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0章 第一次独立采访
回到电视台，已经是下午的四点半，距离下班还有一个小时。我想，居然还有时间，是不是要到王少华副台长那里汇报情况呢？还有人事科李自达那边，恐怕也应该知会一声中。我把想法跟一一说了，一一显得不屑一顾，说你爱去你去，我可不凑那热闹。我说，我也不是凑热闹，但是我觉得还是应该去汇报一下，要不然领导那边不好交差。
一一说，我没空，我还有稿子没有写完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我越是肯定这家伙一定不会简单。
我刚想着是先去人事科，还要先去王副台长那边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个座机的号码，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王少华的声音。他直接问，你们回来了没有？我说，刚回到，正准备向给汇报呢。
他说，不用了，我在台长办公室，你直接过来，杨台长要亲自过问这件事。
这事都闹到台长那里了，不会搞得这么大吧？我顾不得仔细想，便打了电话给一一，告诉她台长要听我们的汇报。
一一仍然显得比较冷淡，说我没空。然后直接挂断了。
没有办法，我只好一个人来到台长办公室。刚一敲门，“啪”的一声，一扇不锈钢门便自动打开，原来这是一道可视的摇控门，主人不用亲自过来开门，直接在里面的房间就可以控制门的开关，十分方便。我突然在想，领导就是领导，待遇果然跟我的厨房卧室不一样。
进到办公室里面，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我的天，台长那张老板桌子几乎比我的卧室还要大。我想起那天沈如雪和何春花开的玩笑，这么宽大的办公桌，真的可以上面“日”李万姬啊！
不过，当我看见了坐在桌子后面的杨台长，我就知道“日”李万姬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因为虽然天时、地利有了，但是人和却远远不能达标。杨台长看上去是个快六十的人，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甚至还有些颓废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很瘦很瘦，瘦得几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得东倒西歪，这样的人还能够天天“日”李万姬的话，我想所有壮阳药都没有了市场。
王少华看到我进来，便跟坐在桌子后面的人介绍，说这位龙小溪，是我们前段时间刚刚招聘进来的一线记者，这件事就是他和陈一一接手的。小溪，你有什么情况就直接向杨台长汇报，要全面一些。
杨台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意思是表示我可以说了。
可是因为没有准备，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我快速地运转着大脑的思维，把这两经历的事清洗了一遍。然后，我决定先从躺在医院里，一一说带我去采访开始说起，我刚说到扛着摄像机准备出发的时候，杨台长挥了挥，说这些就不用说了，大概过程我已经清楚，你就说说今天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没有。
今天的事本来就不多，这样我就比较好整理了，于是便把其中的大意说了一遍。刚说完，杨台长便问，这么说他们不会再上访了？
我说，应该不会，不过具体应该还要看看村民的项目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杨台长说，这个不重要，等到他们知道不能顺利进行的时候，这个旅游项目都已经对外放开营业了，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他们再闹都没有办法了。
我心头突然一惊，这我倒是没有想到，惊出一身冷汗来。是啊，如果村民的项目不能成功，到时不仅是费钱费力，做了赔本生意不说，而且连最后的出路都没有了，我可怎么向村民交待啊。这个项目原来我是很看好的，但是现在一下没有了退路，突然就觉得有些后怕了，信心也就没有那么足了，毕竟我们大家都没有赌的本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永无翻身。
杨台长显然没有在意村民投资失败的命运，只要事件到此为止，他就算是功成身退了。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说，项秘吗？陈市长现在方便吗？我有件事要向他汇报。……好的。谢谢。
过了一会，杨台长十分谨慎客气地说，陈市长，你好，我是杨文章。对对，那个双水村到电视台的情况，我已经摸清楚了。是是，我已经派人过去看了情况，现在村已的情况已经稳定，开始另谋发展，支持景区项目的开发。对对，绝对不会再出现越级上访的情况。没有没有，为领导服务是我们的义务嘛。好的好的，再见。
然后，他又拿起手机拨了另一个号码，这次他就没有先前那样的客气了，而是摆出了一道官威的样子，说黄书记，最近忙得很啊，都没有一起打过牌了。……对，我知道，都是那个景区项目闹的吧？……呵呵，黄书记言重了，我们媒体人也是讲究党性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要嘛。我们的记者到现场看过了，现在情况已经稳定，相信村民短时期内是不会再上访了，你就放心好了。对对，那就说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在汇贤庄聚聚？好，那就这样。
杨台长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后，对王少华说，老王啊，这事多亏你操心了，今晚的聚会一起去吧。
王少华很知趣，说都是领导指挥得好，我们只是具体执行而已，无功不受碌，今晚我就不去了。
杨台长连连说着好好好，但是目光却没有看着王少华，手指在不停地玩弄着手机。最后，他忽然想起了我，说你是龙小溪是吧，看来你挺有想法。刚才我和分管宣传的陈市长通了电话，他很满意我们的工作，小伙子好好干。
因为有了之前王少华和杨台长的对话，所以我也多留了一个心眼，说这多亏了王台长的指示，我只不过是跑了一趟而已。
杨台长呵呵地笑了，心情似乎很好，说今天晚上可以还会说起今天的事，这样，你是事件的经历者，有更深的体会，你今晚如何没有安排的话，跟我一起过去。
这就让我为难了，刚才王少华都说无功不受碌了，我就更不好受碌了吧？但是人家好歹也是班子领导，领导之间相互推托一下，也是正常的事，但是我呢，台长亲自邀请，如果拒绝的话，那领导会怎么看？如果去吧，现在王台长正看着呢，他都推让了，我如果去了，他又怎么看我？我想这下完了，杨台长你是尽兴了，我可惨了。
这时候，王少华见我没有哼声，便有些不快，说龙小溪，你怎么回事？
我一听，我就知道王少华对我有意思，而且已经很有情绪，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更不能趁势而上，否则我会死得很难看的。于是，我壮着胆子说，对不起杨台长，今晚还有采访任务，估计一时间走不了场。
说完用眼光偷偷地瞄了一下身边的王少华，这是个暗号，是演给杨台长看的。果然，杨台长刚开始愣了一下，后来看见我的眼神，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便不再勉强，说这样啊，工作要紧，没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下次再说也不迟。然后说着，他又看了看表，说老王啊，那咱们是不是先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再电话联系。
从杨台长的办公室出来，王少华似乎对我的情绪有了些好转，居然对我说，小溪不错，好好干，我看好你啊。
我一听这话，全身的冷汗又冒出来了，——好险啊。如果刚才不是我机灵，估计我的命运就会从此发生改变吧？那句话说得真好，县官不如现管。无论怎么样，都不可以得罪自己的直接上司，否则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带着一身冷汗回到办公室，同事都已经下班，只有陈一一还趴在办公桌上，埋着写着什么东西。我走过去问她，下班了，怎么还不走？
她好像没有准备，又吓了一跳，狠狠地说，龙小溪，我跟你有仇啊，早上上班吓我一跳，下班还要来这招，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啊？
我说，你言重了。我看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啊，怎么一叫你都是一惊一乍的？
她有些急了，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的，说我做什么了我，我在写稿啊，我下不下班关你什么事啊？
我说，没事，我回去了。
她说，滚。
回到宿舍，我已经是全身都快散架了，冲了一杯方便面，不到一分钟便狼吞虎咽地消灭干净了。小猪说，今天她也忙了一天，很累就不过来了，我当然是求之不得，要不然佳人在旁，干柴烈火的，难免又要疯狂一番，那样的话，估计我就不是散架，而是直接歇菜了。
于是，我便难得的早早上床去见周公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我看了看时间，显示是04：30。我一看，以为是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没错啊，这分明是凌晨四点半钟嘛。于是，我就有些恼意了，什么人啊这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看也没看电话来电显示，直接就骂过去了：“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何春花的声音从那电话那头传过来，当然她骂得比我还凶，还要理气直壮：“龙小溪，你吼什么呢？马上起床，有紧急任务，你和华仔马上回单位拿机器，二十分钟后，市打假办的人会去接你们。”
我说，什么情况啊？
何春花说，快点，到时你自己问打假办的人。
我带着十二分的倦意从被窝里爬出来，连牙都没有刷，只是简单地用冷水冲了一下脸，就启动了好久没用过的绝学——百米冲刺，冲到了办公室。发现华哥还没有到，技术部的人也没有到，我暗想，搞什么嘛，早知道就再睡十分钟了。
十分钟后，华哥和技术部分管设备的人到位了，我们拿了机器就往楼下冲，路上我问华哥，怎么只有我们俩个人啊？
华哥说，三更半夜的，还叫那么多人干嘛，不嫌累啊。
我说，可是这是我的第一次啊，我怕我做不来。
华哥愣了一下，说是啊，怎么这样安排呢？算了，不管了，先过去再说。
坐上打假办的车，对方显然跟华哥很熟悉了，互相打过招呼后，对方看着我说，这位兄弟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华哥说，我们部新来的同事，叫龙小溪。小溪，这位是打假办的叶主任，今晚的行动由他负责，你要向他了解一些情况。
我赶紧说，我是新手，请领导多多指教。
叶主任见我很客气，脸上挺有笑容，互相笑过之后，叶主任开始简单介绍今晚的情况。他说，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两位大记者，我们收到群众的报料，说在城效井坑村有人私宰生猪，因为卫生环境等问题，已经造成了多起群众食物中毒事件，对次我们之前作过一些明察暗访，发现情况基本属实，今天我们的兄弟守在档口的附近，确定今晚会有所收获，所以才敢请两位大记者过来。呵呵。
华哥这时候很轻松，没有了刚才睡意朦胧的感觉，说那里的话，叶主任这是给我们报料，我们也可以多劳多得嘛。当然，工作是其次，为人民服务是最重要的。
叶主任哈哈大笑，说你这个华仔，就知道说滑头话。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一个地处偏僻的小村子，远处就看到一间简陋的房子，亮着暗淡的灯光，房子周围站满了穿着制服的人，看起来应该就是打假办的执法人员。但是当我们的车子靠近时，现场的情况还是让我吃惊不少，刚才叶主任一直他们已经控制了现场，但是这分明有相当大的出入，因为我看到现场的气氛不对劲，三个身材肥胖的人手里拿着屠刀，凶神恶煞地看着现场的执法人员，而这里的执法人员却只是围看着，没有任何的动作。
看到我们的车子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说，叶主任，现场不太安静，屠猪的人还在反抗。
叶主任看起来有些不悦，问道，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
中年男人说，我也不知道，刚才他们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说我们私闯民宅，还破坏了他们的私人物品。
叶主任一愣，说他们这是恶人先告状。
中年男人看了看我们，然后靠近叶主任的身边，轻声说道，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应该是得到了某些人的罩应，否则一般不敢跟我们吆喝。
叶主任抬头看了看中年男人，又低下头沉思着，过了好一会，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中年男人说，管他怎么回事，照规定来， 一律给我套回去。
中年男人略有些迟疑，说这个行不行啊？我怕到时候……
叶主任说，怕什么，这事是陈副市长亲自交待的，没有他老人家的指示，我们照做就是，有什么事还有陈副市长顶着， 我们怕个鸟？
说完之后，叶主任就招呼执法人员动手，一边叫华哥说，华仔，待会你的镜头不要停，把现场的情况全部拍下来。
华哥对这种情况看起来很熟悉，马上回应道，知道了，叶主任。
在执法人员准备强行执法之后，在人民专制的力量下，那三名手持屠刀的人没有作任何抵抗就缴械投降了。现场控制之后，我们就转入了现场的采访阶段，看过现场，我有点恶心，差点当场呕吐，十几头生猪横七竖八地躺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猪的内脏还有鲜血，吸引了无数地蚊子嗡嗡作响，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味道。我突然在想，我的天啊，难道我们每天在菜市场里买的肉，就是从里来的？
在一阵肠胃抽紧之后，华哥说，我的镜头拍得差不多了，你可以采访了。
我说，采访谁？
华哥脸上刚才开始有些悦，但很快放松下来，估计是想起我是新手了，于是告诉我说，当然是采访今晚的总负责人叶主任，问他今晚的收获，还有接下来的执法情况。
叶主任是个老手，不仅情况熟悉，而且采访的思路也十分清楚，很快我们便完成了采访，我以为工作差不多了，正准备收拾家伙，华哥说，你准备一下，还要出镜出现场报道呢。
这个现场报道我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记者出现在镜头面前，现场介绍与新闻有关的情况，这个手法的最大作用是表明记者当时在现场，增加新闻的真实性和说服力，提高观众对新闻事件的印象。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虽然我知道这个手法的作用，但是我是第一次，怎么抓住现场的细节，在适当的地方说适当的话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这个现场报道就是失败的。
我抓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华哥，怎么说，您给个建议呗。
华哥白了我一眼，说老师没教你，还是你大学都在泡妞啊？
说归说，华哥还是认真地指导起来，很快我们便确定了现场报道的内容，大概意思是：在私宰生猪的现场，我们看到了几筐装好的猪肉，据档主反映，这些猪肉原本马上就要流入市场的，但是由于执法人员的及时赶到，才避免了这一恶果的发生。
内容确定了，但是要我亲口麻利地对着镜头说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尽管就是这么几个字，在上镜之前我也做足了准备，几乎都是出口成文了，但是当我拿着话筒对着镜头的时候，我却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刚说了前面一句话，就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或者明明是记得内容，但是就是感觉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没有办法，华哥只好扛着摄像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看着华哥那肩负重压的样子，我很有些内疚，说华哥，还是让你要说吧。
谁知华哥又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说如果我的普通话够标准的话，我早就上了，还用你说，别废话了，赶紧的，我的肩膀就要报废了。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顶着上了，但是带着压力和内疚的新人，怎么可能完成这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没有办法，在NG了无数遍后，不仅是华哥受不了了，那些当着背景演员的执法人员也受不了了，最后还是华哥想出办法，就是把我要说的话写在纸上，然后再叫一个人举在我面前，我对着镜头照着念就行，结果证明，这个办法行得通，虽然我的脸上表情还是不够自然，但是华哥说至少可以通过编辑的审片了。
弄完这些，时间已经是早上的六点半，天色已经放光，华哥说小子，第一次总有些紧张的，哥免费教你一招，回去对着镜子好好练习，别浪费了你这么好的普通话。
我听着呵呵地笑，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皮一个劲地傻笑。这时候，打假办的叶主任走过来说，怎么样大记者们，可以收兵了，回去了。
我们上了叶主任的车后，叶主任说，怎么样华仔，一起去吃个早餐吧？
华哥说，还是不要了，要赶着回去复命呢。
叶主任说，那行，你们做记者的情况我也知道，身不由己嘛。说完之后，他从皮包里拿出两个信封递过来，说这样，早餐就不陪你们了，这个误餐费，小小意思，你们就自己解决好吧？
我一看，心头不由得一惊，这搞的哪一出啊？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起课堂里一直学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还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以及大学入党宣誓时的庄严时刻，还有那让我终身难忘的誓词……然后，我在大脑里迅速做出判断，这个钱不能拿，否则我对不起党和人民，否则我要回家倒卖番薯了。
正想着，华哥很自然很从容地接过信封，然后塞给我一个，嘴上说，谢谢叶主任了。
瞬间，一股电流从左手一直流遍全身，但是只有几秒钟，我的身体很快就适应了这股并不强烈的电流。
鸡蛋也罢，鲜花也罢，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毛主席说过，有调查就有发言权。
一一说，我没空，我还有稿子没有写完呢。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开了，看着她的背影，我越是肯定这家伙一定不会简单。
我刚想着是先去人事科，还要先去王副台长那边的时候，手机响了，我一看是个座机的号码，一接通那边就传来了王少华的声音。他直接问，你们回来了没有？我说，刚回到，正准备向给汇报呢。
他说，不用了，我在台长办公室，你直接过来，杨台长要亲自过问这件事。
这事都闹到台长那里了，不会搞得这么大吧？我顾不得仔细想，便打了电话给一一，告诉她台长要听我们的汇报。
一一仍然显得比较冷淡，说我没空。然后直接挂断了。
没有办法，我只好一个人来到台长办公室。刚一敲门，“啪”的一声，一扇不锈钢门便自动打开，原来这是一道可视的摇控门，主人不用亲自过来开门，直接在里面的房间就可以控制门的开关，十分方便。我突然在想，领导就是领导，待遇果然跟我的厨房卧室不一样。
进到办公室里面，这种感觉就更加强烈了，我的天，台长那张老板桌子几乎比我的卧室还要大。我想起那天沈如雪和何春花开的玩笑，这么宽大的办公桌，真的可以上面“日”李万姬啊！
不过，当我看见了坐在桌子后面的杨台长，我就知道“日”李万姬的情况不可能出现，因为虽然天时、地利有了，但是人和却远远不能达标。杨台长看上去是个快六十的人，精神看上去不是很好，甚至还有些颓废的感觉，更重要的是，他很瘦很瘦，瘦得几乎一阵风就可以吹得东倒西歪，这样的人还能够天天“日”李万姬的话，我想所有壮阳药都没有了市场。
王少华看到我进来，便跟坐在桌子后面的人介绍，说这位龙小溪，是我们前段时间刚刚招聘进来的一线记者，这件事就是他和陈一一接手的。小溪，你有什么情况就直接向杨台长汇报，要全面一些。
杨台长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意思是表示我可以说了。
可是因为没有准备，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于是我快速地运转着大脑的思维，把这两经历的事清洗了一遍。然后，我决定先从躺在医院里，一一说带我去采访开始说起，我刚说到扛着摄像机准备出发的时候，杨台长挥了挥，说这些就不用说了，大概过程我已经清楚，你就说说今天有什么特别的情况没有。
今天的事本来就不多，这样我就比较好整理了，于是便把其中的大意说了一遍。刚说完，杨台长便问，这么说他们不会再上访了？
我说，应该不会，不过具体应该还要看看村民的项目是否能够顺利进行。
杨台长说，这个不重要，等到他们知道不能顺利进行的时候，这个旅游项目都已经对外放开营业了，生米都煮成了熟饭，他们再闹都没有办法了。
我心头突然一惊，这我倒是没有想到，惊出一身冷汗来。是啊，如果村民的项目不能成功，到时不仅是费钱费力，做了赔本生意不说，而且连最后的出路都没有了，我可怎么向村民交待啊。这个项目原来我是很看好的，但是现在一下没有了退路，突然就觉得有些后怕了，信心也就没有那么足了，毕竟我们大家都没有赌的本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永无翻身。
杨台长显然没有在意村民投资失败的命运，只要事件到此为止，他就算是功成身退了。他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说，项秘吗？陈市长现在方便吗？我有件事要向他汇报。……好的。谢谢。
过了一会，杨台长十分谨慎客气地说，陈市长，你好，我是杨文章。对对，那个双水村到电视台的情况，我已经摸清楚了。是是，我已经派人过去看了情况，现在村已的情况已经稳定，开始另谋发展，支持景区项目的开发。对对，绝对不会再出现越级上访的情况。没有没有，为领导服务是我们的义务嘛。好的好的，再见。
然后，他又拿起手机拨了另一个号码，这次他就没有先前那样的客气了，而是摆出了一道官威的样子，说黄书记，最近忙得很啊，都没有一起打过牌了。……对，我知道，都是那个景区项目闹的吧？……呵呵，黄书记言重了，我们媒体人也是讲究党性的，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要嘛。我们的记者到现场看过了，现在情况已经稳定，相信村民短时期内是不会再上访了，你就放心好了。对对，那就说好了，今天晚上我们在汇贤庄聚聚？好，那就这样。
杨台长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后，对王少华说，老王啊，这事多亏你操心了，今晚的聚会一起去吧。
王少华很知趣，说都是领导指挥得好，我们只是具体执行而已，无功不受碌，今晚我就不去了。
杨台长连连说着好好好，但是目光却没有看着王少华，手指在不停地玩弄着手机。最后，他忽然想起了我，说你是龙小溪是吧，看来你挺有想法。刚才我和分管宣传的陈市长通了电话，他很满意我们的工作，小伙子好好干。
因为有了之前王少华和杨台长的对话，所以我也多留了一个心眼，说这多亏了王台长的指示，我只不过是跑了一趟而已。
杨台长呵呵地笑了，心情似乎很好，说今天晚上可以还会说起今天的事，这样，你是事件的经历者，有更深的体会，你今晚如何没有安排的话，跟我一起过去。
这就让我为难了，刚才王少华都说无功不受碌了，我就更不好受碌了吧？但是人家好歹也是班子领导，领导之间相互推托一下，也是正常的事，但是我呢，台长亲自邀请，如果拒绝的话，那领导会怎么看？如果去吧，现在王台长正看着呢，他都推让了，我如果去了，他又怎么看我？我想这下完了，杨台长你是尽兴了，我可惨了。
这时候，王少华见我没有哼声，便有些不快，说龙小溪，你怎么回事？
我一听，我就知道王少华对我有意思，而且已经很有情绪，在这种情况下，我觉得我更不能趁势而上，否则我会死得很难看的。于是，我壮着胆子说，对不起杨台长，今晚还有采访任务，估计一时间走不了场。
说完用眼光偷偷地瞄了一下身边的王少华，这是个暗号，是演给杨台长看的。果然，杨台长刚开始愣了一下，后来看见我的眼神，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便不再勉强，说这样啊，工作要紧，没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下次再说也不迟。然后说着，他又看了看表，说老王啊，那咱们是不是先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再电话联系。
从杨台长的办公室出来，王少华似乎对我的情绪有了些好转，居然对我说，小溪不错，好好干，我看好你啊。
我一听这话，全身的冷汗又冒出来了，——好险啊。如果刚才不是我机灵，估计我的命运就会从此发生改变吧？那句话说得真好，县官不如现管。无论怎么样，都不可以得罪自己的直接上司，否则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带着一身冷汗回到办公室，同事都已经下班，只有陈一一还趴在办公桌上，埋着写着什么东西。我走过去问她，下班了，怎么还不走？
她好像没有准备，又吓了一跳，狠狠地说，龙小溪，我跟你有仇啊，早上上班吓我一跳，下班还要来这招，你是不是想吓死我啊？
我说，你言重了。我看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啊，怎么一叫你都是一惊一乍的？
她有些急了，说话也变得语无伦次的，说我做什么了我，我在写稿啊，我下不下班关你什么事啊？
我说，没事，我回去了。
她说，滚。
回到宿舍，我已经是全身都快散架了，冲了一杯方便面，不到一分钟便狼吞虎咽地消灭干净了。小猪说，今天她也忙了一天，很累就不过来了，我当然是求之不得，要不然佳人在旁，干柴烈火的，难免又要疯狂一番，那样的话，估计我就不是散架，而是直接歇菜了。
于是，我便难得的早早上床去见周公了，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我看了看时间，显示是04：30。我一看，以为是看花眼了，揉了揉眼睛仔细一看，没错啊，这分明是凌晨四点半钟嘛。于是，我就有些恼意了，什么人啊这是，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我看也没看电话来电显示，直接就骂过去了：“吵什么，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何春花的声音从那电话那头传过来，当然她骂得比我还凶，还要理气直壮：“龙小溪，你吼什么呢？马上起床，有紧急任务，你和华仔马上回单位拿机器，二十分钟后，市打假办的人会去接你们。”
我说，什么情况啊？
何春花说，快点，到时你自己问打假办的人。
我带着十二分的倦意从被窝里爬出来，连牙都没有刷，只是简单地用冷水冲了一下脸，就启动了好久没用过的绝学——百米冲刺，冲到了办公室。发现华哥还没有到，技术部的人也没有到，我暗想，搞什么嘛，早知道就再睡十分钟了。
十分钟后，华哥和技术部分管设备的人到位了，我们拿了机器就往楼下冲，路上我问华哥，怎么只有我们俩个人啊？
华哥说，三更半夜的，还叫那么多人干嘛，不嫌累啊。
我说，可是这是我的第一次啊，我怕我做不来。
华哥愣了一下，说是啊，怎么这样安排呢？算了，不管了，先过去再说。
坐上打假办的车，对方显然跟华哥很熟悉了，互相打过招呼后，对方看着我说，这位兄弟以前好像没有见过？
华哥说，我们部新来的同事，叫龙小溪。小溪，这位是打假办的叶主任，今晚的行动由他负责，你要向他了解一些情况。
我赶紧说，我是新手，请领导多多指教。
叶主任见我很客气，脸上挺有笑容，互相笑过之后，叶主任开始简单介绍今晚的情况。他说，很抱歉这么晚还打扰两位大记者，我们收到群众的报料，说在城效井坑村有人私宰生猪，因为卫生环境等问题，已经造成了多起群众食物中毒事件，对次我们之前作过一些明察暗访，发现情况基本属实，今天我们的兄弟守在档口的附近，确定今晚会有所收获，所以才敢请两位大记者过来。呵呵。
华哥这时候很轻松，没有了刚才睡意朦胧的感觉，说那里的话，叶主任这是给我们报料，我们也可以多劳多得嘛。当然，工作是其次，为人民服务是最重要的。
叶主任哈哈大笑，说你这个华仔，就知道说滑头话。
说话间，我们来到了一个地处偏僻的小村子，远处就看到一间简陋的房子，亮着暗淡的灯光，房子周围站满了穿着制服的人，看起来应该就是打假办的执法人员。但是当我们的车子靠近时，现场的情况还是让我吃惊不少，刚才叶主任一直他们已经控制了现场，但是这分明有相当大的出入，因为我看到现场的气氛不对劲，三个身材肥胖的人手里拿着屠刀，凶神恶煞地看着现场的执法人员，而这里的执法人员却只是围看着，没有任何的动作。
看到我们的车子过来，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说，叶主任，现场不太安静，屠猪的人还在反抗。
叶主任看起来有些不悦，问道，怎么回事，刚才不是已经控制住了吗？
中年男人说，我也不知道，刚才他们接了一个电话之后，态度突然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弯，说我们私闯民宅，还破坏了他们的私人物品。
叶主任一愣，说他们这是恶人先告状。
中年男人看了看我们，然后靠近叶主任的身边，轻声说道，按照以往的经验，他们应该是得到了某些人的罩应，否则一般不敢跟我们吆喝。
叶主任抬头看了看中年男人，又低下头沉思着，过了好一会，他猛地抬起头来，目光坚定地看着中年男人说，管他怎么回事，照规定来， 一律给我套回去。
中年男人略有些迟疑，说这个行不行啊？我怕到时候……
叶主任说，怕什么，这事是陈副市长亲自交待的，没有他老人家的指示，我们照做就是，有什么事还有陈副市长顶着， 我们怕个鸟？
说完之后，叶主任就招呼执法人员动手，一边叫华哥说，华仔，待会你的镜头不要停，把现场的情况全部拍下来。
华哥对这种情况看起来很熟悉，马上回应道，知道了，叶主任。
在执法人员准备强行执法之后，在人民专制的力量下，那三名手持屠刀的人没有作任何抵抗就缴械投降了。现场控制之后，我们就转入了现场的采访阶段，看过现场，我有点恶心，差点当场呕吐，十几头生猪横七竖八地躺在污水横流的地面上，猪的内脏还有鲜血，吸引了无数地蚊子嗡嗡作响，散发出一阵阵难闻的味道。我突然在想，我的天啊，难道我们每天在菜市场里买的肉，就是从里来的？
在一阵肠胃抽紧之后，华哥说，我的镜头拍得差不多了，你可以采访了。
我说，采访谁？
华哥脸上刚才开始有些悦，但很快放松下来，估计是想起我是新手了，于是告诉我说，当然是采访今晚的总负责人叶主任，问他今晚的收获，还有接下来的执法情况。
叶主任是个老手，不仅情况熟悉，而且采访的思路也十分清楚，很快我们便完成了采访，我以为工作差不多了，正准备收拾家伙，华哥说，你准备一下，还要出镜出现场报道呢。
这个现场报道我知道怎么回事，就是记者出现在镜头面前，现场介绍与新闻有关的情况，这个手法的最大作用是表明记者当时在现场，增加新闻的真实性和说服力，提高观众对新闻事件的印象。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虽然我知道这个手法的作用，但是我是第一次，怎么抓住现场的细节，在适当的地方说适当的话才是最重要的，否则这个现场报道就是失败的。
我抓着头不好意思地说，华哥，怎么说，您给个建议呗。
华哥白了我一眼，说老师没教你，还是你大学都在泡妞啊？
说归说，华哥还是认真地指导起来，很快我们便确定了现场报道的内容，大概意思是：在私宰生猪的现场，我们看到了几筐装好的猪肉，据档主反映，这些猪肉原本马上就要流入市场的，但是由于执法人员的及时赶到，才避免了这一恶果的发生。
内容确定了，但是要我亲口麻利地对着镜头说出来，那又是另一回事，尽管就是这么几个字，在上镜之前我也做足了准备，几乎都是出口成文了，但是当我拿着话筒对着镜头的时候，我却紧张得脑子一片空白，刚说了前面一句话，就忘了接下来要说什么，或者明明是记得内容，但是就是感觉卡在喉咙里出不来，没有办法，华哥只好扛着摄像机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看着华哥那肩负重压的样子，我很有些内疚，说华哥，还是让你要说吧。
谁知华哥又狠狠地白了我一眼，说如果我的普通话够标准的话，我早就上了，还用你说，别废话了，赶紧的，我的肩膀就要报废了。
没办法，我只好继续硬着头皮顶着上了，但是带着压力和内疚的新人，怎么可能完成这个无法完成的任务？没有办法，在NG了无数遍后，不仅是华哥受不了了，那些当着背景演员的执法人员也受不了了，最后还是华哥想出办法，就是把我要说的话写在纸上，然后再叫一个人举在我面前，我对着镜头照着念就行，结果证明，这个办法行得通，虽然我的脸上表情还是不够自然，但是华哥说至少可以通过编辑的审片了。
弄完这些，时间已经是早上的六点半，天色已经放光，华哥说小子，第一次总有些紧张的，哥免费教你一招，回去对着镜子好好练习，别浪费了你这么好的普通话。
我听着呵呵地笑，不好意思地摸着头皮一个劲地傻笑。这时候，打假办的叶主任走过来说，怎么样大记者们，可以收兵了，回去了。
我们上了叶主任的车后，叶主任说，怎么样华仔，一起去吃个早餐吧？
华哥说，还是不要了，要赶着回去复命呢。
叶主任说，那行，你们做记者的情况我也知道，身不由己嘛。说完之后，他从皮包里拿出两个信封递过来，说这样，早餐就不陪你们了，这个误餐费，小小意思，你们就自己解决好吧？
我一看，心头不由得一惊，这搞的哪一出啊？我的第一反应是想起课堂里一直学的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还有社会主义和资本主义的本质区别，以及大学入党宣誓时的庄严时刻，还有那让我终身难忘的誓词……然后，我在大脑里迅速做出判断，这个钱不能拿，否则我对不起党和人民，否则我要回家倒卖番薯了。
正想着，华哥很自然很从容地接过信封，然后塞给我一个，嘴上说，谢谢叶主任了。
瞬间，一股电流从左手一直流遍全身，但是只有几秒钟，我的身体很快就适应了这股并不强烈的电流。
鸡蛋也罢，鲜花也罢，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毛主席说过，有调查就有发言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