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十一节
参观了好长时间，我们人倦马疲，一个个没精打采的，完全没有了才来时的兴致。这时我发现我们厂的领导和他们厂的领导在一起讨论商议着什么？，我仔细一瞅，何明竟然在里面，我的心一阵狂跳，表情竟有些不自然，一个人悄悄的往人群后面退去。不知为什么，我竟然没有胆量与勇气再见到他。
人是很奇怪的，没有感觉的异性我们可以谈笑风生，但对自己心仪的异性，我们竟会由衷的胆怯。
我们集合开会，我脑子一片混沌，不知道值班经理说了些什么，何明站在旁边，没有说任何话，他平静的扫视着员工，我凭直觉，他看到了后排的我，而我始终没有敢抬头正视他一眼。
接着我们来到一家饭店吃饭，领导们一桌，我们员工五六桌。不过吃的饭菜都一样，饭菜很丰盛，真是我们农村人说的十个盘子八个碗的那种。刚开始，有领导在，我们员工彼此都小心翼翼斯斯文文的吃着，生怕别人觉察到农村人饭局上的粗野与无知。可饭过三巡，领导们渐渐的把持不住，也酒话连篇、丑态百出，不时冒出一段黄段子。领导们先是哈哈大笑，男员工们听得两眼放光，私底下也小声议论着以前的听到的所谓带点颜色的小故事儿。女孩子们则只管夹菜吃饭，不理会他们。
吃过饭后，领导们提议去饭店顶层的舞厅跳舞，理由是他们也太累，需要趁此机会放松放松，反正用的是公司的钱，又不用自己掏腰包，何乐而不为？
我们陆续来到了五楼，进去是一个宽阔的舞池，周围有许多椅子，五彩缤纷的华灯随着悠扬的音乐时明时暗，舞池里已有一对对的男女在载歌载舞，我和老鸹艳红娟娟等顺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我睁着迷茫的双眼看着这朦胧的周围，只觉得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情人般暧昧的味道，我想：怪不得人们谈恋爱不是去电影院就是去舞厅或公园的阴暗处，原来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月朦胧、鸟朦胧、人自然也就朦胧了，人一朦胧，感觉自然就来了，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老鸹用胳膊肘碰碰我：“我们几个内急，要去厕所一趟，这些东西帮我们拿着。”说着，就把几个油腻腻的装满东西的小塑料袋子递给我。借着迷离的灯光，我仔细一瞧：原来是刚才饭桌上的鸡腿儿、蜜饯还有小番茄儿和红烧肉，这几个家伙儿，真是吃不了就兜着走。我猛然想起她们几个向服务员要塑料袋，当时挺纳闷儿，现在想想原来是为了装这些东西，更有甚者，服务员给的塑料袋儿不够，明丽干脆把铺在桌子上的塑料台布给撕下一大块儿，装上了她喜欢吃的蜜饯。
我拿着拿着感到一种油一样的液体流到了我的手上，这几个人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是掉进了厕所里？
“张丽，请你跳个舞。”何明冷不防从我身后冒出来，我心中一阵激动与颤抖，原来他也像我一样在彼此关注着对方。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我猛然意识到油腻腻的手该如何伸向何明？下意识的把双手背向身后。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何明依然一脸热情。并伸出了右手，做出了请的姿势。那淡淡的温柔的笑意让我的心立刻融化成了最轻的薄纱，在蓝天上飘曳。可我该如何跟何明解释我手中的这些残羹剩饭，他会不会笑话我的小农意识？会不会因此看不起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跳舞，你可以找别人呀！”我言不由衷的说道，同时也开始躲避何明的眼神。
何明的笑意消失了，脸部肌肉变的僵硬起来。我感到他的眼神很复杂。我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何总，我们可以跳个舞吗？”身后突然传出艳红稍稍发嗲的声音，原来老鸹他们终于从厕所出来了，她悄悄接过我手中的东西。
何明看到艳红，笑容又浮现在脸上，拉着艳红的双手来到舞池里。
只见何明把艳红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何明轻搂着艳红的腰肢，两个人一会儿看手，一会儿看脚，在彼此的进进退退中逐渐和谐起来，慢慢的，他的动作显得越来越娴熟优雅，随着悠扬的慢三节拍翩翩起舞，渐渐的他们成了舞池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对儿。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溢满全身，我为什么要拒绝他？既然拒绝了，为什么还要吃醋？他完全可以跟任何女孩子一起玩的，我有什么资格约束他？又有什么资格酸涩？
我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间里，把水管放到最大，冲洗掉手上的污渍与油腻，我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我竟然眼含热泪，我慌忙洗了洗脸，抿了抿散乱的头发，又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我不想再回到舞厅中，就一个人站在门外，夜晚的深圳灯火通明，真可谓是不夜城。站在五楼上，阵阵凉风吹动我的头发，我仰起头，任凭风儿肆虐我的全身……好一会儿，我清醒了不少，我顿感刚才的行为有些无聊，何明是不属于我的，他也不属于艳红的，因为他已经有一个热恋几年的女朋友，他对我的邀请更多的应该是朋友间的友情或者是上级对下属的关切。这应该跟爱情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里，我的心终于有些轻松了，原来自己想的太多了。人有时不能想太多了，还是自己学着享受这份孤独吧。想着想着，我不觉唱起来张信哲的一首歌《别怕我伤心》，这是我最喜欢的自我疗伤歌曲。
我忘我投入的轻唱着，完全没有想到我的身后有一个人正默默注视着我，倾听我的自我陶醉。唱了几遍后，心情大好，我高高的把胳膊举起，伸了伸个懒腰，高声叫道：“人生如梦，我需对酒当歌。”
老鸹会不会也到舞池里扭几下呢？一想到这儿，我顿来了兴致，对，去里面看看，我转过身，正准备大踏步的往屋子里走去。
我顿时呆住了：何明就站在我身后，目无表情的定定看着我，我注意到到他衬衣下面的几个纽扣没有扣，秋风掀起他的衬衣衣角，轻轻的摆动着，我张了张嘴巴，却又无话可说，只好冲他尴尬的笑笑，准备走进屋子里。
“张丽。”何明叫住我，“你一个人怎么跑到这里来？”
“没事儿，”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我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难道你上学时就没有学过跳舞？每个学校都有舞蹈团队的。”何明说道，但目光中仍然狐疑不定。
我笑笑，没有说任何话。
沉默，彼此的沉默。悠扬的旋律刹那间更加清晰。
“张丽，你很讨厌我吗？”何明突然发话了。
“ 没有……何总。”我有些慌了，他一定误会我了。
“你来的第一天，当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何明突然说道。
“为什么？因为我长的太丑了，让你过目不忘？”我一脸困惑与不安。
何明突然笑起来，指着我说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我看你有自卑症。”
我笑笑，没有说任何话。
在深深的夜里，我不知道多少次的幻想过能与何明一起去逛街一起说笑游玩，可现在只有我们俩了，我却无话可说了。
“你丢过什么东西吗？”何明抬起头问我，他的眼睛直视着我，一种温柔的要死掉的眼神。
“没有呀！”我莫名其妙，最近我没有丢什么值钱的东西呀！
“一本书。”何明依然在和我猜谜语。
“书？”我迟疑一会儿，我是丢了一本书，就是我常常在睡前读的《唐诗宋词选刊》，这本书分上下两册，可我现在只有下册，上册不见了。
对了，进入这个厂子后，我发现这本书就不见了，我以为丢在了火车上，所以也就没有找。
“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偷了去？”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怎么能说何总偷书呢？我涨红了脸，傻子一样的愣在那里。
“上大学我就是学中文的，用得着偷这种书？这里面的诗我几乎都背过的。”何明没有意识到我的窘相，笑意烂漫。
“书在你手里？”
“当然，有一天中午，骄阳似火，一个扎小把穿着牛仔裤背一个大旅行袋的小女孩儿从办公室的楼下经过，她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拿一个草席，一看就知道是才招的员工。她弯下腰，把饭盒与草席换换手。就在她换手的一刹那，一本书从她包里划过，掉在了地上……”
“然后你捡到了？”
“是呀！我捡到了。”
“为什么不还我？害我我找了好久。”
“你向我要过吗？我干嘛要还给你？我又不是偷得。”何明用有些调皮的的语气说道。
“那我现在要向你索回我的东西。”我说道。
“其实，我感兴趣的不仅仅是这本书，还包括书中的几页写满字的小纸片。”何明接着说道。“其中好像有这么几句：宽容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如果你恨他，你就宽容他吧，宽容了别人也就解脱了自己。如果你爱他，你更要宽容他吧，你怎么忍心伤害你心中的至爱？”何明诵读着我以前写的几句话来，我不好意思极了，一脸窘相。
“你写的真好，虽然你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但你一点儿不比他们差。”何明由衷的对我赞叹道。
“为什么只上个中专？”何明问道，“以你的资质，你完全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的。”
“我家很穷的 ，考大学还需上三年高中，会花费太多钱的，上中专的话中学就可以考的，等于走了一条捷径。”我跟何明解释道。
“可现在中专已不算一个什么文凭了？”何明一脸遗憾，“我觉得你真应该上高中考大学的。”
“社会变迁很快，谁又会长前后眼呢？”我长吁短叹道。
也许话题过于沉重，彼此又都沉默了。
“张丽，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何明又首先说话了。
“什么事？”我有些奇怪，他又有什么事要与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员工商量呢？
“我想让你调到我办公室做秘书，帮我处理一些事情。”何明说这话时犹豫了一下，可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我？”我心中一阵惊诧，好事儿来的太突然，我有些猝不及防。
“你不愿意？”何明看到了我的吃惊与犹豫。
“我觉得自己……不够漂亮。”我吞吞吐吐的说着。
“漂亮？”何明对我的话大惑不解，转而又扑哧笑出了声：“做文员与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
“我看能到办公室工作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很漂亮的。”我接到。
何明大笑：“做文员是工作，又不是来选美的，他需要的是知识与才华。”
我也尴尬的笑了笑。
“我见你办公室的 那个文员就很漂亮，穿的衣服样式很新潮，不像地摊货，肯定都是从大商场买的。”我试探着说道，因为我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换掉那个时髦女郎。
“从没跟人说过，别提了，那个江西女孩子一天换一套衣服，一天换一个发型，连口红与指甲油的颜色也能做到每天不一样。”何明苦笑着说道。
“那不好吗？每天都有新感觉。”我哑然失笑，还有如此爱美的女孩子。
“我不习惯，每天眼花缭乱的。”何明说道：“你知道吗？他是咱们老板的……。”后面的话何明说的含糊不清。
“啥意思？”我迷惑不解。
“小女孩儿，别问那么多，我跟你解释不清，我只告诉你，社会很乱的，没事儿别到处乱跑，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何明像大哥哥一样教育起我来。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我笑道。
他一时语塞，也笑起来。
“我要上里面找老鸹她们。”我提议道。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何明微笑着。
我看了看他，信步走了。
“张丽。”他突然又叫住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我要告诉你，你很有气质，也很漂亮的，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一些丧气的话。”他依然微笑，鼓励默许的微笑着。
我回以淡淡的一笑，可心仿佛一块被利刃切开的豆腐，柔软的要融化，又深深地痛了一下。
重新走进舞厅，才发现里面比刚才热闹多了，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蠢蠢欲动，想在舞池里晃动两下子，有两女搭伴一歪一扭几乎东倒西歪的，也有两男搭伴，像机器人一样张牙舞爪的，当然更多的是男女相伴；有不会跳舞但学舞心切的，也有真的会跳舞想趁此展露两下的，也有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是最追女孩子最佳时机的，当然也有不法之徒趁此来性骚扰一下的。总之鱼龙混杂，一片歌舞升平。
转眼到了深夜十二点，领导决定打道回府，我们丝毫没有睡意，喜笑颜开的坐上了回厂的大巴。
一坐上车，倦意顿时袭来。我们个个浑浑噩噩沉沉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回到了厂里。
我们几个迷迷瞪瞪来到了宿舍，老鸹当当当敲了几下房门，喊了秀枝几声，却无任何反应，估计已经睡熟了，就拿出钥匙，胡乱的插进锁孔，打开了门。
困意仿佛疾病，让我们顾不得盥浴洗刷，倒床就睡了。
转眼间已到拂晓，最先醒来的是明丽。她的下铺睡的就是秀枝。她迷迷糊糊的感到下铺有些异常，因为她明明感到有两个人在翻身的声动。她渐渐地有些清醒些，可又有些胆怯，下铺会睡着谁？两个人？她的心猛地一激灵，难道会是秀枝和……？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头，不自觉的把毯子裹紧自己，双手抱住双肩，一个人不敢有任何动静。她扭头看看临铺的艳红，只见劣质透纱的蚊帐中艳红健美的身体暴露无疑。她猛然想起秀枝的蚊帐是大红的牡丹图案，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怪不得所有人都以为秀枝睡熟了，那么多女孩子都没有觉察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明丽正胡乱猜测着，忽然下铺秀枝的床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的妈呀，咋就天亮了？”
明丽一阵惊慌失措，大叫道：“你到底是谁？怎么在这里？”
几个女孩子先是迷迷糊糊被吵醒，后又一个个慌了神，慌忙找衣服往身上套。
艳红慌着把毛巾毯子裹紧身体，在胸前挽一个结，以免不扶时散落下来。她坐在床上，对着秀枝的床大骂起来：“龟儿子，把你那王八脖子伸出来让姑奶奶看看到底是谁？杨秀枝，你还要不要脸？以前跑到大街上睡还不知道丢人，你不要脸，我们还是黄花大闺女，我们还要脸呢。”
另外的几个女孩子也悄然骂起来，农村人骂人的话很多，而且不重样。骂的内容不是把人比作动物就是跟身体隐秘部位有关。
我不会骂人，而且我也觉得骂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扭头看一看老鸹，顿时笑了，老鸹上身套了个肥大的T恤，也许太过匆忙，竟没有戴胸罩。两个喂过孩子的大奶子一直垂到肚脐眼儿的位置。但老鸹没有随着其他女孩子骂人，而是目无表情的坐在床上，一幅静观事态的架势。
许久，从秀枝床上终于探出两个脑袋来。只见陶新华上身光着，下面穿了个沙滩裤。一脸尴尬，秀枝穿个睡衣更是面带羞涩。那个陶新华忽然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声说道：“各位大姐小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要有这个坏心，教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我昨晚见你们凌晨1点多也没有回来，就以为昨天你们不会回来了，所以……所以也就钻了个空子，也许最近几天我们厂加班太累了，你们回来，我也不知道。打搅各位大姐小妹了，你们就饶过我这一会吧。”边说边往脸上扇了几耳刮子。
几个女孩子也不好意思骂了，唯有老鸹听后咯咯大笑起来，她指着陶新华的头说道：“到底是白天工作加几个班太累，还是夜晚睡觉加几个班太累了？话得说个清楚。”
秀枝羞愧难当，只是一个劲儿的拉着陶新华向姐妹们赔不是。正说着，陶新华忽然面带羞涩，不好意思说道：“我想排水。”几个女孩子先是一愣，后又个个羞红了脸，这里是女生宿舍，进出都是女人，这大早晨突然跑出个男人该如何解释？老鸹和几个女孩子一叽咕，商议为了保全秀枝的脸面，更为了保全大家的清白，干脆让那个陶新华尿到秀枝的洗脸盆中算了。
我们一个个走出房门，艳红更是一手扶着毛巾毯子一手拿着衣服准备到厕所内换。
几个女孩子齐刷刷的站在门口，红着脸听着屋内哗哗的撒尿声。
隔壁的贵州小妹从我们宿舍走过，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啦，齐整整的站在门外干嘛呢？比高个呢？”说着好奇的望宿舍内瞅了瞅。我们几个尴尬异常，却又不得不满脸堆笑说道：“没干嘛，没干嘛，外面凉快透透气。”
吃过早晨饭后，陶新华眼瞅女生宿舍管理员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女生宿舍。
在饭桌上，我把心中的疑问告诉了老鸹：“平常你骂人如同喝可乐，今天秀枝出了那么大的丑，你怎么连个屁也不放了？”
我没想到老鸹竟然没有吭声，呼哧呼哧只管吃她的饭。我有些愤怒了，”老鸹，算什么好姐妹？我们遇到有关生死贞洁的大事，你就装哑巴。”
老鸹抬起头，死死盯了我一下，然后艰难的从嘴里冒出几个让我大跌眼镜的话：“要是我老公就在附近厂里，我早就把老公领到宿舍睡了。”
我不知如何回话，一个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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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我们来到一家饭店吃饭，领导们一桌，我们员工五六桌。不过吃的饭菜都一样，饭菜很丰盛，真是我们农村人说的十个盘子八个碗的那种。刚开始，有领导在，我们员工彼此都小心翼翼斯斯文文的吃着，生怕别人觉察到农村人饭局上的粗野与无知。可饭过三巡，领导们渐渐的把持不住，也酒话连篇、丑态百出，不时冒出一段黄段子。领导们先是哈哈大笑，男员工们听得两眼放光，私底下也小声议论着以前的听到的所谓带点颜色的小故事儿。女孩子们则只管夹菜吃饭，不理会他们。
吃过饭后，领导们提议去饭店顶层的舞厅跳舞，理由是他们也太累，需要趁此机会放松放松，反正用的是公司的钱，又不用自己掏腰包，何乐而不为？
我们陆续来到了五楼，进去是一个宽阔的舞池，周围有许多椅子，五彩缤纷的华灯随着悠扬的音乐时明时暗，舞池里已有一对对的男女在载歌载舞，我和老鸹艳红娟娟等顺便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我睁着迷茫的双眼看着这朦胧的周围，只觉得空气中弥散着一种情人般暧昧的味道，我想：怪不得人们谈恋爱不是去电影院就是去舞厅或公园的阴暗处，原来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月朦胧、鸟朦胧、人自然也就朦胧了，人一朦胧，感觉自然就来了，该做的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我正胡思乱想着，忽然老鸹用胳膊肘碰碰我：“我们几个内急，要去厕所一趟，这些东西帮我们拿着。”说着，就把几个油腻腻的装满东西的小塑料袋子递给我。借着迷离的灯光，我仔细一瞧：原来是刚才饭桌上的鸡腿儿、蜜饯还有小番茄儿和红烧肉，这几个家伙儿，真是吃不了就兜着走。我猛然想起她们几个向服务员要塑料袋，当时挺纳闷儿，现在想想原来是为了装这些东西，更有甚者，服务员给的塑料袋儿不够，明丽干脆把铺在桌子上的塑料台布给撕下一大块儿，装上了她喜欢吃的蜜饯。
我拿着拿着感到一种油一样的液体流到了我的手上，这几个人怎么还不出来？难道是掉进了厕所里？
“张丽，请你跳个舞。”何明冷不防从我身后冒出来，我心中一阵激动与颤抖，原来他也像我一样在彼此关注着对方。 “对不起，我不会跳舞。”我猛然意识到油腻腻的手该如何伸向何明？下意识的把双手背向身后。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何明依然一脸热情。并伸出了右手，做出了请的姿势。那淡淡的温柔的笑意让我的心立刻融化成了最轻的薄纱，在蓝天上飘曳。可我该如何跟何明解释我手中的这些残羹剩饭，他会不会笑话我的小农意识？会不会因此看不起我？
“对不起，我真的不会跳舞，你可以找别人呀！”我言不由衷的说道，同时也开始躲避何明的眼神。
何明的笑意消失了，脸部肌肉变的僵硬起来。我感到他的眼神很复杂。我的心也跟着慌乱起来。
“何总，我们可以跳个舞吗？”身后突然传出艳红稍稍发嗲的声音，原来老鸹他们终于从厕所出来了，她悄悄接过我手中的东西。
何明看到艳红，笑容又浮现在脸上，拉着艳红的双手来到舞池里。
只见何明把艳红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何明轻搂着艳红的腰肢，两个人一会儿看手，一会儿看脚，在彼此的进进退退中逐渐和谐起来，慢慢的，他的动作显得越来越娴熟优雅，随着悠扬的慢三节拍翩翩起舞，渐渐的他们成了舞池中最引人注目的一对儿。
我再也看不下去了，一股酸酸涩涩的味道溢满全身，我为什么要拒绝他？既然拒绝了，为什么还要吃醋？他完全可以跟任何女孩子一起玩的，我有什么资格约束他？又有什么资格酸涩？
我跌跌撞撞跑到卫生间里，把水管放到最大，冲洗掉手上的污渍与油腻，我抬头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我竟然眼含热泪，我慌忙洗了洗脸，抿了抿散乱的头发，又若无其事的出去了。
我不想再回到舞厅中，就一个人站在门外，夜晚的深圳灯火通明，真可谓是不夜城。站在五楼上，阵阵凉风吹动我的头发，我仰起头，任凭风儿肆虐我的全身……好一会儿，我清醒了不少，我顿感刚才的行为有些无聊，何明是不属于我的，他也不属于艳红的，因为他已经有一个热恋几年的女朋友，他对我的邀请更多的应该是朋友间的友情或者是上级对下属的关切。这应该跟爱情没有任何关系。
想到这里，我的心终于有些轻松了，原来自己想的太多了。人有时不能想太多了，还是自己学着享受这份孤独吧。想着想着，我不觉唱起来张信哲的一首歌《别怕我伤心》，这是我最喜欢的自我疗伤歌曲。
我忘我投入的轻唱着，完全没有想到我的身后有一个人正默默注视着我，倾听我的自我陶醉。唱了几遍后，心情大好，我高高的把胳膊举起，伸了伸个懒腰，高声叫道：“人生如梦，我需对酒当歌。”
老鸹会不会也到舞池里扭几下呢？一想到这儿，我顿来了兴致，对，去里面看看，我转过身，正准备大踏步的往屋子里走去。
我顿时呆住了：何明就站在我身后，目无表情的定定看着我，我注意到到他衬衣下面的几个纽扣没有扣，秋风掀起他的衬衣衣角，轻轻的摆动着，我张了张嘴巴，却又无话可说，只好冲他尴尬的笑笑，准备走进屋子里。
“张丽。”何明叫住我，“你一个人怎么跑到这里来？”
“没事儿，”我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说，“我不习惯这里的环境。”
“难道你上学时就没有学过跳舞？每个学校都有舞蹈团队的。”何明说道，但目光中仍然狐疑不定。
我笑笑，没有说任何话。
沉默，彼此的沉默。悠扬的旋律刹那间更加清晰。
“张丽，你很讨厌我吗？”何明突然发话了。
“ 没有……何总。”我有些慌了，他一定误会我了。
“你来的第一天，当你还不认识我的时候，我就认识了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何明突然说道。
“为什么？因为我长的太丑了，让你过目不忘？”我一脸困惑与不安。
何明突然笑起来，指着我说道：“你怎么这样说话？我看你有自卑症。”
我笑笑，没有说任何话。
在深深的夜里，我不知道多少次的幻想过能与何明一起去逛街一起说笑游玩，可现在只有我们俩了，我却无话可说了。
“你丢过什么东西吗？”何明抬起头问我，他的眼睛直视着我，一种温柔的要死掉的眼神。
“没有呀！”我莫名其妙，最近我没有丢什么值钱的东西呀！
“一本书。”何明依然在和我猜谜语。
“书？”我迟疑一会儿，我是丢了一本书，就是我常常在睡前读的《唐诗宋词选刊》，这本书分上下两册，可我现在只有下册，上册不见了。
对了，进入这个厂子后，我发现这本书就不见了，我以为丢在了火车上，所以也就没有找。
“你怎么知道？莫不是你偷了去？”我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说完，我就后悔了，我怎么能说何总偷书呢？我涨红了脸，傻子一样的愣在那里。
“上大学我就是学中文的，用得着偷这种书？这里面的诗我几乎都背过的。”何明没有意识到我的窘相，笑意烂漫。
“书在你手里？”
“当然，有一天中午，骄阳似火，一个扎小把穿着牛仔裤背一个大旅行袋的小女孩儿从办公室的楼下经过，她一手拿着饭盒，一手拿一个草席，一看就知道是才招的员工。她弯下腰，把饭盒与草席换换手。就在她换手的一刹那，一本书从她包里划过，掉在了地上……”
“然后你捡到了？”
“是呀！我捡到了。”
“为什么不还我？害我我找了好久。”
“你向我要过吗？我干嘛要还给你？我又不是偷得。”何明用有些调皮的的语气说道。
“那我现在要向你索回我的东西。”我说道。
“其实，我感兴趣的不仅仅是这本书，还包括书中的几页写满字的小纸片。”何明接着说道。“其中好像有这么几句：宽容是对一个人最大的报复，如果你恨他，你就宽容他吧，宽容了别人也就解脱了自己。如果你爱他，你更要宽容他吧，你怎么忍心伤害你心中的至爱？”何明诵读着我以前写的几句话来，我不好意思极了，一脸窘相。
“你写的真好，虽然你不是什么名牌大学毕业，但你一点儿不比他们差。”何明由衷的对我赞叹道。
“为什么只上个中专？”何明问道，“以你的资质，你完全可以考上一所好大学的。”
“我家很穷的 ，考大学还需上三年高中，会花费太多钱的，上中专的话中学就可以考的，等于走了一条捷径。”我跟何明解释道。
“可现在中专已不算一个什么文凭了？”何明一脸遗憾，“我觉得你真应该上高中考大学的。”
“社会变迁很快，谁又会长前后眼呢？”我长吁短叹道。
也许话题过于沉重，彼此又都沉默了。
“张丽，我想跟你商量个事儿。”何明又首先说话了。
“什么事？”我有些奇怪，他又有什么事要与我这个籍籍无名的小员工商量呢？
“我想让你调到我办公室做秘书，帮我处理一些事情。”何明说这话时犹豫了一下，可最后还是说出来了。
“我？”我心中一阵惊诧，好事儿来的太突然，我有些猝不及防。
“你不愿意？”何明看到了我的吃惊与犹豫。
“我觉得自己……不够漂亮。”我吞吞吐吐的说着。
“漂亮？”何明对我的话大惑不解，转而又扑哧笑出了声：“做文员与漂不漂亮有什么关系？”
“我看能到办公室工作的女孩子一个个都很漂亮的。”我接到。
何明大笑：“做文员是工作，又不是来选美的，他需要的是知识与才华。”
我也尴尬的笑了笑。
“我见你办公室的 那个文员就很漂亮，穿的衣服样式很新潮，不像地摊货，肯定都是从大商场买的。”我试探着说道，因为我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想换掉那个时髦女郎。
“从没跟人说过，别提了，那个江西女孩子一天换一套衣服，一天换一个发型，连口红与指甲油的颜色也能做到每天不一样。”何明苦笑着说道。
“那不好吗？每天都有新感觉。”我哑然失笑，还有如此爱美的女孩子。
“我不习惯，每天眼花缭乱的。”何明说道：“你知道吗？他是咱们老板的……。”后面的话何明说的含糊不清。
“啥意思？”我迷惑不解。
“小女孩儿，别问那么多，我跟你解释不清，我只告诉你，社会很乱的，没事儿别到处乱跑，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何明像大哥哥一样教育起我来。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呢？”我笑道。
他一时语塞，也笑起来。
“我要上里面找老鸹她们。”我提议道。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何明微笑着。
我看了看他，信步走了。
“张丽。”他突然又叫住我的名字。我愣了一下，扭头看着他。“我要告诉你，你很有气质，也很漂亮的，以后别在我面前说一些丧气的话。”他依然微笑，鼓励默许的微笑着。
我回以淡淡的一笑，可心仿佛一块被利刃切开的豆腐，柔软的要融化，又深深地痛了一下。
重新走进舞厅，才发现里面比刚才热闹多了，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蠢蠢欲动，想在舞池里晃动两下子，有两女搭伴一歪一扭几乎东倒西歪的，也有两男搭伴，像机器人一样张牙舞爪的，当然更多的是男女相伴；有不会跳舞但学舞心切的，也有真的会跳舞想趁此展露两下的，也有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是最追女孩子最佳时机的，当然也有不法之徒趁此来性骚扰一下的。总之鱼龙混杂，一片歌舞升平。
转眼到了深夜十二点，领导决定打道回府，我们丝毫没有睡意，喜笑颜开的坐上了回厂的大巴。
一坐上车，倦意顿时袭来。我们个个浑浑噩噩沉沉欲睡。不知过了多久，我们终于回到了厂里。
我们几个迷迷瞪瞪来到了宿舍，老鸹当当当敲了几下房门，喊了秀枝几声，却无任何反应，估计已经睡熟了，就拿出钥匙，胡乱的插进锁孔，打开了门。
困意仿佛疾病，让我们顾不得盥浴洗刷，倒床就睡了。
转眼间已到拂晓，最先醒来的是明丽。她的下铺睡的就是秀枝。她迷迷糊糊的感到下铺有些异常，因为她明明感到有两个人在翻身的声动。她渐渐地有些清醒些，可又有些胆怯，下铺会睡着谁？两个人？她的心猛地一激灵，难道会是秀枝和……？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头，不自觉的把毯子裹紧自己，双手抱住双肩，一个人不敢有任何动静。她扭头看看临铺的艳红，只见劣质透纱的蚊帐中艳红健美的身体暴露无疑。她猛然想起秀枝的蚊帐是大红的牡丹图案，从外面根本看不到里面。怪不得所有人都以为秀枝睡熟了，那么多女孩子都没有觉察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明丽正胡乱猜测着，忽然下铺秀枝的床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的妈呀，咋就天亮了？”
明丽一阵惊慌失措，大叫道：“你到底是谁？怎么在这里？”
几个女孩子先是迷迷糊糊被吵醒，后又一个个慌了神，慌忙找衣服往身上套。
艳红慌着把毛巾毯子裹紧身体，在胸前挽一个结，以免不扶时散落下来。她坐在床上，对着秀枝的床大骂起来：“龟儿子，把你那王八脖子伸出来让姑奶奶看看到底是谁？杨秀枝，你还要不要脸？以前跑到大街上睡还不知道丢人，你不要脸，我们还是黄花大闺女，我们还要脸呢。”
另外的几个女孩子也悄然骂起来，农村人骂人的话很多，而且不重样。骂的内容不是把人比作动物就是跟身体隐秘部位有关。
我不会骂人，而且我也觉得骂人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扭头看一看老鸹，顿时笑了，老鸹上身套了个肥大的T恤，也许太过匆忙，竟没有戴胸罩。两个喂过孩子的大奶子一直垂到肚脐眼儿的位置。但老鸹没有随着其他女孩子骂人，而是目无表情的坐在床上，一幅静观事态的架势。
许久，从秀枝床上终于探出两个脑袋来。只见陶新华上身光着，下面穿了个沙滩裤。一脸尴尬，秀枝穿个睡衣更是面带羞涩。那个陶新华忽然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连声说道：“各位大姐小妹，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要有这个坏心，教天打雷劈，断子绝孙。我昨晚见你们凌晨1点多也没有回来，就以为昨天你们不会回来了，所以……所以也就钻了个空子，也许最近几天我们厂加班太累了，你们回来，我也不知道。打搅各位大姐小妹了，你们就饶过我这一会吧。”边说边往脸上扇了几耳刮子。
几个女孩子也不好意思骂了，唯有老鸹听后咯咯大笑起来，她指着陶新华的头说道：“到底是白天工作加几个班太累，还是夜晚睡觉加几个班太累了？话得说个清楚。”
秀枝羞愧难当，只是一个劲儿的拉着陶新华向姐妹们赔不是。正说着，陶新华忽然面带羞涩，不好意思说道：“我想排水。”几个女孩子先是一愣，后又个个羞红了脸，这里是女生宿舍，进出都是女人，这大早晨突然跑出个男人该如何解释？老鸹和几个女孩子一叽咕，商议为了保全秀枝的脸面，更为了保全大家的清白，干脆让那个陶新华尿到秀枝的洗脸盆中算了。
我们一个个走出房门，艳红更是一手扶着毛巾毯子一手拿着衣服准备到厕所内换。
几个女孩子齐刷刷的站在门口，红着脸听着屋内哗哗的撒尿声。
隔壁的贵州小妹从我们宿舍走过，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啦，齐整整的站在门外干嘛呢？比高个呢？”说着好奇的望宿舍内瞅了瞅。我们几个尴尬异常，却又不得不满脸堆笑说道：“没干嘛，没干嘛，外面凉快透透气。”
吃过早晨饭后，陶新华眼瞅女生宿舍管理员不注意，偷偷溜出了女生宿舍。
在饭桌上，我把心中的疑问告诉了老鸹：“平常你骂人如同喝可乐，今天秀枝出了那么大的丑，你怎么连个屁也不放了？”
我没想到老鸹竟然没有吭声，呼哧呼哧只管吃她的饭。我有些愤怒了，”老鸹，算什么好姐妹？我们遇到有关生死贞洁的大事，你就装哑巴。”
老鸹抬起头，死死盯了我一下，然后艰难的从嘴里冒出几个让我大跌眼镜的话：“要是我老公就在附近厂里，我早就把老公领到宿舍睡了。”
我不知如何回话，一个人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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