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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残梦 第二十一回:神捕蒙冤受牵连 钦差明义莅府衙

    上回言至温有才在莫弃疾的帮助下,一切收拾停当,正好出去置办吊孝诸物之时,忽有几个衙差进得宅内。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湖州府衙总捕头陈义高。温有才对陈义高等衙差的突然降临大感不解,一番照面行礼后,遂问了个明白。原来衙门于午后接到村民报案,说是东源村有人在村里寻事挑衅,还殴伤几个村民,可我们来到问过村民,却说并无此等事发生。我思量着,报案的定是个精神有闪失之人,暂且不顾。但既来到此村,反正上下无事,便取道来看看温老夫人。

    陈义高说完,正要打问温老夫人的病情,忽然就从温有才的眼神中读到了令人叹惋的不幸。陈义高不禁怆然泪下,即率从衙役来到温夫人榻前,行三叩九拜大礼。

    礼毕,众衙役在莫弃疾的引领下,在客厅的一张八仙桌上坐定。莫弃疾泡了盏茶,为众衙役满上。人称千金神的莫捕头亲自为自己倒茶,众衙役诚惶诚恐,平时连给她倒茶的机会都没有,何况现下她为自己亲倒。所以他们连连起身要接过茶盏,可莫弃疾没交给他们。这会儿,她倒像是在尽地主之宜。虽是如此,但衙役们坐着却很不是滋味。莫弃疾看懂了他们的心思,遂微微道:“衙差大哥们不必拘泥于世俗缛节,你们一路多有辛苦,就好好喝上一盏吧。”衙役们望了眼陈义高,见他呷了口,也就跟着端起了茶盏,并谢道:“那就烦劳莫捕头了。”

    莫弃疾又为大家斟上热茶,偶见桌靠墙的地方放着的那盆渣药,遂放下茶盏,端起便要便出去倒洗掉。陈义高匆匆瞥了药罐一眼,又端起茶盅,轻轻呷了口,缓缓放下茶盏,浓眉紧蹙,仿佛是有什么疙瘩解不开。莫弃疾刚行两步,便闻得陈义高急道:“莫捕头且慢!”

    莫弃疾回过身子,问道:“陈捕头,何事?”

    陈义高并没有立时回答,只站起身,来到莫弃疾跟前,接过药渣,低头细细查看了番,蹙眉道:“渣药里怎的会有虫蚁,且都死去?”

    莫弃疾看他疑惑不解的样子,凑近一看,果然见渣药中有十来个死虫蚁。众衙役见此情景,也都凑近身看个本末。陈义高命衙役找来竹签,把这几个虫蚁挑在纸上,又闻了闻药渣,却有一股甘甜味。又用竹签把渣药翻了翻,不解地向温有才打问道:“温参军,这药?”

    温有才也被这一莫名举动所惑,边走近边说道:“这是我今晨为母亲大人所煎之药,有何问题吗?”说罢,已来近前,他端起药罐,脸色略略一变,望着众人道:“这却非我所煎之药。”

    陈义高注视着这几个虫蚁,凝重道:“想来这药是被人换过了,药中很可能有毒。温老夫人想必是中毒而死的。”

    众人骤听,大吃一惊。温有才脸色大变,道:“有毒?!这怎的可能……”但眼前这药的确不是他先前所煎,且附有被毒死的虫蚁,却又不能不令他相信。言毕,又把目光转向莫弃疾,似在询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莫弃疾被众人看得实在惘然失措,却不知该如何答问,急得她直跺两脚,道:“你们这是问我吗?我怎的知道,我也刚来不久,到后这药便已在这。”

    “陈捕头,莫捕头于温老夫人健在前到此,我思想来,为掩人口舌,此事未水露石出之前,莫捕头最好不要逃脱干系。”其中一个衙役向陈义高言道。

    陈义高闻此,想来有些道理,转眼望定莫弃疾,始道:“莫捕头,您看这……”

    莫弃疾望了望陈义高,又扫视众人一眼,急道:“你们是怀疑我毒害温老夫人不成?”

    陈义高满脸无奈,道:“莫捕头,小人等岂敢。只是……只是……”

    “只是在此事未了之前,我脱不了干系,对吧?好,你们端的想怎样,尽管说来便是,我莫弃疾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莫弃疾直恨得咬牙切齿,满目怒火。

    “谢莫捕头配合府衙工作,同时伏望莫捕头对我等莽撞海涵。”陈义高言毕,施礼后,又对温有才道:“温参军,作为州府捕司,绝不能看到有人肆意蹂躏生命,断不容网漏吞舟之鱼。现尊令堂死因蹊跷,州府必然介入调查,尚望配合才是。”

    温有才望着莫弃疾,正左右为难,只听得莫弃疾说道:“温大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由得他们查吧,大不必有所顾虑。再说陈捕头也是性情中人,断然不会歪曲真理的。”

    温有才没能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莫捕头宽宏大量,我等感激涕零。小人对莫捕头始终是深信不疑的,但碍于律法程序,只有委屈芳驾了。”说罢,便指派两衙役留守,其他便和陈义高一道回府。

    回到府衙,莫弃疾即被带回府衙。此姑不提。

    钦差行辕。八名带刀侍卫分左右两列笔直地挺立于朱红色大门口,双睛注视前方,显得庄严、肃穆,在人们面前袒露着神圣不可侵犯的皇权。进得衙署,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廊庑,廊庑雕梁画栋,墙画栩栩如生,处处勾壁飞檐,好不气派。廊庑两侧栽种着各色奇花异树,千姿百态,数不胜数。奇花异草间,小桥流水,亭台楼榭,比比皆是,各具特色。

    廊庑的尽头处,有一座八角凉亭,八条洁白的帷幔由亭梁处长长地拉下来,在料峭的春寒中随风舞荡。透过帷幔,隐约可以看见一人独坐圆形石桌旁,正独斟独饮,一曲喝罢,不禁吟道:“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

    通往八角亭台的石径上,一个身披铠甲的侍卫形色匆匆地向着小亭行去,来到那人近前,躬身凑近耳旁道了句什么。

    只听得那人一声惊呼:“什么?再说一遍。”

    那侍卫又凑近他耳旁重复道了遍。

    这回那人再也坐不住了,嗖地站起身,满脸的惊愕与怀疑,道:“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语毕,又在亭中焦急地来回踱了几个方步,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转。

    侍卫又禀道:“卑职自也不信,然消息却信可为据,诚令人费解。”

    此人正是八闲王,一个向来不为名利所扰的闲王方才的闲情逸致已被一扫精光,这会儿缠绕着他的却是迷惑、怀疑与不安。沉重的脚步狠狠地踩踏着坚硬的青石板地,发出 “咯咯”的声响。踱至几回,又俯身端起酒盅,仰起脖梗,将杯中之酒一灌而尽。对侍卫喝了声:“随本王去探个究竟。”侍卫得令,与守卫在凉亭前的四名侍卫一同尾随他拂尘远去。

    掌灯时分,一行人来至湖州府衙,守卫拜见过八王爷,就要进行通报,即被八闲王喝止。穿过景致的花园,便到得刺史杨忠书房前。书房透亮的烛火穿窗而出,把花园映照得朦朦胧胧。书房中阒寂无声,隐约可以听到烛火的“哔剥”声。

    侍卫上前推门,八闲王昂首进入书房。杨忠正坐于书房正中书案上,案前左边是陈义高,右首是长史吕不明,莫弃疾低垂着头,立于陈义高一侧。大家见八闲王不期降临,均为之一悚,乃迎上跪拜,道:“卑职等不知八王爷驾临,弗能迎迓,伏望恕罪则个。”

    八闲王双手后剪,哼了声,径直走至书案坐下。众人见八闲王坐定,乃站起转身,于书案前立定。杨忠抱拳禀道:“禀王爷,莫捕头……”

    八闲王右手一挥,打断他的话:“杨大人,尔自不必多言,本王尚且不聋,此事已有耳闻,但却不知其详备。”语毕,又把询问的目光转向莫弃疾,炯炯有神的目光中透露出无比的信任。

    莫弃疾抬起头,四目相视,内心满含无尽的感激,双眸之中满噙盈盈泪花,禁不住抽噎几下,始上前把事情原委道了个无遗。

    八闲王紧蹙双眉,脸上显露出一份深深的同情。良久,他端起案上茶盅,呷了口,喟然长叹一声,始向杨忠问道:“杨大人,尔为湖州父母,作何看觑?”

    杨忠向前两步,双手作礼,义正词严回道:“禀王爷,下官已委派仵作前去验尸。如若确系中毒,定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无论主事与谁,决不姑息,定当严惩不贷,以儆效尤。告死者瞑目,谋者授首。”

    吕不明一旁听罢,脸上浮起狡黠的微笑,道:“杨大人素称我大唐俯仰无愧的臣子,万请王爷放心则是。”

    八闲王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忽又道:“本王揣摩着,此事多有蹊跷,依本王意,需详加斟酌才是。”

    “王爷慧眼巧识,下官也如是想,正与王爷不谋而合。”杨忠答道。

    “王爷,据莫捕头如实交待,下官认为这蹊跷很是说不通,虽然下官也很希望莫捕头是清白的,但毕竟没有谁能证明她什么也没做过。”吕不明向着八闲王辨道。

    吕不明话音刚落,莫弃疾为之大震。似乎隐约地明白了吕不明昨儿晚上对她所说的那些话的目的了,但他这又是为什么呢?置我于死地与他有何好处?难道这会与丁家惨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一系列的疑问让莫弃疾忽感头晕脑旋。此刻,她一定要静下来好好想想。然眼下自己被卷进温夫人事件这个漩涡中,还不知如何抽身事外,又哪来额外的心力?世事繁杂,斩不断,理还乱。正是:抽刀断水水更流,明顺乱事事还乱。

    八闲王听吕不明说完,只“哼”了声,没再说什么,显然很不赞成他的意见。杨忠正要上前说什么,只见仵作匆匆走进书房。他五十开外年纪,双鬓略略斑白,双目深陷,鼻梁挺得很高,背有点驼,宽大的肩臂上挂了个木匦。

    他进得书房,伸手揩拭了额上微微沁出的汗珠,向着杨忠拜了礼,开口就要汇报验尸结果。话未启口,即被杨忠打断,道:“陆仵作辛苦了。这位是当今八王爷。”杨忠边说边把目光引向案前端坐的八闲王。

    仵作听了大吃一惊,赶忙下跪拜见。礼毕,杨忠始道:“陆仵作,趁着王爷在此,你赶着把验尸结果详备细说。”毕竟仵作道出尸检结果为何,只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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