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三十五章 沉降城
（一）
“你救得了他们吗？”任雷扶起谭美，大声地说，“快走吧！”
谭美用泪眼瞅了一眼血肉模糊的小男孩，伏在任雷的肩头抽泣。
“这是一个疯狂的世界，你一个人救得了吗？！”任雷力劝谭美。
“我们都不救这个世界了，那谁来拯救它呢？”谭美疑惑地看着任雷特别冷静的眼睛。
“我……”任雷望望空中飞过的炮弹，闭嘴无语，用力拉着谭美往回走。
看方向，他要拉谭美回到飞行器上去。
炮弹似乎长了眼睛，都知道帝国饭店内住着各国记者，都知道楼顶停着飞行器，就是不往那里飞。
“都城，马上就要被攻破了！我们现在不离开，明天还能离开吗？！”任雷提醒谭美。
谭美一怔，一抖，弓下腰，拾起人们扔在地上的一件破长褂，盖在小男孩的身上，然后双手合十，默念了几句，就坚定地走向守城部队司令部。
任雷拽了拽谭美，见她不理睬，就紧跟在她的后面。
谭美推开守城司令部的虚掩的大门，只见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墙上、桌上、地上到处是文件，椅子也歪着、倒着。
“他们在玩空城计！”任雷指了指柜子后面的墙洞，说，“他们早撤走了，只有守城门的几十个士兵了！”
谭美恍然大悟，转身就走：“快离开这里！到城门口去！”
城门口，敌对双方都趴在垒砌的沙袋后相互射击。
谭美用破铁皮做了一个喇叭，趴在沙堆后，向城外的民军喊话：“民军兄弟们，我是……”
啾！啾！
两颗子弹击穿了铁喇叭。谭美一抖，汗涌了出来。她压低身子又喊：“我是国际和平大使谭美！我是来救济灾民和调解矛盾的！你们……”
当！一颗子弹打在喇叭口。
“我是代表国际社会来调解的！你们先停火，等我说完了，如果不同意，再开枪！”谭美干脆站了起来，对一百米开外的民军喊道，“如果政府军让你们进城，你们能保证不杀害他们和城里的百姓吗？”
“你？！”守军连长把手枪口转向谭美的胸口，怒喝道。
“你听我说完！你们的大军早撤走了，只有你们这几十个人守卫了！”谭美对连长小声说，又转向民军，“你们同意吗？”
民军停止射击，趴在沙堆后小声商量。过了一会儿，指挥官大声回答：“都是一家兄弟，只要他们放下枪就行！”
“你们放下枪走吧，我守在这儿！”谭美对守军连长说。
“谭美？！”任雷大喊一声，将谭美扑倒，压在沙袋后，“你疯了！”
守军连长看看身后大街上惊慌逃难的人们，又看看前方黑压压的攻城民军，将手枪朝沙袋前一扔，冲部下喊道：“为了城里百姓，我们走！”
士兵有的丢下枪，有的带着枪，混入逃难的人群中，消失了。
几万民军吼叫着，欢呼着，涌进城里……
“快跑！”任雷一看如此混乱，拖起谭美就走。
谭美看见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和黑洞洞的眼睛，没有反抗，跟着任雷飞奔。
他们跑出这座用钢筋水泥铸成的两层圆形堡垒，走小街，穿小巷，拐小道，很快到了帝国饭店，爬上楼顶，登上飞行器。
“糟糕！太平洋西岸发生8级大地震，大陆板块移位，插入太平洋板块的下面去了！”黑皮鞋着急地说，“总部要我赶到中国东部海岸勘察、救灾！”
“啊？！”谭美与任雷同时一惊，叫道，“那你快带我们回去啊！”
飞行器飞到中国滨海市的上空。
任雷向下俯瞰着，不声不响。
一座座摩天大楼大都向西倾斜了，有的已经坍塌了。
桥梁断裂，大街拥堵，火灾遍地。时不时地，这里一声巨响，那里火光一闪，一团团的烟雾腾空而起。
地裂口了。
电线短路了。
煤气管道爆裂了。
“到处是危楼，到处是难民，到处是烟火，从哪儿开始救？”谭美皱着眉头说。
“先疏通主街道！”黑皮鞋提醒道。
“对！”谭美支持道，“我们先移开市中心倒塌的那块广告牌，让十字大街畅通！”
巨大的广告牌铁架向西南方倾倒在地，挡住了东西北三方道口，汽车和人流被堵住了。
“把大铁架移到哪里？”黑皮鞋降低飞行高度，扭头问谭美。
谭美看了看西北角的长途汽车站的站前广场，手一指，说：“就那！”
黑皮鞋打开高音喇叭。
谭美对下面的人群喊话：“请大家向东南方向撤退，远离广告牌！请汽车站广场上的群众迅速离开，我们将把广告牌移到广场上！”
下面的警察吃惊地望着悬停着的飞行器。
呆了片刻，警察迅速指挥车辆和人群疏离。
“你要用定向飓风弹吗？”任雷问。
“是。”黑皮鞋等地面的人群疏散到位，就发射了一颗定向飓风弹。
广告牌大铁架像干树枝一样飘了起来，飞落到车站广场上。
强大的飓风继续冲向前方，撞碎了高楼上的窗玻璃。
十字大街疏通了。
车流奔泻着。人流涌动着。物流波动着。
百万市民在向郊区撤离，在向农村逃离。
“再去救谁？”任雷看着地面的废墟问。
“最紧要的，我们要消除最大的隐患，救更多的人！”谭美想了想说。
“最大的隐患？”任雷不解地问，“电？火？危楼？……”
“城市液化气管道！”谭美忽然大叫起来。
她看见街道在不停地爆炸，热浪和烟火将砖土与行人掀到空中，像冰雹一样纷纷落下。
这时，飞行器屏幕上闪着一行字：危险！危险！滨海市地下液化气管道的阀门已坏，负责人已死，请你们速到西郊液化气总站关闭阀门！
失控的液化气，像猛兽一样，在城市的地下乱窜，随时会发飙伤人；又像一颗定时炸弹，可那定时系统却紊乱了。而且，楼房坍塌着，电缆断裂着，明火乱窜着，都将引爆这颗威力无比的巨大炸弹。
“如果这颗炸弹爆炸，整座城市都将化为灰烬！”谭美着急地说，“我们赶往总站，关掉阀门！”
飞行器迅速爬高，飞往西郊。
余震不断。
倾斜的高楼轰隆隆地垮着，墙砖、窗户、外挂空调，像暴雨一样砸向行人和车辆。液化气管道，也一节一节地爆炸着，炸翻了汽车，炸飞了行人。整座城市，可以逃难的通道越来越窄，越来越短，越来越少。
“你好像很长时间没有加油了？”任雷提醒道。
“奥？我有无线能源接收器……”黑皮鞋发觉自己说漏了嘴，忙接着说，“看，西郊到了！”
“是电能吗？”任雷追问。
“啊？喔！嗯？”黑皮鞋故意望了望飞行器的下方，像是在寻找液化气总站。
“那！那不是？”谭美惊喜地指着一个标有红色圆圈和一个x号的平顶建筑物。
“就是它！就是它！”黑皮鞋瞅瞅屏幕，然后降低飞行高度，将飞行器停在平顶建筑物前方的小广场上。
平顶建筑物正坐落在一个平缓的土山之上。土坡恰恰成了地震断裂带，西边仿佛升高了，东边仿佛下沉了，而中间裂开了宽约两米的口子，像暗夜里的鬼在狞笑着。
谭美、任雷冲进倒塌了的阀门控制室，发现两个值班员已压在水泥板下死了，而连在阀门上的电动开关也损毁了。
“只有到地下室关掉手动阀门了！”任雷朝周围扫了一眼说。
“地下隧道？”谭美疑惑地问。
“……那不是？！”任雷指指西边的铁栅栏门。
“我去！”谭美冲过去，跨过一根倒下的方柱，惊叫一声，“啊？！”
任雷冲过去一看，也暗暗地惊叫了一声。
一个穿蓝色工作服的中年胖子的双腿被压在方柱子的底下。他的左腿被砸成了两截，连着的皮被他割断了；他正用木把起子狠狠地割着被压着的粗壮的右腿，血流了一地。他痛苦地咬破了嘴唇。他看见谭美来了，用尽最后的一点力气说：
“我想拉……快！快……拉闸！我叫……李响，帮帮我……瘫痪在床的……母亲……”中年男子还没有说完，血淋淋的起子叮咚一声落下了地。
他的血流尽了，力用尽了，气也耗尽了。
他想斩断他的双腿去拉闸，可是，他没能如愿……
后来，黑皮鞋在网上搜到了他。
他的名字叫李想，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国人。写了两次入党申请书，还没有入党；弯了多次关系，还没有提干；送了好几千元的礼，还没有买到升高级职称的指标；攒了二十年的血汗钱，还没有买到一套像点样的住房……他走了，走时却忘了带上这些希望，这些理想。
谭美轻轻地合上他的眼睛，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用力拉开变形的铁栅栏门，钻进地下隧道。
隧道内的灯还亮着。墙边排着一排舵盘一样的东西。这就是天然气的手动阀门。
谭美用力旋转标有“中心城区”字样的阀门。墙上的电子灯和电子地图开始闪烁起来。一眨眼，电子地图就显示出中心城区的阀门位置和关闭情况。
任雷冲上来关闭左右的阀门。
嘎嘎嘎，嘎嘎嘎，墙体开始裂口，水泥灰和砂土刷刷刷地往下掉。
“又要地震了？”谭美惊问。
“快跑！……”任雷喊。
轰！
突然，水泥块和房顶塌了下来。
轰！
突然，谭美右边的地坪垮了下去。而且，深不见底。
“你快跑！”任雷猛喝一声，伸手去抓谭美，但谭美脚下的地板崩裂了，向下坠去。
任雷一手攥着控制阀门的舵轮，一手攥着谭美的右手。
谭美的脚下空了，半个身子悬在黑洞洞的悬崖边。
悬崖上的泥土，哗啦啦地往下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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呆了片刻，警察迅速指挥车辆和人群疏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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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黑皮鞋等地面的人群疏散到位，就发射了一颗定向飓风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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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不是？”谭美惊喜地指着一个标有红色圆圈和一个x号的平顶建筑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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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顶建筑物正坐落在一个平缓的土山之上。土坡恰恰成了地震断裂带，西边仿佛升高了，东边仿佛下沉了，而中间裂开了宽约两米的口子，像暗夜里的鬼在狞笑着。
谭美、任雷冲进倒塌了的阀门控制室，发现两个值班员已压在水泥板下死了，而连在阀门上的电动开关也损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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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名字叫李想，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国人。写了两次入党申请书，还没有入党；弯了多次关系，还没有提干；送了好几千元的礼，还没有买到升高级职称的指标；攒了二十年的血汗钱，还没有买到一套像点样的住房……他走了，走时却忘了带上这些希望，这些理想。
谭美轻轻地合上他的眼睛，擦去自己脸上的泪水，用力拉开变形的铁栅栏门，钻进地下隧道。
隧道内的灯还亮着。墙边排着一排舵盘一样的东西。这就是天然气的手动阀门。
谭美用力旋转标有“中心城区”字样的阀门。墙上的电子灯和电子地图开始闪烁起来。一眨眼，电子地图就显示出中心城区的阀门位置和关闭情况。
任雷冲上来关闭左右的阀门。
嘎嘎嘎，嘎嘎嘎，墙体开始裂口，水泥灰和砂土刷刷刷地往下掉。
“又要地震了？”谭美惊问。
“快跑！……”任雷喊。
轰！
突然，水泥块和房顶塌了下来。
轰！
突然，谭美右边的地坪垮了下去。而且，深不见底。
“你快跑！”任雷猛喝一声，伸手去抓谭美，但谭美脚下的地板崩裂了，向下坠去。
任雷一手攥着控制阀门的舵轮，一手攥着谭美的右手。
谭美的脚下空了，半个身子悬在黑洞洞的悬崖边。
悬崖上的泥土，哗啦啦地往下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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