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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8十八、诚官贞属

    进门崔奶奶就一叠声地唤崔佩佩去取跌打油,郝小胖胳膊腿上早已经显出几块淤青,虽然有郝文娟一路护着两个孩子,郝小胖却是伸展着小身板密实包着崔佩佩,胖肉上磕磕碰碰很是着了几下。郝文娟虽然心疼,无奈崔奶奶已经在客厅里坐定,赶两个小的去偏屋。她不得不跟着丈夫坐下听原上司夫人的吩咐训话,伸出手还没碰到就被儿子跑溜了号,眼睁睁看着郝小胖迈着两条小胖腿迫不及待追着崔佩佩走了,郝秘书皱了皱眉头,责怪地看了妻子一眼,崔奶奶笑着摇头,“男孩子嘛,活泼好动点倒好,我就挺喜欢这样的,别约束他太狠,要都养成你这样守规矩又没什么话的可就太没趣了。”郝文娟也笑了,郝秘书却只是谨慎地点头,“您说的也有理,只不过我不经常在家,总担心他母亲一个人镇不住那孩子,惯得他无法无天长大就更不好管了。”

    里屋的崔佩佩已经拿了跌打油递给郝小胖,听了外间传来这话忍不住打趣他,“我算知道你像谁了,活脱郝叔第二啊,讲规矩又喜欢装大人,”崔佩佩正襟危坐,一副严肃模样,“慢点吃,看你都吃到衣服上了,快擦擦。”继而小手一指进屋时绊歪的凳子,粗声粗气学大人的声气,“看你,凳子撞歪了也不摆回来,小心再撞上。”演完的崔佩佩等着看这宫里头的礼仪嬷嬷般的小大人不好意思,郝小胖却只眨了眨眼,把药油放下,蹭蹭蹭跑过去——把凳子摆正了,转过身来小眼神特纯洁,“说得对,小心再撞上。”崔佩佩瞠目结舌后扶额无语,好吧,这个无趣的小孩,她不由嘀嘀咕咕,“这样的孩子要是都算无法无天,那江望子还不成了哪吒转世,专投生来祸害人的。”

    郝小胖抓住了几个关键字,小脸上两道浓眉就有些纠结,过来拉着崔佩佩小小声问,“佩佩喜欢望子么。”

    一个破小孩说得上喜欢不喜欢,崔佩佩腹诽,边换着拖鞋随意答着,“恩,还成。”

    郝小胖抓着崔佩佩的胳膊不放手,表情扭捏,“那佩佩喜欢……喜欢我么。”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要听不见,崔佩佩回头一看,我的天爷,这小子高烧三十九度呢还是喝鹿血了,小脸红透跟向阳面的熟苹果似的,崔佩佩恍然大悟,这小子……想说这娃还挺不纯洁你丫的又脸红成这样,真是……披着纯情之表皮行如此不纯情之问哪。

    仔细看这小子其实长得还真不赖,眉毛浓眼睛大,用老人的话说那就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虽然年纪还小,也看得出长大后会是个英挺的帅小伙。上辈子郝敏哥就是出了名的长得好,曾让郝文娟很是发愁了一阵,从她朴素的工人阶级立场来看,大概男人长得好不是什么好事,因为男人一好看了就容易不务正业,这可是注重脚踏实地干实事的郝文娟的大忌,郝文娟的担心崔佩佩大概能理解一点,在那个社会转型的时代人心浮躁,诱惑陷阱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层出不穷,追根究底其实还是怕郝敏仗着长得好沦为吃干饭的“小白脸”啥的,崔佩佩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地端详此帅哥胚子,最后也还是认为郝姨的担心纯属多余,这么个讲规矩爱操心又纯情的小子,怎可能长成闲着没事的小白脸?小白脸靠他养还差不多,噗——

    “他们做梦!”客厅里崔奶奶的高声怒斥忽然就让两个小孩噤了声,崔佩佩不讲究地趴靠到墙上贴紧耳朵,郝小胖犹犹豫豫,终于还是屈服于好奇,蹬蹬蹬搬了个小板凳过来,拉了拉崔佩佩,一人半边屁股凳排排坐着听墙角。

    “从来没主动提过的事情忽然翻出来说,说他们没用心也要有人信!就算是想把两个孩子的亲事嚷嚷出来也该先跟我们家提前商议,再不济也得打声招呼。他们这样想不提就不提,想利用就翻扯出来说道说道,把我们家当什么了,我们家的女孩子都是金贵养的,忍得他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崔奶奶虽说不是书香门第出身,嫁给崔老爷子之后却也受了不少熏陶,这时出口成章彰显怒气。

    “今天好在佩佩表现得不错,万一……这事还真说不好,还是嫂子教得好。”郝秘书比较平静,顺带也不忘恭维崔奶奶。

    “是啊是啊,我都没想到佩佩这么乖觉,”连梅的声音夹杂着沙发弹簧的响声,“当时我也提心吊胆,看着他们把话往孩子身上引,只怕佩佩露个笑脸他们就能把这亲事说定下来。”

    崔佩佩胳膊一紧,偏头一看,郝小胖抓着她的手腕望着她,板着小脸纠结地蹭着板凳屁股,“你们要结婚吗?像我爸妈那样?”

    噗——

    说你爱操心你还真当仁不让啊......看看我脸上明白写的“我是萝莉!”就不要问我“结婚”这么老气的词......

    如此以后的事谁能知道,咳咳......

    崔佩佩哭笑不得,咱这哥俩吃货加调皮蛋的革命友情还升华成爱情了不成,好吧,跟这么点的孩子谈爱情你这个罪恶的人,要说小时候玩伴身边出现了个和她更亲密的家伙,自己肯定也是吃醋的,崔佩佩肯定地点了点头。然而郝小胖这副纠结困惑又难过的萌表情让崔佩佩实在很欢乐,于是秉承投桃报李的精神思想,她灿烂地朝小胖墩笑了,“别听他们瞎说,没影子的事,再说,我最喜欢你了!”

    郝小胖呆愣两秒,之后仿佛是掉进盘丝洞突然窥破蜘蛛精真身的嫩唐僧,惊吓得飞快松开了手,急慌慌地转回去了别扭又不自在的脑袋,崔佩佩再次贴上墙,乐悠悠地看着前方五厘米处红得发紫的耳朵,不一会儿,却听到郝小胖小声哼出了小曲儿,“两只老虎两只老虎跑得快……”

    这是何等的萌物……

    墙另一边的谈话很快由此回事件本身延展到了江表舅老祖十八代的底细,江狱监最近轮番不断的小动作最后又转到了郝秘书的新工作,郝秘书时而附和时而详述自己的观点,态度耐心又仔细,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怒火上头以致冲动不修词汇的老妇人,而是自己的老上司崔老爷子,那是百分百的敬意和谦恭,让崔佩佩几乎惊讶于他们之间如此等级分明的交流方式。

    “小郝,也只有你是真正记挂老场长,今天还赶回来烧纸。唉,这一家子都不容易,老场长说走就走,这些儿孙们只会越来越难。”崔奶奶叹气。

    “您别这么说,儿孙自有儿孙福,出了农场也不见得是坏事。”

    “我的孩子我知道,都不是上进有野心的,这样的性格,我只求他们安稳和乐,不求他们有大造化。”崔奶奶又是一声叹,“江狱长这么一闹,算是摊开了矛盾,两下里可就对上了,以后只怕会越来越乱,好在你出了这个泥沼脱了身,不然真是没法子自处啊。佩佩的亲事这又被闹腾出来,我们的立场就更难,以前是靠老场长的提携之恩在阮场长那儿买上两份薄面,现在只怕他也开始有别的猜忌了。”

    “老场长恩重如山,我铭记在心从不敢忘。崔家有事我自然当仁不让必会尽力,眼下,”郝秘书放低声音,“还是不要和江家扯上关系的好,既然靠定了阮系,就和其他人划清界线,就算这边败了,看在老场长的份上,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苛待崔家人。但如果我们两边靠,结果可能是两边都讨不上好,还会污了老场长的清名。而且就我眼下看,江家争的未必是那个位子,如果他们求的只是小处上的政策改变,那就更不值得我们靠了。”

    郝秘书声音落定之后有很长一段的沉寂,直到一下重重磕碰把崔佩佩唬了一跳!

    “你从哪里看出来我要两边靠了!”

    我的娘亲唷,崔佩佩觉得杯子底肯定碰掉了瓷,她紧巴巴地朝声源拱了拱,只恨墙头上没装防盗猫眼,郝小胖圆滚的身子被她挤得快摔下去,干脆站起来连她带凳子更往前推了推。

    “您别生气,他不会说话。”郝文娟想打圆场却被崔奶奶果决掐断,“娟子你让他说,让他说是怎么想我的!我还说你是担心我这个老婆子,敢情你是怀疑上我了!怎么,怕我私自和江家接触,怕我卖了老爷子的孙女么!”

    “那也是我男人!我亲孙女!”崔奶奶怒气勃发大声呵斥,墙这边的两个小孩你瞪我我瞪你,最后郝小胖视死如归般站好向外走,崔佩佩一把拽住,“你想干嘛?”你爹都只有挨骂的份儿,你一个当儿子的出去又有什么用处?

    “可……我爸……”郝小胖一脸纠结官司,崔佩佩把他按回板凳上坐着,“我们还是小孩儿,知道么,小孩儿不要参合大人的事,参合只能耽误大人解决问题,咱们先听着。”如果出现武力冲突事件再出去调停。

    崔佩佩果断无视郝小胖骂在父身疼在儿心的孝子心和突然升腾出红色的小脸蛋,箍紧了他不太纤细的腰身,压着他按兵不动继续偷听。

    其实崔佩佩隐约知道这突至的怒气是哪里来的,实在是郝叔踩中了雷区。崔奶奶平时为人处事向来和善又不动声色,情绪如此地外露只能是因为被触到了最脆弱的神经:都说老夫少妻情和睦,可内中的辛酸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上辈子的崔佩佩就听过不少这个亲祖母的闲话,你说你当年那么一个小年轻,非嫁给大了自己十好几岁的老男人,不是图人家的钱就是图人家的势,就算是在一起长久过了日子,也难保其心不纯。有这样想法的人绝不止一两个,有意无意把这猜测往崔奶奶眼前儿吹的人怕也不少。今天郝秘书劝崔奶奶和江家保持距离,却让崔奶奶敏感地觉得受到了质疑,江家人如此作为,连小孩子都要拿出来利用利用,我是不正常了才要贴他们,你如今居然还多此一举地来劝我,无非是不信我!因为我是年轻媳妇儿,所以就可能其心不纯,可能不把老场长的话放在眼里,可能宁愿污了老场长的清名也要去靠莫名其妙的江家,甚至拿自己的亲孙女做交易!

    你让老太太如何不怒!

    “我知道你对老场长忠心,我今天也把话说明白了,我这辈子就是死了也是崔家人,崔老爷子只有我这么一个夫人,我也只有他一个男人!”

    崔佩佩听见腾腾两声响,“老太太老太太您别生气,是我说错话。”郝秘书连称呼也改了,“是我小人之心,但今天一试我不后悔,看在老爷子恩遇的份上,我今天也要找您讨个准话。您的年纪比老爷子小,说句冒犯的,您就是不为崔家守也有别的选择,如果真是那样,您还能保证站在崔家人的立场上保护崔家人的利益吗?”

    崔佩佩咂舌,郝叔……郝秘书还真是……敢说啊,这话换了她爹都不一定敢提的。

    “今天得了您一句准话我也就放心了,是打是骂我都听由,只请您别太生气,保重身体,您在老场长的面子才多一分,您要是不在了,只怕也没多少人还能记得住老爷子。”

    崔佩佩靠着郝小胖肉呼呼的胸膛能听见他小心脏“扑通扑通”地猛跳。

    这是一个忠心的属下对年纪不大的上司遗孀提出的勇敢质疑。

    崔佩佩一直觉得郝秘书是个没什么突出性格特点,安静又不打眼的下属,然而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此人对崔老爷子是何等的死心塌地。按说老爷子死了,他的下属身份也就算告以终结,可他仍然坚持用自己的方式维护着崔老爷子的决定,保护、帮助着崔家人,甚至仍然用着一种近乎谦卑的下属姿态。就算他是要报老爷子死前也要送他出去的大恩,难道这就值得他直接踩上崔奶奶的雷区,拼着被老太太的怒火冲刮,只为了替崔家的儿孙讨个说法?所谓赤胆忠心,如是而已。崔佩佩不由得去猜想这一对官属在曾经战火纷飞的革命年代有着怎样的同甘共苦又结下了怎样的情谊和羁绊,竟让郝秘书对崔老爷子有着近于严苛的忠诚和坚贞。

    “你起来吧,”崔奶奶的声音还算平静,“我知道你担心什么,如今我话也撂下了,你可以放心了。别人要争,是他们的事,我年纪也来了,又是女人,也发不出光热了,你操心的也太多了。”

    “我......只是相信老爷子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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