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第 75 章
帘子又晃了几晃,终于静下来不再动了。阿克的脚步声也渐渐走远，光从那沉重的力道就可以猜出他现在有多愤怒。
而大帐中却只剩我与柳青函二人。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帐中安静得让人尴尬。
我坐在椅子上,那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又来了。只觉得怎么坐，手往哪里摆都不对劲。对面的人也不再说话，却似乎一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我却不敢抬起头，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只想站起来走出去,再不和这人共处一处。却又觉得这样做太奇怪了，只能端起杯子一口一口的喝水来掩饰着。
这么坐了不知多久,就在我实在忍受不住，想要站起来就走的时候，柳青函却突然犹豫着开了口：“殿下……”
这时帐外军士恭敬地道：“殿下，辰时了，将军吩咐叫殿下去前面，准备拔营起行了。”
听闻此言，我如获大赦，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走：“知道了，马上带我过去。”
我几乎是从大帐中逃也似的走了出去。匆忙间，似乎听到身后低低的苦笑声，还有一声几不可闻、如同呢喃一般：“殿下……”
 
“阿克。”我在驻地前找到了阿克，此时他正吩咐着兵士收拾行装，见我过来，忙迎了过来：“殿下……”
然而两只眼睛瞟到我身后，随即却脸色一变，又是一脸冷硬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也又吞了回去。
我回头看看，见柳青函正跟了过来，也是有些不自在。
阿克脸上带着戒备的神色，一把将我拉过来，道：“殿下，待收拾好了，咱们便起行。”说着扯着我的胳膊，一面走一面道，
“殿下先上马车吧。清晨湿气重，莫要着凉。”
他几乎将我护在怀里，拉着我向马车走去，显然是想将我从身后那一直不曾离开的视线里隔绝开去。
我苦笑，却也没有反对，只顺着他，被他扯到马车旁，守在车旁的百里星蹬蹬蹄子，打了个响鼻，算是与我打过了招呼。
刚上了马车，正要往车厢里钻，柳青函突然紧赶两步上前，道：“殿下！”
我顿住，望向他，等着他开口。
“殿下，在下有些事要说与殿下。”
阿克戒备地挡在我身前，拧着眉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就在这里说。”
“阿克……”我不觉有些头疼，他现在这样子，简直是紧张到极点，柳青函随便一个举动都让他如临大敌。
柳青函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看不出深浅，只顿了顿，又道：“殿下，在下有些事要与殿下密谈。”
阿克闻言，登时火气就上来了：“密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柳青函，莫要仗着殿下心软便得寸进尺！你还当现如今是从前，你说什么，他便听什么么？”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沉默了。
阿克也知这话说重了，却仍不肯改口，只梗着脖子，恶狠狠瞪着柳青函。
柳青函脸上阵红阵白，紧抿着唇，不再开口，却仍是站在当地，显是分毫不肯退让。
而阿克那句话同样刺得我心中一痛。
见他们这么僵持着，我叹了口气，道：“阿克，你先去看看陈副将他们。”
“殿下……”阿克回过头来，面上流露出担忧神色。
我将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你也真是爱操心，不过是谈些事情，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阿克一脸焦急的样子，张了张口，却还是生生止住，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免微微笑了起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用轻柔的力道安抚着：“好了，莫要再担心了。”他会这么处处留心，一点风吹草动就向弓起脊背的猫一样，也全是紧张我，想到这里，便不觉心底一阵柔软，说话的口气也放软了些，带着些宠溺地哄着。
阿克微低着头，我靠在车沿上，低头看着他，露出脖颈的曲线，还有笔挺的鼻，那么坚定，带着些许倔强。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你还是拿我当小孩子看。”
他抬起头来，却没再看我，只是眼神深邃的望了柳青函一眼。那目光深沉，满是复杂神色，然而脸上却已是一脸坚毅神情。我还来不及探究那其中含义，阿克已收回视线来，面上不复刚刚迷惘而复杂的神情，凡是一脸坚毅，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这奇怪的样子让我不由心中一颤，伸手正要抚上他的脸颊，却被他一把捉住，拉在手里，用掌心细细摩挲着，再开口，声音里满是温柔关切：“好了，我听你的，去后面看看陈副将他们。你自己小心。”
说完，便放下我的手，自顾自转身离去。
直到他人去的远了，我仍有些呆愣，不能从他刚刚那怪异的语气中自拔。
“殿下。”柳青函忍不住出言提醒。我这才回过神来，板着脸道：“你也上来吧。”说罢转身钻进车厢。
片刻后，柳青函也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贴着门坐下，坐姿端正，规矩有礼，离着我足有八丈远。
我冷哼一声，却没说什么。柳青函坐下后，也安静下来，只面上露出深思神色，显是有事极为棘手，却并不开口。
我看他这般模样，明明是他说有事要谈，谁知进来了却又一言不发。看样子也是暂时不打算开口了，索性也不理他。他这人，若是他有意相告倒还算了，若是他不想说的事，打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这次即是他自己提出，我便也不急，只等着他自己开口便是。于是便不再理他，径自闭目养神。
未几，车外传来陈副将的声音：“殿下，一切已安置妥当，准备起行。”
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随随便便应了一声，不一会便听车外传来人声响动，座下马车也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待上了路，也不知等了多久，忽听柳青函轻声唤着：“殿下。”
我睁开眼睛，正对上他如同潭水一般深沉的眸子。
心中仍是不免一颤。
随即转开头去，只听柳青函道：“殿下此番怎的如此安静？倒让我有些猜不透了。”
想起从前每次见面，我都会将他骂到在我面前呆不下去，便不禁有些着恼，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到底还说不说？再不说，可以出去了！”
“好好好，殿下莫急……”见我有些动怒，他慌忙陪笑着安抚。
“殿下，殿下这三年来一直同史克在一起？”他有些犹豫地开口。
我听他提起史克，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不敢。”他忙答道，“只是……只是殿下，殿下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史克将来便是殿下的亲信下属。同下属之间过于亲密依赖，只怕……”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悦地拧起眉头，忆起从前他也曾提到过此事，总是找理由想让我离阿克远一些。
柳青函脸上露出苦恼神色，似是在斟酌措辞。
“我只是说……殿下，瑞王爷从前便说殿下过于轻信，太容易相信别人……毕竟史克身份成谜……”
我不禁动怒，他这话，莫不是说阿克不值得相信么？又听他竟提起阿克的身世，我只觉压抑许久的怒气慢慢上扬，冷笑一声，道：“柳先生是说，阿克不值得相信了？本王不信他，难道还要信你？”
我这话一出，柳青函面上又是一僵。
我心中暗暗叹气。
其实这几年过去了，该生的气也都生的差不多了。可是我总是不能原谅他。从前每次见面，我都会用最难听的话来刺痛他，仿佛每次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我的痛苦便能减少一分。他总是默默忍受，并不反抗，也不辩解。而这样的态度就让我更无法容忍。到后来，我几乎是以折磨他、看他痛苦为乐。而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待他。
但是自从数月前那次相见，经阿克一番言语，我才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该做个了断。
即便是无法原谅他、始终对他怀着恨意和不能接受，起码也要收起那些难看的、无理取闹的态度吧。用恶毒的言语刺激他，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折磨。
可是若不这样，见到他，我实在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从刚刚到现在，或许是这三年来我们第一次平心静气的谈话。而忍耐到现在，我也接近极限了。加上他又重提阿克之事，更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阿克来历不明，先生倒是身家清清楚楚。阿克不知底细、不能轻信。本王倒要问问先生，当年出卖我、出卖官军，害无数官军惨死无名谷的是谁？”
“殿下……”柳青函脸色发白，刚一开口又被我打断。
“当年又是谁，让他为我殿后，独自一人迎战闻人烈，身陷险境？你可知他肩膀受伤，仍下到崖底找我，他虽不说，但我知道他其实伤得极重，只怕差点就命丧无名谷！”
柳青函闭了闭眼睛，看我的样子，似是知道谈不下去了。
可我却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阿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愤愤道：“即便是养只狗，也会有感情。当初是你救他回来，又亲自教他武功学问，你怎忍心让他身陷那样的险境？现在又怎能说这些话，这样猜忌？”
柳青函微微低着头，沉默良久，终于道：“是我失言。”他抬头头来看着我，道：“你莫要恼了，我以后不再提了便是。”
我仍是愤愤不平，正要再说，忽听马车外传来异样声响。
柳青函见我停下，也察觉不对。脸色一整，挑开帘子向外望去。
“不好！”他面色都变了，“咱们遇上岐王的人了！”
而大帐中却只剩我与柳青函二人。一时间，谁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大帐中安静得让人尴尬。
我坐在椅子上,那种坐立不安的感觉又来了。只觉得怎么坐，手往哪里摆都不对劲。对面的人也不再说话，却似乎一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看，我却不敢抬起头，坐在那里，浑身不自在，只想站起来走出去,再不和这人共处一处。却又觉得这样做太奇怪了，只能端起杯子一口一口的喝水来掩饰着。
这么坐了不知多久,就在我实在忍受不住，想要站起来就走的时候，柳青函却突然犹豫着开了口：“殿下……”
这时帐外军士恭敬地道：“殿下，辰时了，将军吩咐叫殿下去前面，准备拔营起行了。”
听闻此言，我如获大赦，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走：“知道了，马上带我过去。”
我几乎是从大帐中逃也似的走了出去。匆忙间，似乎听到身后低低的苦笑声，还有一声几不可闻、如同呢喃一般：“殿下……”
 
“阿克。”我在驻地前找到了阿克，此时他正吩咐着兵士收拾行装，见我过来，忙迎了过来：“殿下……”
然而两只眼睛瞟到我身后，随即却脸色一变，又是一脸冷硬的样子，到嘴边的话也又吞了回去。
我回头看看，见柳青函正跟了过来，也是有些不自在。
阿克脸上带着戒备的神色，一把将我拉过来，道：“殿下，待收拾好了，咱们便起行。”说着扯着我的胳膊，一面走一面道，
“殿下先上马车吧。清晨湿气重，莫要着凉。”
他几乎将我护在怀里，拉着我向马车走去，显然是想将我从身后那一直不曾离开的视线里隔绝开去。
我苦笑，却也没有反对，只顺着他，被他扯到马车旁，守在车旁的百里星蹬蹬蹄子，打了个响鼻，算是与我打过了招呼。
刚上了马车，正要往车厢里钻，柳青函突然紧赶两步上前，道：“殿下！”
我顿住，望向他，等着他开口。
“殿下，在下有些事要说与殿下。”
阿克戒备地挡在我身前，拧着眉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就在这里说。”
“阿克……”我不觉有些头疼，他现在这样子，简直是紧张到极点，柳青函随便一个举动都让他如临大敌。
柳青函面上仍是冷冷淡淡，看不出深浅，只顿了顿，又道：“殿下，在下有些事要与殿下密谈。”
阿克闻言，登时火气就上来了：“密谈？你还有什么话好说！柳青函，莫要仗着殿下心软便得寸进尺！你还当现如今是从前，你说什么，他便听什么么？”
这话一出，三个人都沉默了。
阿克也知这话说重了，却仍不肯改口，只梗着脖子，恶狠狠瞪着柳青函。
柳青函脸上阵红阵白，紧抿着唇，不再开口，却仍是站在当地，显是分毫不肯退让。
而阿克那句话同样刺得我心中一痛。
见他们这么僵持着，我叹了口气，道：“阿克，你先去看看陈副将他们。”
“殿下……”阿克回过头来，面上流露出担忧神色。
我将手搭上他的肩膀，笑道：“你也真是爱操心，不过是谈些事情，你到底在担心些什么？”
阿克一脸焦急的样子，张了张口，却还是生生止住，什么都没有说。
我不免微微笑了起来，搭在他肩膀上的手也用轻柔的力道安抚着：“好了，莫要再担心了。”他会这么处处留心，一点风吹草动就向弓起脊背的猫一样，也全是紧张我，想到这里，便不觉心底一阵柔软，说话的口气也放软了些，带着些宠溺地哄着。
阿克微低着头，我靠在车沿上，低头看着他，露出脖颈的曲线，还有笔挺的鼻，那么坚定，带着些许倔强。他抿了抿唇，低声道：“你还是拿我当小孩子看。”
他抬起头来，却没再看我，只是眼神深邃的望了柳青函一眼。那目光深沉，满是复杂神色，然而脸上却已是一脸坚毅神情。我还来不及探究那其中含义，阿克已收回视线来，面上不复刚刚迷惘而复杂的神情，凡是一脸坚毅，似是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这奇怪的样子让我不由心中一颤，伸手正要抚上他的脸颊，却被他一把捉住，拉在手里，用掌心细细摩挲着，再开口，声音里满是温柔关切：“好了，我听你的，去后面看看陈副将他们。你自己小心。”
说完，便放下我的手，自顾自转身离去。
直到他人去的远了，我仍有些呆愣，不能从他刚刚那怪异的语气中自拔。
“殿下。”柳青函忍不住出言提醒。我这才回过神来，板着脸道：“你也上来吧。”说罢转身钻进车厢。
片刻后，柳青函也轻手轻脚地钻了进来，贴着门坐下，坐姿端正，规矩有礼，离着我足有八丈远。
我冷哼一声，却没说什么。柳青函坐下后，也安静下来，只面上露出深思神色，显是有事极为棘手，却并不开口。
我看他这般模样，明明是他说有事要谈，谁知进来了却又一言不发。看样子也是暂时不打算开口了，索性也不理他。他这人，若是他有意相告倒还算了，若是他不想说的事，打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这次即是他自己提出，我便也不急，只等着他自己开口便是。于是便不再理他，径自闭目养神。
未几，车外传来陈副将的声音：“殿下，一切已安置妥当，准备起行。”
我连眼睛都懒得睁开，随随便便应了一声，不一会便听车外传来人声响动，座下马车也开始缓缓移动起来。
待上了路，也不知等了多久，忽听柳青函轻声唤着：“殿下。”
我睁开眼睛，正对上他如同潭水一般深沉的眸子。
心中仍是不免一颤。
随即转开头去，只听柳青函道：“殿下此番怎的如此安静？倒让我有些猜不透了。”
想起从前每次见面，我都会将他骂到在我面前呆不下去，便不禁有些着恼，道：“你要说的就是这个？到底还说不说？再不说，可以出去了！”
“好好好，殿下莫急……”见我有些动怒，他慌忙陪笑着安抚。
“殿下，殿下这三年来一直同史克在一起？”他有些犹豫地开口。
我听他提起史克，警觉起来：“你什么意思？”
“不敢。”他忙答道，“只是……只是殿下，殿下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史克将来便是殿下的亲信下属。同下属之间过于亲密依赖，只怕……”
“你到底什么意思？”我不悦地拧起眉头，忆起从前他也曾提到过此事，总是找理由想让我离阿克远一些。
柳青函脸上露出苦恼神色，似是在斟酌措辞。
“我只是说……殿下，瑞王爷从前便说殿下过于轻信，太容易相信别人……毕竟史克身份成谜……”
我不禁动怒，他这话，莫不是说阿克不值得相信么？又听他竟提起阿克的身世，我只觉压抑许久的怒气慢慢上扬，冷笑一声，道：“柳先生是说，阿克不值得相信了？本王不信他，难道还要信你？”
我这话一出，柳青函面上又是一僵。
我心中暗暗叹气。
其实这几年过去了，该生的气也都生的差不多了。可是我总是不能原谅他。从前每次见面，我都会用最难听的话来刺痛他，仿佛每次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我的痛苦便能减少一分。他总是默默忍受，并不反抗，也不辩解。而这样的态度就让我更无法容忍。到后来，我几乎是以折磨他、看他痛苦为乐。而除此之外，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待他。
但是自从数月前那次相见，经阿克一番言语，我才下定决心，不论如何，也该做个了断。
即便是无法原谅他、始终对他怀着恨意和不能接受，起码也要收起那些难看的、无理取闹的态度吧。用恶毒的言语刺激他，无论对他、还是对我，都是折磨。
可是若不这样，见到他，我实在不知要如何面对他。
从刚刚到现在，或许是这三年来我们第一次平心静气的谈话。而忍耐到现在，我也接近极限了。加上他又重提阿克之事，更让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意。
“阿克来历不明，先生倒是身家清清楚楚。阿克不知底细、不能轻信。本王倒要问问先生，当年出卖我、出卖官军，害无数官军惨死无名谷的是谁？”
“殿下……”柳青函脸色发白，刚一开口又被我打断。
“当年又是谁，让他为我殿后，独自一人迎战闻人烈，身陷险境？你可知他肩膀受伤，仍下到崖底找我，他虽不说，但我知道他其实伤得极重，只怕差点就命丧无名谷！”
柳青函闭了闭眼睛，看我的样子，似是知道谈不下去了。
可我却闹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阿克，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只愤愤道：“即便是养只狗，也会有感情。当初是你救他回来，又亲自教他武功学问，你怎忍心让他身陷那样的险境？现在又怎能说这些话，这样猜忌？”
柳青函微微低着头，沉默良久，终于道：“是我失言。”他抬头头来看着我，道：“你莫要恼了，我以后不再提了便是。”
我仍是愤愤不平，正要再说，忽听马车外传来异样声响。
柳青函见我停下，也察觉不对。脸色一整，挑开帘子向外望去。
“不好！”他面色都变了，“咱们遇上岐王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