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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这几天来,我同阿克藏身药庐内,并无人发现。韩大夫每日定时出去采药看诊,辛太明多趁这时悄悄前来同我们见面。

    见面也不过说些外面的事,对闻人烈的态度并不肯多提。我有时按捺不住,忍不住问他,他却显得有些迟疑。

    “安儿莫要担心,三哥答应你的事必会做到,你且安心呆在此处。切切记住我所说,此事对韩大夫一个字都不要提。”

    他这几天虽每日都来,却总是来去匆匆,神色慌张,脸上也有些疲态,面容益发憔悴起来。我见他为此事劳心劳力,更不忍心多加逼问,只点点头答应,只道再多等几日便是。

    这日韩大夫外出看诊,走没多久,便见辛太明已急着赶了过来,不同往日的却是满面喜色。

    我一看他神情,也是心中一喜:“三哥,事情成了?”

    辛太明欣慰一笑,答道:“三哥不负所托,闻人烈同意手受招了。”

    听他出言肯定,我大喜过望,急忙拉着他只想赶快知道详情。三哥却只是笑:“莫要着急,回头我找机会安排你们见面,再详谈也不迟。”

    他这么一说,我也举得自己刚刚过于急切,正有些不好意思,却听门外一道声音冷冷开腔:“何须如此麻烦?太明,你此时便为我们引荐有何不可?”

    三哥一听这声音,登时变色,我也是一惊,忙向门口望去,却见闻人烈正踱着步从外面走进来,声音依旧是冷冰冰的:“我道你为何每日心急火燎地往外赶,原来是为了见他啊。”

    三哥已是脸色发白,一面将我护在身后,一面开口道:“我本不是刻意瞒着你,只是那时……”

    “好了。”闻人烈不耐烦地打断他,又瞄了我一眼,接着说道,“我又不会当真对他如何。”

    三哥这才稍松一口气,站到一旁,脸色却仍是难看至极,一双眼睛紧紧盯着闻人烈。

    闻人烈冷哼一声:“你对这个幼弟倒是真心挂念。”他这话说得阴阳怪气,三哥脸色更是难看。闻人烈却不再理会他,只看了看我与阿克,这才说道,“不知可否同王爷单独谈谈?”

    他着意加重单独二字,三哥不由又紧张了起来,阿克更是一把将我拉到身后,怒瞪着闻人烈。

    闻人烈冷笑一声:“此处是何地?我若要他性命,就凭你们二人又能抵挡得住么?”闻人烈皱着眉,瞟了瞟一脸紧张的三哥,道:“你放心便是,我既已答应了你,自不会再更改。”

    三哥面上一顿,这才放松下来,转身对阿克劝道:“史小将军,请同我一起出去等吧。”

    阿克也知有些事,必须我同闻人烈当面谈清楚,这才不情不愿随着三哥向门外走去,路过闻人烈身旁,更是狠狠瞪了他一眼,眼中警告意味连我站在一旁都能感觉得到。闻人烈却并不在意,只是微微扬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倒惹来阿克更加怒火冲天的瞪视。

    等二人都出了房门,闻人烈反倒不急着谈正事,踱步到房中坐下,给自己沏了碗茶,这才闲闲地开口:“从前看你为人怯懦、事事退让,不想倒有些胆色,竟敢第二次来我这大营,又只带了一人前来。”

    我知他虽因三哥的缘故,勉强答应了招安之事,却仍是阴险狡诈,也不愿同他多少,只道:“闲话少说。我倒是好奇你这么个人,怎的就答应受招了?”

    闻人烈听我这么问,脸上笑容更盛,也更加不怀好意:“你真想知道?”

    “唔……”一看他脸上笑容,我突然心中精灵大作,直觉最好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缠,只得放过不提,又问道,“你要什么条件?”

    闻人烈脸上这才首次露出些惊讶神色,随即又笑道:“够爽快!”再开口就认真许多了,“既已答应了他,我便索性也不提什么别的。无论什么职位、什么地方都悉听尊便。只一条,无论到哪里,我这几万弟兄都得跟我呆在一块儿。否则我是万万不受招的。”

    听他答得如此爽快,我倒是有些吃惊。他倒没对受招后的职位、驻地有要求,但只他所提这一条……受招叛贼最要紧便是安定,通常是打散了分散各处,让他们没有联络、无从串联,而相对而言,职位、驻地等要求倒是好办多了。

    只是这关头上,我同三哥多番周折才有今日结果,实在不肯就此放弃。更何况这人心思不定,不知何时便会翻脸,这里又是他的地盘……

    我咬咬牙:“就依你所言。”

    闻人烈随即朗声大笑:“王爷爽快!”说着站起身来,面上仍是那不知几分真假的笑容,作势便要下拜,“如此,末将叩见王爷。”

    知他是在做戏,我自是不能让他跪下去,只得伸手扶他:“将军请起。”

    闻人烈果然顺势抚着我便起了身,一双手趁势捏住我手站了起来,却不放开,仍是斜乜着眼睛笑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狠狠抽回手来,又问道:“只是我有一事不明,将军从前同叛王辛太荣意气相投,怎的突然便分道扬镳?”

    此事却不得不提,从前我问三哥,三哥也不甚分明,只说两人似是为了京中某人起了争执,而其中情由却不甚了了。如今闻人烈看起来似是没有同辛太荣结盟的意思,但是这人素来心思诡谲,若是以此来赚我,背地里却同辛太荣有什么干系……我突然打了个寒战,总觉得这想法太可怕,可怕到我都不敢去想象后果。

    闻人烈看了看我,又重新坐下,一开口却说起了件不相干的事来:“当年当今皇上即位之时,京中出了起大事,王爷可知?”

    我听他提起此事,却不知他是何用意,只点了点头。想起之前三哥似是也提起此事来,只是当时碍于阿克在场,不敢让他知道,我便岔开了话题。此时听闻人烈竟也提起此事,难道此事另有蹊跷?还是同如今江南五郡之变有什么联系?

    闻人烈继续说道:“当年二皇子党同当时尚未太子的皇上争夺储君之位,最终太子获胜,几乎将二皇子党一举击溃。更趁机清理京中势力,首当其冲便是京中四大家,其中为首、也最为惨烈的便是京城史家。”

    听到史家,我心头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听他继续说下去。

    “当时京中四家一案如何惨烈、到底是否无辜受累暂且不提,只说那些皇子们。”说着,他又是一声轻笑,道,“先皇帝共有十位皇子,除去早夭的一个,经那一场政变,所剩就只有身为太子的大皇子、因出身不好早早便封了王捻到西南的老四、逃过一死流放了的老三、幼年封王离京的老十、还有殿下……以及太子登基后唯一一个留在京中的老七。”

    话到最后,他脸上那抹带些讥讽的笑终于消失不见,至于阴冷表情,看得我只觉手脚都有些发凉。

    “七皇子从小不显山不露水,也不留恋皇位,更是唯一坚定的太子党。可是太子登基后,却只封了他一个闲王,并未给他任何重要差事,还将他留在京中——不是因为亲近,而是为了戒备。”

    耳中听着他的话,我心中那不由暗暗吃惊。他所说倒是我不知道的,只不知这位七皇子究竟是怎样人物,为何又让皇上如此忌惮?

    闻人烈接着说道:“只因当年那场政变,从头到尾都是那七皇子暗中策划的。”

    此话一出,我登时惊呆。当年如此大事,竟是这七皇子暗中策划?

    闻人烈眼神狠厉,声音更是阴冷得吓人:“当时从二皇子暗中筹谋、事迹败露、最终势败如山倒,乃至之后京中四大家收牵连,全是七皇子一人暗中筹划。他自身并未亲身参与,却同两派都脱不开干系,最终京中势力重新洗牌,太子及二皇子党均受重创,他却安然无恙,所图为何,不言自明!先皇虽无证据,但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临终下旨令他终生不得离京,皇上也对他多加提防。我多年探查,不得其果,直到数年前遇到辛太明,将些蛛丝马迹联系起来,几番推演,这才知道当年之事全出自他手!”

    闻人烈双眸已是赤红,满是恶毒地憎恨,而我早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看看我,神色稍缓,又道:“可怜无数人无辜受牵连,可怜京中四家惨遭灭门,可怜那往日军功赫赫的京城史家一百八十余口,无一幸免。王爷,这么心肠歹毒又心思缜密的人,可不可恨?这么可恨的人,该不该杀?”

    我早惊得张大嘴望着他,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可是辛太荣却说此人不能杀。”闻人烈嗤笑一声,“你道如何?这七皇子是辛太荣一母同胞,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亲兄弟!”

    说到这里,我几乎可以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他同辛太荣如何为此事争执不下,事实上几天前在三哥的小屋外,我确是听到他们二人争吵,最终不欢而散,而闻人烈极明确地表示了他绝不会在此事上妥协。

    我咽了咽口水,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那这事同你有何干系?”

    口中虽是这么问,心里去突然已经有了答案。

    当年京中四家虽是灭门,却难免有漏网之鱼。阿克都能逃出命来,更何况一个闻人烈?

    闻人烈看看我,道:“当年史家有一个孩子,尚在幼年就送出门学艺。后来没了音讯,世人都道这孩子早就死了。可是没有,这孩子改了名姓,也因此逃过一劫。”

    我只觉得心突然提到了嗓子眼,连跳都不会跳。呼吸都忘了,连眨眼都忘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闻人烈转过身子,解开外袍。玄色上衣一一缓落,露出精实的后背,肌肉虬结隆起,一头狰狞古兽盘踞其上,隼首虬尾兽形,双目灼灼,足踏雾霭腾于浪涛之上,面目凶恶,威势十足。

    “京城史家数代为将,九子皆有纹身,我背上便是龙之二子,螭吻。”

    望着那只凶兽,我只觉心如鼓擂,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让阿克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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