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 第十八章 握 手
小时候，什么都是美好的；长大后，什么都不如小时候美好，春节也是如此。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过春节，孩子们心中溢满盼望和喜悦。那时候，乡间流行一首童谣：“胡萝卜蜜蜜甜，看着看着要过年，娃儿要吃肉，大人没得钱。”这首童谣反映出当时乡间物质的匮乏，因此孩子们便期盼着过年，因为过年意味着穿新衣、穿新鞋、吃大肉、不干活、走亲戚、放炮竹。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物质的丰富，一些以往只有过年才能消受的东西变得稀疏平常，因此年味显得越来越淡了。
乡间的炮竹声一阵紧似一阵，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此伏彼起，没有间断。
泥泞小路上，成群结队的人拎着一包包装满鞭炮、香烛、纸钱的口袋，摇摇晃晃去给仙逝的祖先上坟。这一带的风俗，凡回家过年的人，大年初一用过早饭，便要到祖先坟墓前拜年，挂坟飘纸，放鞭炮，烧纸钱，一则表示晚辈们对祖先的思念，二则告诉他人这座坟墓后人还在、不要随便损毁。卓尔父母也比例外，早饭之后便带着大家去给卓尔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上了坟。
大年初二，刘光明、陈文敢及文勇父母等人驱车返回都市，静涵父母坚持要回县城，剑秋夫妇只得带着圆圆儿陪同父母回去，卓尔一家则留下来陪父母多住几天。
接下来的几天，卓尔一家便陪着父母走亲戚、吃年酒。和亲戚们多年不见，多少有些生疏。亲戚们虽然热情，但说话做事显得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生怕待客不周，生怕卓尔一家多心。
最令卓尔不习惯的是，小时候一起玩耍、一同长大的表姐表妹、表哥表弟也对她们一家是客气有余、亲情不足。她多次试图说些小时的事情，以便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但这些儿时的伙伴却躲躲闪闪，嘴里说着：“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小时候大家一起玩泥巴，现在呢？你玩笔杆，我们还是玩泥巴，这都是命啦。”卓尔便觉得有些伤心，伤心之余，便感到过去的真地过去了。
因为各家都有小孩的缘故，丹丹玩得比较来劲，丝毫没有距离和生疏感，甚至邀请了几个小孩有空到自己家去玩。也因为卓尔感觉到了亲戚间心灵的距离，无论亲戚家有多远，她都坚持每晚回家来住，父母只好陪同归来。幸好每天都有亲戚要走动，晚饭后回家的借口也就显得顺理成章。到亲戚家吃年酒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大年初四。
大年初八，细雨蒙蒙，都市里行走的汽车渐渐多了起来。因为陈文勇要过了元宵节才上班，正好可以照顾还未开学的丹丹。卓尔便放心地开了车去上班。办公室的人员来得很早，但却显得十分疲惫，没有一丝干活的热情。根据以往的经验，上班第一天，大家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交流过节的趣闻轶事及心得体会。
冷如菊嘻嘻哈哈说起春节间的趣闻，诸如参加同学婚礼、吃同学小孩满月酒等等，叽叽喳喳说了一箩筐，还不断抱怨刚鼓起的钱包又瘪了。庞大海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端着脑袋，笑眯眯看着冷如菊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等她停下来的当头，他开玩笑似的问：“如菊公主，没去拜拜观音菩萨，问问姻缘？”
冷如菊看了他一眼，呵呵乐了：“中药同志，不满你说，我还真去烧了烧香，拜了拜，也问了问。但是，人家观音菩萨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我只是笑，连声都不出，那还回答我的问题呀。”
赵千惠扑哧笑出声来：“你个如菊，够可恶的。你不想想，要是泥菩萨真开了口，不把你吓得半死才怪。”众人便都笑了。
冷如菊把头转向高永傲，大声说：“永傲同志，交代交代回老家的故事吧，也让我们分享分享呀。”
庞大海跟了嘴：“高哥，你得交代交代。”
高永傲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好玩的，感觉最明显的是屋里暖和、屋外寒冷。”
冷如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了？真不够哥们儿。那边是不是大片大片的雪花满天飞？地上是不是一望无垠的银装素裹？北风是不是那个呼呼地吹？”
高永傲看了一眼身着新装的冷如菊，腼腆地笑了笑，说：“我回去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很失望啊，夜间只下过一场小雪，还未淹没过脚背。本想打打雪仗，可是天一亮，阳光出来，雪便慢慢融化、慢慢萎缩了。不过，黄河倒是结了冰。我还和几个堂兄弟去滑了滑冰，这倒有点意思。”
冷如菊兴趣高昂，专注地看着高永傲，问：“你没有摔跤吧，这么高的个子，摔下去肯定会把冰砸出一个窟窿来。”
高永傲端坐在椅子上，笑着说：“还真差点摔跤，只是晃了晃，幸好当时我的身体弯曲着，底盘低，要不然就惨喽，至少是一轻度脑震荡。”二人你来我往，一问一答，间或几句笑话惹得众人大笑。庞大海专心致志地听着，几次张嘴想插话，但皆以失败告终。
赵千惠用学究式的眼光看着庞大海，摇着头叹着息，一丝浅笑悄悄浮上嘴角。庞大海冲她摇头晃脑，不时还吐吐舌头，恶狠狠地扮出一副凶相，摆着手阻止她的嘲笑。
门外传来一阵密匝匝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大家停住说笑，齐刷刷站了起来。门外传来徐思雨柔和的声音：“对，这是我们部门的办公室。”
门开了，一大群人漫了进来。徐思雨大声对室内的人说：“董事长和总经理来给大家拜年。”董事长是一个快六十岁的秃顶老头，长得和颜悦色，挺着将军肚。徐思雨陪着董事长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五十岁上下、风度翩翩的黄总经理，一群副总紧随其后。
董事长和大家一一握手，嘴里说着过年好，几个年轻人拿着相机没完没了地咔嚓；随后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如法炮制，复印着董事长的话语和动作。漂亮女孩谁都愿意多看几眼，总经理也不例外，他和冷如菊握手之时，居然还春风和煦地说了几句话。
照以往惯例，董事长往往要语重心长地说几句话，这次也不例外。握完手、问完好，董事长双手交叉着放在肚子上，像捧着一个熟透了的西瓜。他微笑着说：“这间办公室，就是古代的御史台。你们的工作做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整个公司的风气。你们的工作意义重大，责任重大。我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看好公司的队伍，督促好各基层单位合规合矩。你们要多开动脑筋，力争在体制机制上有所创新、有所突破，在工作方式方法上大胆实践、大胆探索、勇往直前，当好守夜人，当好保护人。我再给大家拜个晚年。”
董事长的话简短有力，但内容空洞无物。
大家用一阵掌声送走了公司高层。一向沉默少语的张晓晓说：“我说啊，公司明天的简报上，肯定说‘上班伊始，公司领导把关爱送到各部门。公司员工深受感动，纷纷表示要用实际行动、用辉煌的业绩回报领导的关心。’”
众人一阵哄笑，卓尔说还是张姐讲政治。张晓晓笑了笑，说：“我说啊，怎么还是老一套，一点创新都莫得。”
王敬亭和赵千惠这次回老家过年，显然是最充实的。等公司高层一走，赵千惠和王敬亭便一问一答地说起春节期间的事情来。大家通过他们俩的叙述，知道春节期间他们去游了三峡、看了天坑。
庞大海心不在焉，愣呵呵出神，有一耳朵、无一耳朵听二人问答，便随口说：“哎呦，你们的蜜月够丰富的。”
冷如菊听了随即大笑起来，赵千惠微微有些窘，冲着庞大海嚷嚷：“大海，胡说啥？谁们度蜜月？”
王敬亭反应倒挺快，赶忙说：“算是蜜月吧，不过是两家人一块儿度的，甜蜜的正月嘛。”
众人一乐，这个话题便岔开了。
等大家闹麻麻或详细或简单说完自己春节的遭遇，冷如菊忙问卓尔春节都干了些啥。卓尔简简单单把整个春节总结为四句话：会了些老同学、走了些亲戚、游了些山水、十几个人吃了顿年夜饭。
听罢，赵千惠张口就来：“还是卓尔姐过得最如意，大家看哈，会同学是叙幽情，走亲戚是重友情，一大家子团聚是话亲情，游山玩水是陶冶性情，万事总关情。这个春节，她整个一情窦初开呀！”
大家稀里哗啦笑成一片。卓尔也笑了，笑罢，说：“你们听听，千惠这张嘴！”
冷如菊忙问：“卓尔姐，你们都回农村老家了？”
卓尔笑笑说：“可不都回去了。小姑子、小叔子全家，我公公婆婆，还有我弟弟家和他岳父岳母，总共十八人呢。”
冷如菊咂了咂舌：“那么多人，住哪儿啦？”
卓尔便说农村老家新房凑合住。众人一听，都嚷着有空去她家度假，卓尔笑着连说欢迎。
讲述的不仅是一个故事，更多的是一种情绪和氛围。喝点红酒，放上老歌，坐在床上，慢慢来读。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过春节，孩子们心中溢满盼望和喜悦。那时候，乡间流行一首童谣：“胡萝卜蜜蜜甜，看着看着要过年，娃儿要吃肉，大人没得钱。”这首童谣反映出当时乡间物质的匮乏，因此孩子们便期盼着过年，因为过年意味着穿新衣、穿新鞋、吃大肉、不干活、走亲戚、放炮竹。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物质的丰富，一些以往只有过年才能消受的东西变得稀疏平常，因此年味显得越来越淡了。
乡间的炮竹声一阵紧似一阵，密密麻麻连成一片，此伏彼起，没有间断。
泥泞小路上，成群结队的人拎着一包包装满鞭炮、香烛、纸钱的口袋，摇摇晃晃去给仙逝的祖先上坟。这一带的风俗，凡回家过年的人，大年初一用过早饭，便要到祖先坟墓前拜年，挂坟飘纸，放鞭炮，烧纸钱，一则表示晚辈们对祖先的思念，二则告诉他人这座坟墓后人还在、不要随便损毁。卓尔父母也比例外，早饭之后便带着大家去给卓尔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上了坟。
大年初二，刘光明、陈文敢及文勇父母等人驱车返回都市，静涵父母坚持要回县城，剑秋夫妇只得带着圆圆儿陪同父母回去，卓尔一家则留下来陪父母多住几天。
接下来的几天，卓尔一家便陪着父母走亲戚、吃年酒。和亲戚们多年不见，多少有些生疏。亲戚们虽然热情，但说话做事显得小心翼翼，客客气气，生怕待客不周，生怕卓尔一家多心。
最令卓尔不习惯的是，小时候一起玩耍、一同长大的表姐表妹、表哥表弟也对她们一家是客气有余、亲情不足。她多次试图说些小时的事情，以便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但这些儿时的伙伴却躲躲闪闪，嘴里说着：“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小时候大家一起玩泥巴，现在呢？你玩笔杆，我们还是玩泥巴，这都是命啦。”卓尔便觉得有些伤心，伤心之余，便感到过去的真地过去了。
因为各家都有小孩的缘故，丹丹玩得比较来劲，丝毫没有距离和生疏感，甚至邀请了几个小孩有空到自己家去玩。也因为卓尔感觉到了亲戚间心灵的距离，无论亲戚家有多远，她都坚持每晚回家来住，父母只好陪同归来。幸好每天都有亲戚要走动，晚饭后回家的借口也就显得顺理成章。到亲戚家吃年酒的日子一直持续到大年初四。
大年初八，细雨蒙蒙，都市里行走的汽车渐渐多了起来。因为陈文勇要过了元宵节才上班，正好可以照顾还未开学的丹丹。卓尔便放心地开了车去上班。办公室的人员来得很早，但却显得十分疲惫，没有一丝干活的热情。根据以往的经验，上班第一天，大家要做的唯一的一件事就是交流过节的趣闻轶事及心得体会。
冷如菊嘻嘻哈哈说起春节间的趣闻，诸如参加同学婚礼、吃同学小孩满月酒等等，叽叽喳喳说了一箩筐，还不断抱怨刚鼓起的钱包又瘪了。庞大海坐在椅子上，胳膊肘支在桌面上，端着脑袋，笑眯眯看着冷如菊滔滔不绝、眉飞色舞。
等她停下来的当头，他开玩笑似的问：“如菊公主，没去拜拜观音菩萨，问问姻缘？”
冷如菊看了他一眼，呵呵乐了：“中药同志，不满你说，我还真去烧了烧香，拜了拜，也问了问。但是，人家观音菩萨坐在那儿，一动不动，看着我只是笑，连声都不出，那还回答我的问题呀。”
赵千惠扑哧笑出声来：“你个如菊，够可恶的。你不想想，要是泥菩萨真开了口，不把你吓得半死才怪。”众人便都笑了。
冷如菊把头转向高永傲，大声说：“永傲同志，交代交代回老家的故事吧，也让我们分享分享呀。”
庞大海跟了嘴：“高哥，你得交代交代。”
高永傲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好玩的，感觉最明显的是屋里暖和、屋外寒冷。”
冷如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了？真不够哥们儿。那边是不是大片大片的雪花满天飞？地上是不是一望无垠的银装素裹？北风是不是那个呼呼地吹？”
高永傲看了一眼身着新装的冷如菊，腼腆地笑了笑，说：“我回去以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很失望啊，夜间只下过一场小雪，还未淹没过脚背。本想打打雪仗，可是天一亮，阳光出来，雪便慢慢融化、慢慢萎缩了。不过，黄河倒是结了冰。我还和几个堂兄弟去滑了滑冰，这倒有点意思。”
冷如菊兴趣高昂，专注地看着高永傲，问：“你没有摔跤吧，这么高的个子，摔下去肯定会把冰砸出一个窟窿来。”
高永傲端坐在椅子上，笑着说：“还真差点摔跤，只是晃了晃，幸好当时我的身体弯曲着，底盘低，要不然就惨喽，至少是一轻度脑震荡。”二人你来我往，一问一答，间或几句笑话惹得众人大笑。庞大海专心致志地听着，几次张嘴想插话，但皆以失败告终。
赵千惠用学究式的眼光看着庞大海，摇着头叹着息，一丝浅笑悄悄浮上嘴角。庞大海冲她摇头晃脑，不时还吐吐舌头，恶狠狠地扮出一副凶相，摆着手阻止她的嘲笑。
门外传来一阵密匝匝的脚步声，像是有很多人。大家停住说笑，齐刷刷站了起来。门外传来徐思雨柔和的声音：“对，这是我们部门的办公室。”
门开了，一大群人漫了进来。徐思雨大声对室内的人说：“董事长和总经理来给大家拜年。”董事长是一个快六十岁的秃顶老头，长得和颜悦色，挺着将军肚。徐思雨陪着董事长走在前面，身后跟着五十岁上下、风度翩翩的黄总经理，一群副总紧随其后。
董事长和大家一一握手，嘴里说着过年好，几个年轻人拿着相机没完没了地咔嚓；随后总经理和副总经理如法炮制，复印着董事长的话语和动作。漂亮女孩谁都愿意多看几眼，总经理也不例外，他和冷如菊握手之时，居然还春风和煦地说了几句话。
照以往惯例，董事长往往要语重心长地说几句话，这次也不例外。握完手、问完好，董事长双手交叉着放在肚子上，像捧着一个熟透了的西瓜。他微笑着说：“这间办公室，就是古代的御史台。你们的工作做得好不好，直接关系到整个公司的风气。你们的工作意义重大，责任重大。我希望大家一如既往地看好公司的队伍，督促好各基层单位合规合矩。你们要多开动脑筋，力争在体制机制上有所创新、有所突破，在工作方式方法上大胆实践、大胆探索、勇往直前，当好守夜人，当好保护人。我再给大家拜个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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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阵哄笑，卓尔说还是张姐讲政治。张晓晓笑了笑，说：“我说啊，怎么还是老一套，一点创新都莫得。”
王敬亭和赵千惠这次回老家过年，显然是最充实的。等公司高层一走，赵千惠和王敬亭便一问一答地说起春节期间的事情来。大家通过他们俩的叙述，知道春节期间他们去游了三峡、看了天坑。
庞大海心不在焉，愣呵呵出神，有一耳朵、无一耳朵听二人问答，便随口说：“哎呦，你们的蜜月够丰富的。”
冷如菊听了随即大笑起来，赵千惠微微有些窘，冲着庞大海嚷嚷：“大海，胡说啥？谁们度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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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一乐，这个话题便岔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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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赵千惠张口就来：“还是卓尔姐过得最如意，大家看哈，会同学是叙幽情，走亲戚是重友情，一大家子团聚是话亲情，游山玩水是陶冶性情，万事总关情。这个春节，她整个一情窦初开呀！”
大家稀里哗啦笑成一片。卓尔也笑了，笑罢，说：“你们听听，千惠这张嘴！”
冷如菊忙问：“卓尔姐，你们都回农村老家了？”
卓尔笑笑说：“可不都回去了。小姑子、小叔子全家，我公公婆婆，还有我弟弟家和他岳父岳母，总共十八人呢。”
冷如菊咂了咂舌：“那么多人，住哪儿啦？”
卓尔便说农村老家新房凑合住。众人一听，都嚷着有空去她家度假，卓尔笑着连说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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