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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十九、天上掉下的大馅饼

    外头气氛很快就缓和了下来,等谈话近到尾声的时候,郝小胖的药油也抹得差不多了。崔佩佩看着郝小胖站起来弯腰下去,或者换个姿势坐板凳上,肉呼呼的手爪子却怎么也够不着已经肿起一大块的小腿脖子,念着“好歹是为自己受的罪”把“小胖子到底活动不便”的感叹憋下去,接过药油替了把手,郝小胖低头靠住她的脖子,呼出的热气吹着她的耳朵根儿直痒痒。

    门口郝秘书进来看到的就是拿着管药油的崔佩佩小猫似蹲在儿子脚底下替坐在小板凳上的郝小胖抹药油,两个小脑袋倒是挤在一起跟着崔佩佩的动作来回晃个不停,郝秘书当下脸一沉,也不言语上去一把抱起了崔佩佩,严锐的声音朝着儿子,“自己不会动手吗?怎么让佩佩趴着给你弄?”

    玩伴突然从眼前消失了,还有些懵懂的郝小胖似乎没能理解父亲的不满究竟从何而来,而在郝秘书怀里的崔佩佩更是僵着两只小胳膊,就怕小手蹭脏了郝秘书的衣服,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就有些僵持。跟进来的郝文娟几步上去摸了摸崔佩佩的脑袋才俯下身去看儿子,红艳艳的药油糊得他小身子上都是,郝文娟推了推丈夫,“你吼什么,儿子本来就受了伤。”

    郝秘书眉头皱得深刻,“你不要惯他,抹点药也要别人帮他干?”郝秘书把崔佩佩向上掂抱得更紧,“让别人趴地上伺候他?他老子都没这么大牌呢。”

    囧……

    “是我要帮他的,不关他的事。”崔佩佩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再说这也是事实。

    郝秘书板着脸看崔佩佩,郝文娟却是扑哧一笑,麻利地给儿子上上下下揉了一揉,“得了你,俩孩子玩得好着呢,你就别当坏人啦。再说这么小的孩子有什么关系,我以前还伺候过你洗脚呢。”郝秘书脸一黑,郝文娟也不理,只把崔佩佩接过去给她擦净手,又理了理她头上顶的小冲天辫儿,才把她放下,崔佩佩拉着郝小胖赶紧跑出去,只听得身后郝秘书声音低低的,“你怎么管的儿子,这是老爷子的孙女。”

    崔佩佩有些汗流浃背,郝叔这也太……他和老爷子的深情厚谊都能延展到她这个做孙子辈的头上来,难道也要求郝小胖像他对老爷子那样对待她这个毛孩儿崔佩佩么?

    崔佩佩无奈又内疚地看着郝小胖,却发现此小孩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乐滋滋地拉着崔佩佩往厨房跑,厨房小桌子上的蒸隔里有郝文娟早上送来的韭菜包子,郝小胖摇摇晃晃把蒲叶大的竹篾盖儿揭开立在小案台,肉馒头一样的手握住两只筷子戳中包子递过来,“还是热的,佩佩吃。”包子馅里的汁水顺着向下滴滴答答,崔佩佩赶紧踮着脚从碗柜里抽了个碟子接着,顺嘴咬了两口,美好的滋味让她立刻把刚刚的事丢在一边,“你怎么知道我没吃,”真是贴心的娃儿啊,肚子正空的发慌呢,一大中午被江表舅按着强看戏,没茶水没瓜子没果儿算是没白捧一回场。

    “望子每天都在家吃早饭,我来找你的时候崔奶奶说你没吃东西就和他出去了。”啧啧,这话怎么听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郝小胖适时地推过来一碟小醋,坐跟前儿看着她吃。

    咳咳,郝小胖说的倒不假,据说连梅再怎么听着江望子胡闹不会在按时准点吃饭这条上有任何让步,江望子同学就连幼儿园期间也是日日在家吃早点,不像其他孩子上园子里集中吃。理由是连梅担心没她的监督,园里的老师管不住江望子让他把该吃的量吃下去。从这个角度说,连梅是个非常负责任的母亲,重视孩子的身体健康,但别人家的孩子,她就顾不上了,而江望子是不会管崔佩佩吃没吃早饭的。郝小胖一身的药味儿和包子里的韭菜味儿混一块儿难闻得很,崔佩佩一边推他一边也戳了包子给他,郝小胖摇头,“我吃了,”他把一碟子醋又推进些自个儿朝远里坐坐。崔佩佩看他一脸纠结欲言又止的,知道他肯定要问,心里还有点穷得瑟,这是她崔佩佩发展的情比金坚的革命战友啊,绝对是舍不得她走的,崔佩佩抹了抹满嘴的油水,神色郑重,“我会给你写信的!”郝小胖眼圈就有些红,“一定要……走么?”其实她也不想走,前途未卜命途多舛的,也不知道她爹妈现在感情怎么样,别去了市里是不是又要闹腾家变。

    “你也听见郝叔说的了,不走不行,”崔佩佩也有些难过,“那也不用那么着急,等叔叔阿姨都安排好了,你再过去,我爸干什么现在就要带你走?”额,这个,等她爹妈把工作住处什么的都安排好,不得等到过年了,别说她爹妈等不得,就是她自己也耽误不起,过了暑假就是新学期,她也到了上学年龄了,再耽误就要误入学了,对着一心想留下玩伴的郝小胖,她也只能玩笑似的劝说,“郝叔说了,不能再呆下去了,再呆我就要给江家做童养媳拉。”“不要佩佩给他们家做媳妇!”郝小胖此时又坚定了,鼓着双颊表明立场,“佩佩还是走吧,”郝小胖有些委屈有些泄气,“记得……给我写信……告诉我你们玩什么,吃什么,你回来,我让我妈做给你吃!”

    ……

    这孩子,怪的长得敦实,三两句离不开吃的,崔佩佩囧了囧,却结结实实点了点头。

    当天下午崔佩佩就被崔奶奶打包收拾好,准备跟着回省城的郝秘书离开,这是崔奶奶的主意,“要走快走,免得夜长梦多”,郝秘书带上崔佩佩一块儿上省城,估计崔佩佩爹妈还在女儿女婿家,正好两边能汇合。

    崔佩佩倒是理解奶奶的雷厉风行,江家的动作一次比一次大也一次比一次明目张胆,上一回还遮遮掩掩赔了些谷子造假象,这一回却根本连样子也不装,司马昭之心地拉扯无知又无辜的小孩子作势,再往下回还不知道要整出什么幺蛾子。现在的崔家在农场就是一个空壳儿,儿女们陆陆续续已经迁走,老场长的旧属下在老爷子走后也慢慢找准了属于自己的新位置,家里人靠不上,外人也渐渐越行越远了,自己老骨头一把没什么可惧的,但这么小的孩子要是留下岂不是只有任人折腾的份?

    因此不论郝小胖多么的不舍,崔佩佩多么的留恋磨蹭,最后还是把该收拾的收拾干净了。崔奶奶把崔佩佩的一大包行李都交给了郝秘书,又细细地交待吩咐了许多。上午的一次冲突看起来并没有在两人之间留下任何芥蒂,相反,崔佩佩认为虽然看似交锋激烈,自家奶奶却对郝秘书有了更深层次的信任,郝秘书也难得踏实了心,一个被质疑对家族对前夫用心就会勃然大怒的妇人比一个不动声色却看不出打算的半老徐娘要让人安心得多,郝秘书一路走到班车点脸上都带着笑,再三叮嘱郝文娟多上崔奶奶家看看,郝文娟毫不含糊地答应,把两个孩子打发开和丈夫两人说了半天话。

    崔佩佩头上顶着这个时候挺流行的荷花叶小阳帽和郝小胖在站点周围四处逛,其实她倒不怎么想动弹,但为了俩夫妻方便说说私房话,她只能兴致勃勃地在没几辆班车没几个小贩的站广场来回溜达。郝小胖在出门的时候还两眼红通通小样儿特别有离情别意,待到和崔佩佩说了两发小话,话题大火车地聊到了市里头的好吃好喝好玩,郝小胖的注意力明显被转移,到最后竟是满眼放光地跟崔佩佩说他也会去市里头上学。

    崔佩佩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是说世界真奇妙还是说历史的车轮不可逆转,哗啦啦一路碾碎了她的小算盘不可摧折地滚滚向前呢。

    因为上辈子郝小胖就是到了市里头读书的,不止郝小胖,还有江捍,他们三个农场出来的孩子一起读过了初中和高中。崔佩佩望着阳光下因为有了奋斗目标显得踌躇满志的小胖子,心里的玄妙感实在是无法克制住发问,“郝叔人在省城呢,省城好玩的好吃的比市里头还多呢,怎么偏想去市里?”上辈子郝叔也是在崔老爷子死后调去的省城,把儿子弄到身边不才正常么,怎么两辈子都和她凑到了一起?

    什么都没变嘛。

    “我爸说了,论教育还是市里强,老师抓得紧。”郝小胖一副小大人的口气,崔佩佩猜测是转述于他爹,“他没时间管我。”

    其实你这规矩书生的模样哪里需要人管了,江望子那样的皮货才要人时刻盯着吧,“省里总有严格的学校,再说把你扔在市里不是和你爸见不着面?”这是崔佩佩发自内心的疑问,从上辈子憋到这辈子总算问着本人了。

    郝小胖有些纠结,其实也挺舍不得自己爹,“我爸答应会常常去看我,再说、再说,”郝小胖模样极萌地拧着衣服角,“我爸都安排好了,他说你也是一个人,我去给你做伴,让我好好照看你!”这话好像是大力水手的菠菜咒语,郝小胖一下子就昂首挺胸了,“我妈说了,外头不像场里头,那是什么人都有的,我不会让他们欺负你!”

    崔佩佩哑然,望着壮志凌云的郝小胖,怎么也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好像是阳光穿透了迷雾,有些东西突然就清晰了起来。

    是啊,明明之后郝秘书在省城做得不错,为什么却不把儿子弄到身边,只把他扔在市里头和崔佩佩一起读书?明明省城更大更繁华基础设施更完善,却只让儿子憋屈在一个普通的地级市,和崔佩佩一起在巴掌大的老城区里上学放学?市里教育严格是一方面,只想不到她崔佩佩也是原因之一。

    崔佩佩,

    崔老爷子的孙女,嫡亲孙女。

    除了崔佩佩,崔老爷子并不是没有其他的孙子,但嫡嫡亲的算下来真只有两个,一个自然是崔佩佩,还有一个是崔佩佩的表哥,三叔的儿子,但这个表哥并没有在崔老爷子跟前儿生活过,郝秘书大概也只稀薄地见过几次,一趟趟算下来,竟似乎是她这个半途认回家的孙女和老爷子相处的时间最长也最为郝秘书所熟悉,以至于崔佩佩在毫无所知的上辈子和即将来临的这辈子,捡了一个大便宜——有什么比身边有一个义正言辞宣言要“照看”自己的小哥哥更梦幻的呢?更何况这个小哥哥还是得了长辈的嘱咐的,这可比那没影子的童养媳靠谱多了吧。

    隔着稀稀拉拉的旅客和商贩,崔佩佩看见郝秘书低着头和妻子说着话,脸上的神情柔和得近乎平凡,倒是郝文娟笑眯眯不断点头,时不时拍拍丈夫的衣领。

    上辈子郝秘书就说过,崔老爷子是他这辈子最敬重的人。

    这不是一句空话,也不是为了上位挂在嘴边的恭维,郝秘书的敬意和感激的对象从老爷子还在世时的衣食住行言谈交往延展到老爷子去世后,成了她崔佩佩,或者说她崔佩佩也捡天上馅饼般的成了对象其一。

    崔佩佩再一次被这样的官属交情所震撼。

    崔佩佩恍恍惚惚地看着两眼熠熠有神的郝小胖,上辈子自己怎么就没领会,居然以为郝敏是江捍的小尾巴,她盯着地上荷叶帽子的阴影发呆,

    那恐怕,其实,说不准——是她崔佩佩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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