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第 23 章
湿漉漉、热乎乎的液体洒在我脸上、眼睛上，顺着脸颊滴答往下淌。耳边听着撕心裂肺的惨嚎，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降临到我身上。
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然后呛啷落地的声响，我这才敢睁开眼睛，却见那大汉站在离我极近的地方，我手中的尖刀划破了他的左臂，而他的右臂却已齐肘而断，远远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差一点就把我劈成两半的刀。
我愣在当场，那刀疤脸大汉摔倒在地，抱着断臂翻滚着，整张脸都已扭曲，声嘶力竭地叫着，震得我耳朵嗡嗡想，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这么不真实。我眨了眨眼睛，有血滴从眼皮上滑下，我抬手抹了一把，再望去，眼前整个世界都红了。
恍惚间听到脚步声，然而我却毫无反应，似乎眼前只有那个一身是血的人，只有那个惨嚎的声音。
手被人硬生生掰开，手中刀子被人抢了过去，仍在地上，下一刻，便被紧紧抱进一个熟悉的胸膛。
我身子仍然僵着，头被按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看着我脸上的血蹭上他一贯整洁的青衣长袍。
最后还是他来救我。就算我已经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做好手染鲜血、或是倒在刀下的准备，最后还是被他给拉回来，好好的护在怀里。
“殿下！”柳青函的声音里有着难得的激动。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声音竟在颤抖着。脑袋贴在他胸口上，我甚至能听到他碰碰的心跳声。他手上力气极大，双臂如铁箍一般将我勒得生疼。如此一来，刚刚摔得那两跤跌伤的地方就更疼了。身上一阵阵钝痛传来，然而我心中却终于一点点安定下来。
“殿下。”他又唤了一声，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有这一声喊。
他终于放开我，低下头看着我的脸，用袖子擦着我脸上的血，急切地问着：“殿下，可有伤到？”
他脸上仍是惶然不安，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那个对什么事都成竹在胸，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一向儒雅淡然的柳青函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不禁也抬起头回望他，他眼中映着明明灭灭的灯光，亮得耀眼，没有平素的坦荡与洒脱，却满是关切和激动。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控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情绪。不是平日里温润如玉、持礼甚重的翩翩君子，而是如今这样会张狂，也会紧张，会失控，更会被吓得额上冷汗都流下来的样子。一如那晚在大帐中一般，会用这样炽烈的目光看着我，会这样透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
我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或许我以前从来没有认真见过这个人本来的样子。——但是一旦见了，就更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目光。
而如同那晚一样，他最终还是移开了眼神。
“青函！”我不禁叫出声，他却转过头去，脸上表情也恢复平常。
这次我终于确信，不是我的错觉，也不是我自己多想，他确实是在逃避我的眼睛。他转开目光，从不肯与我对视。
他放开我，这才走到我身后那青年身旁，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剑，剑尖沥血。刚刚他便是掷出此剑，断那大汉右臂，才救下我一条小命。
刷刷两剑就把那青年身上的绳子挑开。
那青年爬起来，翻身便跪倒在地：“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我不由暗叹一声，最后他还是在逃避我。
那青年经此大难，如今惊魂甫定，跪在地上向我们二人叩首。我见他仍是全身□，四下看看，只见角落里扔着堆脏污的衣服，似是日间他身上所穿，便拾了起来，披到他身上。
“起来吧。”我伸手扶他，他站起身来，披衣蔽体，我看着他黝黑宽厚的脸，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他抱拳道：“在下张冀长，因事赶往涉州，路经此处，不想竟遭此大难，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我点点头，只听柳青函上前一步，道：“在下柳青函，这位是我家公子。”
那张冀长又是躬身一礼。我低头想了想，也不知刚刚他有没有听到柳青函叫我殿下？不过他也并没有多问。
“公子，不知公子将如何处置此事？”柳青函转向我，问道。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大汉已经疼晕了过去，被柳青函拿绳子五花大绑。“另外两人呢？”
“被我绑在前面大堂了。”柳青函答道。
“想来此事还是交给官府为好。我们此行还有要事在身，不宜耽搁。”我想了想，说道，“我们去客房内取了行李就走吧，回头报给官府，自有人来处置。”
柳青函点头答是，于是我们一行三人便从那间肮臜污浊的后厨中出来，向前院走去。
然而从小门进了大堂，我们三人却不由齐齐一惊。
只见大堂中桌椅横七竖八地倒着，满是打斗痕迹，而房中柱子旁的地上散落着一堆绳子，那被柳青函敷在此处的两人却已不见踪影。
此地荒郊野外，更是深更半夜，荒无人烟，客栈中就只有我们六人而已，那翠娘与小二本已被绑，又怎么会凭空消失？
“青函，这？”我大骇，出声询问，话音未落，却见柳青函已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拾起地上的绳子查探。
“绳子是被人解开的。”他皱着眉，说道，“难道他们还有别的同伙？”说道这里，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叫一声“不好！”便转身向后院奔去。
反应过来，我与张冀长也跟在他身后向后院跑去，冲进那间小屋，却惊骇地发现原本被五花大绑仍在地上的大汉竟也消失无踪！只余远处一条断臂，一滩血迹。
柳青函又从小屋中冲了出来，几个起落奔出院外。小院远离官道，四野无人，放眼望去方圆十几里尽收眼底，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又马上奔上二楼，身边的张冀长似是也察觉到不对劲，随后跟上，在二楼纪检客房里查探起来。
我呆呆地站在客栈门口。小院里仍是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吹着店门口的酒旗，发出猎猎声响。四下一片荒野，一个鬼影子都见不得，更别说人了。
我登时汗毛都竖了起来。刚刚我们从后院到前院再折回来，不过几分钟光景，这人竟活生生消失了！
夜色深沉，天幕一片昏暗的幽蓝色，连一弯弦月也隐进云端，只有惨澹的月光照着这座小院。想起这黑店平日所干勾当，想起那小屋中已经黑紫的血迹、墙角的森森白骨，还有那平白无故消失的三个人。
一滴冷汗从额上滴下，心中毛骨悚然，整个脊背都不由竖直了。
而此时，突然一只手拍在我的肩上。
我登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几乎停跳。
“殿下？”身后的人被我吓了一跳，慌忙转过我的身子，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怎么了？”
这才看到原来是柳青函，我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刚刚整个人都快吓软了，我哭丧着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见我这样，不由笑笑，轻拍我的背脊：“殿下莫怕。”
“怎么了？”此时张冀长也从店里走了出来。
闻言，柳青函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我背上拿开，也偷偷换了称谓：“公子，想来他们还有别的同党，趁我们不注意将他们救走。”
张冀长也附和道：“定是如此，不然那三人又怎会凭空消失？只是他们忌惮柳兄身手，不敢再寻事。此时怕是已经逃得远了。”
柳青函点点头，又转向我道：“公子，也不知他们是否还有别的同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再做打算。”
“嗯。”我这才看到他手中提着行李，张冀长也将一个包袱斜跨肩上。
“不知二位将往何处？”各自牵出马来，张冀长问道。
“我们去北面澧县。”我骑上马，答道。
张冀长顿了顿，说道：“那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今日之事，二位施以援手，冀长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日后二位若有用到之处，只管来濯郡大营找我，冀长定当听候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说罢，拱手为礼，“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他身材本就魁伟，面相英武，翻身跃上马背，身手矫健。这段话更是说得铿锵有力，满是武人的豪气与爽快。我被他这气势吸引，也跟着拱手抱拳。直到看着他策马扬鞭向南行去，才反应过来。
“青函，他刚刚说什么？他要去哪里？”
“濯郡大营。”柳青函牵起马缰，向那青年反方向行去，回答着，声音里却带上笑意，“殿下没听错。”
“濯郡大营？”我骑在马上，不由睁大眼睛。
“是，我们与那张冀长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然后呛啷落地的声响，我这才敢睁开眼睛，却见那大汉站在离我极近的地方，我手中的尖刀划破了他的左臂，而他的右臂却已齐肘而断，远远飞了出去，摔在地上，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差一点就把我劈成两半的刀。
我愣在当场，那刀疤脸大汉摔倒在地，抱着断臂翻滚着，整张脸都已扭曲，声嘶力竭地叫着，震得我耳朵嗡嗡想，脑袋更是昏昏沉沉，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这么不真实。我眨了眨眼睛，有血滴从眼皮上滑下，我抬手抹了一把，再望去，眼前整个世界都红了。
恍惚间听到脚步声，然而我却毫无反应，似乎眼前只有那个一身是血的人，只有那个惨嚎的声音。
手被人硬生生掰开，手中刀子被人抢了过去，仍在地上，下一刻，便被紧紧抱进一个熟悉的胸膛。
我身子仍然僵着，头被按在那个熟悉的怀抱里，看着我脸上的血蹭上他一贯整洁的青衣长袍。
最后还是他来救我。就算我已经做好拼死一搏的准备，做好手染鲜血、或是倒在刀下的准备，最后还是被他给拉回来，好好的护在怀里。
“殿下！”柳青函的声音里有着难得的激动。我甚至能听到，他的声音竟在颤抖着。脑袋贴在他胸口上，我甚至能听到他碰碰的心跳声。他手上力气极大，双臂如铁箍一般将我勒得生疼。如此一来，刚刚摔得那两跤跌伤的地方就更疼了。身上一阵阵钝痛传来，然而我心中却终于一点点安定下来。
“殿下。”他又唤了一声，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却仍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有这一声喊。
他终于放开我，低下头看着我的脸，用袖子擦着我脸上的血，急切地问着：“殿下，可有伤到？”
他脸上仍是惶然不安，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那个对什么事都成竹在胸，做什么事都游刃有余，一向儒雅淡然的柳青函居然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我不禁也抬起头回望他，他眼中映着明明灭灭的灯光，亮得耀眼，没有平素的坦荡与洒脱，却满是关切和激动。我从没见过他这么失控的样子。我突然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他，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情绪。不是平日里温润如玉、持礼甚重的翩翩君子，而是如今这样会张狂，也会紧张，会失控，更会被吓得额上冷汗都流下来的样子。一如那晚在大帐中一般，会用这样炽烈的目光看着我，会这样透露出自己真实的情感。
我紧紧盯着眼前的人，或许我以前从来没有认真见过这个人本来的样子。——但是一旦见了，就更无法从他身上挪开目光。
而如同那晚一样，他最终还是移开了眼神。
“青函！”我不禁叫出声，他却转过头去，脸上表情也恢复平常。
这次我终于确信，不是我的错觉，也不是我自己多想，他确实是在逃避我的眼睛。他转开目光，从不肯与我对视。
他放开我，这才走到我身后那青年身旁，拾起地上掉落的一把剑，剑尖沥血。刚刚他便是掷出此剑，断那大汉右臂，才救下我一条小命。
刷刷两剑就把那青年身上的绳子挑开。
那青年爬起来，翻身便跪倒在地：“多谢二位救命之恩！”
我不由暗叹一声，最后他还是在逃避我。
那青年经此大难，如今惊魂甫定，跪在地上向我们二人叩首。我见他仍是全身□，四下看看，只见角落里扔着堆脏污的衣服，似是日间他身上所穿，便拾了起来，披到他身上。
“起来吧。”我伸手扶他，他站起身来，披衣蔽体，我看着他黝黑宽厚的脸，问道，“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他抱拳道：“在下张冀长，因事赶往涉州，路经此处，不想竟遭此大难，多谢二位出手相救。”
我点点头，只听柳青函上前一步，道：“在下柳青函，这位是我家公子。”
那张冀长又是躬身一礼。我低头想了想，也不知刚刚他有没有听到柳青函叫我殿下？不过他也并没有多问。
“公子，不知公子将如何处置此事？”柳青函转向我，问道。
我低头看了看地上，那大汉已经疼晕了过去，被柳青函拿绳子五花大绑。“另外两人呢？”
“被我绑在前面大堂了。”柳青函答道。
“想来此事还是交给官府为好。我们此行还有要事在身，不宜耽搁。”我想了想，说道，“我们去客房内取了行李就走吧，回头报给官府，自有人来处置。”
柳青函点头答是，于是我们一行三人便从那间肮臜污浊的后厨中出来，向前院走去。
然而从小门进了大堂，我们三人却不由齐齐一惊。
只见大堂中桌椅横七竖八地倒着，满是打斗痕迹，而房中柱子旁的地上散落着一堆绳子，那被柳青函敷在此处的两人却已不见踪影。
此地荒郊野外，更是深更半夜，荒无人烟，客栈中就只有我们六人而已，那翠娘与小二本已被绑，又怎么会凭空消失？
“青函，这？”我大骇，出声询问，话音未落，却见柳青函已是一个箭步冲上前，拾起地上的绳子查探。
“绳子是被人解开的。”他皱着眉，说道，“难道他们还有别的同伙？”说道这里，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大叫一声“不好！”便转身向后院奔去。
反应过来，我与张冀长也跟在他身后向后院跑去，冲进那间小屋，却惊骇地发现原本被五花大绑仍在地上的大汉竟也消失无踪！只余远处一条断臂，一滩血迹。
柳青函又从小屋中冲了出来，几个起落奔出院外。小院远离官道，四野无人，放眼望去方圆十几里尽收眼底，竟是一个人影都没有。
他又马上奔上二楼，身边的张冀长似是也察觉到不对劲，随后跟上，在二楼纪检客房里查探起来。
我呆呆地站在客栈门口。小院里仍是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吹着店门口的酒旗，发出猎猎声响。四下一片荒野，一个鬼影子都见不得，更别说人了。
我登时汗毛都竖了起来。刚刚我们从后院到前院再折回来，不过几分钟光景，这人竟活生生消失了！
夜色深沉，天幕一片昏暗的幽蓝色，连一弯弦月也隐进云端，只有惨澹的月光照着这座小院。想起这黑店平日所干勾当，想起那小屋中已经黑紫的血迹、墙角的森森白骨，还有那平白无故消失的三个人。
一滴冷汗从额上滴下，心中毛骨悚然，整个脊背都不由竖直了。
而此时，突然一只手拍在我的肩上。
我登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几乎停跳。
“殿下？”身后的人被我吓了一跳，慌忙转过我的身子，脸上满是关切的神情，“怎么了？”
这才看到原来是柳青函，我紧绷的神经这才松懈下来。刚刚整个人都快吓软了，我哭丧着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见我这样，不由笑笑，轻拍我的背脊：“殿下莫怕。”
“怎么了？”此时张冀长也从店里走了出来。
闻言，柳青函不动声色地将手从我背上拿开，也偷偷换了称谓：“公子，想来他们还有别的同党，趁我们不注意将他们救走。”
张冀长也附和道：“定是如此，不然那三人又怎会凭空消失？只是他们忌惮柳兄身手，不敢再寻事。此时怕是已经逃得远了。”
柳青函点点头，又转向我道：“公子，也不知他们是否还有别的同党，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先离开此地，再做打算。”
“嗯。”我这才看到他手中提着行李，张冀长也将一个包袱斜跨肩上。
“不知二位将往何处？”各自牵出马来，张冀长问道。
“我们去北面澧县。”我骑上马，答道。
张冀长顿了顿，说道：“那我们便在此分道扬镳。今日之事，二位施以援手，冀长没齿难忘。大恩不言谢，日后二位若有用到之处，只管来濯郡大营找我，冀长定当听候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说罢，拱手为礼，“今日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他身材本就魁伟，面相英武，翻身跃上马背，身手矫健。这段话更是说得铿锵有力，满是武人的豪气与爽快。我被他这气势吸引，也跟着拱手抱拳。直到看着他策马扬鞭向南行去，才反应过来。
“青函，他刚刚说什么？他要去哪里？”
“濯郡大营。”柳青函牵起马缰，向那青年反方向行去，回答着，声音里却带上笑意，“殿下没听错。”
“濯郡大营？”我骑在马上，不由睁大眼睛。
“是，我们与那张冀长肯定还会再见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