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弦上说相思之卫惊鸿。 第八十六回：无限事·今朝还（十二）
桑缇雅背上的伤口既长且深，却很快便痊愈，反倒是画意肩上的伤，也不知是那日在风沙中奔波太久感染了赃物，还是近来天气过于闷热捂出了火毒，伤势不仅恢复得慢，甚至好几次溃烂。
虞珍珑这阵子似乎有要事正忙，露面频率直线减少，然而却并未忘了安排人手看管在画意帐外，大概因主事的虞二小姐不在，看守比之前还要严密几分。画意虽有外出走动的自由，可每一回都要历经申请、驳回、再申请、再驳回等等冗杂步骤，到后来她干脆心烦意乱地窝在大帐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一日上午，她正坐在床上，脱了半边衣裳察看肩上伤势，却听有人掀帐入内。刚开始画意以为是煎药回来的桑缇雅，头也不抬道：“你看我这伤口，怎愈合得这么慢？”
一片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画意骇然大惊，飞快将衣裳一包，捂住身子立即抬头，下一刻，她的脸就僵硬了——
是多日不见的虞二小姐。
难怪直到她走到床畔画意才惊觉过来，虞珍珑身负武功，走起路来轻盈无声，而桑缇雅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脚步声要略重，画意才放松了警惕。
虽是许久未见，但重逢的喜悦画意可零星半点都没有，即便撑满一肚子的无奈和腹诽，也不得不挤出春风满面的笑容来：“那啥，下次进来前……可否预先打声招呼？”
丝毫不将她难看的笑放在眼中，虞珍珑别有深意道：“希望你还有下次。”
画意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她冷冷道：“我们需立即出发，你尽快收拾完毕。我在帐外数到十，奉劝你马上将衣裳穿好，否则就只能到外面穿了。”
眼见她说完就大步出了帐，琢磨过味儿来的画意神色大变，迅速从床上一蹦而起，一边手脚并用地将外衣统统套上，囫囵扣紧腰带，一边不忘气急败坏地磨着牙：“女罗刹！遇上她就倒霉！真晦气啊啊啊啊快来不及了！”
虞珍珑带着人马等在帐外，画意随她上了马，一路往东边疾驰。最初画意还猜测往东若出了折兰山口，岂不是要到薄军军营去，虞珍珑此举到底意欲何为？等到半个时辰后，马队停驻在折兰山西坡的一处山崖下，她心中狐疑的浓云越来越重。
众人纷纷下马，虞珍珑带人徒步走在前方，画意被押走在中间，只见山道两侧怪石嶙峋，被风沙吹打日久，荒凉且毫无生机，一路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往上攀爬，才偶尔能遇见顽强生长在石缝间的小树。面对眼前干旱荒芜的景象，不禁惹人回头望向远处支祈山脉的最高峰，那里白雪皑皑，映照出晶莹的日光，神圣缥缈。明明与折兰山是同一山脉，然而两厢极端的情形相对比，不由使人生出大自然波澜壮观奇妙无穷的感慨。
顺着羊肠小道爬到一处高耸的峭壁前，虞珍珑命人合力搬开前方的大石。在日头下晒得过久，画意热得冒汗喘气，以手作扇对着脖颈扇了扇，一脸不解地看着那些匈奴兵的举动。
没等她疑惑太久，大石头很快被抬到另一侧去，石后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虞珍珑率先走进山洞，一面取出火褶子，点燃洞壁上的青铜灯。颤巍巍的火光一路亮起，然后拐了个弯，山洞的尽头立着一扇石门，虞珍珑收起火褶子，摸到石壁上的机括，先后旋转了几圈，只听咔嚓一声，石门沉重缓慢地转开，让出背后宽敞的石室来。
如是者三，众人最终来到一个巨大的山洞中。
山洞虽大，却并不空旷僻静，相反倒很拥挤热闹。眼前的画面让画意恍惚了会儿，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江州的时候。山洞中燃着灼灼烈火，无数匈奴兵袒胸露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敲击铁块的声音此起彼伏，炙热的空气翻涌腾烧，此景此景简直与当日虞府后山密洞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你为匈奴军锻造兵器？”画意难以置信地望向虞珍珑。
虞珍珑并不理会她的惊诧，神情冷漠道：“我没空亦步亦趋地看管你，你自己寻个地方安分待着，到时自会送你回去。”
画意摸了摸鼻子，在她冷冷的视线下也不敢多问，识趣地走到角落，寻了块平整的石面坐下。
炉中熊熊烈火烧得正旺，洞中的温度似乎每一刻都在攀升，连空气都给人以滚烫的触感。画意热得受不住，却敢怒不敢言，谁知道一旦她发出半点抱怨之声，虞珍珑会不会干脆将她扔进火中连铁块一起煅化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呢？
一时半会出不去，又猜不透带她来这里的意图，画意百无聊赖之下，打量着身处的这个山洞来。
此处尽管挖在山中，却并不像是临时辟出的那般粗糙。脚下铺着厚厚的石板，洞壁亦是由石块堆砌而成，其上甚至雕刻着某些简单古老的图案，再结合一路上开启的机关，显而易见这里并非匈奴人专门为了打造兵器而挖出的地盘，倒像是意外发现后被才被用作目前用途。
洞顶倒未曾修缮，乃是一整片石质土壤，在中央处被凿出一小截豁口用以通风透气，想必这才是匈奴人手笔。一小片天空从那豁口露出来，阳光成束透入，斜投在地面上给幽深密闭的山洞带来一抹刺眼的亮光。
画意看了眼远处正与铁匠察看成品的虞珍珑，转头望向那斜斜照射进来的日光，皱起了眉头。按照先前行进的路线，他们应该进入了山体内部才对，为何此刻头顶便是天空？莫非刚刚那几道机关拐过的弧度实际上是拐到了折兰山的另一面山坡？
画意心中略一激动，又很快平复下来。折兰山那么大，即便拐到了另一面，也并不代表就一定是薄军所在的东面。退一步讲，就算那万分之一的可能中了，这中间还隔着山洞呢，她总不可能打通山洞钻出去。
对所处状况无能为力的失落再次席卷了她，画意悻悻地抱膝将头埋在臂弯里，难道她只能像一名被锁住四肢的囚犯，看守走到哪儿她就跟到哪儿，说走就走说停就停，不仅没有一丝自由，甚至连疑惑发问的权力都没有？
臂弯温暖而黑暗，没有人过来打扰，她思索得太过入神，周围的嘈杂渐渐回落，连起起落落的敲击声都远去，在这闷热的环境里，她的意识开始松懈散乱，几乎就要疲惫地沉入梦乡。然而就在迷迷瞪瞪陷进睡梦之际，全身霍地抽弹了一下，画意登时便清醒过来，刹那间一股酥麻贯穿全身，她蓦地狠狠打了个寒颤！
一股灼热的疼痛从胃部急遽升腾上来，原本热得发烫的身体瞬间冷却下去，鸡皮疙瘩顷刻间冒出来，恶心感呛得画意想吐，可扑到一旁作呕半晌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只憋出满脸难受的热泪。
痛楚之下，画意以手肘死死顶住腹部，妄图遏制住剧烈的震颤。兴许这粗陋的办法果真起了点作用，强烈的不适感稍稍减弱，她喘了口粗气，勉强拿手背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和脸上凉凉的泪水，一抬头，就发现虞珍珑正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女罗刹会玩什么把戏了，画意艰难地支起身子，断断续续说道：“我身体、不舒服……得回去……”
“没什么不舒服的。”虞珍珑蹲下身来，与她视，表情悠闲，“是我没顾虑周全，才使得你今日没喝过药就出来了。”
她的嗓音温柔细腻，却给人以一种被冷血毒蛇窥探盯视的危险感。画意浑浑噩噩地望着她：“你什么意思？”
虞珍珑但笑不语。
昏昏沉沉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灵光，顷刻间茅塞顿开，画意悚然惊惧：“你在我药中下了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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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珍珑这阵子似乎有要事正忙，露面频率直线减少，然而却并未忘了安排人手看管在画意帐外，大概因主事的虞二小姐不在，看守比之前还要严密几分。画意虽有外出走动的自由，可每一回都要历经申请、驳回、再申请、再驳回等等冗杂步骤，到后来她干脆心烦意乱地窝在大帐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一日上午，她正坐在床上，脱了半边衣裳察看肩上伤势，却听有人掀帐入内。刚开始画意以为是煎药回来的桑缇雅，头也不抬道：“你看我这伤口，怎愈合得这么慢？”
一片阴影从头顶笼罩下来，画意骇然大惊，飞快将衣裳一包，捂住身子立即抬头，下一刻，她的脸就僵硬了——
是多日不见的虞二小姐。
难怪直到她走到床畔画意才惊觉过来，虞珍珑身负武功，走起路来轻盈无声，而桑缇雅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脚步声要略重，画意才放松了警惕。
虽是许久未见，但重逢的喜悦画意可零星半点都没有，即便撑满一肚子的无奈和腹诽，也不得不挤出春风满面的笑容来：“那啥，下次进来前……可否预先打声招呼？”
丝毫不将她难看的笑放在眼中，虞珍珑别有深意道：“希望你还有下次。”
画意尚未反应过来，就听她冷冷道：“我们需立即出发，你尽快收拾完毕。我在帐外数到十，奉劝你马上将衣裳穿好，否则就只能到外面穿了。”
眼见她说完就大步出了帐，琢磨过味儿来的画意神色大变，迅速从床上一蹦而起，一边手脚并用地将外衣统统套上，囫囵扣紧腰带，一边不忘气急败坏地磨着牙：“女罗刹！遇上她就倒霉！真晦气啊啊啊啊快来不及了！”
虞珍珑带着人马等在帐外，画意随她上了马，一路往东边疾驰。最初画意还猜测往东若出了折兰山口，岂不是要到薄军军营去，虞珍珑此举到底意欲何为？等到半个时辰后，马队停驻在折兰山西坡的一处山崖下，她心中狐疑的浓云越来越重。
众人纷纷下马，虞珍珑带人徒步走在前方，画意被押走在中间，只见山道两侧怪石嶙峋，被风沙吹打日久，荒凉且毫无生机，一路沿着曲曲折折的山道往上攀爬，才偶尔能遇见顽强生长在石缝间的小树。面对眼前干旱荒芜的景象，不禁惹人回头望向远处支祈山脉的最高峰，那里白雪皑皑，映照出晶莹的日光，神圣缥缈。明明与折兰山是同一山脉，然而两厢极端的情形相对比，不由使人生出大自然波澜壮观奇妙无穷的感慨。
顺着羊肠小道爬到一处高耸的峭壁前，虞珍珑命人合力搬开前方的大石。在日头下晒得过久，画意热得冒汗喘气，以手作扇对着脖颈扇了扇，一脸不解地看着那些匈奴兵的举动。
没等她疑惑太久，大石头很快被抬到另一侧去，石后露出一个黑乎乎的洞口。虞珍珑率先走进山洞，一面取出火褶子，点燃洞壁上的青铜灯。颤巍巍的火光一路亮起，然后拐了个弯，山洞的尽头立着一扇石门，虞珍珑收起火褶子，摸到石壁上的机括，先后旋转了几圈，只听咔嚓一声，石门沉重缓慢地转开，让出背后宽敞的石室来。
如是者三，众人最终来到一个巨大的山洞中。
山洞虽大，却并不空旷僻静，相反倒很拥挤热闹。眼前的画面让画意恍惚了会儿，仿佛回到了当初在江州的时候。山洞中燃着灼灼烈火，无数匈奴兵袒胸露背，热火朝天地忙碌着。敲击铁块的声音此起彼伏，炙热的空气翻涌腾烧，此景此景简直与当日虞府后山密洞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你为匈奴军锻造兵器？”画意难以置信地望向虞珍珑。
虞珍珑并不理会她的惊诧，神情冷漠道：“我没空亦步亦趋地看管你，你自己寻个地方安分待着，到时自会送你回去。”
画意摸了摸鼻子，在她冷冷的视线下也不敢多问，识趣地走到角落，寻了块平整的石面坐下。
炉中熊熊烈火烧得正旺，洞中的温度似乎每一刻都在攀升，连空气都给人以滚烫的触感。画意热得受不住，却敢怒不敢言，谁知道一旦她发出半点抱怨之声，虞珍珑会不会干脆将她扔进火中连铁块一起煅化了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呢？
一时半会出不去，又猜不透带她来这里的意图，画意百无聊赖之下，打量着身处的这个山洞来。
此处尽管挖在山中，却并不像是临时辟出的那般粗糙。脚下铺着厚厚的石板，洞壁亦是由石块堆砌而成，其上甚至雕刻着某些简单古老的图案，再结合一路上开启的机关，显而易见这里并非匈奴人专门为了打造兵器而挖出的地盘，倒像是意外发现后被才被用作目前用途。
洞顶倒未曾修缮，乃是一整片石质土壤，在中央处被凿出一小截豁口用以通风透气，想必这才是匈奴人手笔。一小片天空从那豁口露出来，阳光成束透入，斜投在地面上给幽深密闭的山洞带来一抹刺眼的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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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楚之下，画意以手肘死死顶住腹部，妄图遏制住剧烈的震颤。兴许这粗陋的办法果真起了点作用，强烈的不适感稍稍减弱，她喘了口粗气，勉强拿手背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和脸上凉凉的泪水，一抬头，就发现虞珍珑正抱着双臂居高临下地睥睨她。
这种时候已经顾不上女罗刹会玩什么把戏了，画意艰难地支起身子，断断续续说道：“我身体、不舒服……得回去……”
“没什么不舒服的。”虞珍珑蹲下身来，与她视，表情悠闲，“是我没顾虑周全，才使得你今日没喝过药就出来了。”
她的嗓音温柔细腻，却给人以一种被冷血毒蛇窥探盯视的危险感。画意浑浑噩噩地望着她：“你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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