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六节 无心插柳（2）
前排的宋辞站起来，她问郑小年：“郑老师，你在美国留学时，美国的大学生在课堂上回答问题也需要站立吗？”
“不需要，教师进教室时学生也不用起立。”
宋辞又问何丽莱：“何老师，请问你和历届学生的关系融洽吗？”
何丽莱不说话。
宋辞说：“你已经说过了，学生抱怨甚至在私底下骂人。我觉得平等是新时代师生关系的一个基础，尊重就必须是相互的。吴越被你罚站，他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尊重，所以没有表现出对你的尊重。”
郑小年补充道：“在美国，教师在课下对学生使用Mr、Miss这些尊称，毕竟大学生多是成年人。”
“文化不同怎能一概而论？”何丽莱说，“难道要我们叫吴越先生、宋辞小姐？”
宋辞说：“那倒不必，我们只是在讨论大学课堂上学生是否需要站立。在课堂上，老师出于工作的需要才站立，我也有过几十位老师了，自习课上他们很少站着，因为不需要。学生的任务是学习，有站立的‘需要’吗？”
临时班长武庆说：“自习课上，学生不断问问题，老师也是坐不住的。”
“那也是出于工作需要啊。”小乙说。
武庆又说：“站立是表达对老师的尊敬，国家尊敬老师所以设立教师节。”
“课堂上是学习的时间不是表达尊敬的时间，站起来、坐下去不浪费时间么？多此一举。”宋辞反驳。
武庆说：“讨论这个问题也是在浪费时间，不如不讨论。”
“不讨论？那么老师进教室学生起立，老师提问学生站立，这些是天然的还是前人讨论出的？”吴越也反驳。
武庆又说：“在课堂上坐着回答问题，难道你们不觉得别扭？”
“难道坐着比站着还要别扭？如果是，那就如同站着比跪着还要别扭，古代的草民在县官面前就是这样。”吴越不留情地说。
宋辞接道：“阿Q总觉得站不住，身不由己地蹲了下去，而且终于趁势改为跪下了。”
（鲁迅先生《阿Q正传》第九章。）
全班人大笑，其他学生纷纷发言。
“如果举手后不用站起来，我在课堂肯定会积极一些。”
“表达尊敬不需要借多余的形式，假如我心中没有尊敬，表达出来也是假的。”
“就成机械化的动作了……本来也差不多。”
“老师也有坐着讲课的时候，学生仍然是站着回答问题，是否可以说老师在不尊重学生？坐着回答问题就是对老师不尊敬？荒谬！”
“我爸也是教师，他说国家既然设有教师节，就应该再设农民节、医生节、工人节等。”
……
班级里学生们的讨论，争取“不站权”的声音占了绝对上风。
宋辞对何丽莱说：“何老师，我们会向任课老师提出不站的要求，如果他们同意，你不会干涉吧？”
“作为你们的任课老师之一，我是不会同意的。”
吴越问：“假如其他老师全部同意呢？”
何丽莱冷冷道：“如果你有本事把他们全部说服，那么我也同意。”
宋辞针锋相对地说：“您要保证，不通过工作关系向其他任课老师施加压力。”
何丽莱怒道：“‘站与不站’的讨论到此为止！吴越，你现在解释为什么缺席阅兵和班会迟到。”
学生的“不站权”总算有了回旋的余地，这是郑小年与何丽莱观念不同所引发的冲突，反映为吴越宋辞等人与班主任、武庆毫不让步的辩论。
见到何丽莱责问吴越，坐在宋辞旁边的米兰说：“吴越去买班级物品，所以才迟到。”
除了武庆和卓不凡， 班里的学生都随声附和。
“他去买足球了。”
“没错。”
“足球就在我们宿舍里，吴越刚把钥匙还我。”
……
郑小年狠狠拍了一下讲座，斥道：“集体造假，不像话！你们心中有没有‘诚信’二字？”
温文尔雅的郑小年发火，教室里鸦雀无声，无人再敢扯谎。
吴越说：“我违纪是因为私事，没有任何借口，按照校规该如何处罚我接受，但我不相信校规上有体罚这一条。”
说完，吴越便坐下，前排的宋辞也坐了下。
此后，无论在课堂上还是班会上，没有特殊的原因，吴越和宋辞所在班级的学生再也无人站立着发言。
（二）
对于吴越的违纪，何丽莱对他的道德成绩进行扣分，吴越表示接受。何丽莱还要对带头说谎的米兰扣分，学生们反映激烈，几乎所有人都以说谎自己也有份为由主动要求被扣分，何丽莱只得作罢。
所谓道德成绩，是学生申请校方奖学金的条件之一，另外两个是考试成绩和实践成绩。
郑小年说：“考试成绩占70%，道德成绩和实践成绩各占15%，任何一项成绩不及格都不可以申请奖学金。你们的道德成绩由何老师评定，主要是纪律方面，尤其是，呵呵，绝对不能有危害国家的行为，严重会被开除。实践成绩主要由我评定，指社区服务、校内服务、校外兼职等，你们要出示比如兼职单位盖章或签字之类的证明。如果被怀疑造假，将接受校方审查，如果你能详细描述出那些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而且让我们找不出破绽，那么恭喜你过关了。如果不能，将记入毕业档案。我们这些审查者不受校方管辖，不会在乎影响你校毕业生的质量。”
何丽莱说：“关于纪律。我会参考任课老师、校方纪检对你们的评定。你们在宿舍的表现，会由班委汇报给我。班委制度也做了变更，我们班设两名班委，一个管理男生宿舍，一个管理女生宿舍。班委每半年作一次换届，表现优秀可以连任一届。每名班委，每月将得到800元的工资，现在选班委。”
听见做班委有钱可拿，班里面一片欢腾。
郑小年笑着说：“吴越和宋辞注意了，何老师说的是校规，你们别再试图改变它。”
吴越说：“我推荐武庆当男生班委，军训期间他是临时班长，能力强表现服众。”
小乙对吴越说：“我推荐你，女生中推荐宋辞，你们已经成为班级的意见领袖了。”
吴越知道小乙的性格，玩笑归玩笑，但说出来就是当真的。与班主任争论“不站权”时，武庆没有站到学生一边令很多人鄙视，小乙对他很不爽。
一个叫常仁勇的男生说：“我也推荐吴越，他诚实不虚伪，可不象有的人，乍看是武松，其实是西门庆。”
班级里一阵讥笑。
“不可以人身攻击！”何丽莱斥责。
吴越并不认为武庆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他说：“谁都有表达想法的自由，武庆他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有什么不对？我想班里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武庆，评价武庆的为人，我比你们更有发言权。选班委看重的是能力，无能的人会把班级带得一团糟，就这点来说，还有谁比武庆更适合当班委？你们提出来一个？”
“意见领袖”吴越亲自为武庆辩解，班级里无人能答。
武庆淡然一笑，说：“我没有吴越所说的这样优秀，他觉得我能力很强，主要是碰巧当上临时班长让我有了很多表现的机会，而其他同学连展示能力的机会都没有，这种不公平的比较之下，自然显出我是能力最‘强’的那个，其实换了别人能比我干得更好。明天就正式上课了，我这人贪玩不爱学习，继续当班委会对大家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我思想保守，这个缺点已经让大家很不满了，作为临时班长，我甚至感觉自己失职。感谢吴越的好意，班委我是真的不想当。也感谢军训期间大家对我的支持，今后我也会全力支持新任班委的工作，无论他是谁。”
武庆以退为进的手段很是高明，他的话听起来极为诚恳，让一些人觉得自己误解了他。常仁勇想起武庆在军训期间对班级的贡献，主动说了句对不起。
米兰和宋辞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笑出声来。
这一切都看在武庆的眼里，他暗暗记住。
何丽莱说明选举规则：“先选男生班委，想竞选的人上讲台发言，我和郑老师会从中挑出四名候选，再由全班人两轮无记名投票决定最终人选。”
郑小年说：“别的班级多是递交班委申请，由班主任和外教共同决定人选。但何老师认为文字有很大的欺骗性，构思写作能力强的人，不一定具备相应的行动能力，所以提出演讲的方式，我很赞同。你们发言时闲话少说，重点阐述对班级管理尤其是宿舍管理的见解和规划，我和何老师会相应地提出问题。”
一份有薪水的职务对学生们非常吸引力，但他们不知道何丽莱郑小年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而且何丽莱被全班弄得下不了台，又担心被她的刁难。学生们都在认真构思自己的演讲辞，没人愿意第一个上台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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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需要，教师进教室时学生也不用起立。”
宋辞又问何丽莱：“何老师，请问你和历届学生的关系融洽吗？”
何丽莱不说话。
宋辞说：“你已经说过了，学生抱怨甚至在私底下骂人。我觉得平等是新时代师生关系的一个基础，尊重就必须是相互的。吴越被你罚站，他没有感觉到自己被尊重，所以没有表现出对你的尊重。”
郑小年补充道：“在美国，教师在课下对学生使用Mr、Miss这些尊称，毕竟大学生多是成年人。”
“文化不同怎能一概而论？”何丽莱说，“难道要我们叫吴越先生、宋辞小姐？”
宋辞说：“那倒不必，我们只是在讨论大学课堂上学生是否需要站立。在课堂上，老师出于工作的需要才站立，我也有过几十位老师了，自习课上他们很少站着，因为不需要。学生的任务是学习，有站立的‘需要’吗？”
临时班长武庆说：“自习课上，学生不断问问题，老师也是坐不住的。”
“那也是出于工作需要啊。”小乙说。
武庆又说：“站立是表达对老师的尊敬，国家尊敬老师所以设立教师节。”
“课堂上是学习的时间不是表达尊敬的时间，站起来、坐下去不浪费时间么？多此一举。”宋辞反驳。
武庆说：“讨论这个问题也是在浪费时间，不如不讨论。”
“不讨论？那么老师进教室学生起立，老师提问学生站立，这些是天然的还是前人讨论出的？”吴越也反驳。
武庆又说：“在课堂上坐着回答问题，难道你们不觉得别扭？”
“难道坐着比站着还要别扭？如果是，那就如同站着比跪着还要别扭，古代的草民在县官面前就是这样。”吴越不留情地说。
宋辞接道：“阿Q总觉得站不住，身不由己地蹲了下去，而且终于趁势改为跪下了。”
（鲁迅先生《阿Q正传》第九章。）
全班人大笑，其他学生纷纷发言。
“如果举手后不用站起来，我在课堂肯定会积极一些。”
“表达尊敬不需要借多余的形式，假如我心中没有尊敬，表达出来也是假的。”
“就成机械化的动作了……本来也差不多。”
“老师也有坐着讲课的时候，学生仍然是站着回答问题，是否可以说老师在不尊重学生？坐着回答问题就是对老师不尊敬？荒谬！”
“我爸也是教师，他说国家既然设有教师节，就应该再设农民节、医生节、工人节等。”
……
班级里学生们的讨论，争取“不站权”的声音占了绝对上风。
宋辞对何丽莱说：“何老师，我们会向任课老师提出不站的要求，如果他们同意，你不会干涉吧？”
“作为你们的任课老师之一，我是不会同意的。”
吴越问：“假如其他老师全部同意呢？”
何丽莱冷冷道：“如果你有本事把他们全部说服，那么我也同意。”
宋辞针锋相对地说：“您要保证，不通过工作关系向其他任课老师施加压力。”
何丽莱怒道：“‘站与不站’的讨论到此为止！吴越，你现在解释为什么缺席阅兵和班会迟到。”
学生的“不站权”总算有了回旋的余地，这是郑小年与何丽莱观念不同所引发的冲突，反映为吴越宋辞等人与班主任、武庆毫不让步的辩论。
见到何丽莱责问吴越，坐在宋辞旁边的米兰说：“吴越去买班级物品，所以才迟到。”
除了武庆和卓不凡， 班里的学生都随声附和。
“他去买足球了。”
“没错。”
“足球就在我们宿舍里，吴越刚把钥匙还我。”
……
郑小年狠狠拍了一下讲座，斥道：“集体造假，不像话！你们心中有没有‘诚信’二字？”
温文尔雅的郑小年发火，教室里鸦雀无声，无人再敢扯谎。
吴越说：“我违纪是因为私事，没有任何借口，按照校规该如何处罚我接受，但我不相信校规上有体罚这一条。”
说完，吴越便坐下，前排的宋辞也坐了下。
此后，无论在课堂上还是班会上，没有特殊的原因，吴越和宋辞所在班级的学生再也无人站立着发言。
（二）
对于吴越的违纪，何丽莱对他的道德成绩进行扣分，吴越表示接受。何丽莱还要对带头说谎的米兰扣分，学生们反映激烈，几乎所有人都以说谎自己也有份为由主动要求被扣分，何丽莱只得作罢。
所谓道德成绩，是学生申请校方奖学金的条件之一，另外两个是考试成绩和实践成绩。
郑小年说：“考试成绩占70%，道德成绩和实践成绩各占15%，任何一项成绩不及格都不可以申请奖学金。你们的道德成绩由何老师评定，主要是纪律方面，尤其是，呵呵，绝对不能有危害国家的行为，严重会被开除。实践成绩主要由我评定，指社区服务、校内服务、校外兼职等，你们要出示比如兼职单位盖章或签字之类的证明。如果被怀疑造假，将接受校方审查，如果你能详细描述出那些自己没有做过的事情而且让我们找不出破绽，那么恭喜你过关了。如果不能，将记入毕业档案。我们这些审查者不受校方管辖，不会在乎影响你校毕业生的质量。”
何丽莱说：“关于纪律。我会参考任课老师、校方纪检对你们的评定。你们在宿舍的表现，会由班委汇报给我。班委制度也做了变更，我们班设两名班委，一个管理男生宿舍，一个管理女生宿舍。班委每半年作一次换届，表现优秀可以连任一届。每名班委，每月将得到800元的工资，现在选班委。”
听见做班委有钱可拿，班里面一片欢腾。
郑小年笑着说：“吴越和宋辞注意了，何老师说的是校规，你们别再试图改变它。”
吴越说：“我推荐武庆当男生班委，军训期间他是临时班长，能力强表现服众。”
小乙对吴越说：“我推荐你，女生中推荐宋辞，你们已经成为班级的意见领袖了。”
吴越知道小乙的性格，玩笑归玩笑，但说出来就是当真的。与班主任争论“不站权”时，武庆没有站到学生一边令很多人鄙视，小乙对他很不爽。
一个叫常仁勇的男生说：“我也推荐吴越，他诚实不虚伪，可不象有的人，乍看是武松，其实是西门庆。”
班级里一阵讥笑。
“不可以人身攻击！”何丽莱斥责。
吴越并不认为武庆是一个趋炎附势的人，他说：“谁都有表达想法的自由，武庆他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有什么不对？我想班里面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武庆，评价武庆的为人，我比你们更有发言权。选班委看重的是能力，无能的人会把班级带得一团糟，就这点来说，还有谁比武庆更适合当班委？你们提出来一个？”
“意见领袖”吴越亲自为武庆辩解，班级里无人能答。
武庆淡然一笑，说：“我没有吴越所说的这样优秀，他觉得我能力很强，主要是碰巧当上临时班长让我有了很多表现的机会，而其他同学连展示能力的机会都没有，这种不公平的比较之下，自然显出我是能力最‘强’的那个，其实换了别人能比我干得更好。明天就正式上课了，我这人贪玩不爱学习，继续当班委会对大家造成不好的影响。而且我思想保守，这个缺点已经让大家很不满了，作为临时班长，我甚至感觉自己失职。感谢吴越的好意，班委我是真的不想当。也感谢军训期间大家对我的支持，今后我也会全力支持新任班委的工作，无论他是谁。”
武庆以退为进的手段很是高明，他的话听起来极为诚恳，让一些人觉得自己误解了他。常仁勇想起武庆在军训期间对班级的贡献，主动说了句对不起。
米兰和宋辞对视了一眼，两人几乎笑出声来。
这一切都看在武庆的眼里，他暗暗记住。
何丽莱说明选举规则：“先选男生班委，想竞选的人上讲台发言，我和郑老师会从中挑出四名候选，再由全班人两轮无记名投票决定最终人选。”
郑小年说：“别的班级多是递交班委申请，由班主任和外教共同决定人选。但何老师认为文字有很大的欺骗性，构思写作能力强的人，不一定具备相应的行动能力，所以提出演讲的方式，我很赞同。你们发言时闲话少说，重点阐述对班级管理尤其是宿舍管理的见解和规划，我和何老师会相应地提出问题。”
一份有薪水的职务对学生们非常吸引力，但他们不知道何丽莱郑小年会提出什么样的问题，而且何丽莱被全班弄得下不了台，又担心被她的刁难。学生们都在认真构思自己的演讲辞，没人愿意第一个上台试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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