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出了营寨,骑上百里星，一路狂奔。
“殿下？“柳青函见我神色有异，担心地唤着，“殿下！殿下！”
我这才抬起头来。
“殿下。”他看我终于肯回他,这才松了口气，揽住我的手又紧了紧，道，“殿下莫恼，那姜腾征战沙场已久，手下管着几千号人，十几年的兵痞了,你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我沉默不语，却仍咽不下这口气,恨恨地道：“待回了涉州，一定要派人彻查此事！还有那个姜腾，渝州这个烂摊子问题绝对不少！到时候陈亦鸣若是敢偏袒他这个妻舅，我定连他也不饶！”
柳青函闻言失笑，也没再言语。然而这却让我不觉臊了起来，想起自己刚刚负气所说的话，更是羞窘。
抬眼看看柳青函，却见他已是面色如常，话锋一转，说道：“殿下，不知殿下对赵家村之事如何看待？”
想起赵家村的惨案，我不禁又皱起眉来：“想来莫不是那附近的盗匪所为？从地图上看，赵家村附近挨着一片山林，几座老林子又密又偏，正是利于匪徒藏身之所。至于姜腾……我总觉得他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挠我们搜查那几十名女子的下落。难道他与此事也有关系？还是他已与渝州境内的盗匪勾结？”
柳青函点点头，随即又马上摇了摇头，道：“赵家村之事只怕远没有这么简单。”
“此话何解？”我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见我露出疑惑之色，他并没有多说，却反问我道：“殿下请想，此事若是些寻常盗匪所为，又为何单单将村人的头颅割去？那割下来的头颅又去了哪里？”
我闻言身子一震，一线可怕的猜测从脑海中划过，待要细想却又转瞬即逝，掌握不住。然而那一丝丝无比可怕的可能性却已将我惊出一身冷汗。
“这……”我喃喃着说不出话来，然而柳青函却并未纠缠这个问题，又挑开话头，问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自今年开春以来，不单单濯郡一地，江南各郡、乃至中原地区盗匪都不及以往猖狂，每日里发生的打劫抢杀之事也见少了，南北商贾也终于开始恢复活动。濯郡今年来缴获均少，偏偏只渝州一处所获颇丰，甚至多于从前，几乎每月都有军功报给郡里。陈亦鸣闻此格外高兴，还特地替他这个妻舅向朝中请了赏的。”
我点点头，听他如此说，我也想起确有此事。然而这又与赵家村之事有何关联？难道说……想起刚刚柳青函所说那些失踪的头颅，我突然想到什么，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你是说……难道……难道……”想到那个可能性，我不禁骇然，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若真是这样，那这姜腾也太可怕了！
柳青函脸色深沉，并没有否定我，似是与我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
“杀良冒功。”
他冷冷地从齿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我只觉手脚冰凉。杀良冒功！那姜腾怎就敢如此？屠杀无辜的百姓，取其头颅冒充所剿盗匪以充军功，什么样的人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从赵家村中尸身上所见，手法干净利落，且没一毫蛛丝马迹，整座村落付诸一炬，再无从查起。这绝不是寻常盗贼所为。”柳青函缓缓说道，“那些被掳去的妇人，自我们走后只有数个时辰，那些妇人却被尽数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这也让人起疑。”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殿下所说没错，那姜腾确是在刻意阻拦咱们，先是借口调兵需要时间，将我们拖在渝州大营，直到殿下发怒，他才终于点起兵马随我们赶往赵家村。一路上又多有耽搁，意在拖住我们，拖延时间，他们那边好着手处理。后来又故意将我们留在赵家村外，才好让他的人做手脚，收拾残局。直到后来一切都处理好，他才会突然不再阻挠我们，同意让殿下亲自带兵搜查。想来我们出发的时候，那些女子便已经遭了毒手。”
我皱眉深思，这些事情当时并未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却如齿轮机关一般，处处吻合，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只是这么想来却更加毛骨悚然。那姜腾表面上对我极为恭敬，甚至到谄媚的地步，处处小心逢迎，低眉顺眼，谁知背地里却打着这样的主意。他一面拖住我们，一面又命人杀人灭迹，同时将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手段不可不谓高明，谋划不可不谓深远。直至后来却态度大变，干干脆脆地调兵随我前去搜查，自是因为一切已经处理妥当，已无后顾之忧，这才敢让我与柳青函前去搜查，而我们就是被他故意引去找到那些尸体的。
想到这里，我对那姜腾更是恨之入骨，怎会有这样的人？视人命如草芥，竟然屠杀手无寸铁的无辜老百姓！事后为了逃脱罪责掩人耳目，更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简直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我双拳紧握，紧抿着唇，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柳青函也不再说话，只是安抚一般地轻轻拍着我紧握成拳的手。
百里星在官道上走着，天已经大亮，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路上的人，可能此时还平安的在路上走着，可能正满心欢喜地赶回自己家中，也可能下一刻就被人胁迫着从房中赶出来，如同牲口一般地屠杀，被削去头颅，拿去冒充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剿匪功绩。
而杀他们的，却是本该保护他们的官兵。
“青函。”我突然唤道。
柳青函应了一声，也不插话，只静静听着。
“青函，我绝饶不了这个姜腾。”我声音平静，已没有了刚刚的义愤填膺和冲动，只有满满的坚定和决心，“官兵本是保家卫国、保土安民的人，如今却正是这些人屠戮百姓、毁人家舍。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原谅。”
在我从前的世界里，人们可以安居乐业，正是因为有这些士兵保境安民，捍卫和平。军队被称为国家机器，食国家粮饷，受人民供养，就应该实实在在地行使着国家机器保卫人民的职责。如此我更无法接受这样杀良冒功的官兵——或者称他们兵贼更合适。
“此事不知陈亦鸣是否知情，也不知他是否参与其中，更不知在濯郡的其他地方，是否也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可是不论如何，此事一定要彻查，姜腾此人也绝不能留。”
柳青函并不多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是。”
“若是陈亦鸣也牵涉其中……那我们即便将一座濯郡大营翻了天去，也绝不能留这些祸害。”
我知道自己这话说来可笑。看看我自己，又能有多大能耐？还不是一个事事都要依赖柳青函的懦弱之人？可是这事即撞在我手里，我又怎能不管？
柳青函望着我的眼睛，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眸更显黝黑深沉。他紧紧盯着我，我甚至能从他眼眸中望到自己的倒影，那个一脸坚决竟显得有些陌生的倒影。
“是。”最终，他只是轻声应着，“殿下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我握紧双拳，不知为何，却突然想起当初要动身去濯郡大营时瑞王爷所说的话。
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旁人做不来的，是必须由你来做的。
有些责任，无法逃避，只能承担。
你既然是这样的身份，便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对于未来，我依然茫然无知，惶惶不安。可是此刻，我似乎第一次隐约看到了未来的模样。也第一次恍惚懂了，那日瑞王爷一遍一遍说着的责任。
“殿下？“柳青函见我神色有异，担心地唤着，“殿下！殿下！”
我这才抬起头来。
“殿下。”他看我终于肯回他,这才松了口气，揽住我的手又紧了紧，道，“殿下莫恼，那姜腾征战沙场已久，手下管着几千号人，十几年的兵痞了,你又怎会是他的对手？”
我沉默不语，却仍咽不下这口气,恨恨地道：“待回了涉州，一定要派人彻查此事！还有那个姜腾，渝州这个烂摊子问题绝对不少！到时候陈亦鸣若是敢偏袒他这个妻舅，我定连他也不饶！”
柳青函闻言失笑，也没再言语。然而这却让我不觉臊了起来，想起自己刚刚负气所说的话，更是羞窘。
抬眼看看柳青函，却见他已是面色如常，话锋一转，说道：“殿下，不知殿下对赵家村之事如何看待？”
想起赵家村的惨案，我不禁又皱起眉来：“想来莫不是那附近的盗匪所为？从地图上看，赵家村附近挨着一片山林，几座老林子又密又偏，正是利于匪徒藏身之所。至于姜腾……我总觉得他一直在想方设法阻挠我们搜查那几十名女子的下落。难道他与此事也有关系？还是他已与渝州境内的盗匪勾结？”
柳青函点点头，随即又马上摇了摇头，道：“赵家村之事只怕远没有这么简单。”
“此话何解？”我有些不懂他的意思。
见我露出疑惑之色，他并没有多说，却反问我道：“殿下请想，此事若是些寻常盗匪所为，又为何单单将村人的头颅割去？那割下来的头颅又去了哪里？”
我闻言身子一震，一线可怕的猜测从脑海中划过，待要细想却又转瞬即逝，掌握不住。然而那一丝丝无比可怕的可能性却已将我惊出一身冷汗。
“这……”我喃喃着说不出话来，然而柳青函却并未纠缠这个问题，又挑开话头，问道：“不知殿下可还记得，自今年开春以来，不单单濯郡一地，江南各郡、乃至中原地区盗匪都不及以往猖狂，每日里发生的打劫抢杀之事也见少了，南北商贾也终于开始恢复活动。濯郡今年来缴获均少，偏偏只渝州一处所获颇丰，甚至多于从前，几乎每月都有军功报给郡里。陈亦鸣闻此格外高兴，还特地替他这个妻舅向朝中请了赏的。”
我点点头，听他如此说，我也想起确有此事。然而这又与赵家村之事有何关联？难道说……想起刚刚柳青函所说那些失踪的头颅，我突然想到什么，登时惊得目瞪口呆。
“你是说……难道……难道……”想到那个可能性，我不禁骇然，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若真是这样，那这姜腾也太可怕了！
柳青函脸色深沉，并没有否定我，似是与我想到了同一个可能性。
“杀良冒功。”
他冷冷地从齿缝中挤出这么几个字来。
我只觉手脚冰凉。杀良冒功！那姜腾怎就敢如此？屠杀无辜的百姓，取其头颅冒充所剿盗匪以充军功，什么样的人能干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
“从赵家村中尸身上所见，手法干净利落，且没一毫蛛丝马迹，整座村落付诸一炬，再无从查起。这绝不是寻常盗贼所为。”柳青函缓缓说道，“那些被掳去的妇人，自我们走后只有数个时辰，那些妇人却被尽数杀了，一个活口都没留，这也让人起疑。”
他想了想，继续说道：“殿下所说没错，那姜腾确是在刻意阻拦咱们，先是借口调兵需要时间，将我们拖在渝州大营，直到殿下发怒，他才终于点起兵马随我们赶往赵家村。一路上又多有耽搁，意在拖住我们，拖延时间，他们那边好着手处理。后来又故意将我们留在赵家村外，才好让他的人做手脚，收拾残局。直到后来一切都处理好，他才会突然不再阻挠我们，同意让殿下亲自带兵搜查。想来我们出发的时候，那些女子便已经遭了毒手。”
我皱眉深思，这些事情当时并未觉得，现在回想起来，却如齿轮机关一般，处处吻合，严丝合缝，分毫不差。
只是这么想来却更加毛骨悚然。那姜腾表面上对我极为恭敬，甚至到谄媚的地步，处处小心逢迎，低眉顺眼，谁知背地里却打着这样的主意。他一面拖住我们，一面又命人杀人灭迹，同时将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手段不可不谓高明，谋划不可不谓深远。直至后来却态度大变，干干脆脆地调兵随我前去搜查，自是因为一切已经处理妥当，已无后顾之忧，这才敢让我与柳青函前去搜查，而我们就是被他故意引去找到那些尸体的。
想到这里，我对那姜腾更是恨之入骨，怎会有这样的人？视人命如草芥，竟然屠杀手无寸铁的无辜老百姓！事后为了逃脱罪责掩人耳目，更是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简直丧尽天良泯灭人性！
我双拳紧握，紧抿着唇，身子都有些微微发抖。柳青函也不再说话，只是安抚一般地轻轻拍着我紧握成拳的手。
百里星在官道上走着，天已经大亮，路上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路上的人，可能此时还平安的在路上走着，可能正满心欢喜地赶回自己家中，也可能下一刻就被人胁迫着从房中赶出来，如同牲口一般地屠杀，被削去头颅，拿去冒充那些根本就不存在的剿匪功绩。
而杀他们的，却是本该保护他们的官兵。
“青函。”我突然唤道。
柳青函应了一声，也不插话，只静静听着。
“青函，我绝饶不了这个姜腾。”我声音平静，已没有了刚刚的义愤填膺和冲动，只有满满的坚定和决心，“官兵本是保家卫国、保土安民的人，如今却正是这些人屠戮百姓、毁人家舍。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原谅。”
在我从前的世界里，人们可以安居乐业，正是因为有这些士兵保境安民，捍卫和平。军队被称为国家机器，食国家粮饷，受人民供养，就应该实实在在地行使着国家机器保卫人民的职责。如此我更无法接受这样杀良冒功的官兵——或者称他们兵贼更合适。
“此事不知陈亦鸣是否知情，也不知他是否参与其中，更不知在濯郡的其他地方，是否也有同样的事情发生。可是不论如何，此事一定要彻查，姜腾此人也绝不能留。”
柳青函并不多话，只是轻轻应了一声：“是。”
“若是陈亦鸣也牵涉其中……那我们即便将一座濯郡大营翻了天去，也绝不能留这些祸害。”
我知道自己这话说来可笑。看看我自己，又能有多大能耐？还不是一个事事都要依赖柳青函的懦弱之人？可是这事即撞在我手里，我又怎能不管？
柳青函望着我的眼睛，那双墨玉一般的眼眸更显黝黑深沉。他紧紧盯着我，我甚至能从他眼眸中望到自己的倒影，那个一脸坚决竟显得有些陌生的倒影。
“是。”最终，他只是轻声应着，“殿下只管放手去做便是。”
我握紧双拳，不知为何，却突然想起当初要动身去濯郡大营时瑞王爷所说的话。
这世上总有些事是旁人做不来的，是必须由你来做的。
有些责任，无法逃避，只能承担。
你既然是这样的身份，便要承担起这样的责任。
对于未来，我依然茫然无知，惶惶不安。可是此刻，我似乎第一次隐约看到了未来的模样。也第一次恍惚懂了，那日瑞王爷一遍一遍说着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