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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四章 离京

    京城的初夏已经开始燥热了,年晨溪依旧躺在层层被褥的包裹里,程枫一边布针一边嘱咐止水:“新的几味药需先入水,半时辰后再加入其他的。一个时辰内煎好拿来。”

    年晨溪看着程枫一脸凝重,加上久病成医,知道这次身体凶险,声音略微沙哑慢条斯理道:“程叔,您上次说以毒攻毒,不妨先试试。”

    虽然习惯年晨溪每次说起自己的事情那种置身事外的态度,程枫还是不由得揪心万分。以毒攻毒,这是最坏的打算,说起来简单,其中险恶想必年晨溪早已清楚,需要准确判断余毒的分量,而且和体内的毒一样狠绝才有五成的把握治好。一旦失败很有可能比现在更难控制,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问题。

    程枫忧心忡忡的拔了针,扶年晨溪坐起:“少爷,还有几颗汇滴丸想必短期可以控制。先送您回江南一切安顿了,我自有他法。”

    年晨溪清楚,程枫只是安慰自己,目前哪里有更好的办法。除非能遇到三十年前行走江湖的怪医玄洲,其实就是遇到了,也得求上天眷顾,因为这个怪医并没有救死扶伤的医德,据说每次诊治全凭心情。

    两人陷入沉默时,厢门开了,探月进来面挂淡淡的笑容从容道:“公子,这两日我亲自在宣王附上打探几番,宣王确实有众多暗人,皇上应该已将地下王朝移交给宣王了。另外也查到以前在梦妃宫里呆过的内侍和宫人,据说梦妃是有夫之妇,后来不知道为什么随皇上入了宫。皇上待她很特别,宫里一应俱全且样样都是最好,但自从有了宣王皇上便很少去见梦妃。后来没几年众人皆言梦妃香消云散,皇上也没有任何仪式和诏文,所以就有了梦妃极其不受宠的传言。宣王也从来没有祭拜过母妃,依属下看,梦妃也许并未死,仅仅是离开皇宫。”

    年晨溪听后,低头沉思,黑如玛瑙的眼里如深渊,看不懂他分毫的思绪。待到抬头时,目光柔和,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浅浅的笑容好似春日微风拂面:“这几日辛苦你了,看看止水安排的如何了?如果一切顺利,五日后启程。”

    待到探月出去后,不一会止水又端药进来,依然板着脸:“公子,药好了。”

    止水性子原本开朗单纯,和探月一样的年纪一样的面貌心计却差了不少。探月总觉得这样非常不适合跟着公子。逐渐训练他变得让人难以亲近,认为这样犯错机会多少能减少一些。可怜的止水一直心如热火,面如寒冰,分裂的活着。

    看着年晨溪眉头不皱半分将药迅速喝完,止水接着道:“公子,韵华楼贵重的物件大体运送完毕。只是,这颗珍珠,探月说很重要,让我交予公子。”

    说完就从怀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敬重的交给年晨溪,盒子里正是那颗嵩王送给他们的龙眼珍珠。

    年晨溪接过盒子,思索片刻,将龙眼珍珠拿出来放进随身一个旧荷包内,吩咐止水安排韵华楼教众的去向。止水领命立即

    年晨溪望了望窗外,声音轻柔却仍然有些许惆怅:“思楚的身份确实让圣上怜惜,封了丽嫔,可现在即便诞下皇子也晚了。那个人这么急于把大权给宣王,难道是身体熬不了几年?看来我们还没有出手,已经有人早早布局了。”

    程枫不可思议:“是啊,圣上刚到不惑之年,又是习武之人,身体理应不差。难道是太子或者睿王?”

    年晨溪微微眯了眯眼,似乎这样能看清局势一样,低声喃喃道:“现在有了更简单的路,这些,已经无关紧要了。”转头望向程枫认真道:“程叔,曦太祖皇帝陵有没有详细的资料?记得天机派几百年来都参与曦国帝陵营建。您回江南后帮我查查。”

    程枫恍然大悟:“少爷,原来您意思先拿令牌?可我们不是一直没有头绪才被迫来京城发展的吗?”

    “已经有了。”年晨溪平静的回到,声音不大,却气势如虹:“这次,不容失败。”

    苏昀在年晨溪受伤当日很快就收到了口信,只是看到年晨溪从容潇洒的进到将军府,着实吓了他一跳。后来才知道是探月安排的,他和年晨溪的身材相近,甚至脸型面貌都有些许相似,易容起来很简单。也不知道探月从哪里挖出这个人,让他都差点认错。此人自从进了府就没再回过韵华楼,一个口信直接送来一个大活人,这探月行事果然诡秘莫测。

    苏昀不能联系年晨溪,心里焦急万分,知道必然有事情发生,等了几日都不见音信,正准备让暗部飞签卿羽,试试用白雪探探虚实。只见莘息飞奔过来低声道:“教主,韵华楼没了。”

    苏昀闻言大骇,忽又想到什么,放平心态追问:“怎么没的?”

    莘息继续低声说道:“是大火烧的,半个时辰全部灰飞烟灭。应该是公子下令的。”

    年晨溪到底出了何事?两年的心血就这样一把火烧了?为何迟迟没有音讯?苏昀依旧心急火燎,一言不发出府向银河走去。

    每当心绪不宁时,苏昀总喜欢在银河畔的五孔桥下静静呆会。今日刚到就听桥上喧哗声、哭哭嚷嚷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上桥后看到重重围观的人前面有一女子立于桥上,作势跳河,旁边几个男子拉拉扯扯。仔细一瞧,那女子却是韵华楼的焉凝。

    苏昀扒开人群上前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逼焉凝姑娘跳河?”

    焉凝身旁一男子轻蔑道:“呦?哪来的小白脸?英雄救美也看清楚情况!明明是她要跳河,我们拦着。”

    苏昀也不争辩,两三招打退了焉凝身边的几个男子,拉起焉凝手腕将其拽到身后。几个男子看打不过苏昀狠声威胁道:“知道她是谁的女人吗?小白脸都敢碰?要不是当年她落魄我们爷救了她,哪有她今天哭着喊着跳河?”

    苏昀冷冷道:“你们爷关我什么事情,但逼迫焉凝我不会不管。”

    焉凝在苏昀身后梨花带雨,伸手回握年晨溪的手,柔声道:“谢谢年将军,焉凝自己命薄。”说完便松开手退后几步跳下桥去。待到苏昀回神,只能看到一片粉衣挣扎几下随着流水越飘越远。

    桥上的人也是呆愣了片刻,才有人大呼“救人”。待到苏昀飞身而下,却已经追不到那个粉色的身影。苏昀拖着一身湿衣面色疲惫的回府。进了内宅却精神焕发飞奔到书房,也不急着换衣服,伸手从里衣袋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签。这个竹签正是焉凝握他的手时递与他的,因为一时意外,所以在焉凝跳下那一刻他才会误了救人最好的时机。

    后来虽然下去救人,但他知道焉凝不会出事。显然焉凝是年晨溪安排的,他十分了解自己焦急时会出现的地方。焉凝之前是京城最有名的清倌之一,身份无论如何查,也不会和熙芸教有任何关系。武状元英雄救美结果美人伤心跳河只会成为京中人们茶余饭后一笑谈而已。

    年晨溪必然遇到困难,才以这种方式联系自己。苏昀迫不及待打开竹签,竹签机关用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懂的玄冥式。别人即便获得,但凡开错只能得到一手碎末。

    纸片不大,年晨溪字体虽小,却苍劲峻逸:“昀,宣王是储君人选。停止一切计划,你和思楚切勿轻举妄动。我已离京,回江南再联系你。”

    宣王?苏昀不由大吃一惊。看来之前的部署方向确实错的离谱。顺手烧了纸片,不由得心惊胆跳,多亏发现的早,不然辛辛苦苦除了太子和睿王,他来个黄雀在后。思楚的肚子就算再争气也拼不过这个深藏不露且已经具备实力的王子。

    当然,苏昀知道的有限,目前也只能想到这些。

    京郊忆尘居。

    湖面上的荷叶青青,小荷才露尖尖角,一阵风吹过,相应起舞。卿羽坐在一个傍水的亭榭连接湖水的台阶上,小巧可爱的玉足在冰凉的湖水里一荡一荡,头靠在旁边的柱子上闭目养神,就差没悠闲的吹着小曲了。白雪和幼凰在一侧卿卿我我的聊着悄悄话。

    尉迟澄回到忆尘居看到这一幕温和的笑了,这丫头在他院子里真当自己家了,鞋子也敢脱?她一直都不拘礼教,在正常的大户人家,这样的女子嫁都嫁不出去。

    但他羡慕卿羽,羡慕的甚至嫉妒。羡慕她可以无拘无束悠闲自得的享受着生命;羡慕她的父亲可以尽一切保护她,让她远离纷争;羡慕她不用背负这样那样的责任,不负这最珍贵的韶华。他何尝不是也想这样,如果可以……可是,父皇能给自己如果吗?

    卿羽眼睛半睁不睁:“你怎么来了?”

    尉迟澄顿时无语,敢情真成你家了:“我正奇怪最近每次回来都乌烟瘴气,原来你个小鬼在作祟?”

    卿羽自从知道如何摆脱尉迟涵,这几日没事就喜欢不请自来:“这么幽静的院子空着也是空着,我看不惯人暴殄天物啊,挥土如金啊,灯红酒绿纸醉金迷……”

    听着卿羽懒懒的声音天马行空的控诉着,尉迟澄似乎已经习惯她的方式,找了一处舒适的地方坐下,伸直双腿头靠立柱静静的闭目养神。

    有时候卿羽有兴致会滔滔不绝的讲她喜欢的故事,有时候她一句话也不说看着景色发呆甚至直接睡着。但不管如何,尉迟澄都会在旁边静静的听着或者干脆一起睡去。

    不过今日尉迟澄刚休息没多久,一只灰色的小鸟落在他肩上,看到那只鸟时,他似乎瞬间就从一个闲适潇洒的公子哥变回高贵不凡的宣王殿下。

    从小鸟翅膀里摸出一个纸条,尉迟澄快速看完内容,眉毛微微一跳,眼里有些愕然,又有些兴奋,对卿羽道:“要不要见见那日被你伤到的白衣人?”

    卿羽闻言心里莫名其妙一紧,按捺住说“好”的冲动,淡淡的回道:“你既然专门去查那人,肯定不简单。我见他,难道专程给他赔礼道歉?还是算了,你必然有更重要的事情。”

    尉迟澄打趣道:“那天明明还担心人家,这才几日就抛之脑后?果然没心没肺。”

    卿羽也不理他,转头闭眼。一会才理直气壮说道:“下次过来记得从宫里给我和白雪带点御膳房的点心,宫里我也就这点念想。”

    尉迟澄一脸了然,也不答复,转身便大步流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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