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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十九章 水色云光共交融(下)

    回德阳殿的路上,连翘方徐徐说道:“本来因着贺婉仪乃是慎阳侯远房侄女的身份,皇上也算格外宽厚她,没有废了位分,只是发落到冷宫里,冷宫的嬷嬷也还算照应,如此便过了三年有余,谁知今天早上,嬷嬷送了早饭进去,却见她已悬梁自尽了。”

    琳妃淡淡道:“竟然这么熬不下去了。也是,她四年前选秀入宫,赐了贵人的位分,也算有些宠爱的,若能安守本分,如今怕也能做到容华甚至婕妤了,偏她不长眼色,跟了皇后身边,到底也没有好下场。”

    连翘眼角眉梢皆是恨色:“当初五殿下早夭,本来么,风寒转成肺痨也是无法子的事,贺婉仪与钱小仪偏偏咬住了是娘娘与梁太医下的手,幸好没落了她们的算计,否则连和妃娘娘恐怕都要给蒙住了。”

    琳妃似有思索:“我看和妃这几年对皇后远不如以前恭敬了。”心中的沉思一层深过一层,似海水幽深的浪涛翻滚,不由道,“你觉得和妃会不会怀疑五殿下的早夭是皇后做的?”

    连翘一惊:“娘娘的的意思是和妃对皇后已有怀疑么?”

    琳妃以手支颐道:“五殿下的事情,当初实在是糊涂账,因着西南战事,到底也没能查个水落石出,和妃又因为伤心过度,数月的卧床不起,后来也再未有过身孕,真真是可怜见儿的。”

    见连翘只是默默不语,琳妃吩咐道:“去昭阳殿吧,贺婉仪死了,怎么着本宫也该去安慰安慰皇后才是。”

    凤仪宫的凌蕊同凌薇一样,都是皇后的陪嫁,在宫人之中也算颇具威望,见琳妃到来,慌忙派人进去通传,一壁小心地引了琳妃进去,琳妃也不看她,只是扶着连翘的手臂,端着步伐款款进了昭阳殿。

    浑圆的珍珠串成一重一重的帘幕,在日光下微微泛起细腻的珠晖光泽,凌蕊打了帘子,却见那珠晖流转,甚为夺目,帘幕之后是二十四扇落地的紫檀绘金镶贝的屏风,转过屏风又是一描金纹饰的茜素红百子百福的纱帐,虽然皇后多年不受宠爱,昭阳殿却是极尽华贵奢靡,昭显一国之母的高华风范,琳妃心中暗暗冷笑,却见凌薇正奉了一盏杏仁酪进与皇后,皇后则半倚半靠在玫瑰红织锦掐金的贵妃长榻上,见琳妃前来,微微笑道:“妹妹今日倒空闲,怎的来了昭阳殿呢?”

    凌薇起身向琳妃行礼,复又立于皇后身边。

    琳妃笑道:“这一病便是半个月了,一直未曾来向皇后请安,心中惶愧。”语毕便行大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的眼风似钢刀一般在琳妃面上厉厉一刮,转瞬又恢复了如常神色,淡淡吩咐道:“起来吧,凌薇赐座。”

    待琳妃坐定,凌蕊进了紫笋茶上来,琳妃轻轻一嗅:“紫笋茶当真是朝阳殿最佳。”

    皇后不置可否,只是微微笑道:“数日不见妹妹,妹妹的容色真是却越发好了。”

    “嫔妾陋颜粗质,是万万不敢与娘娘相比的。”琳妃放下茶盏,笑吟吟道,“左不过皇上看嫔妾身子虚些,素日里多看了嫔妾几回,又赏了好些赏赐到德阳殿,是而精神好些。”语毕又道,“自然,也是皇后娘娘照顾有佳,所以,嫔妾今日也是向皇后娘娘深表言谢,三来么。”琳妃的笑意愈发浓烈,“冷宫的贺婉仪今日自裁了,嫔妾担忧娘娘伤心,故而来安慰娘娘。”

    皇后眉心一跳:“贺婉仪三年前污蔑妹妹,废入冷宫是为正后宫风纪、也是还妹妹一个公道,本宫何谈伤心?”

    琳妃盈然笑道:“两届秀女入选,娘娘费劲心机挑了颇有谋算的几位妃嫔为左膀右臂,可惜三年之间,娘娘连损数人,又怎会不伤心呢?”

    皇后冷言道:“妹妹的话本宫真当是不明白,可别是卧床期间长日无聊,所以胡思乱想起来,梁太医也是无用。”

    琳妃生生截断皇后的话,嫣然笑道:“诚然,娘娘可以认为嫔妾借机挑衅,或者是出言讽刺,只是嫔妾成日里用心礼佛,是决计不会像娘娘想的那样不敬娘娘的。”

    “是吗?本宫听闻礼佛之人心思玲珑剔透,凡是总是看得更深些。”皇后慢慢抚弄着发鬓华贵的牡丹,“但愿妹妹不是那剔透过了头也便罢了。”

    “娘娘谬赞了。”琳妃只道,“只是娘娘数度算计嫔妾不成,嫔妾也是善意提醒娘娘,宫中诸位妃嫔,真正对娘娘能够成威胁的只有两位,娘娘不必舍本逐末,在嫔妾身上动这些心思。”琳妃嫣然一笑,媚色顿生,“诚然,舒贵妃荣宠隆盛,娘娘轻易动弹不得,玉厄夫人又与娘娘同气连枝,如此看来,娘娘对嫔妾动些心思也是无可厚非。”

    皇后怒极反笑:“妹妹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琳妃不由莞尔:“娘娘还不明白吗?自然,娘娘的算盘可是错的狠了,娘娘自以为与玉厄夫人约法三章,助三殿下登临帝位便能保住夏氏荣华吗?历来母后皇太后与圣母皇太后两宫并立,不是东风压了西风,便是西风压了东风,到时候玉厄夫人凭借博陵侯的军权压制夏氏一族,嫔妾担心娘娘的母后皇太后便是形同虚设了呢。玉厄夫人向来跋扈,却在娘娘面前礼敬有加,只是娘娘竟不知笑面虎一说吗?还是对夫人放了一百二十个心呢?”

    皇后闻言盛怒,一掌重重拍在贵妃长榻之上:“琳妃胡言乱语,你道本宫不敢责罚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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