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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七章

    一

    星期六下午,鬼使神差,候明没去网吧,放学后回了家。候明开门进到屋里,一看好热闹。这一天候明的父母也都早回来了,而且家里多了一个人,他的表姐江兰兰来他们家里了。

    候希峰和他的妻子刘冬琴看到候明这么早回来,也觉得奇怪。刘冬琴问候明:

    “你知道你表姐要来吗?”

    候明见了江兰兰羞答答的,没有回答他母亲的问话。刘冬琴又说:“知道吗,你表姐这次来,是专门来给你辅导功课的。”候明听到刘冬琴这么说,见到表姐的兴奋劲转眼之间便没了踪影,他瞪着刘冬琴,也没有再看江兰兰,转身回自己的房间里去了。

    江兰兰看了看刘冬琴,微笑的问:“姨妈,表弟今年是上高二对吗?”

    刘冬琴说:“是!给学校拿了工程赞助,才收的。学习成绩太差。”

    候希峰这时候坐在临窗的沙发里,对刘冬琴说:“说什么呢?”

    刘冬琴听了,回道:“还不是遗传!”

    刚巧候明在自己屋里待不住,打了个旋又走出来,听了母亲在表姐面前这样说他们父子,便哭丧了脸,哀求的说:“妈妈!——董事长也是什么人都可以当的吗?遗传怎么了?”

    候希峰听了不禁微微的一笑。

    江兰兰这次来她的姨家,是因为她在读大学四年级期间,要进行校外的社会实践、工作实践。江兰兰一家住在山西省太原市,知道姨父候希峰在山东省这个市的化工设备厂任职,想得是到这里来,既是进行社会实践又可以进行工作实践,同时还走了已经相隔十几年没走的亲戚,才跨越千里来到了这里。

    因为江兰兰的到来,刘冬琴在外边饭店里订了饭,候明也没有再强调什么理由往外边跑,去网吧。江兰兰和刘冬琴彼此询问着两家和两地的情况,仿佛是在询问各自久别的故乡,很多的感慨和很多的快慰。

    不一会儿,住在另一条街区的刘冬琴的弟弟刘玉山,弟媳钟丽云还有侄女刘晶到了。江兰兰和他们见面,刘冬琴给他们作了作介绍,他们又彼此的寒暄,尤其热情。看得出来,刘晶是个快乐的女孩,不象候明,见了表姐连声称呼都没有。

    江兰兰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刘晶的父母刘玉山和钟丽云也是普通工人,要生活要奋斗,关切的事情跟候明他们自然不一样。从谈话中,江兰兰知道刘晶现在上初中二年级,是班里的学习委员,学习成绩自然不用问。刘晶也问了江兰兰不下十几个问题,连太原市的迎泽大街和五一广场都问了个遍。看到江兰兰与刘晶和候明的舅舅、舅妈他们这么亲热,候希峰和候明都感到了不快。后来候明便对刘晶说:“刘晶你别问了好不好!唠叨起来没个完!”刘晶听到候明的吆喝,话音戛然而止。刘玉山和钟丽云也附和着说刘晶:“你表姐刚来到,你不让她休息休息一个劲的缠着她,不懂事。”江兰兰急忙说:“没事没事,说说话开心。”刘晶虽然打住了话题,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的不快乐,她笑滋滋的,见怪不怪。

    江兰兰在来山东之前,母亲跟刘冬琴联系的时候,刘冬琴曾经提出过让江兰兰顺便帮一下候明的学习,江兰兰也已经答应,这时候江兰兰看到候明一时猴急的象要表达什么,便主动的问候明:“明明,你平时和表妹常来往吗?比如都知道对方的QQ号什么的?”候明听了,想了一下,却没作回答,回头对他爸爸和妈妈刘冬琴说:“什么时候吃饭,我都饿了。”候希峰和刘冬琴正在跟刘玉山和钟丽云说话,并不理他,倒是钟丽云听到了他的要求,对他说:“时间还早了点,不是吃饭的时候,再等一等吧。”候明听了,也不作任何回答,走到客厅的角落里,启动了他们家的电脑。

    平日里,候希峰家里虽然有电脑,也联在网上,候明却不在家里用电脑,非要去网吧。现在这样的场合,不适合开电脑的时候,他却来劲了,不但打开电脑,而且把鼠标拍得“叭叭”响,键盘的声音也不是“哒哒哒”而是“啪啪啪”。候希峰没有管候明怎么样,对候明的乖张仿佛没看见也没有听见。刘冬琴呢,乐得候明忙自己的,省了麻烦。

    江兰兰这时候已经感到自己对这里的环境有一点不适应了。江兰兰对姨家和舅舅家的印象,是这几年听了母亲的一些叙述才在自己的脑子里杜撰的。在她的脑海里,特别是对当着董事长的姨夫候希峰的想象,那是一个长方脸、高个子,面色和蔼但目光深邃洞察秋毫的人,是那种外柔内刚的大男人的形象。可是相见之下,幸亏她的眼睛不近视没戴眼镜,所以才没有发生俗话说的那种大跌眼镜的情景,彼此相安无事。

    吃饭的时间到了,化工设备厂的大公务车一直在楼下等着,在刘冬琴的邀约下,大家纷纷起身向外走出去。机灵的刘晶看见候明没关电脑就向外走,急忙跑过去关电脑。候明看了,生气的问:“关它干什么?开着吧!”

    刘晶一边着急的关着电脑一边说:“省电。”

    候明听了,不屑的说:“小市民!”

    候希峰他们一行人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刘晶和江兰兰在说学校里以学分排名次产生的争议,以综合素质排名次的难把握,和要不要排名次的事。候明走在这群人的中间,见没人理他,突然转回头去对江兰兰和刘晶没头没脑的说:“不就是为了几个臭钱吗?”

    江兰兰和刘晶听了,面面相视。江兰兰看着她们前边这个身体看上去发育得还好的男士,想到自己允诺过的要帮助候明提高学习成绩的事,她已经开始发愁了。

    二

    江兰兰在候希峰家里休息了两天,第三天便搭姨夫的车去了化工设备厂。在厂里,王魁把江兰兰安排在了行政科实习。

    初到化工设备厂,对于江兰兰来说,因为是在外省,所以事事都感到新鲜。

    化工设备厂的整个办公楼内大约有近百名管理人员和技术干部,或许是知道江兰兰是候希峰的侄女的缘故,所有与她有来往的人对她表现的既尊重又很戒备,一点都不热情。平日里,她的姨夫候希峰上班后除了就餐的时间,都在他的办公室里读报,喝茶。听说以前他也曾有过几任女秘书,都因为整日无所事事而自己想办法调到了外单位。现在候希峰只能有时候跟给他开车的小车司机闲聊,但是时间也有限,因为驾驶员归车队管,有他们自己的办公室,给候希峰开车的驾驶员虽然属于专职人员,董事长办公室终究也不是他应该常待的地方,所以大部分时间里,就只有候希峰自己待在他的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相反,总经理王魁却相当的忙,不断的找上门的公事和各种工作安排的小会,有时候是大会,都由他一人主持,一人把握,他也从来不邀请候希峰参与或是过问。王魁还有一个秘书,女的,三十几岁;因为另有为董事长和总经理分别处理日常业务的办公室主任和厂部办公室,所以王魁的这个秘书从事的并非文秘工作,而是常在市场、供应科和各车间管材料的人员之间来往,帮助王魁核定购入物资的价格情况,做着侦察员的工作。平日里王魁不但忙,不但常常会被一些干部和职工簇拥在中间,而且他还有一件更辛苦的工作,就是他也要不断的抽一点时间去跟候希峰聊一聊;不是聊工作,而是聊一些家常,一些生活方面的事,为的是增进感情。因为在化工设备厂,虽然看上去候希峰管的事很少,但他管到的这很少的事情却是财务和财务处,除去生产的进出费用,一应的工资支出,消费和应酬支出却是必须由他核准多少,由他签字才能兑现的。这是权限也是法律。

    江兰兰在行政科待了一阵子,干些录入名册,打印文件的事。王魁专门来看过江兰兰几次,谈话之间,江兰兰对王魁表示她很想换换地方,或者是到车间里去实习一阵,参加一些实际的生产活动。王魁先是说:“不好吧,车间里有些地方是有危险的,我要对你负责任的。”后来自己却又答应了,答应由他来安排。之后王魁问江兰兰说:“兰兰,毕业以后想回山东老家来吗?到这里来就业?这里可以是你的选择之一。”他又解释说:“这不是以我或是以你姨父的关系提出来的,而是以单位的名义向你建议。”江兰兰听了,对王魁的建议表示了由衷的感谢,说:“或者要在父母跟前找工作比较合适,后来可以照顾双亲。”王魁夸奖道:“哟!你有孝敬父母的心,这要鼓励。现在都是独生子女居多,离家近,这的确是个不能不考虑的实际问题。”在王魁这里,江兰兰感觉到了在候希峰那里感觉不到的离家在外的人所需要的关怀和友情,这使她对王魁有了好感而对自己的姨夫却产生出一股说不出的失望。同时江兰兰也感觉到了王魁对自己的姨夫存在的不满和轻视。因为在王魁面前,干部们都尽量的躲避江兰兰,避免与她过于亲热,对她表示出疏远。这种以对她的疏远来向王魁示好的玄机,这种压抑,说明了王魁虽然忙得要命,但是他对工作的态度其实并不积极,他积极行使的是对人的控制和不断的安插人分享利益获取势力的个人努力。也许在王魁的心里,权衡他和候希峰的能力与地位,存在了过大的反差而有了太大的失衡。江兰兰置身事外,又是从外地来到这里,那感觉便凸显出来,象是一道外省的风景。

    后来,江兰兰被王魁安排到了试验站实习,王魁又去看她,问起她在候希峰家里住了这许久,过得怎么样。看到王魁来,试验站的干部职工们都躲到办公室外边的试验区去了。江兰兰听了王魁关切的提问却沉吟了。看到江兰兰好象不好回答的样子,王魁却提高了声音说:“你姨父是个大好人!”江兰兰只好也表示同意。这之后王魁却:“嘻嘻嘻嘻”的笑起来,问了一个不严肃的问题:“你姨母是不是常骂你姨父?骂得不太好听?”江兰兰听了,也“哧哧哧哧”的笑起来。这之后,他们似乎已经超越了领导和被领导的关系而成了单纯的朋友。江兰兰说:“我姨夫只接受强加给他的意志。你对他好尊重他,他以为他是上级是长辈,是施恩的人。我呢,是下级是下一辈,是受恩的人。我好象是有求于人,求助来了。可是我的表弟候明呢,却很象是他的长辈,任凭骄纵,连是非曲直都不加区分。”

    听了江兰兰的分析,王魁也激动起来,举起右手说:“同意!”又说:“一批一批的大学生,是这个时代的骄傲。”江兰兰问:“这么说,你给我姨夫作副手,是不是很累呀?”王魁听到江兰兰这么问,也沉吟了。江兰兰朝他诡秘的笑了笑。王魁却正正经经的看着江兰兰,沉吟道:“怎么说呢?人的能力、品质都是有长有短,合理的使用才是关键。可以说是风气、也可以说是风俗吧,起了作用。你姨父,忠厚老实,当董事长,抓总,管财务。我呢,能者多捞,搞生产经营。试想一下,如果把我们俩调换过来,你想想看。他忠厚老实,搞生产经营,我精明强干,干个董事长,看着财务处,把紧财务。结果会怎么样?”江兰兰听了,沉思良久,说:“只有忠厚老实,这是不是太过时了?一个经营者,既使没有理想,也应该有点爱憎,有点进取之心吧?如果连黑白、好坏、是非、功过、这些是是非非都懒得区分,那和一具尸体有什么区别?”江兰兰感到了自己的冲动,难为情的对王魁笑了笑,又说:“你认为这样安排是合理的吗?”王魁说:“合理啊!”江兰兰感到王魁言不由衷。总体的感觉是王魁很个人;她的姨夫很失败,在厂里在家里是一样。想了很久,江兰兰才明白王魁所说的合理只是一种自嘲式的悖论。她说:“其实合理与不合理都是相对的是吗?进步就是对合理的不断的追求过程。我们向你们长辈学习,想要的不是合理不合埋,而是一种榜样,一种工作和生活的榜样,或者是工作生活的参考。”王魁问:“那你找到了吗?没找到?”江兰兰说:“找到了。”“那是谁?在那里?”王魁问。江兰兰说:“在太原,是我的父母。”王魁听了江兰兰的话,想“哈哈”大笑,张了张嘴却没笑出声来,说:”江兰兰你太聪明。我知道我有毛病,不是你们理想中的领导干部,但是能跟你聊天,跟你谈人生,这真是难得的人生快事啊。你姨父他是万万没有这种福气!对此,我非常感谢你,谢谢你!兰兰!”江兰兰对王魁微微的笑着,轻轻的,让人不易觉察的撇了撇嘴。

    在易粪而食的名利场下,/从那铺展而多的垃圾的缝隙里,/你看到了光灿,/这是金子。/在污染到窒息的酒糟气中,/你感觉到有清风拂过,/心胸为之开阔,/心血为之畅流,/这是你心之向往的开怀而又放心的生活。/这是她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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