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3章 双水村的村民又来了
第二天来到办公室，何春花迎面看着我的时候，又传来那种看不出表情的表情来，看到这个表情，我就知道她肯定又给我准备了“好果子”。果然，她走过来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惊讶起来，她说，龙小溪，今天没有新闻线索，你得自己联系新闻，如果新闻选题不够的话，要扣绩效分的。
我一听，绩效分也就是奖金嘛，这我倒不是关心的，因为我现在才是试用期，工资都没有，哪里来的奖金？但是我在意的是，如果我完不成选题，估计到时台里考虑聘用的时候，会有些影响。于是，我只好回答说，今天我有任务。
何春花这下的表情很丰富，最大的特点是惊讶度很高，她问，你有选题了？是关于什么的？
其实我是没有想到，但是却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被动，于是我说，我是说我有任务，我的任务就是尽快找到选题，绝后向您汇报。
何春花一听，便知道我在开她的玩笑，她的表情再次丰富起来，这次的是显得恼怒了。她说，你觉得这个玩笑很好笑吗？今天如果你没有新闻回来，你知道后果很严重的。
何春花有个特点，就是生气的时候不分场合，而且也不要面子。按理说，她堂堂一个新闻中心主任，正科级干部，用得着跟一个初来乍到的新生闹吗？但是她不会计较这些，她不高兴了随便一来就是反脸。
何春花走开后，陈一一过来说，厨子，你干嘛呢，用得着跟自己的顶头上司闹不愉快吗？
我说，唉，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跟她就是这样天生的不对头。
陈一一说，你呀，最好让着她一点，要不然对你没有好处。
我说，我知道了，这个我会注意的了。对了，今天她说新闻没有线索，我们要自己找新闻，你有什么好建议，带着我去呗。
陈一一说，还要我带啊，我能带你到什么时候，再说了，自己联系新闻，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帮助的。
陈一一拿着采访话筒走开了，看样子应该是外采去了。这个办公室，除了陈一一之外，其他人我还熟悉，也不意思像跟别人说联系采访的事。没有办法，我只好找出当地新闻日报和晚报，看看有什么新闻线索可以跟踪一下的，这个方法是大学毕业之前，我们的新闻采写老师
教我们的，他在进入大学教书以前也是个记者，他说以前当记者的时候，就常用这招联系新闻采访，大部分时候都很灵光。
我看着报纸，正为没有发现什么“新大陆”而懊恼时，包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双水村的老村长打来的。我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双水村这摊子事，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突然一想，如果那边的事有定论了，说不定还可以好好经营一下，应该还可以搞条好新闻出来呢。于是，我加快了按下接听电话键盘的速度，说老村长，有什么事吗？
老村长说，龙记者啊，我是双水村的村长，你现在方便吗？我和几个村民已经来到你们电视
台了，上次你说的那个建议，我们村已经基本达成共识了。
我一听，觉得这事应该是按我的方向发展，而且应该也适合在新闻上跟踪一下。于是，我便向何春花汇报，说双水村那边有新发展，我们可以跟踪一下。何春花一听，表情没有变化，我估计她是忘了双水村的事了。于是我又说，原来我们跟过的，双水村上访的新闻。何春花说，哦，我知道了，但是那件事不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吗？而且上访的事，我们新闻一般不跟着掺和。
我知道何春花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于是我不得不又将其中一些内情跟她再一番汇报，最后她想了想，这个啊，这样，你先跟那些村民沟通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有新发展，然后你再向王副台长汇报，看他是什么意思。
开出何春花办公室，我心里有些不爽，这个人明显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嘛，这个事是人都知道跟上访无关，而且又是好事，说大一点，应该还是安抚上访群众最好的典范，怎么就不能宣传了，我觉得不仅要宣传，还应该大宣大传，让更多的人知道，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的。
但是何春花是领导，她的话我还真的不得不听，至少在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之前，更应该低调行事。陈一一说得对，毕竟人家是我的直接上司，真得罪了她，我的苦日子就真的是看不到头了。
老村长看到我，第一个冲上来激动地抱着我说，龙记者啊，我们的方案拿出来的，大家都说你的主意不错，可以试一试，毕竟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我说，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老村长从带着些泥土的布袋里掏出一个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地记着许多歪曲的铅笔字。老村长指着这些像蚂蚁一般的字说，这些是村民自己按照自己的特长或者爱好，写下的生产计划书，村民大多都是没认识几个字的庄稼汉，懂的东西也不多，最多的还是种些庄稼，但是村里能种庄稼的田地没有了多少了，于是大家就按照你那天提出的建议，准备到后山的山坳里挖出些池塘，养些淡水鱼之类的。还有些村民想着，在自己的预留里地再盖些茅草房，想着在旅游季节的时候，可以拉拢一些游客，这样也多少能赚些钱补贴家用。另外还有一些妇女准备到温泉酒店里谋些差事，除去早出去外面打工的年轻人，这样村里的劳动力就差不多能用上了。
我接过老村长的笔记本，翻着看了一会，说怎么没有村民在山在种植水果，我觉得这个还是有干头的。
老村长说，这个主要是时间太长，我们算了一下，最快的水果也要种下三四年才能有收获，这样村民就等不下去了，毕竟家里时刻都差钱。
这时候，老村长身边的两个小伙子却接过话说，龙记者，其实我们还是想种些水果的，但是家里人不同意，说这样耗不起，不过我们在外面打工的时候，看到别人在山上种水果，如果种得好的话，其实还有很有利润的。龙记者，你是我们村公认的有文化的人，我们就想过来像你咨询一下，你觉得这个水果能不能搞？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话，而是在心里想，这两个小伙子的眼光不错，而且还挺有想法，也有上进心，不像一般的农民工。看来这个村子其实还是很有干劲的，如果稍为推进一下，我想就一定可以帮助大家走出困境。于是，我说，其实干事创业除了有干劲，有想法之外，还需要市场的配合，种水果跟其它的农业生产一样，如果市场没有需求，肯定也干不下去。当然，在我个人看来，在山上搞种植还是可以做的，但是我不敢肯定行，毕竟世事无绝对嘛。不过，我个人却支持你们干。
其中一个小伙子说，龙记者，我们都相信你，但是家里人却信不过我们，我们怎么办？
老村长说，张兵，张河，你们也不能怪你家人，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毕竟现在环境就是这个样，谁也输不起啊。
我看出了他们的难处，但是我一时也想不到办法，于是只好劝告他们说，这事急不来，我们慢慢来想一下，肯定有办法的。我转过话题来问老村长，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
老村长说，我们有了初步计划，但是不知道这些想法能不能做，我们想通过你给我们参谋参谋，或者向某些部门了解一下，如果这些项目要做的话，政府给不给支持，或者说我们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老村长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来回地搓了几下，这意思我明白，他是在问这些项目还要不要用钱来疏通。我的心突然“咯”了一下，老百姓这是自力更生，一不偷二不抢，怎么他们的第一反应却是向政府部门“进贡”？我想，这是一种悲哀，因为现在老百姓好像已经达到一种共识，办事不给钱肯定是办不成的，办事给钱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看着满头白发的老村长，心里突然涌上一番难受的滋味。
我拉着老村长的手，说好，我去帮你们走走看，按照我的想法，政府会支持我们的项目的。
送走老村长，我才想起来今天还准备到现场去采访的，看来是没有了。于是，便回到办公室打电话跟双水村所在的镇政府。
对方知道我是电视台记者，态度显得有些谨慎，说这个事我们作不了主，您打电话到书记办公室问问。
对方给了我镇委王书记的电话，我打过去，很快就有人接听了。
“你好，我是甘园市电视台的龙小溪。”
“龙小溪？哦，龙大记者啊，你好，今天什么风让你想起了我们这个山沟镇啊。”
虽然我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但是我想得出，他的表情应该很夸张。我和他熟吗？印象中好像没有吧，毕业到现在，除了见过单位的头头脑脑，我就没有见过外面的大官了，当然现在来说，镇委书记对我来说，也是大官啊。这个王书记，表情夸张得有点让我吃惊。
我说，王书记你好，有没有打扰你的工作呢？
王书记说，大记者你这是什么话，就算是再忙，你来电话我也要把工作放下嘛。
我说，王书记您言重了。
我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言重了，我一个小小新来的记者有何德何能，让一方大员放下工作来陪同？这事往大了说，那是政治错误；往小了说，那也是没大没小，罪过一样不小。
王书记说，龙记者啊，你还真别谦虚。我都听说了，你给我们镇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就是双水村的农民，最近温泉项目能够顺利开工，你功不可没啊。你不知道，为了让农民配合大局工作，我们镇的人跑了多少回，说了多少好话，说句不好听的，真的是软硬兼施，恩威并用也起不了任何效果。想不到，多亏了龙记者的好主意，给村民策划了一批项目，才把这事给压下去，而且听说村民的积极性还挺高，这事让我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了啊。我还正想找你吃顿饭，想不到你的电话就来了，呵呵这缘分啊。
王书记的话说得淊淊不绝，没有让我一点插话的空间，但是我总算还是听清楚他的意思了，而且听他那意思，应该对村民的项目是比较支持了。这可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居然他主动开这个口了，那我的话也就好说了。
于是我便把村民的想法简单给说了一下，最后说请镇政府给予支持，允许他们的项目早日上马。
果然，王书记听说后，想都没想就立即拍案同意了，这让我对他的好感又好了不少。王书记说，龙记者啊，现在工作完成了，中午一起吃个饭？
我说，不用了吧，这就给基层又增加负担了。
王书记说，呵，你在我面前却说起了官话来，有意思。你也另推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在单位等我，我派车去接你，中午我们好好说说话。
挂下电话，我才想起一个问题，这个王书记的全名叫什么呢？我不可能和人家吃了一顿饭，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吧？于是便找了个同事询问，幸好这个书记的名次还算有一些，同事告诉我，他叫王真，在官场上还算是一个干实事的人，但是有一个缺点，就是爱酒如命。我一听这话，我想到自己的那失态的酒量，头就开始又痛又大起来，但是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闯过去了。
半小时后，一辆黑气的凯美瑞出现在我面前，司机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看到我上车马上说，不好意思，龙记者，让您久等了。
我说，是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小伙子说，我叫陈伟，是王书记的司机，今天我们老板的兴致很高，中午可能你要多喝几杯。
多喝几杯？我看我是要多呕吐几回了，我突然有种想呐喊的冲动。
带着呐喊的冲动，我和陈伟来到酒店的包间，王真书记已经等候在那里，看着我过来，马上站起来伸出手来。这一连的动作他做得很到位，也很自然，我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表演，当然我也在想，他并没有表演的必要。
握完手，然后就是一阵的客气话。这一切做完之后，他就吩咐陈伟通知服务员上酒，我一听，赶紧说，书记啊，先上菜啊，酒不急不急。
王真说，呵呵，这样，酒菜一块上，一块上。呵呵，龙记者啊，这酒是个好东西，你需要它的时候最听你的话了，它可以让你醉得不省人事，也可以让你增加胆量，更可以让酒桌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我说，书记大人，今天我们人数不多，而且也是朋友交情，就不用按酒桌的规定算了吧？
王真说，看你说的，有句话说得好，交情深不深，全看酒真不真。
说话间，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更让我吓一跳的是，放在茶几上的那一整箱白酒，看上去倒不是什么名贵的酒，但是那量足可以喝倒一个加强排的人啊。
我说，王书记，你看这太多了吧，我们三个人，而且小伟还是司机不能喝酒，我们喝得多了吧？
王书记笑呵呵地说，当然不会只有我们几个了。哟，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就要到了。
刚说完，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涌进来六七个年轻男女，准确地说，是六个女孩，一个男人。他们进来后，先向王书记打了招呼说，路上堵车，来晚了，请王书记原谅。
王真说，龙记者，这是我们镇搞宣传的年轻人，今天我就趁这个机会，把他们都叫过来，认真向你学习，当然这个学习，一是学习如何写文章，二是学习如何跟基层打交道，三是做好当前的重点工作，就是给双水村的村民做好服务工作，争取让村民早日过上好日子。
我有点措手不及，这三点我没有一点做得好的，跟我学习写文章？这不是乱弹琴吗，昨天我才刚刚因不不会写稿，被何春花当场发难呢；跟基层打交道？这更是乱扯，我刚毕业出来，都还来不及下基层呢，何谈不上打交道了；三是……估计第三更是不可能了吧？
但是尽管如此，王书记却显得很认真，简单的招呼过后，饭局就开始了。两轮过后，我很快感觉到身体在发热，但是王真却正在兴奋状态。在这里，王真虽然是镇委书记，但是却是老大，他和我碰过两轮之后，下面的美女们就要轮番进攻我了。我知道，这些人当然不会真把我看在眼里，但是他们的老大在这里，却不得不卖力起来表现一番。虽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但是对于官场中的酒文化还是略有一些了解，据说，现在官场里提拔干部，喝酒就是一项重要的指标，而且有人还给编了一个小段子：会喝一两喝二两，这样的同志够豪爽；会喝二两喝五两，这样的同志要培养；会喝半斤喝一斤，这样的同志最贴心；会喝一斤喝一桶，回头提拔当副总；会喝一桶喝一缸，给个处长让你当；能喝酒来喝饮料，这样的干部不能要；能喝白酒却渴啤，这样的干部不能提；能喝一斤喝八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能喝半斤喝一斤，党和人民都放心。
于是，我和王真喝过刚把杯子放下来，我左边的一个女孩就把酒杯递过来了，我一看那杯子我就吓傻了，那是酒杯吗？那分明是大茶杯好吧。于是，我便说，随意随意。可是，那个女孩不干了，她说，你跟我们书记喝好好的，碰上我你就说随意，你这是在欺负我们妇女同胞。
我说，我不能啊。
女孩说，你不能就要喝的。
于是我喝了，就像喝一杯有毒的药水，刚喝进去，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正在忍受着肝胃的痛，我右边的女孩又把杯子递过来了，我一看，还好这个不是大茶杯，而且是小小的白酒杯子。但是尽管是这样，我还是觉得恶心，只好说，我不行了，真得随意，好不好？
女孩又不干了，她说，你跟小范喝得好好的，碰上我你就说不行，你是不是喜欢她那个大的，不喜欢我这个小的？
这话就说得很有意思了，一会说我不行，一会又说我喜欢大的，不喜欢小的，这让人听着就那么别扭呢。果然，女孩的话刚一说完，大伙“哄”一声就狂笑起来，而且那个女孩却是看着我，微微抬着头，我看出来了，这是她有意制造的误会，——这都是什么人呢？
我一紧张，说不不，我都喜欢都喜欢。
结果，全场又一顿狂笑，女孩说，龙记者，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我彻底无语了，王真看到我的尴尬，便主动出来圆场，说好了好了，注意一下素质，都成什么样了，别把我们的大记者给吓跑了。
王真的话说得很有水平，我知道他这是给我留面子，美女们也很识趣，没有再挑起酒战，否则我真的无法站着走出包间了。
王真见大家静了下来，自己却把话闸子打开了，说在座的应该也喝过不少酒了，但是这个喝酒分为几个阶段，你们晓不晓得？
王真最后的问话用的是“晓不晓得”，而不是当地的普通用语“知不知道”，这很有意思，但我估计这是他准备卖弄自己的酒文化了。在场的人，应该跟在他身边有些时间了，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大家都没有接话，等着他的言论。
王真喝了一杯茶，然后说，喝酒有五个阶段，一是处女阶段，严防死守；二是少女阶段，半推半就；三是壮年阶段，来者不拒；四是寡妇阶段，你不找我我找你；五是老太阶段，明明不行还乱比划。刚才我们的龙记者一个人，就扮演了五个角色，现场给我们表演了五个阶段，大家给点掌声。
大家的掌声响起，我却羞得无地自容了，因为这时候的我，已经是脑袋涨痛得厉害了。但是王真却是意犹未尽，说酒要慢慢喝，大家再来个段子助助兴。
王真说的段子，我开始不太明白，直到第一个女孩主动接过王真的话，说了第一个段子之后，我才带着头痛明白过来，段子就是黄色笑话。那个女孩说，一天，女儿突然跑过来跟妈妈说，妈妈我终于明白爸爸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大了。妈妈问，你知道什么呀？女儿说，今天中午，我看见保姆很吃力地吹着爸爸下面的管子。
这个笑话虽然很简短，但是却很精彩，惹得大家使劲地拍起手掌来。很快，又有一个女孩接着说，我也来说一个，说儿子有一天跟爸爸一起洗澡，儿子发现爸爸的**跟自己的不一样，爸爸说，那当然了，你的是QQ，我的是进口奔驰嘛；第二天，儿子跟妈妈说起这件事，妈妈说，你爸在说谎，他的也算是奔驰？我看连QQ都不如。然后，儿子又把妈妈的话转告给爸爸听了，爸爸生气地说，哼，那要看在什么路况，在年久失修的老路上行驶，当然是QQ不如，如果是在新建的高速路了，那可以是一发不可收拾。
鸡蛋也罢，鲜花也罢，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说过，有调查就有发言权。
我一听，绩效分也就是奖金嘛，这我倒不是关心的，因为我现在才是试用期，工资都没有，哪里来的奖金？但是我在意的是，如果我完不成选题，估计到时台里考虑聘用的时候，会有些影响。于是，我只好回答说，今天我有任务。
何春花这下的表情很丰富，最大的特点是惊讶度很高，她问，你有选题了？是关于什么的？
其实我是没有想到，但是却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得太被动，于是我说，我是说我有任务，我的任务就是尽快找到选题，绝后向您汇报。
何春花一听，便知道我在开她的玩笑，她的表情再次丰富起来，这次的是显得恼怒了。她说，你觉得这个玩笑很好笑吗？今天如果你没有新闻回来，你知道后果很严重的。
何春花有个特点，就是生气的时候不分场合，而且也不要面子。按理说，她堂堂一个新闻中心主任，正科级干部，用得着跟一个初来乍到的新生闹吗？但是她不会计较这些，她不高兴了随便一来就是反脸。
何春花走开后，陈一一过来说，厨子，你干嘛呢，用得着跟自己的顶头上司闹不愉快吗？
我说，唉，我也不知道，可能我跟她就是这样天生的不对头。
陈一一说，你呀，最好让着她一点，要不然对你没有好处。
我说，我知道了，这个我会注意的了。对了，今天她说新闻没有线索，我们要自己找新闻，你有什么好建议，带着我去呗。
陈一一说，还要我带啊，我能带你到什么时候，再说了，自己联系新闻，对你以后的发展有帮助的。
陈一一拿着采访话筒走开了，看样子应该是外采去了。这个办公室，除了陈一一之外，其他人我还熟悉，也不意思像跟别人说联系采访的事。没有办法，我只好找出当地新闻日报和晚报，看看有什么新闻线索可以跟踪一下的，这个方法是大学毕业之前，我们的新闻采写老师
教我们的，他在进入大学教书以前也是个记者，他说以前当记者的时候，就常用这招联系新闻采访，大部分时候都很灵光。
我看着报纸，正为没有发现什么“新大陆”而懊恼时，包里的手机响了，拿出来一看，原来是双水村的老村长打来的。我这才想起来，原来还有双水村这摊子事，也不知道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我突然一想，如果那边的事有定论了，说不定还可以好好经营一下，应该还可以搞条好新闻出来呢。于是，我加快了按下接听电话键盘的速度，说老村长，有什么事吗？
老村长说，龙记者啊，我是双水村的村长，你现在方便吗？我和几个村民已经来到你们电视
台了，上次你说的那个建议，我们村已经基本达成共识了。
我一听，觉得这事应该是按我的方向发展，而且应该也适合在新闻上跟踪一下。于是，我便向何春花汇报，说双水村那边有新发展，我们可以跟踪一下。何春花一听，表情没有变化，我估计她是忘了双水村的事了。于是我又说，原来我们跟过的，双水村上访的新闻。何春花说，哦，我知道了，但是那件事不是已经告一段落了吗？而且上访的事，我们新闻一般不跟着掺和。
我知道何春花是误会我的意思了，于是我不得不又将其中一些内情跟她再一番汇报，最后她想了想，这个啊，这样，你先跟那些村民沟通一下，看是不是真的有新发展，然后你再向王副台长汇报，看他是什么意思。
开出何春花办公室，我心里有些不爽，这个人明显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嘛，这个事是人都知道跟上访无关，而且又是好事，说大一点，应该还是安抚上访群众最好的典范，怎么就不能宣传了，我觉得不仅要宣传，还应该大宣大传，让更多的人知道，坏事也可以变成好事的。
但是何春花是领导，她的话我还真的不得不听，至少在证明我的想法是正确的之前，更应该低调行事。陈一一说得对，毕竟人家是我的直接上司，真得罪了她，我的苦日子就真的是看不到头了。
老村长看到我，第一个冲上来激动地抱着我说，龙记者啊，我们的方案拿出来的，大家都说你的主意不错，可以试一试，毕竟活人不能被尿憋死。
我说，你们是怎么考虑的？
老村长从带着些泥土的布袋里掏出一个本子，里面密密麻麻地记着许多歪曲的铅笔字。老村长指着这些像蚂蚁一般的字说，这些是村民自己按照自己的特长或者爱好，写下的生产计划书，村民大多都是没认识几个字的庄稼汉，懂的东西也不多，最多的还是种些庄稼，但是村里能种庄稼的田地没有了多少了，于是大家就按照你那天提出的建议，准备到后山的山坳里挖出些池塘，养些淡水鱼之类的。还有些村民想着，在自己的预留里地再盖些茅草房，想着在旅游季节的时候，可以拉拢一些游客，这样也多少能赚些钱补贴家用。另外还有一些妇女准备到温泉酒店里谋些差事，除去早出去外面打工的年轻人，这样村里的劳动力就差不多能用上了。
我接过老村长的笔记本，翻着看了一会，说怎么没有村民在山在种植水果，我觉得这个还是有干头的。
老村长说，这个主要是时间太长，我们算了一下，最快的水果也要种下三四年才能有收获，这样村民就等不下去了，毕竟家里时刻都差钱。
这时候，老村长身边的两个小伙子却接过话说，龙记者，其实我们还是想种些水果的，但是家里人不同意，说这样耗不起，不过我们在外面打工的时候，看到别人在山上种水果，如果种得好的话，其实还有很有利润的。龙记者，你是我们村公认的有文化的人，我们就想过来像你咨询一下，你觉得这个水果能不能搞？
我没有直接回答他们的话，而是在心里想，这两个小伙子的眼光不错，而且还挺有想法，也有上进心，不像一般的农民工。看来这个村子其实还是很有干劲的，如果稍为推进一下，我想就一定可以帮助大家走出困境。于是，我说，其实干事创业除了有干劲，有想法之外，还需要市场的配合，种水果跟其它的农业生产一样，如果市场没有需求，肯定也干不下去。当然，在我个人看来，在山上搞种植还是可以做的，但是我不敢肯定行，毕竟世事无绝对嘛。不过，我个人却支持你们干。
其中一个小伙子说，龙记者，我们都相信你，但是家里人却信不过我们，我们怎么办？
老村长说，张兵，张河，你们也不能怪你家人，他们也有他们的难处，毕竟现在环境就是这个样，谁也输不起啊。
我看出了他们的难处，但是我一时也想不到办法，于是只好劝告他们说，这事急不来，我们慢慢来想一下，肯定有办法的。我转过话题来问老村长，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做？
老村长说，我们有了初步计划，但是不知道这些想法能不能做，我们想通过你给我们参谋参谋，或者向某些部门了解一下，如果这些项目要做的话，政府给不给支持，或者说我们还需要准备些什么东西？
老村长在说最后一句话时，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来回地搓了几下，这意思我明白，他是在问这些项目还要不要用钱来疏通。我的心突然“咯”了一下，老百姓这是自力更生，一不偷二不抢，怎么他们的第一反应却是向政府部门“进贡”？我想，这是一种悲哀，因为现在老百姓好像已经达到一种共识，办事不给钱肯定是办不成的，办事给钱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我看着满头白发的老村长，心里突然涌上一番难受的滋味。
我拉着老村长的手，说好，我去帮你们走走看，按照我的想法，政府会支持我们的项目的。
送走老村长，我才想起来今天还准备到现场去采访的，看来是没有了。于是，便回到办公室打电话跟双水村所在的镇政府。
对方知道我是电视台记者，态度显得有些谨慎，说这个事我们作不了主，您打电话到书记办公室问问。
对方给了我镇委王书记的电话，我打过去，很快就有人接听了。
“你好，我是甘园市电视台的龙小溪。”
“龙小溪？哦，龙大记者啊，你好，今天什么风让你想起了我们这个山沟镇啊。”
虽然我看不见对方的样子，但是我想得出，他的表情应该很夸张。我和他熟吗？印象中好像没有吧，毕业到现在，除了见过单位的头头脑脑，我就没有见过外面的大官了，当然现在来说，镇委书记对我来说，也是大官啊。这个王书记，表情夸张得有点让我吃惊。
我说，王书记你好，有没有打扰你的工作呢？
王书记说，大记者你这是什么话，就算是再忙，你来电话我也要把工作放下嘛。
我说，王书记您言重了。
我说得没错，他确实是言重了，我一个小小新来的记者有何德何能，让一方大员放下工作来陪同？这事往大了说，那是政治错误；往小了说，那也是没大没小，罪过一样不小。
王书记说，龙记者啊，你还真别谦虚。我都听说了，你给我们镇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就是双水村的农民，最近温泉项目能够顺利开工，你功不可没啊。你不知道，为了让农民配合大局工作，我们镇的人跑了多少回，说了多少好话，说句不好听的，真的是软硬兼施，恩威并用也起不了任何效果。想不到，多亏了龙记者的好主意，给村民策划了一批项目，才把这事给压下去，而且听说村民的积极性还挺高，这事让我心里的石头放下来了啊。我还正想找你吃顿饭，想不到你的电话就来了，呵呵这缘分啊。
王书记的话说得淊淊不绝，没有让我一点插话的空间，但是我总算还是听清楚他的意思了，而且听他那意思，应该对村民的项目是比较支持了。这可就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居然他主动开这个口了，那我的话也就好说了。
于是我便把村民的想法简单给说了一下，最后说请镇政府给予支持，允许他们的项目早日上马。
果然，王书记听说后，想都没想就立即拍案同意了，这让我对他的好感又好了不少。王书记说，龙记者啊，现在工作完成了，中午一起吃个饭？
我说，不用了吧，这就给基层又增加负担了。
王书记说，呵，你在我面前却说起了官话来，有意思。你也另推了，就这么说定了，你在单位等我，我派车去接你，中午我们好好说说话。
挂下电话，我才想起一个问题，这个王书记的全名叫什么呢？我不可能和人家吃了一顿饭，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吧？于是便找了个同事询问，幸好这个书记的名次还算有一些，同事告诉我，他叫王真，在官场上还算是一个干实事的人，但是有一个缺点，就是爱酒如命。我一听这话，我想到自己的那失态的酒量，头就开始又痛又大起来，但是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闯过去了。
半小时后，一辆黑气的凯美瑞出现在我面前，司机是一位年轻的小伙子，看到我上车马上说，不好意思，龙记者，让您久等了。
我说，是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小伙子说，我叫陈伟，是王书记的司机，今天我们老板的兴致很高，中午可能你要多喝几杯。
多喝几杯？我看我是要多呕吐几回了，我突然有种想呐喊的冲动。
带着呐喊的冲动，我和陈伟来到酒店的包间，王真书记已经等候在那里，看着我过来，马上站起来伸出手来。这一连的动作他做得很到位，也很自然，我看不出他是不是在表演，当然我也在想，他并没有表演的必要。
握完手，然后就是一阵的客气话。这一切做完之后，他就吩咐陈伟通知服务员上酒，我一听，赶紧说，书记啊，先上菜啊，酒不急不急。
王真说，呵呵，这样，酒菜一块上，一块上。呵呵，龙记者啊，这酒是个好东西，你需要它的时候最听你的话了，它可以让你醉得不省人事，也可以让你增加胆量，更可以让酒桌的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我说，书记大人，今天我们人数不多，而且也是朋友交情，就不用按酒桌的规定算了吧？
王真说，看你说的，有句话说得好，交情深不深，全看酒真不真。
说话间，桌子上已经摆满了菜，更让我吓一跳的是，放在茶几上的那一整箱白酒，看上去倒不是什么名贵的酒，但是那量足可以喝倒一个加强排的人啊。
我说，王书记，你看这太多了吧，我们三个人，而且小伟还是司机不能喝酒，我们喝得多了吧？
王书记笑呵呵地说，当然不会只有我们几个了。哟，时间差不多了，应该就要到了。
刚说完，包间的门就被推开了，涌进来六七个年轻男女，准确地说，是六个女孩，一个男人。他们进来后，先向王书记打了招呼说，路上堵车，来晚了，请王书记原谅。
王真说，龙记者，这是我们镇搞宣传的年轻人，今天我就趁这个机会，把他们都叫过来，认真向你学习，当然这个学习，一是学习如何写文章，二是学习如何跟基层打交道，三是做好当前的重点工作，就是给双水村的村民做好服务工作，争取让村民早日过上好日子。
我有点措手不及，这三点我没有一点做得好的，跟我学习写文章？这不是乱弹琴吗，昨天我才刚刚因不不会写稿，被何春花当场发难呢；跟基层打交道？这更是乱扯，我刚毕业出来，都还来不及下基层呢，何谈不上打交道了；三是……估计第三更是不可能了吧？
但是尽管如此，王书记却显得很认真，简单的招呼过后，饭局就开始了。两轮过后，我很快感觉到身体在发热，但是王真却正在兴奋状态。在这里，王真虽然是镇委书记，但是却是老大，他和我碰过两轮之后，下面的美女们就要轮番进攻我了。我知道，这些人当然不会真把我看在眼里，但是他们的老大在这里，却不得不卖力起来表现一番。虽然我刚参加工作不久，但是对于官场中的酒文化还是略有一些了解，据说，现在官场里提拔干部，喝酒就是一项重要的指标，而且有人还给编了一个小段子：会喝一两喝二两，这样的同志够豪爽；会喝二两喝五两，这样的同志要培养；会喝半斤喝一斤，这样的同志最贴心；会喝一斤喝一桶，回头提拔当副总；会喝一桶喝一缸，给个处长让你当；能喝酒来喝饮料，这样的干部不能要；能喝白酒却渴啤，这样的干部不能提；能喝一斤喝八两，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能喝半斤喝一斤，党和人民都放心。
于是，我和王真喝过刚把杯子放下来，我左边的一个女孩就把酒杯递过来了，我一看那杯子我就吓傻了，那是酒杯吗？那分明是大茶杯好吧。于是，我便说，随意随意。可是，那个女孩不干了，她说，你跟我们书记喝好好的，碰上我你就说随意，你这是在欺负我们妇女同胞。
我说，我不能啊。
女孩说，你不能就要喝的。
于是我喝了，就像喝一杯有毒的药水，刚喝进去，肚子里就开始翻江倒海。正在忍受着肝胃的痛，我右边的女孩又把杯子递过来了，我一看，还好这个不是大茶杯，而且是小小的白酒杯子。但是尽管是这样，我还是觉得恶心，只好说，我不行了，真得随意，好不好？
女孩又不干了，她说，你跟小范喝得好好的，碰上我你就说不行，你是不是喜欢她那个大的，不喜欢我这个小的？
这话就说得很有意思了，一会说我不行，一会又说我喜欢大的，不喜欢小的，这让人听着就那么别扭呢。果然，女孩的话刚一说完，大伙“哄”一声就狂笑起来，而且那个女孩却是看着我，微微抬着头，我看出来了，这是她有意制造的误会，——这都是什么人呢？
我一紧张，说不不，我都喜欢都喜欢。
结果，全场又一顿狂笑，女孩说，龙记者，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我彻底无语了，王真看到我的尴尬，便主动出来圆场，说好了好了，注意一下素质，都成什么样了，别把我们的大记者给吓跑了。
王真的话说得很有水平，我知道他这是给我留面子，美女们也很识趣，没有再挑起酒战，否则我真的无法站着走出包间了。
王真见大家静了下来，自己却把话闸子打开了，说在座的应该也喝过不少酒了，但是这个喝酒分为几个阶段，你们晓不晓得？
王真最后的问话用的是“晓不晓得”，而不是当地的普通用语“知不知道”，这很有意思，但我估计这是他准备卖弄自己的酒文化了。在场的人，应该跟在他身边有些时间了，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大家都没有接话，等着他的言论。
王真喝了一杯茶，然后说，喝酒有五个阶段，一是处女阶段，严防死守；二是少女阶段，半推半就；三是壮年阶段，来者不拒；四是寡妇阶段，你不找我我找你；五是老太阶段，明明不行还乱比划。刚才我们的龙记者一个人，就扮演了五个角色，现场给我们表演了五个阶段，大家给点掌声。
大家的掌声响起，我却羞得无地自容了，因为这时候的我，已经是脑袋涨痛得厉害了。但是王真却是意犹未尽，说酒要慢慢喝，大家再来个段子助助兴。
王真说的段子，我开始不太明白，直到第一个女孩主动接过王真的话，说了第一个段子之后，我才带着头痛明白过来，段子就是黄色笑话。那个女孩说，一天，女儿突然跑过来跟妈妈说，妈妈我终于明白爸爸的肚子为什么那么大了。妈妈问，你知道什么呀？女儿说，今天中午，我看见保姆很吃力地吹着爸爸下面的管子。
这个笑话虽然很简短，但是却很精彩，惹得大家使劲地拍起手掌来。很快，又有一个女孩接着说，我也来说一个，说儿子有一天跟爸爸一起洗澡，儿子发现爸爸的**跟自己的不一样，爸爸说，那当然了，你的是QQ，我的是进口奔驰嘛；第二天，儿子跟妈妈说起这件事，妈妈说，你爸在说谎，他的也算是奔驰？我看连QQ都不如。然后，儿子又把妈妈的话转告给爸爸听了，爸爸生气地说，哼，那要看在什么路况，在年久失修的老路上行驶，当然是QQ不如，如果是在新建的高速路了，那可以是一发不可收拾。
鸡蛋也罢，鲜花也罢，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说过，有调查就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