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二章
再次见到胤祯，是在苏麻喇姑的院子外。乌恩带着兰英从御花园遛弯回来，远远地便看见胤祯站在那儿。胤祯穿着靛青色马蹄袖箭衣，靠在宫墙上，把玩着一块翡翠。乌恩不想见到胤祯，往回走了几步，又觉得自己没有理由要逃避，便仰首走了过去。
乌恩没有看胤祯，径自从胤祯的身边走过。胤祯唤住了她：“乌恩，等一等。”乌恩回过头来，问道：“十四爷有何事吩咐？”胤祯撇了撇嘴，举起手中的那块翡翠，道：“悫靖都跟我说了，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喏，这个，送给你。”乌恩撇过头去，道：“十四爷这是来跟我道歉吗？可是我好像没有听到抱歉二字。”胤祯道：“我不是说我误会你了么，还挑了一块上好的翡翠送给你，你还想怎样？”乌恩道：“既然是道歉，那就该有诚意。你在那么多人面前羞辱我，说一句误会，送一块翡翠，就想了结？”胤祯道：“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要跟你这个小女孩道歉不成？要我道歉，除非太阳立即消失了，见不到光，像是六月雪一般，才显得你的委屈。”
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乌恩和胤祯抬头，见天空之中，太阳渐渐地被遮挡。乌恩笑了起来，对胤祯道：“你瞧，老天爷都觉得我委屈，让你跟我道歉。”胤祯涨红了脸，把那块翡翠往乌恩手里一塞，扔下一句：“我就是不道歉。”然后一跺脚，跑了开去。
这是康熙四十三年十一月丁酉朔，日有食之。康熙还宫。钦天监的仪器测验与七政历不符，钦天监官向康熙请罪，康熙免之。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一连下了几场大雪，紫禁城一片素白。敦恪病了，躺在床上，无法起身。温恪日日陪伴在敦恪身边，照顾敦恪。胤祥知妹妹病重，亦甚为心急，时常探望。乌恩和悫靖一同去敦恪处，见敦恪躺在那里，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温恪坐在床边，用帕子沾了水，替敦恪擦着额头。乌恩对温恪道：“听说你几日都未好好休息。我来照顾敦恪，你先去歇一歇吧。”温恪微微笑道：“不用了，我能撑得住。”温恪带着怜爱的目光，望着敦恪，轻声地说道：“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下朝之后，胤祥也来了。胤祥问了问敦恪的病情，又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喂敦恪喝药。乌恩和悫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雪已经停了，地上的积雪厚厚的堆着，映着亮亮的光。乌恩向悫靖挥手告别。悫靖穿着花盆底鞋，雪天路滑，扶着宫女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乌恩穿着鹿皮小靴，走起路来方便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忽见前边的雪地里蹲着一个女孩，低着头，手里拿着簪子，不知在做些什么。乌恩好奇，便走近去。走了几步，又见雪地上有一行字，正是那个女孩用簪子划出的。乌恩看了一会儿，勉强认出那些字，尽是“策棱”二字。那女孩背对着乌恩，大红羽纱鹤氅拖在雪上，已经被雪水浸湿。乌恩道：“你的大氅下摆打湿了。”那女孩听到声音，赶紧站起来，用脚去涂雪地上的字，但脚下一滑，几乎摔倒，幸好乌恩上前扶住了她。乌恩看见这女孩的面容，瓜子脸，丹凤眼。乌恩笑了，道：“纯悫。原来是你呀。”纯悫红了脸，蹲下身，用手把雪地上的字弄糊了，然后向乌恩告辞，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又一连下了几日的雪。大雪天，屋外严寒，乌恩便窝在屋里不愿出去。吃过午饭，坐在炕上，手里捧着暖炉，有些犯困。但冬天日短，不敢午睡，怕晚上没了困头。苏麻喇姑依旧跪在佛前诵经念佛，碧菡和兰英便在暖阁同乌恩一起闲话，暖阁的门开着，帘子掀起，若是苏麻喇姑要唤人，也听得见。屋子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宫女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着寒风呼啸的声音，屋里暖暖的，气氛安宁。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柳絮一般纷飞。悫靖来了，跺了跺脚，脱下外面的斗篷，交给宫女们拿了，然后脱了鞋，爬到炕上来。乌恩把手中的暖炉递给悫靖，见悫靖头上的大红猩猩毡昭君套上亦沾着雪花，便举手替悫靖掸了掸，道：“这么大的雪，你还往这边来。也不好好打着伞，都沾满了雪花。”悫靖用暖炉捂着手，嘿嘿地笑了笑，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方才去皇太后娘娘那里请安，想着你这里近，便过来坐坐。”说着，又对她的宫女道：“替我把这个昭君套拿下来吧，戴着怪难受的。”碧菡原本是歪坐在炕沿上的，悫靖一来，她便起身，站在炕边。碧菡笑着对悫靖道：“我来替格格除下吧。”说着，走近来，替悫靖把昭君套除了下来，交给悫靖的宫女，然后又走出去，端了茶果进来。悫靖笑道：“不必张罗了，方才在慈宁宫已经吃饱喝足。”乌恩笑道：“你不吃就罢了。我倒是有些饿了，我来吃。”
乌恩拿了几块点心吃了，悫靖坐在一旁，拿着小铜火箸儿拨弄着暖炉里的灰，说着在慈宁宫里听来的闲话：“方才策棱家的也来了，挺着大肚子，已经怀了身孕呢。下雪天，一个孕妇还要进宫来，策棱真是不会疼媳妇。”乌恩听到策棱这个名字，忽然想到那日纯悫在雪地里用簪子划的名字，便问道：“策棱是谁？”悫靖道：“我忘了，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说起来，策棱还是成吉思汗的世孙，葛尔丹入侵喀尔喀，策棱便随他的祖母投奔来京。皇阿玛赐他居住京师，还让他在内廷教养长大。”乌恩听了，心想，原来他是在内廷长大的，难怪纯悫会认得他。再看看悫靖，不由得一笑，康熙的这几个女儿都是多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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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恩没有看胤祯，径自从胤祯的身边走过。胤祯唤住了她：“乌恩，等一等。”乌恩回过头来，问道：“十四爷有何事吩咐？”胤祯撇了撇嘴，举起手中的那块翡翠，道：“悫靖都跟我说了，看来是我误会你了。喏，这个，送给你。”乌恩撇过头去，道：“十四爷这是来跟我道歉吗？可是我好像没有听到抱歉二字。”胤祯道：“我不是说我误会你了么，还挑了一块上好的翡翠送给你，你还想怎样？”乌恩道：“既然是道歉，那就该有诚意。你在那么多人面前羞辱我，说一句误会，送一块翡翠，就想了结？”胤祯道：“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要跟你这个小女孩道歉不成？要我道歉，除非太阳立即消失了，见不到光，像是六月雪一般，才显得你的委屈。”
光线渐渐地暗了下来。乌恩和胤祯抬头，见天空之中，太阳渐渐地被遮挡。乌恩笑了起来，对胤祯道：“你瞧，老天爷都觉得我委屈，让你跟我道歉。”胤祯涨红了脸，把那块翡翠往乌恩手里一塞，扔下一句：“我就是不道歉。”然后一跺脚，跑了开去。
这是康熙四十三年十一月丁酉朔，日有食之。康熙还宫。钦天监的仪器测验与七政历不符，钦天监官向康熙请罪，康熙免之。
天气一日冷似一日，一连下了几场大雪，紫禁城一片素白。敦恪病了，躺在床上，无法起身。温恪日日陪伴在敦恪身边，照顾敦恪。胤祥知妹妹病重，亦甚为心急，时常探望。乌恩和悫靖一同去敦恪处，见敦恪躺在那里，盖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半张脸在外面，脸色苍白，不住地咳嗽。温恪坐在床边，用帕子沾了水，替敦恪擦着额头。乌恩对温恪道：“听说你几日都未好好休息。我来照顾敦恪，你先去歇一歇吧。”温恪微微笑道：“不用了，我能撑得住。”温恪带着怜爱的目光，望着敦恪，轻声地说道：“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下朝之后，胤祥也来了。胤祥问了问敦恪的病情，又从宫女手中接过药碗，喂敦恪喝药。乌恩和悫靖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雪已经停了，地上的积雪厚厚的堆着，映着亮亮的光。乌恩向悫靖挥手告别。悫靖穿着花盆底鞋，雪天路滑，扶着宫女的手，小心翼翼地走着。乌恩穿着鹿皮小靴，走起路来方便了许多。
走了一会儿，忽见前边的雪地里蹲着一个女孩，低着头，手里拿着簪子，不知在做些什么。乌恩好奇，便走近去。走了几步，又见雪地上有一行字，正是那个女孩用簪子划出的。乌恩看了一会儿，勉强认出那些字，尽是“策棱”二字。那女孩背对着乌恩，大红羽纱鹤氅拖在雪上，已经被雪水浸湿。乌恩道：“你的大氅下摆打湿了。”那女孩听到声音，赶紧站起来，用脚去涂雪地上的字，但脚下一滑，几乎摔倒，幸好乌恩上前扶住了她。乌恩看见这女孩的面容，瓜子脸，丹凤眼。乌恩笑了，道：“纯悫。原来是你呀。”纯悫红了脸，蹲下身，用手把雪地上的字弄糊了，然后向乌恩告辞，低着头，匆匆地走了。
又一连下了几日的雪。大雪天，屋外严寒，乌恩便窝在屋里不愿出去。吃过午饭，坐在炕上，手里捧着暖炉，有些犯困。但冬天日短，不敢午睡，怕晚上没了困头。苏麻喇姑依旧跪在佛前诵经念佛，碧菡和兰英便在暖阁同乌恩一起闲话，暖阁的门开着，帘子掀起，若是苏麻喇姑要唤人，也听得见。屋子里弥漫着檀香的味道，宫女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听着寒风呼啸的声音，屋里暖暖的，气氛安宁。
屋外的雪越下越大，像是柳絮一般纷飞。悫靖来了，跺了跺脚，脱下外面的斗篷，交给宫女们拿了，然后脱了鞋，爬到炕上来。乌恩把手中的暖炉递给悫靖，见悫靖头上的大红猩猩毡昭君套上亦沾着雪花，便举手替悫靖掸了掸，道：“这么大的雪，你还往这边来。也不好好打着伞，都沾满了雪花。”悫靖用暖炉捂着手，嘿嘿地笑了笑，然后摇头晃脑地说道：“方才去皇太后娘娘那里请安，想着你这里近，便过来坐坐。”说着，又对她的宫女道：“替我把这个昭君套拿下来吧，戴着怪难受的。”碧菡原本是歪坐在炕沿上的，悫靖一来，她便起身，站在炕边。碧菡笑着对悫靖道：“我来替格格除下吧。”说着，走近来，替悫靖把昭君套除了下来，交给悫靖的宫女，然后又走出去，端了茶果进来。悫靖笑道：“不必张罗了，方才在慈宁宫已经吃饱喝足。”乌恩笑道：“你不吃就罢了。我倒是有些饿了，我来吃。”
乌恩拿了几块点心吃了，悫靖坐在一旁，拿着小铜火箸儿拨弄着暖炉里的灰，说着在慈宁宫里听来的闲话：“方才策棱家的也来了，挺着大肚子，已经怀了身孕呢。下雪天，一个孕妇还要进宫来，策棱真是不会疼媳妇。”乌恩听到策棱这个名字，忽然想到那日纯悫在雪地里用簪子划的名字，便问道：“策棱是谁？”悫靖道：“我忘了，你不记得以前的事了。说起来，策棱还是成吉思汗的世孙，葛尔丹入侵喀尔喀，策棱便随他的祖母投奔来京。皇阿玛赐他居住京师，还让他在内廷教养长大。”乌恩听了，心想，原来他是在内廷长大的，难怪纯悫会认得他。再看看悫靖，不由得一笑，康熙的这几个女儿都是多情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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