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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40节

    四十、因果善报之说,其实是读书与搞迷信的人编造出来的瞎话。其目的固然是好的:劝人为善,戒人作恶。但是,其效果却是在许多时候束缚了善人的手脚,使其更加谨小慎微,更加诚心地任人宰割。其实,人的本性是为恶的,因为这就是他的生存的基本的手段。儒者说:“食色,性也。”而食与色,从文明的角度看,正是万恶之首。当然,有人会说,可以将这两种活动限制在文明的范围之内。可是在事实上,文明又不能最大程度地满足所有人的这两个欲望,甚至不能满足最基本的要求,于是就有了许多人的恶行。大概是因为作恶的人太多,上帝那边就有些登记不过来了,于是也就忘记了报应。这样就使得因果报应成了一句空话?

    媳妇鄢小青怀孕的事情,后来赵爱荣就告诉了自己的婆婆张秋风,张秋凤自然是十分地高兴。她说,那就得让咱宝子消停一点。赵爱荣说,这就是我告诉你的目的。

    冬天到了,老天爷适时地落了一场雪,空气就显得清冽起来。这几年的冬天不刮大风,甚至连小风也不刮。赵爱荣菜地里的事情做尽了,然而她是闲不下来的人,每天到了半上午的时候,她就出到地里,捡拾一些枯枝干蔓,用绳子捆了背回来烧火。她背着一大捆柴禾,从地里走回村里,用一块羊肚子头巾裹了脑袋,尘土满面,衣裤破旧,佝偻着腰身,骆驼一样地走着。与村里的现时的景象有些不相称合。村里的上过中学读过鲁迅的《祝福》的小孩们看到了,就说她是“祥林嫂”。鄢小青像她的尾巴,经常跟在她的身后。赵爱荣不让她的身体负重,所以只是跟着走动而已。孩子们又说,鄢小青是祥林嫂的孩子“阿牛”。赵爱荣自然是不管这些的,她并不知道“祥林嫂”是旧中国受四大绳索捆缚又麻木地恪守礼教的妇女,当然也不知道“祥林嫂”的儿子“阿牛”其实是被狼吃掉了的。她的心里自有自己过日子的原则和目标。她觉得别人的说法只是笼屉外面的蒸汽,对于笼屉里面的馒头或者是窝窝头没有实际的作用。因此,她的脸上的表情时刻是自若的。有时候,她会旁顾一下走在旁边的儿媳妇。儿媳妇是乖巧的,即时地走上来帮她扶住背上的柴禾,但即刻就会被她喝止。看到这样的情景,有人叹息道:

    苦者自苦,

    乐者自乐;

    善者自善,

    恶者自恶。

    世事本来就是如此,谁也不能改变了什么。

    元家进是让奶奶管住了的,有时候晚上也不让他走回自己的屋里。元家进说:“这是何必?难道我不比你们清楚吗?我的老婆怀上了孩子,我应该是最了解情况的人。怀孕期间我应该少去动她,这个事情我比谁不清楚?难道我是疯子吗?”

    鄢小青告诉赵爱荣说:“其实他什么都知道,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很守规矩,并不乱动。”

    这个消息使得张秋凤和赵爱荣更加高兴,觉得元家进的疯病几乎是完全好了。

    元家进说:

    “十月怀胎,

    一朝分娩。

    生男生女,

    继承家产。

    奶奶问他:“你有什么家产让你的儿女继承呢?”

    元家进说:

    “俗话说得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留财物。’我的父母没有给我留下什么,我也不能给我的儿女留下什么。”

    他的祖父老元义听了以后,说道:“这个昧良心的东西。你的父母没有给你什么,难道祖爷我也没有给你什么吗?你的什么不是你祖爷我给你准备的,没有祖爷,你小子能活成个人吗?”

    元家进笑笑说:“我的祖爷,请问你给我留下了什么?这窑洞是你留下的,还是地是你留下的?家具是你留下的,还是电器是你留下的?”

    老元义说:“这窑洞不是祖爷的吗?里面摆的家具不是祖爷的吗?”

    元家进说:“窑洞和家具都是你从别人手夺过来的,你自己什么也没有。”

    “放屁!”老元义说,“我夺谁的了?那是政府分给我的,是我应分得到的。”

    元家进说:“你的财物不是夺来的就是坑来的,没有正道来的东西。”

    老元义听了从炕沿上找到拐杖,要打元家进。元家进早有准备,一下子跃到门口,用了一个指头勾动着挑逗道:“来来来,要打人就下来,到院子里,我和你大战五十回合。”

    奶奶张秋凤看见孙子又显露出了癫狂的表现,就骂她的老伴道:“老不死的,你消停点吧,又勾引得他胡说八道。”

    没有事情做的时候,元家进也和祖父下几盘象棋,然而祖父是那种动辄就要悔棋的人,走出破绽来的时候再去纠正它,闹得祖孙两个还是不时地吵起架来。于是元家进又要揪翻了棋盘,在祖父的笑骂声中拂袖而去。

    祖父就在他的身后骂道:“我看你是球也做不成的人,只配发疯。”

    村民们的冬天是闲暇的,到了太阳把墙角旮旯照得暖和起来的时候,就有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出来,将两只手揣在棉袄的袖筒里,往向阳的墙根下站着,嘻嘻哈哈地说笑起来。也有一些上了年纪的人们,拄着拐杖凑在人群的外围,用了有些聋的耳朵,听着别人的笑语,将自己的吃力而长久的咳嗽的声音夹杂进去,使得气氛更加热闹起来。

    在和祖父生了气之后,元家进也会走到街上来,跻身在向暖的人群中,缩短了脖子,满脸笑意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有人用胳膊肘推推旁边的人,朝着元家进努努嘴,放低声音说道:“喂,你看,这小子好了,彻底地好了。”

    另一个说:“好了就好呗,谁还愿意一直让他坏着。”这话被元家进听到了,就情不自禁地又念诵起来:

    “好了,好了。

    好便是了,

    了便是好;

    好了便是了了,

    了了便是好了。”

    元家进最近在家里看《红楼梦》,记下了里面的“好了歌”,于是不失时机地又在村人的面前卖弄。

    朱家庄的人读书的少,读《红楼梦》的人更少。他们听了元家进的念诵,有人能悟出一点道理,有人不能够。不能够的人,就想讨教于他。另一方面,也还想逗引一回这个曾经疯癫的人。于是有人问道:“为什么说‘好了’就是‘了了’呢?

    元家进说:“这是自然之理,比如说我的病,说我病好了,那就是说我的病了了,病了了,那就是说我的病没了。”

    听了元家进的解释,人们似乎都弄明白了:“哦,原来如此。好了就等于没有了,那么,说一个人死了,是不是也可以说是他‘好了’呢?”

    元家进说:“这就对了。其实,人死了是最大的好,那叫做‘一了百了’,老天爷把人扔到这个时间来,其实是让人遭罪的,不是让人享福的。人们经常说‘活受罪’的话,说得就是这个。”

    人们于是乎又若有所思,想想自己的遭遇,觉得就是活受罪,日子始终是穷,人又始终是辛苦劳作,好像一切都没有尽头。可是,想想别人的时候,他们又觉得未必尽然。于是说道:“人生在世都是活受罪吗?有人住着高楼大厦,吃着山珍海味,开着豪华车子,玩着漂亮女人……这能叫作活受罪吗?”

    元家进说:“这个道理你就又不懂了。这种人现世是自己受用,却给别人制造了罪孽。他们是舒服了,但别人却跟着他们遭了更大的罪。到了来世,就要来一个颠倒,享过福的人就返回来遭罪,而遭了罪的人就会返回来享福。今世享的福越多,来世遭的罪也就越多。”

    人们说:“管那么长远干什么?来世是什么样子,谁也又不知道。这辈子先自受用了,下辈子管他哪个孙子遭罪。”

    元家进说:“话不能这样说。人生在世,也有现世报的,也有来世报的。来世报的你看不见,现世报的谁都能看得清楚。正所谓‘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若还不报,时分不到。’”

    这个时候,有一辆小汽车呼的一下从人们的前面驶过去,将地上的尘土掀起来,淹没了整个的人群。

    “呸呸呸,他娘的。这是那个王八蛋的车子,开慢点不行吗?”

    “真他娘缺了八辈子的德了,赶死踏活地这是要干什么去?”

    到了烟尘散尽的时候,人们一个个都变作了土毛猴,彼此相视着,禁不住指着对方失笑了。于是伸手打扫打扫头发眉毛和胡子,抖一抖衣服上的尘土。这才去看那辆汽车,早已走得很远。

    有人说道:“好像是元学武的车。”

    人们本来是要骂几句的,但想到了元家进就在旁边,也就骂不出声来了。有人叹息道:“唉,什么时候也得是有钱人呐。——走路都不用腿了。”

    元家进就念道:

    “喝酒不用杯,

    走路不用腿;

    点灯不用油,

    日屄不用球。”

    他的话又把人们说得大笑起来。有人问他:“不用杯用什么?”

    “用碗呀。”

    “走路不用腿是用车了,点灯不用油是用电了。那么日屄不用球又用什么呢?”

    元家进说:“用手,用口呗。”突然他灵机一动,又接着念道:

    喝酒不用杯,

    走路不用腿;

    点灯能用电,

    日屄能用嘴。”

    人们拍手道:“改得好,改得好,这就更顺口了。”

    “还是我们的宝子有文才,出口成章。”

    先不说元家进在这里和人们瞎说八道,先说元学武的车子是径直开到了金生的焦化厂里。元学武来到厂子里,金生就得走到大门外边来迎接他。因为当初是元学武把他闹到了公社的运输站去,后来才有了他的逐渐发迹。用元学武的话说:“没有我,你金生直到今天还是个泥腿子。”

    金生心里虽然不以为然,觉得即便没有元学武的关系,他自己也不会甘心一辈子钻到庄稼地理受苦受罪。不过,这是他在心里是这么想的,在嘴上,却是一定要顺着元学武的话说:“这个完全是事实,没有二哥,决不会有我的今天。”

    现在两个人成了朱家庄的富翁,人们看见他弟兄俩的时候,只敢把眼神从眉棱上边送出去。

    元学武走下车来的时候,金生连忙伸手接应他。两个人都穿着上好的皮夹克,元学武是黑色的,金生是咖啡色的,在冬日的阳光下面,闪着耀眼的光泽。元学文是在门口看见了他家老二的车子,从大门口就跟上来了。进了办公室,金生早已经把上好的茶叶泡上了。元学文连忙给两个人斟好了茶,笑着说道:“我看见你们两个人握手的时候,就像是主席和总理在握手。朱家庄的天下是你们俩的。”

    元学武说道:“大哥你不要胡说八道。什么主席呀总理的。我们哪有那么高的级别。”

    金生知道元学文是在有意讨好人,就只是随便的笑笑。

    元学文说:“我说的是我的感觉。在我的感觉里头,我的这两个弟弟就是世界上最能的人。”

    元学武摆摆手道:“去去,不要胡说。我能比得上金生吗。十个我加起来也比不上金生。”

    金生说:“二哥何必谦虚,咱弟兄们谁跟谁?你的煤矿一年的收入抵得上我的三个厂子的收入。”

    元学文惊讶道:“真的吗,老二的煤矿有这么厉害?”

    元学武说:“金生老弟要是这样说,我愿意把咱俩的摊子换过来,现在就换。”

    金生说摇着头说:“我经营不了二哥的煤矿,没有二哥的本事。”

    其实,要是看眼下的收入,元学武的煤矿确实要比金生的焦化厂要厉害一点。但金生是有了根底的人,焦化厂开得时间长了,积累了雄厚的资金,运作起来自如得多了,再加上这一段时间焦炭的行情好,所以金生的收入在稳步上升。元学武起步时间不长,资本的积累要薄弱一些,所以运作起来就没有金生那么从容。这一年挣下的钱,元学武大部分都送出去了拉了关系铺了路了,所以他觉得自己比不上金生。

    元学武说:“你们都是有本事的人,只是你们的大哥没本事,以后你们得多照顾着点儿。”

    金生和元学武对视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元学文又给两个人添上了茶。元学武说:“大哥,你没有什么事就先出去吧,我和金生商量点生意上的事。”

    元学文一贯是敬畏元学武的,见弟弟赶他走,他就唯唯地退了出来。

    元学武要和金生商量的事情是,他答应卖给天津一个朋友两千吨焦炭,期限紧了一点,半个月以内就要在天津码头验货,级别还要高一点的。金生听了有点为难。他的厂子半个月内烧制两千吨焦炭是没有问题的,但是,如果全给了元学武的话,那么,别的客户那里就会出现亏空,因此他只能答应给元学武一千吨。元学武说这样做绝对不行,两千吨焦炭一吨也不能少,不但如此,价钱还不能太高,一定要比卖给别人便宜一点。金生现在卖给别人的价钱是一千二百块钱一吨,没给这个朋友只能要一千一百块钱。金生有些着急,说道:“二哥,你知道,现在的行情是一千二我都不想卖,已经定了的合同就不说了,新的合同我一律改成一千四了。一吨少挣三百块,两千吨炭我就要少收入五六十万了。二哥,照顾他可以,但价钱你得给我提上去。”

    元学武说:“最多也只能按照原来的价钱,一千二,再高,就没有面子了。少收入二三十万,对于你来说,是九牛一毛。况且,人和人之间的交往,也不能只看钱,情义也要看一点的。”

    元学武把话说到这样的地步,金生不好再说什么,他说:“二哥,这几十万块钱,我可是只当照顾了你了。——不过,你得告诉他,先打钱,后发货。炭呢,得他到咱厂子里来拉。”

    元学武说:“这个自然,咱不管运送的事情。过一两天,我让他把钱给你打过来。”

    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金生送走元学武之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

    到目前为止,人们对于网络文学还有很深的偏见,认为它们不能登上大雅之堂。其实不然。应该这样说,书本文学中也有下里巴人,网络文学中也不乏阳春白雪。我很向往出版文字书的业绩。但更希望能得到网络同仁们的喜爱。如果是批评,那就更好,因为那才是我抬升自己的阶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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