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九节 秋夜雨（1）
“小越，我们是为你好。”
“你们不再为我好时，我才能真的好一些。”
“我们不是要害你。”
“那就别再害我了。”
“你怎么不吃药？我们跟心理医生说起这些，医生说我们是不合格的父母，要我们看着你吃下去。”
“别让那些狗屁医生坑钱！我没神经病！”
“没人说你有神经病，这些镇定药对你有好处。你把药吃了，不然我和你爸看你这个样子，饭都吃不下！”
“啊——早晚让你们逼疯！！！”
“混帐东西！你看你妈瘦了多少？”
“对我这个混帐东西，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请别再管我。”
“我们不管你谁管你？让你自生自灭？”
“我只需要复读的学费，以后加倍还你。给不给，你一句话。”
“啪！”
不是钱的声音。
……
高中复读的一年，吴越只在过年回家了一次。高考后的暑假，他留在市区打工，即为了方便见魏可也是为了不回家，一不小心就和魏可分手了。当然，他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仍然是爸妈给的。
爱，或许有错，绝对无罪。
……
秋夜雨中，吴越漫步在陵大校园里，他想家了。
拿起手机，光标停留在家里的座机号码上，吴越还是按不下通话键，转而拨打魏可的号码征询意见。
……
“事实已经证明，我爸妈的想法和做法都是错的，我高一时成绩一塌糊涂，高二时从只会学习的乖乖仔变成杨任游那种所谓‘差生’，会调皮捣蛋了，总也好过一无是处的书呆子吧？他们说我是浪费生命，高三一年我妈陪读看着我，除了唠叨还是唠叨！我学习上不去，那种负罪感让我连死的心都有！我自闭了，我爸就说我有心理障碍，逼我去看医生。天！那究竟是我的人生还是他们的人生？我没被那些无微不至、无所不用其极的‘爱’折磨疯掉已经算走运了。‘你不懂事’、‘你把自己害了’、‘你以前多好多听话啊’、‘我们把心操碎了’等等，这才是高三时导致我自闭的原因。高四的一年我离他们远远的，把成绩补上了啊！我现在身心健康，很正常啊！”说起高中的经历，吴越变得气愤。
“听你说过N次了。所以，你就得出离父母越远越好的结论？”魏可问。
“当然，这是通过实践总结出的。”
“假话都说得那么干脆！没有我这个偶然因素，在高四你能进步那么快？现在的你离家还不够远？还需要屏蔽掉家人的关怀？勤于和家庭联系，是已经成年的我们对父母的责任好不好？世上无条件对你好的只有你爸妈两个——不要扯我，我诚实地告诉你，你对我不好我也不会再对你好。而你父母不同，他们会永远、无条件关怀你。你的心胸太狭隘了，爸妈错了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那么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如果以后我犯了错，看来只能主动离开你。”
“不，不！你和我爸妈不同。”
“你的意思是，女朋友比爸妈还重要？那样不公平。我可是觉得，你的重要性连我爸妈一半的一半的一半都不到，毫不夸张。”电话里的魏可咄咄逼人。
吴越笑说：“那你也没必要说这么直接啊？瞧在你的面子上，我向你公婆道歉总行吧？”
“少贫嘴。那是你的父母，没人逼你向他们道歉。瞧在我的面子上向父母道歉？原来你根本看不起他们！”
“哪有啊？”吴越叫冤。
“那你是不是觉得他们老土，思想落后？
“有那么一点……但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你觉得自己已经成年，接受了新时代的教育，又涉猎西方文化，所以就有了思想观念上的优越感？那你小的时候不懂事范了错，难道你爸妈的态度，也是对你不理不睬？你成年了，他们年老了，如果你有优越感，要做的是反哺而不是远走高飞。”
吴越招架不住了，说：“我不是铁石心肠，一年多不和父母好好说话总不太好。”
“仅仅是不太好吗？”魏可还是不依不饶，她要一次性说服吴越，“你现在的做法，不单纯是逃避自己对家庭的责任，更是残忍的冷暴力，是对亲人冷血的报复。你既然把父母当作陌生人，那么你作为一个成年人，为什么不自食其力？为什么还要接受家里的钱？”
这番话打击力度更强了，噎的吴越答不上一个字。
楞了有五六秒，吴越说：“你真狠，以前为什么不这么说我？”
“你承认自己想家了，就是在动摇。如果还是像宋辞那样冰封着自己，连条裂缝都找不到，我说了也没用。”
“你愿意提起宋辞的家事了？”
“秦三磊和你单独聊了那么久，难道他没说与你？”魏可的推断敏锐而准确。
“秦三磊说宋辞对父亲和秦三磊他妈有误会，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不能确定，即便是误会，换作是我，我也会误会。”魏可说，“不要把话题岔开，继续说你。”
“不用继续了，我这就向家里认错，给以后的小小越、小小可做榜样。”
“道歉时诚恳一些，爸妈是带大你的人，你不用顾忌自己的那点面子，挂了吧。”
“别忙。”
“嗯。”
“我爱你。”吴越照例说出这三个字。
挂了电话，吴越长舒了一口气，郁闷地说道：“强势的女人。”
吴越边走边想着道歉的话，不知不觉又走到北操场，他停留在竹林边那小块细密的草地上，曾驻足的地方，他不愿再挪开脚步。细雨微风，隔着竹林七八米外，宋辞向上天寄托着哀思。
躺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吴越拨通家里的座机。
“没钱了？”语音生硬，接电话的是吴越的父亲。
想到自己需要家里汇钱时才打电话，吴越心中惭愧，说：“不是，我在学校有固定的收入，足够我的生活费。”
“那你不想再和家里联系了？”
吴越似乎听到了年近半百的父亲心碎的声音，鼻子一酸说：“爸，对不起。”
……
“不错不错，很贤慧。别管能不能结婚，先好好处着。”
吴越说明自己在大学的情况，两父子聊得很开心，吴越说：“她要是进了门，我真担心我妈不是她对手。”
“哈哈——”吴越父亲朗声笑道，“你打来电话，你妈就一直在旁边听着，和你妈说话吧。”
……
再听起母亲的唠叨，感觉那么的温馨。
“看天气预报，武陵要降温，你多穿件衣服别受凉了。说了这么久，你早点睡吧。记得把烟戒了。”
“现在正下着雨呢，我已经躺下了。”唠叨听多了，还是有点不自在，吴越躺在草地说。
“挂了吧。”
“别忙。”
“恩。”
“我……你们也早点睡。”
对于交往不到一年的女朋友，吴越可以毫不犹豫重复“我爱你”，对于养育自己近二十年的母亲，明知“我爱你”会给她莫大的感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挂了电话，吴越才鼓起勇气对着暗下的手机说：“妈，我永远爱你。”
话音刚落，吴越念家的情绪就被破坏了——突然的哭声从竹林近处蔓延开来，从声音里能听出是个女生。
“是哪个小女生的爱情死掉了，在下雨天破坏我的情绪？还偷听了我的电话。”吴越心里猜测着，站起身去竹林，想要瞧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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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不再为我好时，我才能真的好一些。”
“我们不是要害你。”
“那就别再害我了。”
“你怎么不吃药？我们跟心理医生说起这些，医生说我们是不合格的父母，要我们看着你吃下去。”
“别让那些狗屁医生坑钱！我没神经病！”
“没人说你有神经病，这些镇定药对你有好处。你把药吃了，不然我和你爸看你这个样子，饭都吃不下！”
“啊——早晚让你们逼疯！！！”
“混帐东西！你看你妈瘦了多少？”
“对我这个混帐东西，你们已经仁至义尽了！请别再管我。”
“我们不管你谁管你？让你自生自灭？”
“我只需要复读的学费，以后加倍还你。给不给，你一句话。”
“啪！”
不是钱的声音。
……
高中复读的一年，吴越只在过年回家了一次。高考后的暑假，他留在市区打工，即为了方便见魏可也是为了不回家，一不小心就和魏可分手了。当然，他的大学学费和生活费仍然是爸妈给的。
爱，或许有错，绝对无罪。
……
秋夜雨中，吴越漫步在陵大校园里，他想家了。
拿起手机，光标停留在家里的座机号码上，吴越还是按不下通话键，转而拨打魏可的号码征询意见。
……
“事实已经证明，我爸妈的想法和做法都是错的，我高一时成绩一塌糊涂，高二时从只会学习的乖乖仔变成杨任游那种所谓‘差生’，会调皮捣蛋了，总也好过一无是处的书呆子吧？他们说我是浪费生命，高三一年我妈陪读看着我，除了唠叨还是唠叨！我学习上不去，那种负罪感让我连死的心都有！我自闭了，我爸就说我有心理障碍，逼我去看医生。天！那究竟是我的人生还是他们的人生？我没被那些无微不至、无所不用其极的‘爱’折磨疯掉已经算走运了。‘你不懂事’、‘你把自己害了’、‘你以前多好多听话啊’、‘我们把心操碎了’等等，这才是高三时导致我自闭的原因。高四的一年我离他们远远的，把成绩补上了啊！我现在身心健康，很正常啊！”说起高中的经历，吴越变得气愤。
“听你说过N次了。所以，你就得出离父母越远越好的结论？”魏可问。
“当然，这是通过实践总结出的。”
“假话都说得那么干脆！没有我这个偶然因素，在高四你能进步那么快？现在的你离家还不够远？还需要屏蔽掉家人的关怀？勤于和家庭联系，是已经成年的我们对父母的责任好不好？世上无条件对你好的只有你爸妈两个——不要扯我，我诚实地告诉你，你对我不好我也不会再对你好。而你父母不同，他们会永远、无条件关怀你。你的心胸太狭隘了，爸妈错了都不能得到你的原谅，那么我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如果以后我犯了错，看来只能主动离开你。”
“不，不！你和我爸妈不同。”
“你的意思是，女朋友比爸妈还重要？那样不公平。我可是觉得，你的重要性连我爸妈一半的一半的一半都不到，毫不夸张。”电话里的魏可咄咄逼人。
吴越笑说：“那你也没必要说这么直接啊？瞧在你的面子上，我向你公婆道歉总行吧？”
“少贫嘴。那是你的父母，没人逼你向他们道歉。瞧在我的面子上向父母道歉？原来你根本看不起他们！”
“哪有啊？”吴越叫冤。
“那你是不是觉得他们老土，思想落后？
“有那么一点……但没你说得那么严重。”
“你觉得自己已经成年，接受了新时代的教育，又涉猎西方文化，所以就有了思想观念上的优越感？那你小的时候不懂事范了错，难道你爸妈的态度，也是对你不理不睬？你成年了，他们年老了，如果你有优越感，要做的是反哺而不是远走高飞。”
吴越招架不住了，说：“我不是铁石心肠，一年多不和父母好好说话总不太好。”
“仅仅是不太好吗？”魏可还是不依不饶，她要一次性说服吴越，“你现在的做法，不单纯是逃避自己对家庭的责任，更是残忍的冷暴力，是对亲人冷血的报复。你既然把父母当作陌生人，那么你作为一个成年人，为什么不自食其力？为什么还要接受家里的钱？”
这番话打击力度更强了，噎的吴越答不上一个字。
楞了有五六秒，吴越说：“你真狠，以前为什么不这么说我？”
“你承认自己想家了，就是在动摇。如果还是像宋辞那样冰封着自己，连条裂缝都找不到，我说了也没用。”
“你愿意提起宋辞的家事了？”
“秦三磊和你单独聊了那么久，难道他没说与你？”魏可的推断敏锐而准确。
“秦三磊说宋辞对父亲和秦三磊他妈有误会，你也这么认为吗？”
“我不能确定，即便是误会，换作是我，我也会误会。”魏可说，“不要把话题岔开，继续说你。”
“不用继续了，我这就向家里认错，给以后的小小越、小小可做榜样。”
“道歉时诚恳一些，爸妈是带大你的人，你不用顾忌自己的那点面子，挂了吧。”
“别忙。”
“嗯。”
“我爱你。”吴越照例说出这三个字。
挂了电话，吴越长舒了一口气，郁闷地说道：“强势的女人。”
吴越边走边想着道歉的话，不知不觉又走到北操场，他停留在竹林边那小块细密的草地上，曾驻足的地方，他不愿再挪开脚步。细雨微风，隔着竹林七八米外，宋辞向上天寄托着哀思。
躺倒在湿漉漉的草地上，吴越拨通家里的座机。
“没钱了？”语音生硬，接电话的是吴越的父亲。
想到自己需要家里汇钱时才打电话，吴越心中惭愧，说：“不是，我在学校有固定的收入，足够我的生活费。”
“那你不想再和家里联系了？”
吴越似乎听到了年近半百的父亲心碎的声音，鼻子一酸说：“爸，对不起。”
……
“不错不错，很贤慧。别管能不能结婚，先好好处着。”
吴越说明自己在大学的情况，两父子聊得很开心，吴越说：“她要是进了门，我真担心我妈不是她对手。”
“哈哈——”吴越父亲朗声笑道，“你打来电话，你妈就一直在旁边听着，和你妈说话吧。”
……
再听起母亲的唠叨，感觉那么的温馨。
“看天气预报，武陵要降温，你多穿件衣服别受凉了。说了这么久，你早点睡吧。记得把烟戒了。”
“现在正下着雨呢，我已经躺下了。”唠叨听多了，还是有点不自在，吴越躺在草地说。
“挂了吧。”
“别忙。”
“恩。”
“我……你们也早点睡。”
对于交往不到一年的女朋友，吴越可以毫不犹豫重复“我爱你”，对于养育自己近二十年的母亲，明知“我爱你”会给她莫大的感动，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挂了电话，吴越才鼓起勇气对着暗下的手机说：“妈，我永远爱你。”
话音刚落，吴越念家的情绪就被破坏了——突然的哭声从竹林近处蔓延开来，从声音里能听出是个女生。
“是哪个小女生的爱情死掉了，在下雨天破坏我的情绪？还偷听了我的电话。”吴越心里猜测着，站起身去竹林，想要瞧个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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