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二十章 支离破碎笑此生（上）
琳妃仪态娴静：“娘娘如要责罚便尽管责罚吧，嫔妾还以为娘娘不明白呢，如今看来，娘娘也算个明白人，不过是逼着自己相信玉厄夫人罢了。”
皇后强制着将怒容逐渐散去，只是沉声不言。
琳妃见状悠悠起身，行礼如仪：“嫔妾先行告退了，听闻皇上近日对书房之事甚为留心，又亲自教六殿下射箭，恐怕昭阳殿更要君恩稀疏，反正德阳殿也好不去哪里，娘娘若是长日无聊，嫔妾自当前来相伴。”说罢，也不看皇后一眼，自扶着连翘款款出去了。
待到琳妃离去，皇后猛地抓过了杏仁酪掼在地上，啪的一声汤汤水水撒了一地，凌薇顾不得地上的碎片，慌忙下跪道：“娘娘息怒！”
皇后抚着胸口，气喘不已：“凌薇，你说，玉厄夫人当真是笑里藏刀、阳奉阴违之人吗？”
凌薇闻言大惊，忙道：“奴婢与夫人打了几十年交道，夫人对娘娘的确是礼敬有加、从不僭越啊！”
“但是，来日三殿下登临帝位，她又何须屈居本宫之下？林若瑄毕竟飞扬跋扈，他日若贵为圣母皇太后的话。”
凌薇忙道：“娘娘，琳妃今日是存心挑拨您与玉厄夫人的关系啊。”
皇后扬声道：“你道本宫不明白吗？不过她的话确有几分真实，况且她若是锐意挑拨，又何必告知本宫六殿下之事？她与舒贵妃向来情同姐妹，但是今日她言及舒贵妃与玉厄夫人皆为本宫最大的敌手，并非只是离间之计。”
凌薇闻言似有几分认同，喃喃道：“也是，琳妃必不会出卖舒贵妃，难道她是想与娘娘联手吗？朱氏一族不似博陵侯势力庞大，也许更能驾驭，况且三殿下素来不得皇上的心意呢。”
皇后此刻方才逐渐平静，细细思索道：“琳妃今日举动，本宫也不知究竟，只能假以时日、再作判断罢了。”想想又是叹气，“当日本宫嫁与皇上为正妃，彼时姑母还是太宗皇帝的淑妃，姑母虽然膝下无子，却依然能荣宠不衰，又抚养皇八子与皇十四子、与贵妃共同协理六宫。相较而言，唯有诞下皇四子、皇六子的贵妃是最有力的竞争者。”皇后几番唏嘘，“两任皇后先后薨逝后，中宫空悬，身为嫡子的皇长子与皇次子又先后失宠，前朝九子夺嫡，后宫诸妃争宠，姑母是怎样一步步熬过来，击败贵妃、又压制诸妃，本宫都是有所目睹。”皇后凄然一笑，“所以，当初本宫出嫁，姑母便要我谨记，需得牢牢握住王府大权，才能安稳坐好正妃的宝座。只可惜，无子便也罢了，本宫不像姑母那般恩宠加身，所谓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琳妃说的不错，昭阳殿确是君恩稀疏啊。”
凌薇心中不忍，低低唤道：“娘娘，终究您还是皇后，是天下的国母啊。”
“是啊，我还是皇后。”皇后的眼角竟生生漫出一点泪光，映衬得眼角凌冽的细纹都有些柔软了，“这么多年，先是宜妃、晣妃，再是玉厄夫人，然后是琳妃、和妃，后来又有舒贵妃、茗贵嫔，各个都紧盯着本宫的紫金后冠，各个都不省心！”
“娘娘，自从晣妃夺去您的恩宠，您就告诉奴婢，您已经没有心了。”凌薇哀声说道，“娘娘又何必去想太多呢？”
“晣妃这个**！本宫入府后好歹也承宠多年，便是她害的本宫失宠，直到如今，二十多年了，本宫竟无一日再有当年的宠爱。”皇后的脸上浮现狠烈的杀机，“所以本宫不愿意办理乐安帝姬的出阁下降之事，交由宜妃办理，哼，乐安帝姬长得跟晣妃竟是一般的妖精模样！”皇后略顿了一顿，“还有玉厄夫人，本宫好歹以为斗倒了晣妃便能再得宠爱，没想到她争宠的手段竟还要胜过晣妃几分，明着在本宫面前俯首称臣，背地里竟压制着本宫，本宫若能多些宠爱，又怎会没有嫡子！”皇后微微一喘气，一掌拍在贵妃榻上，眼风狠烈，“玉厄夫人有庞大的家族势力在背后，若是玄济他年登基称帝，更是动弹不得！”
昭阳殿辽阔幽深，此时此刻又宁静地如同隔绝尘世一般，唯有蝉蚕香的香雾缭绕，皇后的双手微微颤抖：“当年嫁入王府，我何不是一样期许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虽然也知道此身生在帝王家便只能是想想罢了，但总是希望他能对我好一点便足够了。”皇后的面容生出几许怀念的柔情，“新婚之夜，房里便是这蝉蚕香，他告诉我，蝉儿破土而出，需在泥土里蛰伏多年，蚕儿破茧而出，需结出重重的茧将自己牢牢束缚，他说，他对我便如同蝉儿破土、蚕儿破茧，不管前朝夺嫡之争如何惨烈，他待我的心永不会被泥土或者蚕茧束缚。”
凌薇极少见到皇后的这般痴往神色，新婚燕尔，便是情话，任凭谁，都能说上三两句，只可惜，君心不似我心，男人随口一说或许也就忘了，于女人而言，却是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温馨与柔情。
昭阳殿长夜漫漫，如水的柔情却不在这里，似水年华、年华似水，逝去了许多往昔的温情回忆，便也只能于星汉迢迢、金阶微凉之时独自回忆。
只是，于皇后夏梦娴如是，于玉厄夫人林若瑄如是，于琳妃朱成璧如是，甚至于舒贵妃阮嫣然亦如是，只因为这是皇家，这是雨露均沾的后宫，纵有那万般的柔情与恩爱，便也被紫奥城的时光一点一点抹去，直到干净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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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强制着将怒容逐渐散去，只是沉声不言。
琳妃见状悠悠起身，行礼如仪：“嫔妾先行告退了，听闻皇上近日对书房之事甚为留心，又亲自教六殿下射箭，恐怕昭阳殿更要君恩稀疏，反正德阳殿也好不去哪里，娘娘若是长日无聊，嫔妾自当前来相伴。”说罢，也不看皇后一眼，自扶着连翘款款出去了。
待到琳妃离去，皇后猛地抓过了杏仁酪掼在地上，啪的一声汤汤水水撒了一地，凌薇顾不得地上的碎片，慌忙下跪道：“娘娘息怒！”
皇后抚着胸口，气喘不已：“凌薇，你说，玉厄夫人当真是笑里藏刀、阳奉阴违之人吗？”
凌薇闻言大惊，忙道：“奴婢与夫人打了几十年交道，夫人对娘娘的确是礼敬有加、从不僭越啊！”
“但是，来日三殿下登临帝位，她又何须屈居本宫之下？林若瑄毕竟飞扬跋扈，他日若贵为圣母皇太后的话。”
凌薇忙道：“娘娘，琳妃今日是存心挑拨您与玉厄夫人的关系啊。”
皇后扬声道：“你道本宫不明白吗？不过她的话确有几分真实，况且她若是锐意挑拨，又何必告知本宫六殿下之事？她与舒贵妃向来情同姐妹，但是今日她言及舒贵妃与玉厄夫人皆为本宫最大的敌手，并非只是离间之计。”
凌薇闻言似有几分认同，喃喃道：“也是，琳妃必不会出卖舒贵妃，难道她是想与娘娘联手吗？朱氏一族不似博陵侯势力庞大，也许更能驾驭，况且三殿下素来不得皇上的心意呢。”
皇后此刻方才逐渐平静，细细思索道：“琳妃今日举动，本宫也不知究竟，只能假以时日、再作判断罢了。”想想又是叹气，“当日本宫嫁与皇上为正妃，彼时姑母还是太宗皇帝的淑妃，姑母虽然膝下无子，却依然能荣宠不衰，又抚养皇八子与皇十四子、与贵妃共同协理六宫。相较而言，唯有诞下皇四子、皇六子的贵妃是最有力的竞争者。”皇后几番唏嘘，“两任皇后先后薨逝后，中宫空悬，身为嫡子的皇长子与皇次子又先后失宠，前朝九子夺嫡，后宫诸妃争宠，姑母是怎样一步步熬过来，击败贵妃、又压制诸妃，本宫都是有所目睹。”皇后凄然一笑，“所以，当初本宫出嫁，姑母便要我谨记，需得牢牢握住王府大权，才能安稳坐好正妃的宝座。只可惜，无子便也罢了，本宫不像姑母那般恩宠加身，所谓色衰则爱弛、爱弛则恩绝，琳妃说的不错，昭阳殿确是君恩稀疏啊。”
凌薇心中不忍，低低唤道：“娘娘，终究您还是皇后，是天下的国母啊。”
“是啊，我还是皇后。”皇后的眼角竟生生漫出一点泪光，映衬得眼角凌冽的细纹都有些柔软了，“这么多年，先是宜妃、晣妃，再是玉厄夫人，然后是琳妃、和妃，后来又有舒贵妃、茗贵嫔，各个都紧盯着本宫的紫金后冠，各个都不省心！”
“娘娘，自从晣妃夺去您的恩宠，您就告诉奴婢，您已经没有心了。”凌薇哀声说道，“娘娘又何必去想太多呢？”
“晣妃这个**！本宫入府后好歹也承宠多年，便是她害的本宫失宠，直到如今，二十多年了，本宫竟无一日再有当年的宠爱。”皇后的脸上浮现狠烈的杀机，“所以本宫不愿意办理乐安帝姬的出阁下降之事，交由宜妃办理，哼，乐安帝姬长得跟晣妃竟是一般的妖精模样！”皇后略顿了一顿，“还有玉厄夫人，本宫好歹以为斗倒了晣妃便能再得宠爱，没想到她争宠的手段竟还要胜过晣妃几分，明着在本宫面前俯首称臣，背地里竟压制着本宫，本宫若能多些宠爱，又怎会没有嫡子！”皇后微微一喘气，一掌拍在贵妃榻上，眼风狠烈，“玉厄夫人有庞大的家族势力在背后，若是玄济他年登基称帝，更是动弹不得！”
昭阳殿辽阔幽深，此时此刻又宁静地如同隔绝尘世一般，唯有蝉蚕香的香雾缭绕，皇后的双手微微颤抖：“当年嫁入王府，我何不是一样期许着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虽然也知道此身生在帝王家便只能是想想罢了，但总是希望他能对我好一点便足够了。”皇后的面容生出几许怀念的柔情，“新婚之夜，房里便是这蝉蚕香，他告诉我，蝉儿破土而出，需在泥土里蛰伏多年，蚕儿破茧而出，需结出重重的茧将自己牢牢束缚，他说，他对我便如同蝉儿破土、蚕儿破茧，不管前朝夺嫡之争如何惨烈，他待我的心永不会被泥土或者蚕茧束缚。”
凌薇极少见到皇后的这般痴往神色，新婚燕尔，便是情话，任凭谁，都能说上三两句，只可惜，君心不似我心，男人随口一说或许也就忘了，于女人而言，却是一辈子都不能忘怀的温馨与柔情。
昭阳殿长夜漫漫，如水的柔情却不在这里，似水年华、年华似水，逝去了许多往昔的温情回忆，便也只能于星汉迢迢、金阶微凉之时独自回忆。
只是，于皇后夏梦娴如是，于玉厄夫人林若瑄如是，于琳妃朱成璧如是，甚至于舒贵妃阮嫣然亦如是，只因为这是皇家，这是雨露均沾的后宫，纵有那万般的柔情与恩爱，便也被紫奥城的时光一点一点抹去，直到干净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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