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 45 章
“青函？”看到他奇怪的样子,我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
他却如同没听到一样，只是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陈亦鸣手中的大红喜帖，动也不动。
“青函！”他样子实在奇怪,我不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唤道。
他如同被雷击中一般，身子一颤，仿如终于清醒过来一般，两颗眼珠不安地震动着。我心中疑惑，见他如此又担心不已，不禁踏步上前。“青函……”
我伸出手想去拉他衣袖,谁知他却避了开去，随即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异样神色，脸上神情也归于平静，躬□去收拾地上碎片。就像平时的柳青函一样，镇定自持，仿佛刚刚那个神不守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然而苍白的脸色却已泄露他内心剧烈的震荡。
我皱眉，他怎会突然如此？他一向冷静沉稳，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过。这次却露出这么不同寻常的神色，再联系刚刚他双眼注视着的喜帖，难道是……因为听到岐王要大婚才会这样？
岐王是他从前旧主，如今大婚，他心情定是不同于旁人。然而如刚刚那样，像是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是不是也太不寻常了？
看着他收拾好地上杯盘的残骸，镇定自若地走了出去，仿佛事情已经过去。我心里却依旧有些疑虑，怎么也无法平息。
不知为何，心头通通跳着，仿佛有什么猜测呼之欲出，却又拥塞着，怎么也跳脱不出来。
只有淡淡的不安，盘旋不去。
“都督。”见我低头不语，陈亦鸣忍不住开口唤道，这才让我回过神来。
这才想起正与陈亦鸣谈着正事，亦来不及再想其他。只得将心头疑虑暂且抛诸脑后，与陈亦鸣细细商议起来。
按照我们那日商议，此次便由我带上些贺礼去涉州城赴宴，恭贺岐王大喜，伺机讨要粮饷。不知岐王到底是何意图，也不便带军中的人去，只怕更将事情闹僵，于是此行并不带军中护卫随行，想来想去，只让阿克从亲卫营中选了几名身强体壮的兵士抬着贺礼，其余便只带着青函与我同行。
看着柳青函在大帐中收拾东西的背影，我不免又想到那日他异样的神情，心中有些惴惴，便开口道：“青函，要不这次你就别去了？我带阿克一起好了。”
他手中并未停下，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异样情绪，只淡淡道：“为何？阿克如今刚在军中立足，前不久才升了亲卫营侍卫长，正是打根基的时候，莫要再让他单独出来，只怕会被底下的人非议。这次还是我跟着殿下去吧。”
他声音平静，甚至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却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念头。然他既如此说，我也不好再坚持，想想我确实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他随行，便只得依他。
待到几日后，贺礼也准备妥当，一行人出了营门口，踏上了前往涉州城的路。
只是心中不安之感却越来越浓烈。
总是没来由的觉得，我这次的决定可能是错的——大错特错。
贺礼颇为丰盛，十余名体壮军士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挑着一担一担的锦帛珍玩等物，我骑着百里星走在队伍前头，柳青函依旧在前面牵着缰绳缓缓走着。
时序已近暮春，路边草木却正是茂盛，极近芳菲，比之前次我与柳青函出巡时更是风景怡人。暮春的日头已有些热意，我早换上单薄的春衫，顶着日头却仍是暖洋洋的，再看前面走着的柳青函，颈项上渗出些汗珠，一袭青衫，领口已有些汗湿了。
我心中有些不忍，问道：“青函，你累不累？”
他摇摇头，答道：“无妨。”说着往前路看了看，道，“此地离前面村镇还有些距离，想来赶到便是晌午了。殿下要是累了，咱们去前面林子里歇歇吧。”
“我不累。”我答道。这时太阳才刚刚爬到半空，我们也才刚出发没多久，再这样五步一停、十步一歇的，只怕一个月也走不到涉州城了。
“既然不累，咱们就继续赶路吧，到前面镇子上刚好赶上午饭。”
他说着，依旧是又体贴又周全。事事都替我考虑到，什么都不用我操心。
可是说话时，却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看着我。
这几日来，他依然如平常一般，照料我起居，处处打点周到，与往常并无不同。然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气氛变得微妙，却又让人捉摸不住。想要开口问他，却总是无从问起。
我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总也理不出头绪，望着他的背影，只能静静沉默着。
然而心中疑虑不问却始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思量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青函，岐王大婚……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前面身影一滞，不由停下脚步。
话刚出口，我便有些后悔。
好像打破了什么禁忌一般，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一样。尤其看着他脊背都有些僵硬，握着缰绳的手都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我更是没来由的难过起来。
可是有些话，我想知道，更想亲口听他跟我说。
我盯着他的背景，他却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再开口，声音又是平静温和：“殿下何出此言？岐王殿下是我旧主，他大婚我又怎会不高兴？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他终于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只是殿下此行并不止是前去道喜，讨饷一事行来并不易，殿下还是要好好筹划才是。”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他面庞俊美无俦，唇角勾起浅笑，如往常一般温文尔雅。那墨玉一般的眼眸益发深沉——却怎么都不似是笑意。
我并不作答，只紧紧盯着他，他兀自笑着，却已转过头去，牵起缰绳，又向前走着：“殿下此次回涉州城……”
这一番言语，刚刚的问话已被他一语带过，他径自说着，却已不再与我对视，也不再看着我的脸。
“青函！”我心中焦急，忍不住一把扯住缰绳，情急叫道。
他顿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望着他，张了张口，像这样叫住了他，却反倒不知要说些什么了。心中如爪挠一般，焦躁不已，却不知在焦躁什么，不知要怎么才能打破这让人不悦的氛围。只能紧紧攥着缰绳，不敢放手。
“青函……”我唤道，声音里不禁带上了些哀求。
他终于回过头来，脸上笑意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我，终于不再逃避我的眼睛。
终于发现，原来他不笑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面无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哀伤。只静静望着我，只有那双眼睛黝黑深邃，眼底缠绕不去，尽是痛苦神色。
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我突然后悔为何一定要问他不想回答的话。有些事情不知道也罢。
他静静不语，只是望着我的脸，看似纠缠疼痛，却始终未曾挪开视线。他面色淡然，似有许多我抓不住的情绪掠过，终究看不分明。那双眼睛犹如一汪深邃湖水，平静无波，而那眼底痛苦神色只挣扎几下，终归沉入湖底，再未浮起。
我心中疼痛，总觉得其实我根本不懂这个人。他在想些什么，他在隐藏些什么，他纠结挣扎着却终不舍放弃的是什么，我全然不知。
他太完美，如玉，如珠，如山，如湖，层层包裹，只以完美示人；而自己的真心真意，却没有分毫泄露。就连这痛苦也终会消失于这平静外表之下。而我就再没有机会探知他的内心，知道他真正的情绪。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伸向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我的指尖触到他的眼睑，那温热的皮肤的触感就如同自己的一般，熟悉而又陌生，留恋而又痴缠。
他眼球轻颤着，摩挲着我的指腹。我心中忍不住悸动起来，仿佛如这眼球一般，终于触到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他从不肯让我碰到的东西，就再不舍得离开。
头顶太阳丝毫一瞬间炙热了许多，我只觉一滴滴汗水甚至从心里冒了出来，口干舌燥，紧张不已，却不知如何消去这无措的悸动。
“殿下……”终于，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拉下我的手指，合在掌中。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想他一定看到我热烈祈求的眼神，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在唇边转了几转，终究又化为一声叹息。
“殿下……”
和风吹起，身后脚步声响了起来，他向后面望了望，道：“殿下，后面的人赶上来了，咱们也走吧，莫要错过了前面宿头。”
他又拍了拍我的手，便重新执起缰绳，牵着百里星向前走去。
从他手中抽出的手指顿失温暖，空空荡荡。
作者有话要说：猜到后面要怎么样的同学请不要说粗来！！！
他却如同没听到一样，只是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陈亦鸣手中的大红喜帖，动也不动。
“青函！”他样子实在奇怪,我不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唤道。
他如同被雷击中一般，身子一颤，仿如终于清醒过来一般，两颗眼珠不安地震动着。我心中疑惑，见他如此又担心不已，不禁踏步上前。“青函……”
我伸出手想去拉他衣袖,谁知他却避了开去，随即垂下眼帘,掩去眸中异样神色，脸上神情也归于平静，躬□去收拾地上碎片。就像平时的柳青函一样，镇定自持，仿佛刚刚那个神不守舍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一样。然而苍白的脸色却已泄露他内心剧烈的震荡。
我皱眉，他怎会突然如此？他一向冷静沉稳，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过。这次却露出这么不同寻常的神色，再联系刚刚他双眼注视着的喜帖，难道是……因为听到岐王要大婚才会这样？
岐王是他从前旧主，如今大婚，他心情定是不同于旁人。然而如刚刚那样，像是整个人都丢了魂一样，是不是也太不寻常了？
看着他收拾好地上杯盘的残骸，镇定自若地走了出去，仿佛事情已经过去。我心里却依旧有些疑虑，怎么也无法平息。
不知为何，心头通通跳着，仿佛有什么猜测呼之欲出，却又拥塞着，怎么也跳脱不出来。
只有淡淡的不安，盘旋不去。
“都督。”见我低头不语，陈亦鸣忍不住开口唤道，这才让我回过神来。
这才想起正与陈亦鸣谈着正事，亦来不及再想其他。只得将心头疑虑暂且抛诸脑后，与陈亦鸣细细商议起来。
按照我们那日商议，此次便由我带上些贺礼去涉州城赴宴，恭贺岐王大喜，伺机讨要粮饷。不知岐王到底是何意图，也不便带军中的人去，只怕更将事情闹僵，于是此行并不带军中护卫随行，想来想去，只让阿克从亲卫营中选了几名身强体壮的兵士抬着贺礼，其余便只带着青函与我同行。
看着柳青函在大帐中收拾东西的背影，我不免又想到那日他异样的神情，心中有些惴惴，便开口道：“青函，要不这次你就别去了？我带阿克一起好了。”
他手中并未停下，甚至连头都没有回，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异样情绪，只淡淡道：“为何？阿克如今刚在军中立足，前不久才升了亲卫营侍卫长，正是打根基的时候，莫要再让他单独出来，只怕会被底下的人非议。这次还是我跟着殿下去吧。”
他声音平静，甚至比平时还要冷上几分，却听不出到底是什么念头。然他既如此说，我也不好再坚持，想想我确实没有什么理由不让他随行，便只得依他。
待到几日后，贺礼也准备妥当，一行人出了营门口，踏上了前往涉州城的路。
只是心中不安之感却越来越浓烈。
总是没来由的觉得，我这次的决定可能是错的——大错特错。
贺礼颇为丰盛，十余名体壮军士不远不近地缀在后面，挑着一担一担的锦帛珍玩等物，我骑着百里星走在队伍前头，柳青函依旧在前面牵着缰绳缓缓走着。
时序已近暮春，路边草木却正是茂盛，极近芳菲，比之前次我与柳青函出巡时更是风景怡人。暮春的日头已有些热意，我早换上单薄的春衫，顶着日头却仍是暖洋洋的，再看前面走着的柳青函，颈项上渗出些汗珠，一袭青衫，领口已有些汗湿了。
我心中有些不忍，问道：“青函，你累不累？”
他摇摇头，答道：“无妨。”说着往前路看了看，道，“此地离前面村镇还有些距离，想来赶到便是晌午了。殿下要是累了，咱们去前面林子里歇歇吧。”
“我不累。”我答道。这时太阳才刚刚爬到半空，我们也才刚出发没多久，再这样五步一停、十步一歇的，只怕一个月也走不到涉州城了。
“既然不累，咱们就继续赶路吧，到前面镇子上刚好赶上午饭。”
他说着，依旧是又体贴又周全。事事都替我考虑到，什么都不用我操心。
可是说话时，却一直没有回过头来看着我。
这几日来，他依然如平常一般，照料我起居，处处打点周到，与往常并无不同。然而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些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气氛变得微妙，却又让人捉摸不住。想要开口问他，却总是无从问起。
我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总也理不出头绪，望着他的背影，只能静静沉默着。
然而心中疑虑不问却始终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思量再三，终于还是开口问道：“青函，岐王大婚……你……是不是不太高兴？”
前面身影一滞，不由停下脚步。
话刚出口，我便有些后悔。
好像打破了什么禁忌一般，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一样。尤其看着他脊背都有些僵硬，握着缰绳的手都因用力而指节发白，我更是没来由的难过起来。
可是有些话，我想知道，更想亲口听他跟我说。
我盯着他的背景，他却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再开口，声音又是平静温和：“殿下何出此言？岐王殿下是我旧主，他大婚我又怎会不高兴？只是有些吃惊罢了。”
他终于回过头来，脸上挂着浅浅笑意：“只是殿下此行并不止是前去道喜，讨饷一事行来并不易，殿下还是要好好筹划才是。”
我紧紧盯着他的脸，他面庞俊美无俦，唇角勾起浅笑，如往常一般温文尔雅。那墨玉一般的眼眸益发深沉——却怎么都不似是笑意。
我并不作答，只紧紧盯着他，他兀自笑着，却已转过头去，牵起缰绳，又向前走着：“殿下此次回涉州城……”
这一番言语，刚刚的问话已被他一语带过，他径自说着，却已不再与我对视，也不再看着我的脸。
“青函！”我心中焦急，忍不住一把扯住缰绳，情急叫道。
他顿住，没再继续说下去。
我望着他，张了张口，像这样叫住了他，却反倒不知要说些什么了。心中如爪挠一般，焦躁不已，却不知在焦躁什么，不知要怎么才能打破这让人不悦的氛围。只能紧紧攥着缰绳，不敢放手。
“青函……”我唤道，声音里不禁带上了些哀求。
他终于回过头来，脸上笑意早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面上仍是淡淡的，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是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我，终于不再逃避我的眼睛。
终于发现，原来他不笑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面无表情，没有喜悦，也没有哀伤。只静静望着我，只有那双眼睛黝黑深邃，眼底缠绕不去，尽是痛苦神色。
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我突然后悔为何一定要问他不想回答的话。有些事情不知道也罢。
他静静不语，只是望着我的脸，看似纠缠疼痛，却始终未曾挪开视线。他面色淡然，似有许多我抓不住的情绪掠过，终究看不分明。那双眼睛犹如一汪深邃湖水，平静无波，而那眼底痛苦神色只挣扎几下，终归沉入湖底，再未浮起。
我心中疼痛，总觉得其实我根本不懂这个人。他在想些什么，他在隐藏些什么，他纠结挣扎着却终不舍放弃的是什么，我全然不知。
他太完美，如玉，如珠，如山，如湖，层层包裹，只以完美示人；而自己的真心真意，却没有分毫泄露。就连这痛苦也终会消失于这平静外表之下。而我就再没有机会探知他的内心，知道他真正的情绪。
我忍不住伸出手去，伸向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我的指尖触到他的眼睑，那温热的皮肤的触感就如同自己的一般，熟悉而又陌生，留恋而又痴缠。
他眼球轻颤着，摩挲着我的指腹。我心中忍不住悸动起来，仿佛如这眼球一般，终于触到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他从不肯让我碰到的东西，就再不舍得离开。
头顶太阳丝毫一瞬间炙热了许多，我只觉一滴滴汗水甚至从心里冒了出来，口干舌燥，紧张不已，却不知如何消去这无措的悸动。
“殿下……”终于，他轻叹了一声，伸手拉下我的手指，合在掌中。
他睁开眼睛看着我，我想他一定看到我热烈祈求的眼神，他一定有很多话想说，然而在唇边转了几转，终究又化为一声叹息。
“殿下……”
和风吹起，身后脚步声响了起来，他向后面望了望，道：“殿下，后面的人赶上来了，咱们也走吧，莫要错过了前面宿头。”
他又拍了拍我的手，便重新执起缰绳，牵着百里星向前走去。
从他手中抽出的手指顿失温暖，空空荡荡。
作者有话要说：猜到后面要怎么样的同学请不要说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