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琵琶弦上说相思之卫惊鸿。 第六十一回:鬓发衰·泪尚温

    回到明夜殿,画意一眼就看到正和萧扬书交谈得好不热烈的人。

    “照麒儿?”由不得她不惊讶,她适才一路气喘吁吁跑回来,怎么也没想到会是母亲身边的人来传信。此时不禁心中没底,相府到底发生了什么样急事?

    见到她,照麒儿“呀”地一声,似乎这才想起自己此番进宫的目的,连忙丢下萧扬书朝她扑过来:“你可总算回来了!”

    抬手挡住他气势磅礴的拥抱,画意一脸严肃:“你不是跟在管家身边做事么,母亲怎会将你派过来?”

    虽然很想向她强调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进一趟宫也不过是小事一桩,但忆起相府此刻的情状,照麒儿再怎么神经大条也知道事情严重,已经刻不容缓。

    “府里出大事了!长公主和相爷都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入宫来请你出面,要不是我看相爷气得只剩下一口气儿,赶紧拿了念年给的琮王令牌进宫来找你,只怕你连你亲爹死前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啦!”

    他噼里啪啦讲了一大堆,画意实在抓不住线索,不确定地问:“你说念年?她不是跟着我姐姐陪嫁到琮王封地去了么?”

    照麒儿瞪大眼:“你不知道?琮王回京了,正是今早的事!你姐姐我是没看到啦,不过都说她死翘翘了,还是被琮王给害死的!”

    画意以为自己出现幻听,等到终于回过神时,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炸开,所有神智都被烧成灰烬了。

    慕相府富丽犹似往常,门前停着琮王车驾,名正言顺地将整条街堵得严严实实。府门前守卫的护卫和家丁却只剩下两个,相府早先严谨有序的模样荡然无存。

    画意骑快马和照麒儿一同疾驰而来,见到琮王侯在府外的随从时,她迅速勒马,压住马儿扬蹄的势头,从马背上一跃而下,看也不看琮王严阵以待的侍卫们,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府门口的石阶,跨过大门,直接往眠心院匆匆赶去。

    一向寂静安宁的眠心院此刻一片闹哄哄,看病的大夫聚在廊前你一堆我一堆地小声讨论着,端着水盆的婢女上上下下进进出出,脚步混乱不堪。庭院里有个人坐在地上呜咽着抹眼泪,还有一人静静立于檐下,目光无神地望着半空,见到画意时,眼中浮起波澜。

    那哭得好不伤心的人正是念年,默不作声站着的则是琮王薄泽。

    画意谁也没看,从他们身边擦过,冲进慕方修的卧房。

    一股药味夹杂着血的淡淡腥味扑面而来,她头脑一片空白地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闭着眼睛面无血色躺在床上的慕方修。

    被褥已经换过新的,但地上的血迹却还未擦去,一名婢女正端着水盆蹲下身子拿抹布将地面擦干净,另一婢女则将香片投入青铜香炉中,意图驱散房中的血腥味。

    萱颜长公主站在床前,神色复杂难辨,看到画意后,向她伸出手,将她拉到床边站着。

    画意脑海中什么主意都没有,呆呆地任萱颜长公主牵着。一直贴身照顾慕方修的婢女半跪在床前,端着药舀起一勺往他嘴边送,没想到慕方修别过头,竟是连喝药的念头都没有。

    看着父亲唇边含着的血迹,画意心中一痛,在床边跪下,握住慕方修的手,哽咽着唤:“爹爹!”

    慕方修幽幽睁开眼,捏紧她的手,喃喃问:“意儿?”

    “是,是我!”画意双目含泪地点着头,“我来了。”

    慕方修气息浑浊地咳了咳,挣扎着开口:“琮王还在外面?”

    “在。”画意抚了抚他胸口,让他平息呼吸,“爹爹您有什么话就对女儿说。”

    慕方修闭上眼,泪水滚烫而下,融进他微白的鬓发中,他死死地握紧画意的手,道:“你去对他说,你去对他说,无论如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的女儿、莞儿拼却性命不要好不容易生下来的孩子,不能不明不白就这么没了,我护了二十年,看得比自己性命重要的孩子,不能一放到他手上就这么没了!”

    画意满脸是泪,狠狠点头:“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对他说!”

    屋外混乱依旧,念年坐在庭中的泥土中,抱着膝盖埋头大哭。薄泽站在廊前,一袭藩王朝服,默不作声地站着,两年过去,他早已脱去旧日的娃娃脸,瘦削的面庞有着和先帝如出一辙的俊秀深沉,他和薄沐一样,都继承了薄氏一族雅致如玉的面相。

    听到脚步声传来,他转过身,看到画意,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做罢。

    画意走到他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薄泽一动不动,不偏不倚地受了这一耳光,白皙的脸上立即泛起五指红痕。

    画意看到他身上的藩王朝服,只觉得眼睛刺疼。当初……当初他来府上提亲时,穿的就是这么正式的一身衣裳,谁能想到当时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会演变成现今数人恸哭的场面?

    “你娶了侧妃?”画意嘶哑着嗓子问。

    薄泽动了动干裂的唇,嗓音低哑:“是。”

    “孩子两个月前就没了?”

    “是。”

    “你放她一个人回京,自己带着侧妃浩浩荡荡殿后?”

    “……是。”

    画意红着眼眶,不再看他,抬脚就要往外面走。

    薄泽连忙将她拦住:“你要去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画意重重推开他,大声吼道:“当然是替我姐姐杀了那个贱人!”

    薄泽踉跄着稳住步子,重又上前拉住她:“你不能去。”

    画意仇恨地瞪着他:“为什么?”

    薄泽垂眸不答。另一边,念年抬起红通通的眼睛,哑声道:“因为侧妃肚子里怀了他的种。”

    画意的血液仿佛静止,薄泽望着她,哑声道:“你要杀就杀我罢。”

    “杀你?”画意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般大笑出声,眨眼间戛然止住笑声,寒霜布满整张脸,冷冷道:“不要让你的畜生血脏了我的手!”

    薄泽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你想骂便骂吧,想打也随便。”

    画意重重将他推倒,连连后退,捂着眼睛遮住滚滚而下的眼泪:“我当初就不该信你!我当初就不该信你,不该将她交到你手上!”她猛地甩开湿漉漉的双手,直透人心的目光望到薄泽眼底里,一字一顿道:“你会有报应的,你这样的人……手上沾着我姐姐的血,沾着你孩子的血,总有一日,你会得到报应!”

    “你错了。”薄泽以手撑地站起来,拍去身上的尘土,默默地说:“她没死。”

    画意气极反笑,点头道:“是,她当然没死,只不过从今以后都和你没干系了。”她面若寒霜:“来人,给我将琮王爷请出相府,咱们这儿怨气重,怕是要冲撞了喜气洋洋的新婚王爷!”

    相府一直都有萱颜长公主的护卫在暗中保护,此刻画意一声令下,便有清一色的黑衣侍卫出现,团团将薄泽围住。

    画意望着薄泽铁青的脸,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从前你是相府的姑爷,以后,再也不是了!”

    大夫和婢女均已退下,房中重又恢复安静。萱颜长公主望着躺在床上消瘦苍白的慕方修,恍然生出时光飞逝世事沧桑的落寞。仿佛前一天她还是那个和皇兄赌气沦陷青楼的红衣少女,眨眼就已经是半截没入黄土的老人。

    “我还记得那一年在御花园跳舞给你看,那时池中红莲开得正好;我也记得嫁给你时阖府上下挂满红绸的光景,那时你躲在房中逗弄你的女儿,大喜的日子却着一身白衣,明明是在给蓝莞带孝的模样。”萱颜长公主深陷回忆之中,面露惘然之色。

    慕方修闭着眼,像是没听到一般毫无反应。

    “我太爱太子哥哥,所以偏执得什么都不管不顾。”萱颜长公主无声叹息:“如今想来,其实我不该找上你的,慕哥哥。”

    慕方修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面无表情:“我想了大半辈子,一直没弄明白,我到底做错过什么,要得到这样的结果?我听从旨意,去西北议和;我喜欢上命中注定的人,和她成婚生子;我恪尽职守,在官位上尽忠尽责;我全心全意,期待着余生都能与蓝莞和我们的孩子一起度过……难道我太爱一个人,太想过平淡幸福的生活,也要遭报应吗?”

    萱颜长公主静默,很久之后才开口问:“你恨我吗?”

    “我不恨你。”慕方修冷淡地看着她,嗓音干涩,“我只恨时光太长,我老得太慢,不能早点到奈何桥头去和莞儿解释清楚。我更恨尘世纷繁,不能好好保护我心爱的孩子,却让她受委屈受折磨。”

    “她母亲是生她时没捱过去,她的孩子却是在她腹中就没了,如今连她的尸骨也没找到,我恨老天为什么不一口气报应到我头上,却要让我心爱的人一个接一个地历经悲惨。”他合上眼,一滴血红的泪缓缓从眼角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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