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十三、郝小胖他爹
崔佩佩已经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好几个穿着囚服的犯人扭打在一起，场面混乱得看不清动作，只有拥挤过处留下的滴滴血迹提醒着旁观者这不是一场提高技能的玩闹而是货真价实的斗殴。崔佩佩被兴奋起来一拥而上的娃娃头们挤开了地方，却被意犹未尽的江望子强行拉了回去，他大力排开众人让崔佩佩看得更清楚，“你看那人，那拳头出得多快，这么多人打他一个都打不过！”跟着江望子手指晃动的人影从围攻中脱身出来，一个矮身出腿绊倒了两个尾随上去的犯人，动作灵活地摆脱了群殴的困境奔向已经冲上来欲制止冲突的狱警。参与进骚乱的每一份子都挨了一电棍，除了这个一开始就被困在中心围殴的对象。崔佩佩捂住鼻子隔绝从洞口幽幽传出的血腥味道，猜测这样的区别对待难道是因为那人有自首情节？真是狡猾，崔佩佩透过洞口又瞄了一眼，那人年纪不大，下巴上有青色的阴影是没剃干净的胡茬，一道疤从脸颊一直拖到脖子，露出的得意笑容显得很是骇人，狱警将犯人们一个个押回牢房，崔佩佩清楚地看到这场骚乱的祸首将咬了一半的大饼塞进了囚裤的屁股口袋，这也解释了其他人脸上的愤怒和不甘：这是一场单纯的抢食事件，一个大饼引发的集体骚乱。
“我告诉你，大前天他抢到了大肉包子，愣是没人敢说话，太帅了，一看就知道他是常干这活儿的，昨天他抢了个大月饼，把那不长眼还想抢回去的揍得哇哇叫！嘿嘿，今天这几个都是以前被他抢过的，借着今天想教训他呢！嘿，结果也没占到便宜！”
崔佩佩觉得热血沸腾的江望子实在怪异，“那人是你家亲戚么？他打赢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他才和我家没关系！”江望子一愣自己也发觉了问题，“我就不能给他加油么？我要长大了，也要像他这么厉害，把那些人都打趴下！”
“那你先找个机会进监狱吧。”崔佩佩翻了个白眼，一边鄙视人家的身份一边人家的威风，你还真是矛盾，江望子更加愤怒，“我才不进监狱！我是说……”大概这种复杂的情感表述让还是个娃儿的江望子很是为难，最后只能哼了一声，“算了，你懂什么，我才不跟女的计较！”
其实你丫的不过就是喜欢横行霸道斗狠逞凶的感觉，哪是崇拜那个再厉害也只能在监狱里呆着貌似威风的可怜虫？他也就只能抢抢别人的吃食打发打发时间，证明证明自己无聊的优越感而已，在心中狠狠吐槽的崔佩佩挤出闹腾的娃娃群，蹲在墙角玩起了狗尾巴草，这些无聊的娃子，打个架也这么好看么？真是白瞎了农场子弟的名头……
“你给我起来！”江望子冲到崔佩佩耳边，恶声恶气，“你怎么不看！他们都觉得有意思！”
是啊是啊，没大喊两声“好好玩啊”捧您的场，真是对不住了您，崔佩佩用手里的野草编着辫子，一边恶趣味地调侃一边告诉自己，眼前这小孩儿，还是顺着的好，“恩恩，看完了在思考呢。”
江望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思考什么？”
“他们的饭不够吃吗？为什么要抢别人的？”
“切，这都不懂，”江望子听完露出欠扁的鄙视神情，“饭肯定够吃，就不是什么好饭好菜。馅饼大肉包子是碰上节气才发的，好吃的东西当然要抢了！这都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年节还发福利，我又没有一个当狱警的老爹，崔佩佩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虚心发问，“那今天算什么节？干什么也发大饼？”
江望子又扔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也不知道，真不明白我爸妈是怎么看上你的，是鬼节鬼节！鬼节关鬼门，要把鬼魂都送回地府去，否则留下来的冤魂就会害人，”江望子探头过去，突然放大的脑袋配合瘆人的语气让崔佩佩吓了一大跳，江望子张牙舞爪作鬼魂状，可惜气场上不像冤鬼反而像钟馗，“你怕不怕！”
怕你个大头鬼！崔佩佩把江望子的脑袋推开，心里琢磨上了，原来鬼节在农场里也是排的上号的节日，也能像中秋清明似的改善犯人伙食。这大概和农场人对鬼神的敬畏分不开关系，也对，关了这么多犯人，送走了数目不会少的死刑犯，农场人想不敬畏鬼神都难。
“坏了！忘事儿了！”手腕一阵剧痛，不知道那根神经抽风的江望子掐住崔佩佩的手腕拉她站起来，“今天有大祭！我妈说了好多遍让我别忘了，快快快，快走还能赶上，你奶奶不是也让你去么，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不再理会被他带来这偏僻山脚的喽啰们，拉起崔佩佩就飞奔起来。
所谓大祭，是农场特有的传统仪式。按照老人们的说法，七月十四鬼门开，地府的鬼魂们游荡入人间，探望亲人，获取供奉，七月十五鬼门关，拿到了在世亲戚朋友烧来的纸钱的鬼魂们在地府大门关上之前离开阳间，不管心里多牵念也只能等下一年的鬼节才能再次探访人间。于是，为了将所有阳间一日游的鬼魂们安安分分稳稳当当地遣送回去，农场在每年的七月十五都要举行隆重的大祭仪式，除了请人打鼓敲锣之外，还要上香摆案烧纸钱，尤其今年，因为是老场长也即崔老爷子去世之后的头一次大祭，崔佩佩从奶奶那里听说，大祭的地点就安排在金鹿山公墓，那里有崔老爷子的新坟。
江望子拉着崔佩佩躲在公墓对面的绿化带后头，想着要怎么混进去。仪式已经开始，过了打头的鞭炮焰火，大门口的仪仗队鼓乐齐鸣，隔着铁栏杆可以看见整齐的悼念队伍，崔佩佩也看见了不少熟面孔，最打头的新场长，姓阮，据说不少人在私下打趣他的名姓，说这人性格和名字一样绵软，崔佩佩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几次寥寥的见面让她感觉那是个性格温和长相也很温和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后是崔奶奶，绷紧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哀戚，虽然那个时代的婚姻多是经人介绍媒人说合，没有什么自由恋爱感情基础，但多年夫妻相濡以沫，这种情感大概更甚于亲情吧。再往后是密密麻麻着深色的群众，从位次上看不出什么特别，崔佩佩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郝文娟和郝小胖，郝小胖穿着件黑色小布衫，低着头，一个穿着正式黑西装的男人紧挨着郝文娟，摸了摸郝小胖的脑袋。
那是郝小胖他爹啊！
“我告诉你，大前天他抢到了大肉包子，愣是没人敢说话，太帅了，一看就知道他是常干这活儿的，昨天他抢了个大月饼，把那不长眼还想抢回去的揍得哇哇叫！嘿嘿，今天这几个都是以前被他抢过的，借着今天想教训他呢！嘿，结果也没占到便宜！”
崔佩佩觉得热血沸腾的江望子实在怪异，“那人是你家亲戚么？他打赢了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胡说！他才和我家没关系！”江望子一愣自己也发觉了问题，“我就不能给他加油么？我要长大了，也要像他这么厉害，把那些人都打趴下！”
“那你先找个机会进监狱吧。”崔佩佩翻了个白眼，一边鄙视人家的身份一边人家的威风，你还真是矛盾，江望子更加愤怒，“我才不进监狱！我是说……”大概这种复杂的情感表述让还是个娃儿的江望子很是为难，最后只能哼了一声，“算了，你懂什么，我才不跟女的计较！”
其实你丫的不过就是喜欢横行霸道斗狠逞凶的感觉，哪是崇拜那个再厉害也只能在监狱里呆着貌似威风的可怜虫？他也就只能抢抢别人的吃食打发打发时间，证明证明自己无聊的优越感而已，在心中狠狠吐槽的崔佩佩挤出闹腾的娃娃群，蹲在墙角玩起了狗尾巴草，这些无聊的娃子，打个架也这么好看么？真是白瞎了农场子弟的名头……
“你给我起来！”江望子冲到崔佩佩耳边，恶声恶气，“你怎么不看！他们都觉得有意思！”
是啊是啊，没大喊两声“好好玩啊”捧您的场，真是对不住了您，崔佩佩用手里的野草编着辫子，一边恶趣味地调侃一边告诉自己，眼前这小孩儿，还是顺着的好，“恩恩，看完了在思考呢。”
江望子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思考什么？”
“他们的饭不够吃吗？为什么要抢别人的？”
“切，这都不懂，”江望子听完露出欠扁的鄙视神情，“饭肯定够吃，就不是什么好饭好菜。馅饼大肉包子是碰上节气才发的，好吃的东西当然要抢了！这都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年节还发福利，我又没有一个当狱警的老爹，崔佩佩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继续虚心发问，“那今天算什么节？干什么也发大饼？”
江望子又扔过来一个鄙视的眼神，“这也不知道，真不明白我爸妈是怎么看上你的，是鬼节鬼节！鬼节关鬼门，要把鬼魂都送回地府去，否则留下来的冤魂就会害人，”江望子探头过去，突然放大的脑袋配合瘆人的语气让崔佩佩吓了一大跳，江望子张牙舞爪作鬼魂状，可惜气场上不像冤鬼反而像钟馗，“你怕不怕！”
怕你个大头鬼！崔佩佩把江望子的脑袋推开，心里琢磨上了，原来鬼节在农场里也是排的上号的节日，也能像中秋清明似的改善犯人伙食。这大概和农场人对鬼神的敬畏分不开关系，也对，关了这么多犯人，送走了数目不会少的死刑犯，农场人想不敬畏鬼神都难。
“坏了！忘事儿了！”手腕一阵剧痛，不知道那根神经抽风的江望子掐住崔佩佩的手腕拉她站起来，“今天有大祭！我妈说了好多遍让我别忘了，快快快，快走还能赶上，你奶奶不是也让你去么，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不再理会被他带来这偏僻山脚的喽啰们，拉起崔佩佩就飞奔起来。
所谓大祭，是农场特有的传统仪式。按照老人们的说法，七月十四鬼门开，地府的鬼魂们游荡入人间，探望亲人，获取供奉，七月十五鬼门关，拿到了在世亲戚朋友烧来的纸钱的鬼魂们在地府大门关上之前离开阳间，不管心里多牵念也只能等下一年的鬼节才能再次探访人间。于是，为了将所有阳间一日游的鬼魂们安安分分稳稳当当地遣送回去，农场在每年的七月十五都要举行隆重的大祭仪式，除了请人打鼓敲锣之外，还要上香摆案烧纸钱，尤其今年，因为是老场长也即崔老爷子去世之后的头一次大祭，崔佩佩从奶奶那里听说，大祭的地点就安排在金鹿山公墓，那里有崔老爷子的新坟。
江望子拉着崔佩佩躲在公墓对面的绿化带后头，想着要怎么混进去。仪式已经开始，过了打头的鞭炮焰火，大门口的仪仗队鼓乐齐鸣，隔着铁栏杆可以看见整齐的悼念队伍，崔佩佩也看见了不少熟面孔，最打头的新场长，姓阮，据说不少人在私下打趣他的名姓，说这人性格和名字一样绵软，崔佩佩对他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几次寥寥的见面让她感觉那是个性格温和长相也很温和的中年男人。男人身后是崔奶奶，绷紧的脸上掩饰不住的哀戚，虽然那个时代的婚姻多是经人介绍媒人说合，没有什么自由恋爱感情基础，但多年夫妻相濡以沫，这种情感大概更甚于亲情吧。再往后是密密麻麻着深色的群众，从位次上看不出什么特别，崔佩佩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郝文娟和郝小胖，郝小胖穿着件黑色小布衫，低着头，一个穿着正式黑西装的男人紧挨着郝文娟，摸了摸郝小胖的脑袋。
那是郝小胖他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