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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 48 章

    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那间屋子的。

    心里如同被掏空一般,整个人混混沌沌,从后院出来,回到了大厅中。大厅中酒宴正酣,热闹非凡。然而我却仿如什么人也看不到,什么人也听不到。

    有人吵嚷着递上酒杯来,我无意识地接过,抬手便灌进了嘴里。

    一股辛辣在口中蔓延开来,灼烧着,疼痛着,然后顺着喉咙滑下,往下,再往下,一直到整个胸膛,整个心中都胀满着吐不出的痛。

    我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然而心底却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这样反倒让我忘记了本来的苦楚,忘记了总是时时刻刻想着、不能忘怀的那个人。

    不时有人递过酒杯来,我一一接过饮下,喉咙几乎被灼穿,腹中痛到痉挛,头脑昏昏沉沉,眼前也渐渐模糊起来。

    我端着酒杯向前走去,脚步已是虚浮,一路上跌跌撞撞,碰翻杯盘无数,却仍是控制不住自己。

    “殿下!”恍惚中,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殿下!怎么喝成这个样子?”熟悉的称呼,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关切。然而此刻我竟如梦中一般,听不分明。怎么都想不起那个人的脸。

    我疑惑着,四下张望,想要寻找唤我的人,却不觉脚下一绊,重心不稳,整个人向后仰倒过去。

    我不由闭上眼睛,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到身上,反而跌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殿下?殿下?”那个声音在头顶唤着,焦急而关切。

    失去意识前,我努力睁大眼睛,去看上方的那张脸。却怎么也看不分明。

    醒来时,便已回到房中,躺在榻上。

    望着头顶床帐,我眨了眨眼睛,还是无法适应这种头重脚轻、头晕目眩的陌生体验。耳中听到房门口似乎有什么人在说话的声音,然而脑中轰轰作响,犹如几辆牛车轰轰隆隆碾过一般,也并不分明。胃里像是有只大手在剧烈的揉捏一样,不停翻搅着,踌躇着,我拧着眉,口中不断泛出恶心的酸意,再忍耐不住,翻过身来扒着床沿呕了起来。

    “殿下!”门口的人闻声慌忙冲了过来,急忙扶住我,也不顾会被秽物弄脏衣服,只伸出手来在我背上一下一下轻拍着。

    熟悉的暖意从后背被触到的地方传来,我却突然整个身子僵硬起来。

    那只手太熟悉,他曾无数次握紧我的手,给我温暖,给我鼓励。太熟悉,熟悉到无法痛恨。

    见我终于止住吐,他才放下心来一般,从旁边小几上端来茶水让我漱口,又拿帕子细心的擦拭我的唇角。

    我一直低着头,一言不发。

    “殿下,”他叹道,“既知道自己不会饮酒,为什么还要喝这么多?”

    我垂下眼帘,几乎不敢看他。生怕一旦看到,就再也忍不住……

    他见我不回答,也不再追问,只是伸手解去我身上被弄脏的衣服。

    我任他动作着,却终于不能再这样面对他,强忍着心底的冲动,翻身躺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

    “殿下,水已经备好了,洗过再睡吧。”说着,他拉我起身。

    一站起身来,酒意上涌,充斥头脑间都是昏昏沉沉的醉意。我不禁脚下发软,站立不住,被他扶着,向屋子另一边的木桶走去。

    我闭上眼睛,被他脱去衣服,扶进木桶里。

    我只有紧紧攥着拳头,才能控制着自己不要发抖。

    柳青函,为什么你还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还能露出如此关切神色,做出这样亲密动作?

    温热的水汽将我包裹起来,心中的怨恨和怒意再无法抑制,我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他俊美面庞仍旧儒雅如玉,已褪去被我弄脏的外衫,只着一件里衣,卷起袖管,正拿起布巾准备帮我擦拭身体。

    再忍耐不住,从前对这人有多少爱意,如今便有多少的恨,多少的怒,多少的委屈。

    “你走。”我突然说道。

    他闻言一愣,却没有动作,只是一双墨玉般的眼眸静静看着我,平静无波。

    他的眼神太深沉,我从来看不懂。他的情绪太隐秘,我从未曾猜到过。然而在他面前,我却一直就如现在一般,赤条条,不着寸缕,被他看个透彻,明明白白,不能有丝毫隐瞒。

    我悲愤得不可抑制,从岐王书房中走出来以后便全部丧失的勇气和愤怒仿佛一瞬间全部回到我体内,我挥动着双臂,再也忍不住大吼起来:“你走!我不要你来伺候我!走啊!”

    挥舞间溅起水花,撒在他身上,溅湿了他洁白的里衣。他有些慌乱,上前来想制住我,却被我挣动间一肘击中肋间,登时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我也终于停下动作,向他看去。

    他只穿着单薄衣衫,已被我打湿,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发髻也有些松散,几缕发丝在颊边垂下,微微滴着水滴。他似是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一身狼狈,再不见平常的自如和洒脱,竟有些无辜神色。

    “殿下,让我为你沐浴吧。”

    我闭上眼睛,不再言语。耳边听着他挪动脚步,拿起布巾撩起水来帮我擦拭身体。

    心里如跌进谷底。即使如今,我仍抵挡不住他一个眼神,仍不能拒绝他分毫。

    辛太安,你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低垂着头,浸在温水之中。背后感觉到布巾在肌肤上滑动,轻柔,似是带着无限怜爱。

    我心中涌起悲凉,到如今,你竟仍能用这般温柔情意对我?难道在你心中,今晚就能真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酒意再次泛起,头脑也昏昏沉沉,只放任自己浸在温水里,任他动作。

    他细心的擦拭完我的身体,将布巾放到一边,伸手取下我束发的冠,将手指插进我散落的发中。撩起水,细细清洗着。他的手指仍如往常一般轻柔而温暖,轻抚我的发,时不时触到我的脸颊,肩头,还有脊背。

    一点、一点、一点、一点。每一下,看似不经意,却都如同触到我心头一样,我忍不住浑身都紧绷起来,心尖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晚间的酒气似乎在这热气中蒸腾起来,充斥着全身,热意一点一点,从他碰触的地方涌上,袭遍全身。我整个人都燥热不安起来,心头更是一股无处宣泄的热意,壅塞于胸臆间,堵得我忍不住不安分地动着。

    “殿下?”背后的人似乎马上察觉出我的不对,关切地问道,“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抿着唇不说话,强自将心中的躁动压抑下去。

    他也不再多问,道声好了,便伸手扶我起来。

    我晚间喝了不少酒,起码与我来说已是很多很多了。此时已是头晕目眩,腿脚发软,站都站不稳,斜斜倚在他身上。他伸手扶着我,也不顾身上衣服被弄湿,另一手拿过干净布巾帮我擦拭身上的水。

    我贴着他站着,感受到他温热的身体,心里更是响得如鼓擂一般。背上一只手游移着,我只觉自己的心思竟也随着那只手,上上下下。

    那只手越来越向下,直到触到我腿间,我突然浑身一震。

    哪里,不知何时竟已立了起来。

    我只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头脸,臊得不行,巨大的羞耻攫住心脏,挤压着胸膛,几欲破胸而出。

    然而那只手却只迟疑一下,随即便如同什么都没看到一般,继续擦拭着我湿漉漉的身体。

    我忍不住抖着,揽在腰间的手臂更紧了些,几乎支撑着我全部的体重,另一只手却仍是沉稳异常,连抖都不抖一下,直至将我全身都擦干净,这才拿过一旁的干净袍子将我裹住,扶着我向床榻走去。

    从前他也曾替我沐浴、更衣,多亲密的事也曾做过。然而我从未像这次这样失态,竟然……

    躺在床上,我羞愧得恨不得拿被子将全身裹住,不想再让他看见。

    “殿下。”然而柳青函却并未离去,只稍稍停顿一下,却突然俯□子来,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向我下、体探去。

    被碰触到的一瞬间,我整个人几乎弹跳起来,声音抖得不成话:“你……你你……”

    “殿下莫怕。”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变成呢喃,钻进耳中,“万事有我。”

    这句熟悉的话语,我曾无数次听过。恍如魔咒一般,让我一次次放下心防,对他全心全意信任、依赖,以为他会替我解决所有事情。

    那时我还以为他是全心全意看着我的。

    然而不及多想,却被□的律、动夺去了心智。

    “啊……”我忍不住呻吟出声。那只手我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我甚至知晓他上面每一寸纹路,每一方硬茧,每一点温度。而现在那只手,正圈起我□最隐秘之处,挑起那里最私密而不可告人的欲望,灵活地上下动着,轻抚着。

    渐渐有濡、湿黏腻的声音响起,我羞得几乎不能呼吸。

    “啊哈……啊……”说不出来的陌生感觉从最敏感之处沿着脊椎向上蜿蜒,爬行,麻痹我的全身。一声声陌生的呻吟从口中溢出,我死死咬住下唇,想止住这可怕的冲口而出的声音,却仍是抵挡不住一阵阵袭来的快、感。

    “殿下。”他轻轻唤着,一双眼睛直直盯着我。不像往常,总是迟疑,总是迷惘,总是忍不住移开视线。坚定而温柔,简直蛊惑人心。

    然而这次却是我再没有从前的勇敢,默默偏过头去。

    柳青函,此时你眼中看着的,究竟是我还是辛太荣?

    拢在身上的外袍早散落一旁。我抑制不住地抖着,对于他,我再理不清心中所想。是痛恨还是爱慕?是不舍还是贪婪?我分辨不清,却还是伸出□的手臂,拥住那给我无限疯狂还有痛苦的人。

    将脸埋进他的颈间,剧烈的喘息着,呻吟着,然而□动作着的手却一刻未曾停息,更变本加厉,灵活地运动着,挑按捻动,几乎将我逼至疯狂。

    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一般。我再压抑不住甜腻的吟叫,一口咬在那人的颈项上。

    耳边听他闷哼一声,手上却不见丝毫停顿,更是一个紧握,我霎时只觉一股不能抑止的恐惧直冲头脑,喷洒出来。

    脑中有一瞬的空白,无关悲喜,模糊了情爱与愤恨。就连身边之人也渐渐模糊,看不分明。

    我大口大口喘着气,张开眼睛向一旁看去,见到柳青函正拿起丝帕整理着我的身体,又擦拭去手上的污浊,这才又俯□来看着我。

    他面上依旧是浅浅笑意,从不过分欣喜,亦不露半分不悦。仿佛刚刚只是做了分内之事,如同替我拭汗,替我束发,替我沐浴穿衣一般。

    他伸手轻撩我耳边的发,手指轻触我的脸颊。

    我死死顶住他的脸庞。他虽仅着里衣,却依旧仪容不乱。刚刚与我是一场翻云覆雨,他却连气息都不曾乱了分毫。

    若然这也是贴身侍从所应做的事……他又与辛太荣做过多少遍?

    我突然紧紧攥住他的手。

    他并没有反抗,也没抽回手去,只是有些不解地望着我。

    “你……”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再不敢松懈半分,“你今天与岐王说了什么?”

    他登时一愣,却垂下眼帘,并不答言。

    我心中涌出巨大的疼痛,不管这话问的多不合时宜,不管刚刚我们还在做多么亲密的事。

    而他心里想着的,还是辛太荣?那刚刚你抱着的到底是何人?

    “没什么紧要事。”他缓缓说着,“……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清澈而温柔。

    可是我却再也不知能否相信他。因为这个我最信任的人,其实我从头到尾都没有看懂过。

    可是他怎么能这么一句“都过去了”,就将所有的事情都轻松揭过?

    我手上用力一扯,他猝不及防,被我拉倒,跌在床铺上。

    “殿下?”他有些错愕地抬起头来,我手上用力,翻身而起,下一秒,我们已上下换了位置。

    我微微喘着,将他压在身下。整个人□着,骑坐在他身上。

    他仰面躺在床上,衣衫散开。他看着我,然而眼神却渐渐平息。

    “殿下,你醉了。”

    “住口!”我喝道。我气喘吁吁看着他,面容如玉,眼神清亮。

    他挑起眼睛看着我。

    最开始,是那双眼睛。如同墨玉一般晶亮,像最幽深的潭水一样深沉。你望着他,就会忍不住想投身其中,想被他吸进去,即使万劫不复,没了自己,也无所谓。只有你能存在于他的眼中,进入到他的心里。

    他鼻梁挺直,眉如剑,目如星。每一丝线条都如同雕刻一般。如同雕刻在我心里一边。他的唇有些薄,不笑的时候总会给人薄情冷漠的感觉。可是只要他笑了,你就会觉得这个世界都是暖的。

    他盯着你的时候,你会觉得你就是他的全部。他对你说话的时候,你会觉得他是那么重视你,替你想到所有的事情。他陪在你的身边,你就会觉得,这世上,再不能有人对你更好了。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是我呢?

    心底溢出一个声音,我竭力克制着自己,却连肩膀都不能抑制地耸动起来。

    这么完美的人,他对我这么好,这么温柔。可是,为什么他不是我的呢?

    “青函……青函……”我耳中听着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带着那么明显的哀求意味。我多想给自己几个巴掌,住口!不要这么低贱地和他说话!不要求他!不要求他爱我……

    然而我控制不住。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的从口中溢出,不能停止。

    “青函……”我已顾不上羞耻,不顾上自己赤、裸着身体,用这么淫、贱的姿势,大张着双腿骑坐在他身上,用这样求欢的姿态,一只手却向他□摸索着。

    我只想他是我的。

    然而在即将碰触到他的时候,手却被他紧紧攥住。

    那只手用力极大,如铁箍一般,握得我生疼。

    我抬起头向他望去,他目光依旧温暖。

    “殿下,”他轻唤着着,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不容错辨的拒绝。

    接着,天旋地转,下一刻,我已躺回床上,仰起头看着他伏在我上方。他的发丝从肩头散落下来,从额前垂下,拂动我的眼,他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

    “殿下,”他说着,“你醉了。”

    窸窣声响起,是他已经下了床榻,开门走了出去。

    空余我一人仰面躺在床上。

    心中再没半点温度,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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