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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 10第十章 雪地诀别

    匈奴汗王是一个女子,过去十多年中,处于内乱的匈奴,各个部落、各个皇子征伐不断,最后竟是公主沙耶出奇制胜,一举夺得汗位。据说她身边有一个非常善战的勇士,草原上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他能够一箭射穿两头大雁的眼睛,那个人就是女汗王沙耶的夫君。杜弯弯起先自然不知道那个勇士是谁,现在当然知道就是长姐云书的父亲。而且和亲的公主也自然不是嫁给女汗王的,而是她的儿子,如今匈奴唯一的皇子,甚少有关于这位王子的传闻,足见其神秘。

    大漠、草原那时候对杜弯弯而言都是特别遥远的事物,仅仅在图志上看到过。

    顾夕颜又说了一会儿话,邀弯弯过几天去她家中叙话,让她去劝劝顾夕朝。杜弯弯一愣,低头只说了个“好”。顾夕颜一下子就放下心来,然后就走了。

    和亲的事情夕颜虽然这么一说,杜弯弯也没有放在心上,宫中有两个公主,虽然年幼,跟弯弯自己也差不了多少,如何也不会轮到自己去和亲。

    闲下心来的杜弯弯在庭院里照料自己栽种的藤萝丝瓜,冬日里只看到枯黄的藤萝,像她的心一样黯然死灰。她曾经很爱这些藤萝,很爱那瘦长瘦长的丝瓜,那样子和她爱恋的人那么相像,一样的消瘦……她曾经暗暗发誓会永远对他好,他美丽修长的手由她来保护,不会让他受一丝伤害,他纤瘦苍白的身体由她来照顾,甚至一切罪与恶的事情都由她来完成好了,她只要他永远安然高洁。在赵国权力的中心,每一个人身上都被染上颜色,唯独那个人,是那样的纯白。那个人他是这样完美啊,弯弯爱他,就像爱那池子里的荷花,她可以为那花儿撑伞,自己淋湿也无所谓,她爱赵瑜,几近信仰。

    一藤萝的作物都枯萎了,春天来得时候,就会重新好起来;可是自己的心呢,等来年开春的时候,会好起来吗?不会再这样空空荡荡吗?

    弯弯站在后院里看着枯萎的藤萝,有些失神。天空也似乎悲悯开始落雪,弯弯记不清这是今年冬天的第几次雪了?片羽般的雪花,看上去像没有重量一般,纷纷扬扬,从天空飘扬下来,纯白的片雪,很快将这个空间变成了白色,唯有弯弯一个人立在风雪里,那样孤独。

    这雪像干燥的,落在身上暂时也不融化。

    风雪之中,一柄油纸伞撑在她身后,风雪便没有落到她的身上。

    杜弯弯没有留心撑伞的人是谁,只以为是半夏,又或者是肴娘,她自然地接过那伞,并不回头,往藤萝的方向倾倒了伞,她自己的大半身子也露在伞外,只听到她恍惚地低声说了一句:“我没有关系……只是不要压坏了藤萝才好。”风雪之声有些嘈杂,她的声音很快听上去不太真切。

    “物是死的,人却是活的。”那人的声音是那样温柔,融雪般的叫人心折,她整个人都快化去。

    是他!

    怎么会是他?

    握着伞柄的手一下子变得无力,伞倾斜的程度变得更大,几乎要掉落。弯弯没有回头,她的声音空灵寂静,如果仔细听的话,就可以听到她的声音在颤抖:“瑜哥哥……”他如今已经是别人的夫君,是她的姐夫。然而突然的相遇让弯弯来不及想到更多,甚是连称呼也没有改变。

    油纸伞眼见就要落地,在那个同时,修长苍白的手压在了弯弯的手上,和她一起握住了伞柄,将倾斜的伞扶正。——那双手,弯弯曾经发誓要一直守护,如今再次看到,她身上起了一阵寒意,全身都打了一个冷战。

    赵瑜站在她的身后,为她挡去了所有风雪,她几乎躲在赵瑜的怀抱里。

    他的手那么冰冷。

    “弯弯——”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想起,一字一句地传进耳朵里来,那么清晰,风雪一下子凄迷起来,迷了她的眼睛,他说,“弯弯,你是不是躲着我?”

    他说,弯弯你是不是在躲我?

    弯弯清晰地看见大片的雪落在藤萝上,枯萎的藤萝很快被覆盖上了几片雪。那是她挚爱的藤萝,如今也只能由着它枯萎。身后的人穿着明黄的服饰,外面拢着深色的大麾,是太子的便服,没有龙饰的图案,简单却华贵,那大麾上有片雪融化的水珠。

    杜弯弯就这样失神地看着外物,脑海中却在叫嚣一个念头:他那样问,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问?

    她的心也好像枯萎的藤萝,又好像下摇的雪花,不停地向下飞落。

    她长久的沉默,她以为这样赵瑜就不会再问了。

    身体突然被大力给旋转过来,被迫地转向了赵瑜的方向。

    她抬眼看去,就看到赵瑜的隽秀的面容,秀眉之下,是那双令人心醉的眼眸,如茶如酒的颜色,如茶令人心折,如酒令人沉醉,那双眼眸中,她清晰地看到了她自己,瘦瘦小小,在眼瞳中扭曲了比例,显得特别古怪。

    “为什么?”赵瑜有问了一遍,他的神情磊落,那个样子让弯弯想起她还在很小的时候,她很认真地对赵瑜说,瑜哥哥,我喜欢你。那个时候赵瑜就是这样问她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

    昭阳郡主露出极为小女孩子的神色,像是极为懊恼,又极为委屈,最后只有叹了一口气。有小小的雪花夹杂在大片的雪花中间,灵巧地穿行,然后随着风而来,落到了弯弯的眼睫上,一时间没有融化,可怜见的在睫毛上发颤——哦,发颤的不是片雪,而是弯弯的羽睫。

    她那双眼睛极大,脸瘦下来之后,就愈发显得眼睛灵动,羽睫眨了一下,那片小小的雪花落下来,落在赵瑜深色的大麾上,很快就不见了……

    “太子哥哥……”她改变了称呼,整个人也随着明亮起来,好像一下子想通了什么,脸上有了真实的笑意,在那个时间点上,她其实很想问赵瑜,他会不会喜欢过她?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过她?只要那么一点点就足以让她欢喜。然而,她还是什么都没有问,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想有一天,自己一定可以坦然地叫他“姐夫”,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她温柔地喊他哥哥,低下眼睛,只说:“不曾有的事,我只是病了,现在,病好了,以后,弯弯也会一直亲近你。”

    赵瑜的眼睛里没有笑意。他一贯是那样风轻云淡的人,任何时候都会带着叫人如沐春风的笑意,那笑意总是直达眼眸的深处,连朝堂上资历最深、历经宦海沉浮的老臣也会在那样的注视下露出真实的笑来……就是那样一双可以叫人心折、叫人心悦诚服的眼睛,此刻却没有笑意。

    “是么?”赵瑜反问,又不像在问她,压着她的手握得更加用力。

    弯弯心头却渐渐明朗起来,重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太子哥哥,我不会跟以前一样了,但是——我会永远敬你爱你。”是的,她说出了心里的话,然后,突然觉得很轻松。

    这一场风雪里,她终于释然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真美,云销雨霁。

    有些事情,一定要经历才会蜕变,夕颜可以握着拳骂赵瑜是混蛋,所有人都让她忘记赵瑜,她做不到……她曾经很努力很努力地爱一个人,为了守护他,学着一些自己厌倦的事物;她曾经那样努力地想要跟上他的步伐,希望有一天可以与他比肩……当这一切都变得不可能的时候,她还是选择笑着面对。

    这一份爱恋,还是到了尽头。

    “永远敬我爱我……”赵瑜重复了一遍,明白了这其中的意味,原本苍白的脸上,如今更没用一丝血色。

    “是……”弯弯笑起来,“也请太子以后,不要再问这样奇怪的问题了。”她说的很平静,甚至是微笑着看着赵瑜,然后从他握住伞的手掌下挣脱出来,往内殿的方向走去。

    空留赵瑜站在原地,擦肩而过的时候,弯弯的心突然像被扯了一下,揪心的疼:她知道以后赵瑜不会再来找她了,那个会为她温柔撑伞的人不会再有了……她知道她属于一个人的“瑜哥哥”已经没有了……

    明白了这一点的杜弯弯突然鼻子有点酸,大概是想哭,她完全可以哭。

    杜弯弯走得更快,连赵瑜想把伞给她的时间都没有留下,很快地走离了内院,走到了穿花门之后的回廊。

    然后回廊之上,景王赵玦靠在那里,视线还落在赵瑜所在的院子里,不知道赵玦在那里看了多久。他和赵瑜一样,身患有病症,在冬天里,他的脸色根本就没有一丝血色,苍白着脸,阴郁着眉头,眼眸凌厉又深沉。

    弯弯不想理会他,她已经很累了,她想要休息。

    她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着,路过靠着墙的赵玦,而后者也就是没有看到她一样,在她经过的时候,没有阻拦。

    杜弯弯经过他,见他如此,也暗中松了一口气,然而没走几步——

    她听到赵玦喊住了她,风雪声有些嘈杂,他没有喊她的名字,说话声又轻,然而她竟然听的那么清楚,一字一句都那么清楚。他靠在那里,只是问:

    “我下个月就要去封地了,你当真不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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