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第八十七章 讲述
眼前终于出现一块平地。依着山腰，一座三层青砖别墅，掩映在鲜艳的桃花丛中。
“这就是周先生的山中茅屋。”李主任介绍说。
看见别墅，卓尔的心猛地一抽，胸腔里忽然胀满，心脏被挤得紧紧的，很难受。她身体晃了晃，霜霜赶紧把扶紧了她。眼前的别墅、桃花快速旋转，恍惚起来。她身体开始发软，腿像踩在棉花上，软软的，身体不听指挥，直往下蹲。她努力睁大眼睛，竭力要看清眼前的别墅。可是，别墅似乎故意欺负她，越来越遥远，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灰暗，慢慢从眼前消失了。
霜霜感觉卓尔的身体越来越沉，伸出双手还是扶不住。
她着急了：“李主任，帮帮忙，她晕了。”李主任跑过来，一把拽住卓尔的胳臂。
卓尔一脸苍白，满头大汗，双眼紧闭，呼吸急促。霜霜腾出手，掐着卓尔的人中。好一会儿，卓尔醒过来，眼泪倾盆，放声痛哭。她想挣开二人的手，可是一点力气没有。
二人轻轻放开她，她的身体猛然瘫下去，霜霜一把抓住她。
二人架着她，一步步往别墅挪去。
卓尔的哭声，悲切惨淡，在山间回荡。
别墅门口的两人，听见哭声，忙跑了过来。其中一人是接他们的司机，另一人三十多岁，穿一身黑色西服，胸前别了一朵白花，戴一副眼睛，头发乱蓬蓬的。
他大踏步朝卓尔走来，伸出手，声音沙哑：“你好，吴经理！我是赵天放，周先生的朋友。”
卓尔止住哭声，呆呆看了看他，慢慢伸出手，握住他的手，眼泪却一个劲往下流淌。
“这是赵县长。”李主任介绍说。
“谢谢您，赵县长。影子最后一刻，是您守在身边的？”卓尔啜泣。
“复朴兄是我最好的朋友，看着他微笑离去，我义不容辞。”赵天放语气很沉重，“复朴兄过一会儿才能回家，我们先在这儿等等。。”
“谢谢，谢谢！”卓尔有气无力，呢喃着。
“吴经理，先休息一会儿吧，您太累了。”赵天放劝道。
卓尔点点头。
李主任和霜霜搀着卓尔，慢慢挪到别墅门口。
淙淙流水之声，环绕别墅，清脆低鸣。
在一层会客厅的沙发躺了一会儿，卓尔感觉好多了。
赵天放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粥，司机端了一盆青菜和一碟泡菜，拿了两双筷子，跟着赵县长身后。
“吴经理。邓老师，您们先喝点粥，歇一歇，我们再去山庄。”赵天放回过头，对李主任他们说，“你们辛苦了一夜，去山庄补补觉，有事我叫你们。”二人答应一声，轻轻转身出去了。赵天放拉了一把藤椅，面对卓尔和霜霜坐了下来。
卓尔一点胃口没有，她依然一动不动，躺在沙发里，眼睛缓缓转动，打量这个大厅。厅很大，有二百来米。陈设简单，摆了两盆盆景，挂着四幅山水画。
“吴经理，你多少吃点，补充点体力。”赵天放说。
霜霜端起粥，轻轻递给卓尔。
卓尔接过来，慢慢喝着。霜霜低头，静静喝粥。
等二人喝了粥，赵天放一脸肃穆，缓缓说：“周先生总会用行动写出人间大爱。他是一个纯粹的人，一个崇高的人，一个活出味道的人。这是我对他的一贯看法。”
卓尔含着泪，点了点头。
“大体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
卓尔和霜霜点点头。
“赵县长，我想问问您。”卓尔低声说。
赵天放点点头。
“影子离开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赵天放沉思片刻，用低沉的声音说：“临别之际，复朴兄紧紧握住我的手，脸上挂着笑，一句话没说，慢慢闭上了眼。”
他停了停，又说：“周先生走得很安详。”
卓尔听完，呆了一会儿，嘴唇蠕动几下，没出声。
“哦，对了。周先生让把这个东西交给你。说‘物归原主了，一点牵挂没有了’。”
赵天放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块小小的玉观音，递给卓尔。
卓尔双手接过来，捧在手里，抚摸又抚摸，无声的眼泪，悄然滑落。
过了一阵，她像呓语一样：“影子一直没原谅我，没想到，临别把书和这块玉都退给了我。可是，逝者虽去，生者难忘。”她鼻音很浓。
赵天放一脸悲戚，好半天才挤出一丝苦笑：“复朴兄一直这样，不愿意欠人。其实也好，把牵挂和情感全部清算干净，走得更轻松一些。”
“是这个理。了却今生今世的情缘，轻轻松松离开，是一种幸福，卓尔。”霜霜侧过头看卓尔，“来的路上，我在一直想，没能向影子告别，是你一生的遗憾，却让他无牵无挂轻松离去。对他来说，应该是一种平静的幸福。”
卓尔含泪点了点头，心的遗憾减轻了一些。
赵天放挪了挪椅子，甩了甩胳臂，试图甩脱一些疲惫。
甩完胳臂，抬手拢了拢了蓬松的头发。
“复朴兄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每次和他聊天，我心情就特别轻松愉快，收获和启发都很大。可以说，他改变了我对生活和工作的看法。”赵天放打了一个哈欠，疲惫再次袭来。他抬起双手，上下搓了几下脸，眼珠里的血丝更加明显。
“复朴兄，是我这一生的良师益友。他总会让人沉思生命的意义，让人经常问自己怎样的生活更有意义。记得我刚当上县长那会儿，复朴兄向我提同一个问题‘你当县长是为了啥’。刚开始，我没理解他的意思，只是笑笑。”
想起从前，赵天放长叹一口气，随即苦苦一笑，“那一阵子，我一直想干一番事业，首先想的是发展经济。当时，复朴兄笑着说‘发展经济当然好，但这只是手段。’他这么一句话，让我想了好几天。再次见到复朴兄，他问我想明白没，我只一个词作了答复‘以人为本’。他听完哈哈大笑，摇摇头说太空洞。”说到这里，赵天放脸上露出一个温馨的笑。
“他每次发表高论之前，总要哈哈笑一阵，复朴兄挺有意思的。所以听他笑完，我表情严肃，认真看他的眼睛。果然，他滔滔不绝起来。意思大概是，人生短短几十年，只是历史长河之一瞬，茫茫宇宙之一粒，作为掌握公权力的人，更该从身边的老百姓出发，从子孙后代出发，而不是以官位升迁出发，追求升官永远没玩没了。官员的意义在于运用手中的公权力，为他人、为后人多做善事。我一直铭记他提的“六多六少”：多干雪中送炭的事，少干锦上添花的事；多干实际的事，少干应景的事；多干积德的事，少干遭人骂的人；多干老百姓提的实事，少干一厢情愿所谓的为民办实事；多干一些心安理得的事，少干一些睡不着觉的事；多干一些有念想的事，少干一些虚无缥缈的事。”
赵天放眼睛熠熠闪光，脸上温馨而自得。
“影子是一个与众不同的人。”卓尔叹口气，一丝微笑浮上来，心里安慰了许多。
“是的，复朴兄和一般人不一样。大多数人追名逐利，他却淡泊旷达。他不是一个轻易受世俗左右的人。这些年，我一直琢磨他提的多与少问题。到现在，我们县没一个污染企业，没一个高能耗企业，山里的矿藏一直没开发。这符合复朴兄‘为苍生计’、‘为后代计’的思想。同时，在财力紧张的情况下，我们县提前实现了全民医保和养老保险，医疗报销比例大，养老保险丰厚。”
说起这些，赵天放一脸满意，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出几许兴奋。
“影子一直喜欢寻找人生的意义，即使看起来没啥意思的事，他总能整出一些有趣的意义来。”霜霜淡淡一笑，呼应了一下赵天放。
“有一段时间，到处流行修广场、建高楼，尽是些大手笔，我也冲动了好一阵。听了我的想法，复朴兄一言不发，一直看着我笑，笑得我头皮发麻。末了，他问我弄这些干嘛，是县城老百姓需要，是想弄点政绩捞点升官资本，还是想吃点回扣发点财。他这一问，弄得我想了几天。”赵天放笑了笑，“复朴兄说话老一针见血，整得你无地自容。再次见他，他一上来还是老问题，问我想明白没。我告诉他，为官一任，总得留点看得见的东西，整出个把标志性建筑。听完，他抬手指着我，哈哈大笑。好半天，他问我现代建筑能管多久，我摇摇头说不知道。他笑了笑，说现在的豆腐渣工程最多几十年，而且，如果下任县长一来就把它拆了，那更没几年，还留得下什么。我一想，也对，所以打消了整高楼、建广场的念头，把钱投入老百姓急需的医疗养老里面。”
赵天放轻轻笑笑，接着说：“我算是想明白了，一定要留下点什么，那就是老百姓的口碑，和地方志里的痕迹。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落得个心安。”
“像您这样的明白人不多。”霜霜赞叹道。
“嗨，其实很多人都明白，但都挡不住升迁的诱惑，挡不住功名利禄的诱惑。这年头，像我这样的人，一点升迁希望没有。”
说到这里，赵天放呵呵乐一下，“话说回来，升官何时是尽头？复朴兄老提醒我‘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这些年，我一直在实践这句话。我把自己的官阶只定在目前这个位置，把工作目标定为尽量多做点老百姓希望的事，所以自己不浮躁，很安静，考虑问题沉稳了许多，这些年最大的收获就是口碑和人心。”
赵天放神采奕奕，自豪而满意：“我这一辈子，得益于遇见复朴兄这位好朋友，让我做了一辈子不后悔的事。嗨，反正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
“哎，影子的心胸像海一样宽广。短短三十多年，他总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活得一直是他自己。”听赵天放说着影子，卓尔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不像我们，被工作和生活绑架得死死的，和内心深处格格不入。照影子的标准，我是白来这个世界走了一回。”
赵天放眼睛里一直闪着激动的光芒：“复朴兄对这个世界看得明白呀！他老提醒我，千万不要台上是人、台下是兽，白天是人、晚上是鬼。还好，我觉得所做的、所说的，多少像一个完整的人。这些年，我无愧于自己的良心，无愧于自己这份职业。”
“赵县长，如果天下都像您，那该多好！”霜霜真心佩服眼前这个头发蓬松的县官。
赵天放笑了笑，露出一丝羞涩来：“这还多亏了复朴兄。他有时候开玩笑说，很多官员像在跑江湖，打把势卖艺，虚张声势。当然，他这些说法虽有些偏颇，但多少有些道理。”
三个人还在说影子，赵天放的手机响了。
“嗯，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赵天放挂了电话，一脸肃穆，看看她们俩：“复朴兄马上要回来了，我们现在去山庄等他。”
卓尔的思绪从刚才的话题，重新回到眼前的现实，心一阵阵发紧。
讲述的不仅是一个故事，更多的是一种情绪和氛围。喝点红酒，放上老歌，坐在床上，慢慢来读。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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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每次发表高论之前，总要哈哈笑一阵，复朴兄挺有意思的。所以听他笑完，我表情严肃，认真看他的眼睛。果然，他滔滔不绝起来。意思大概是，人生短短几十年，只是历史长河之一瞬，茫茫宇宙之一粒，作为掌握公权力的人，更该从身边的老百姓出发，从子孙后代出发，而不是以官位升迁出发，追求升官永远没玩没了。官员的意义在于运用手中的公权力，为他人、为后人多做善事。我一直铭记他提的“六多六少”：多干雪中送炭的事，少干锦上添花的事；多干实际的事，少干应景的事；多干积德的事，少干遭人骂的人；多干老百姓提的实事，少干一厢情愿所谓的为民办实事；多干一些心安理得的事，少干一些睡不着觉的事；多干一些有念想的事，少干一些虚无缥缈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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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复朴兄和一般人不一样。大多数人追名逐利，他却淡泊旷达。他不是一个轻易受世俗左右的人。这些年，我一直琢磨他提的多与少问题。到现在，我们县没一个污染企业，没一个高能耗企业，山里的矿藏一直没开发。这符合复朴兄‘为苍生计’、‘为后代计’的思想。同时，在财力紧张的情况下，我们县提前实现了全民医保和养老保险，医疗报销比例大，养老保险丰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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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天放神采奕奕，自豪而满意：“我这一辈子，得益于遇见复朴兄这位好朋友，让我做了一辈子不后悔的事。嗨，反正不枉来世上走这一遭。”
“哎，影子的心胸像海一样宽广。短短三十多年，他总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活得一直是他自己。”听赵天放说着影子，卓尔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不像我们，被工作和生活绑架得死死的，和内心深处格格不入。照影子的标准，我是白来这个世界走了一回。”
赵天放眼睛里一直闪着激动的光芒：“复朴兄对这个世界看得明白呀！他老提醒我，千万不要台上是人、台下是兽，白天是人、晚上是鬼。还好，我觉得所做的、所说的，多少像一个完整的人。这些年，我无愧于自己的良心，无愧于自己这份职业。”
“赵县长，如果天下都像您，那该多好！”霜霜真心佩服眼前这个头发蓬松的县官。
赵天放笑了笑，露出一丝羞涩来：“这还多亏了复朴兄。他有时候开玩笑说，很多官员像在跑江湖，打把势卖艺，虚张声势。当然，他这些说法虽有些偏颇，但多少有些道理。”
三个人还在说影子，赵天放的手机响了。
“嗯，知道了。——，我们马上过去。”赵天放挂了电话，一脸肃穆，看看她们俩：“复朴兄马上要回来了，我们现在去山庄等他。”
卓尔的思绪从刚才的话题，重新回到眼前的现实，心一阵阵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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