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时已至三月，天气转暖，官道上路人均已换上春衫，树上枝芽尽绿，路边芳草离离，有不知名的小花开得正艳，迎风招展，煞是喜人。
一大早，我与柳青函便收拾好行装，从军营里出来，向西行去。
此行我们两个要先向西去濯郡最西的澧县再折向南，过桃花江，一路沿桃花江东行沿途看过各州县，便折回涉州城由涉州城返回濯郡大营。
说是微服私访，看看各州县匪情与防务，然而走在这样的天气里，暖融融的春日照着，和风吹着，路上美景不尽，让我总有种春游的错觉，一点也紧张不起来。
□所骑仍是陈亦鸣所赠的白马，想想它就算这么跟了我了，好歹要有个名字。想想历史上的名马、小说中侠客将军的坐骑都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我便绞尽脑汁也想照着起一个。然而想来想去想不出来，最后柳青函看我想得抓耳挠腮的，笑笑说，索性叫它百里星好了。
我骑在百里星身上，拍拍它的颈子。
果然到后来我还是没有学会骑马，如今也是高高坐在马上，柳青函牵着缰绳走在前面。
就这么出了濯郡大营，沿着官道一路行去，柳青函怕我无聊，便一直寻些话来说，或是讲些风土人情，或是说些奇闻异事，我默默听着，时不时应上几句。行至晌午，寻间茶铺吃了点东西，略歇了个把时辰，便动了身。下午继续想西，走了十来里路，便下了官道，上了条小路，向北行去。
“青函？”我探询地问道。
他回过头来，笑答：“再向北三十里，便是澧县地界，这里是小路，比官道要进不少。”
我点点头，又问道：“你对这里很熟？从前来过？”
“我在江南待了七八年，这些地方多多少少都来过。”
七八年，我想了想，那个时候的我应该还在京城——啊，是辛太安应该还在京城。
小道颇为偏僻，路人更少。倒是路边一片桃树林，正是芳菲时节，远远望去便如一片淡红云雾一般，渺渺茫茫。待走进了来，置身其中，更是如入桃源仙境，满目夭夭桃花，美不胜收。
“那时岐王殿下封了王，封在南面的渠郡，岐王殿下爱四处游玩，我常随侍身边，这些地方都走过。”
他回过头来，这么说着。
我低头不语，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听着他说着我所不知道的过去，听他叫着别人殿下，总有些不舒服。
他仍是笑笑，看看我，却并没多说什么，转回头去，继续走着。
我静静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心里却多了些异样感觉。
骑在马上，整个人都高了不止一点，连带着视线的高度也不同了。柳青函身材晳长，我只到他肩膀多一点，平日里我从来都只是仰望他。如今以这样俯视的角度看着他的背影，这样陌生的视角，就好像连他也陌生起来一般，心里思绪也微妙起来。
“殿下。”
他突然回过头来，我忙转过视线，不自然地干咳了声。
他似是没发现我在偷看他，继续道：“殿下，此处名唤桃花坡，一片桃林延绵数里，桃花开得极好。且远离官道，地处偏僻，行人稀少，倒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这一路行来，果然人烟稀少，桃林中落英缤纷，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粉色花瓣，马儿踩上去，发出轻柔的声响，淡淡桃花香气弥漫周身，让人心旷神怡。
他笑盈盈地望着我，走在前面，牵着缰绳。他不时回首，说上几句，也没什么重要话，只是让我听到他的声音。我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听着马蹄踢踢踏踏的声响，他牵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有花瓣轻轻落在他的发间，他伸手随意地拨去，眼中神情柔得如同流淌的春溪，如同这飘落的繁花。
一时间，我突然觉得，就算一辈子都学不会骑马，也挺好的。
可是看着他长衫后襟上已沾染上灰尘，看到他额上露出细密汗珠，我又有些不忍。
阳春三月的天气，虽已渐渐起来，但是现在已是下午，日也偏西，微风吹着，我骑在马上倒有些凉意。然而柳青函白皙的面庞上却已渗出点点汗珠。
从今晨动身到现在日渐偏西，中间也不过休息了一两个时辰而已。我仅是骑在马上，就已经觉得有些疲累，更不要说他一路都是走过来的。
“青函？”我忍不住开口，“还有多久才到澧县？”
“还有二三十里路吧。”他望望前路，说道，“怕总要到天黑了，不过应该能赶上关城门。”
那总要再走上一个时辰吧。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非要赶到进城。前面可有客店？我们先落脚歇息，明天一早再进城也不迟。”
他回头看看我，关切地问：“殿下累了？”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有点。”
他笑笑：“也好，天也快黑了，我们今天就不进城了，前面要是有客栈，我们就先歇一宿吧。”
“嗯。”想了想，我又说道，“青函，我要下来。”
他奇怪道：“殿下不是累了么？怎么还要下来？”
“马儿骑久了屁股疼。”我胡乱答着。
他无奈地笑笑，不再说什么，只停住脚步，扶我下来。
双脚踏上地面，这让在马背上晃荡了一天的我反倒有些不习惯了。紧走两步与柳青函并肩，视线又重新落回地面。
也许这么想是有些怪，可是一想到让他一个人受累，我却骑在马上悠悠闲闲的，我怎么也再也忍受自己继续骑在马上了。
这趟出来，本就是到处转转，时间也还充裕，并不急着赶路。我也不想看到他奔波一整天，还是早点找地方休息的好。
说是这么说，看这条路上这么僻静，行人也没有几个，会有客栈么？
正这么想着，已经走出了桃花坡，继续循着小路向北走去，行了约莫三四里，竟远远看到有人烟。
柳青函向那处望了望，道：“门口飘着的似是酒旗，应是个客栈酒肆了。几年前来这里时还未曾见到，想必是新开张。不如我们今晚就在那处落脚？”说着，牵着百里星向那处走去。
 
待走到近前，只见门口果然竖着个旗杆，旗上写着个大大的酒字。这客栈也不大，只上下两楼，后面用围墙围起个院子。小楼像是新建的样子，虽不算破败，却也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客栈，看起来有些简陋。许是客人少，整个院子空空荡荡的，安安静静伫立在四野无人处，看上去竟有些森然。
我与柳青函牵着马走到店门口，店里小二忙跑出来，满脸堆笑：“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接过缰绳。
店虽冷，小二哥倒挺热情。
“可有客房？我家公子要歇息一晚。”柳青函答道。这趟出来，他早与我约好，有人处便以公子家仆相待。
“有！楼上上好的客房预备着！”小二一面说着一面将我们引进店内。
进了店内，只见一楼是大厅，摆着四五张桌椅，有楼梯通向二楼客房。店里虽简陋，收拾得还挺干净。这让我刚靠近这客栈的不适又少了几分。
随着我们进屋，柜台后面走出来一个女子，看样子是这客栈的老板娘，年约三十，却是颇具风韵，容长脸盘，柳眉杏目，一身红衣，走起路来一步三摇，人未至，笑先闻。
“哟~两位公子，可是住店？小店二楼上好客房，都备着呢！”走近来，那女子笑得眉眼弯起，转头吩咐小二，“去收拾两间客房，领两位公子上去。”
说着，那女子眼波一扫，已在我与柳青函身上转了个圈，我突然不禁有打了个冷战。正想叫上柳青函先上楼看看，却不防备那女子冷不丁贴了上来，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在我耳边呵气道：“不知公子要住多长时间？”
她整个人都紧紧贴在我身上，霎时间，我汗毛都竖了起来，想伸手挡开他，下一刻却觉得那女子一对酥胸都贴在我手臂上，我登时吓得动都不敢动。
我哪见过这阵仗，正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那女子又是一声娇笑，“奴家是这小店老板娘，公子叫奴家翠娘便是。”
她离我极近，连她身上香气都直直钻进我鼻子里，我甚至觉得她的手也开始附上我的腰间抚弄起来。
下一刻，我便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拉着，瞬间离了那女子身子，投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我们只住一个晚上便走。”听到柳青函比平时略显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魔掌。
翠娘看我被拉开，却也不恼不怒，只笑道：“公子真是客气，奴家不过看这位小公子长得俊，与他说两句话罢了，公子害怕奴家吃了他不成？”
我这才敢从柳青函怀中抬起头来，看看对面翠娘细眉微挑，抿着唇，仍是一副媚笑模样。
你你你这跟吃人又有什么分别！
柳青函眉头微微皱起，抓住我左臂的手似乎更加用力了：“我家公子旅途劳顿，还是先去客房休息为好。”
“二位楼上请！”一旁小二忙高声说道，大嗓门冷不丁吓了我一跳，他人已先一步上前引路去了。
柳青函仍是冷着张脸，什么也不说，拉着我跟上小二。
我被柳青函扯着上了楼梯，却仍忍不住回头看看，那翠娘已经回到柜台后面去了。
再回头却见柳青函正紧紧盯着我，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更显幽深，面上竟没了一贯的笑意，神情古怪，吓得我慌忙收回视线，跟着他走上楼去。
一大早，我与柳青函便收拾好行装，从军营里出来，向西行去。
此行我们两个要先向西去濯郡最西的澧县再折向南，过桃花江，一路沿桃花江东行沿途看过各州县，便折回涉州城由涉州城返回濯郡大营。
说是微服私访，看看各州县匪情与防务，然而走在这样的天气里，暖融融的春日照着，和风吹着，路上美景不尽，让我总有种春游的错觉，一点也紧张不起来。
□所骑仍是陈亦鸣所赠的白马，想想它就算这么跟了我了，好歹要有个名字。想想历史上的名马、小说中侠客将军的坐骑都有个威风凛凛的名字，我便绞尽脑汁也想照着起一个。然而想来想去想不出来，最后柳青函看我想得抓耳挠腮的，笑笑说，索性叫它百里星好了。
我骑在百里星身上，拍拍它的颈子。
果然到后来我还是没有学会骑马，如今也是高高坐在马上，柳青函牵着缰绳走在前面。
就这么出了濯郡大营，沿着官道一路行去，柳青函怕我无聊，便一直寻些话来说，或是讲些风土人情，或是说些奇闻异事，我默默听着，时不时应上几句。行至晌午，寻间茶铺吃了点东西，略歇了个把时辰，便动了身。下午继续想西，走了十来里路，便下了官道，上了条小路，向北行去。
“青函？”我探询地问道。
他回过头来，笑答：“再向北三十里，便是澧县地界，这里是小路，比官道要进不少。”
我点点头，又问道：“你对这里很熟？从前来过？”
“我在江南待了七八年，这些地方多多少少都来过。”
七八年，我想了想，那个时候的我应该还在京城——啊，是辛太安应该还在京城。
小道颇为偏僻，路人更少。倒是路边一片桃树林，正是芳菲时节，远远望去便如一片淡红云雾一般，渺渺茫茫。待走进了来，置身其中，更是如入桃源仙境，满目夭夭桃花，美不胜收。
“那时岐王殿下封了王，封在南面的渠郡，岐王殿下爱四处游玩，我常随侍身边，这些地方都走过。”
他回过头来，这么说着。
我低头不语，总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听着他说着我所不知道的过去，听他叫着别人殿下，总有些不舒服。
他仍是笑笑，看看我，却并没多说什么，转回头去，继续走着。
我静静看着前面那人的背影，心里却多了些异样感觉。
骑在马上，整个人都高了不止一点，连带着视线的高度也不同了。柳青函身材晳长，我只到他肩膀多一点，平日里我从来都只是仰望他。如今以这样俯视的角度看着他的背影，这样陌生的视角，就好像连他也陌生起来一般，心里思绪也微妙起来。
“殿下。”
他突然回过头来，我忙转过视线，不自然地干咳了声。
他似是没发现我在偷看他，继续道：“殿下，此处名唤桃花坡，一片桃林延绵数里，桃花开得极好。且远离官道，地处偏僻，行人稀少，倒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这一路行来，果然人烟稀少，桃林中落英缤纷，地上铺着厚厚一层粉色花瓣，马儿踩上去，发出轻柔的声响，淡淡桃花香气弥漫周身，让人心旷神怡。
他笑盈盈地望着我，走在前面，牵着缰绳。他不时回首，说上几句，也没什么重要话，只是让我听到他的声音。我安安稳稳的坐在马背上，听着马蹄踢踢踏踏的声响，他牵我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有花瓣轻轻落在他的发间，他伸手随意地拨去，眼中神情柔得如同流淌的春溪，如同这飘落的繁花。
一时间，我突然觉得，就算一辈子都学不会骑马，也挺好的。
可是看着他长衫后襟上已沾染上灰尘，看到他额上露出细密汗珠，我又有些不忍。
阳春三月的天气，虽已渐渐起来，但是现在已是下午，日也偏西，微风吹着，我骑在马上倒有些凉意。然而柳青函白皙的面庞上却已渗出点点汗珠。
从今晨动身到现在日渐偏西，中间也不过休息了一两个时辰而已。我仅是骑在马上，就已经觉得有些疲累，更不要说他一路都是走过来的。
“青函？”我忍不住开口，“还有多久才到澧县？”
“还有二三十里路吧。”他望望前路，说道，“怕总要到天黑了，不过应该能赶上关城门。”
那总要再走上一个时辰吧。
“既然这样，我们也不必非要赶到进城。前面可有客店？我们先落脚歇息，明天一早再进城也不迟。”
他回头看看我，关切地问：“殿下累了？”
我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有点。”
他笑笑：“也好，天也快黑了，我们今天就不进城了，前面要是有客栈，我们就先歇一宿吧。”
“嗯。”想了想，我又说道，“青函，我要下来。”
他奇怪道：“殿下不是累了么？怎么还要下来？”
“马儿骑久了屁股疼。”我胡乱答着。
他无奈地笑笑，不再说什么，只停住脚步，扶我下来。
双脚踏上地面，这让在马背上晃荡了一天的我反倒有些不习惯了。紧走两步与柳青函并肩，视线又重新落回地面。
也许这么想是有些怪，可是一想到让他一个人受累，我却骑在马上悠悠闲闲的，我怎么也再也忍受自己继续骑在马上了。
这趟出来，本就是到处转转，时间也还充裕，并不急着赶路。我也不想看到他奔波一整天，还是早点找地方休息的好。
说是这么说，看这条路上这么僻静，行人也没有几个，会有客栈么？
正这么想着，已经走出了桃花坡，继续循着小路向北走去，行了约莫三四里，竟远远看到有人烟。
柳青函向那处望了望，道：“门口飘着的似是酒旗，应是个客栈酒肆了。几年前来这里时还未曾见到，想必是新开张。不如我们今晚就在那处落脚？”说着，牵着百里星向那处走去。
 
待走到近前，只见门口果然竖着个旗杆，旗上写着个大大的酒字。这客栈也不大，只上下两楼，后面用围墙围起个院子。小楼像是新建的样子，虽不算破败，却也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客栈，看起来有些简陋。许是客人少，整个院子空空荡荡的，安安静静伫立在四野无人处，看上去竟有些森然。
我与柳青函牵着马走到店门口，店里小二忙跑出来，满脸堆笑：“两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一面说着，一面伸手接过缰绳。
店虽冷，小二哥倒挺热情。
“可有客房？我家公子要歇息一晚。”柳青函答道。这趟出来，他早与我约好，有人处便以公子家仆相待。
“有！楼上上好的客房预备着！”小二一面说着一面将我们引进店内。
进了店内，只见一楼是大厅，摆着四五张桌椅，有楼梯通向二楼客房。店里虽简陋，收拾得还挺干净。这让我刚靠近这客栈的不适又少了几分。
随着我们进屋，柜台后面走出来一个女子，看样子是这客栈的老板娘，年约三十，却是颇具风韵，容长脸盘，柳眉杏目，一身红衣，走起路来一步三摇，人未至，笑先闻。
“哟~两位公子，可是住店？小店二楼上好客房，都备着呢！”走近来，那女子笑得眉眼弯起，转头吩咐小二，“去收拾两间客房，领两位公子上去。”
说着，那女子眼波一扫，已在我与柳青函身上转了个圈，我突然不禁有打了个冷战。正想叫上柳青函先上楼看看，却不防备那女子冷不丁贴了上来，整个人都靠在我身上，在我耳边呵气道：“不知公子要住多长时间？”
她整个人都紧紧贴在我身上，霎时间，我汗毛都竖了起来，想伸手挡开他，下一刻却觉得那女子一对酥胸都贴在我手臂上，我登时吓得动都不敢动。
我哪见过这阵仗，正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听那女子又是一声娇笑，“奴家是这小店老板娘，公子叫奴家翠娘便是。”
她离我极近，连她身上香气都直直钻进我鼻子里，我甚至觉得她的手也开始附上我的腰间抚弄起来。
下一刻，我便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拉着，瞬间离了那女子身子，投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我们只住一个晚上便走。”听到柳青函比平时略显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脱离魔掌。
翠娘看我被拉开，却也不恼不怒，只笑道：“公子真是客气，奴家不过看这位小公子长得俊，与他说两句话罢了，公子害怕奴家吃了他不成？”
我这才敢从柳青函怀中抬起头来，看看对面翠娘细眉微挑，抿着唇，仍是一副媚笑模样。
你你你这跟吃人又有什么分别！
柳青函眉头微微皱起，抓住我左臂的手似乎更加用力了：“我家公子旅途劳顿，还是先去客房休息为好。”
“二位楼上请！”一旁小二忙高声说道，大嗓门冷不丁吓了我一跳，他人已先一步上前引路去了。
柳青函仍是冷着张脸，什么也不说，拉着我跟上小二。
我被柳青函扯着上了楼梯，却仍忍不住回头看看，那翠娘已经回到柜台后面去了。
再回头却见柳青函正紧紧盯着我，一双墨玉般的眸子更显幽深，面上竟没了一贯的笑意，神情古怪，吓得我慌忙收回视线，跟着他走上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