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薄沐。 第四十三回：兄妹情·雪皎花
换上宫装，画意步入昭仁殿，大殿总管早已等候多时，见了画意，匆匆行礼，“太子妃总算到了！陛下今日喝过药后突然想见长公主，后来小憩了片刻，急着将您叫过来。您入殿后小心照顾陛下的情绪。”
“多谢公公了。”画意道了谢，进了寝殿，如今她已被批准可随意出入宫闱，就连觐见皇帝也被特许不必通传。
药味扑鼻而来，龙床上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画意屈身盈盈行礼，“意儿见过父皇。”
挥退身旁伺候的宫女，皇帝朝画意招招手，“意儿……咳咳，过来。”
“舅舅。”画意坐过去，有些担忧。
皇帝呛咳着，声音浑浊无力，“去……去叫你母亲来，承德拦着朕，咳咳，不能见颜儿……”
承德是皇帝身边伺候的老宫人，忠心耿耿，如今任昭仁殿总管。他竟然拦着不让皇帝宣召萱颜长公主……画意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不动声色，掖了掖龙衾。
“意儿……”皇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画意赶紧道：“舅舅别急，我这就派人唤娘亲入宫。”说着，朝一侧的宫人吩咐道：“去相府将长公主宣来，就说是陛下召见。”
侍立一侧的承德抬眼，似想要阻拦，欲言又止。
皇帝方由着画意伺候着躺会龙床，呼吸有些浑浊。
“陛下，服药的时辰到了。”宫女低声请示。
见皇帝恹恹，画意接过药碗，白瓷勺搅拌着汤药，轻声道：“舅舅，该喝药了。”
皇帝由她伺候惯了，此时也不像之前那般推却，侧头皱着眉由画意一勺一勺喂着。
服了药，皇帝情绪平静许多，也有了些精神，和画意闲闲聊着。
去往相府的宫人很快回来，跪在地上禀告：“萱颜长公主今日去往泷湶寺上香礼佛，至今未归。相国大人已派人快马前去迎接，待公主一回京便能进宫拜见陛下。”
皇帝怔了怔，似有痛楚似有恼怒，又恍若早已料到这结局，苦涩道：“下去罢，只要长公主回京了，便宣她入宫。”
宫人尊了声“是”，下去了。
画意坐在一旁看着，没有说话。
过了一炷香时间，宫人重又入殿禀报：“相国府派人传来消息，长公主一路上受寒病倒，请陛下恕不能入宫觐见之罪。”
皇帝闻言呛咳着，画意赶紧为他轻抚胸口顺气。
“朕不许！你们再去宣！”皇帝调顺气息，长呼一口气，随即怒道。
宫人赶紧一叠声出去了。
不久，那宫人跪倒在地，惴惴不安嗫嚅：“长公主……长公主说她病的全身无力，实在无法进宫，请……请陛下饶恕！”
皇帝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胸口气得一起一伏。画意坐在一旁，能清晰感受到他的悲愤和怒火。
“她！如今她的胆子越来越大了！朕的圣旨在她耳里等于小儿戏言！是不是朕死了她也绝不出现？！”
跪在地上的宫人全身簌簌发抖。
整个寝殿一片寂静，只有皇帝混浊的气息和香炉中袅袅升起的烟雾。
伺候一旁的承德瞥了眼画意，走到龙床前的地毯上，缓缓而坚定地双膝跪地，声音沉稳道：“若是陛下今日非要见公主不可，请由老奴出宫一趟去相府将公主迎来。”
皇帝的怒气瞬间平息大半，他无奈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朕知道。朕只想见她一面，难道连这个要求都不能实现？朕是皇帝，兢兢业业循规蹈矩一生，到底还不如笼中鸟儿。”
“陛下言重！”承德大声打断他的话，殿中伺候的宫人们都随之惶恐跪下。
“陛下英明神武，是天下之主，百姓口中一代明君，岂能拿那笼中随人戏弄的鸟儿相比！陛下只是卧病在床，一时思妹心切，由太子妃伺候，太医令诊治，必能及早恢复！”
“你的意思是，朕想见颜儿只因病坏了脑子！”皇帝怒不可遏。
“奴才绝无此意，陛下恕罪！”承德赶紧磕头道。
“陛下，您又何必如此执着……”帘外传来一声清冷冷的叹息。
寝殿内的人皆是一怔。
门外宫人小心禀告：“相国慕方修求见！”
皇帝沉着脸，没有说话。
身着灰地菱纹袍服的慕方修挑帘入殿，跪地行礼：“微臣叩见陛下。”
皇帝苦笑，眼中冷冽：“连你都为她出面，看来朕确实是在无理取闹。”
慕方修淡淡答：“陛下既早知结果，强求也不过徒增双方烦恼罢了。”
这话明明以下犯上，若是平时必要被归入乱臣一类，然而，由慕方修说来，却如此之自然。而皇帝静默听着，没有恼怒，只是叹了口气。
画意知他二人对话必不想她听见，于是识礼地行礼退了出去。
大雪已减弱，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画意站在殿前，望着被宫闱隔出的一方苍穹，又回头看了眼大殿上方金碧辉煌的“昭仁殿”三个大字，微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出殿时竟遇上了昌平公主。
“太子妃。”昌平和身后的一众丫鬟曲身行礼。
画意赶紧去扶她，“姐姐不必多礼。”见她身后的丫鬟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银盅，不由问：“姐姐是要觐见父皇么？”如今，只有在皇帝面前，她才称他为“舅舅”，在人前，则绝不可失礼。
昌平笑了笑，“特地做了些雪梨银耳粥，正想要给父皇送去。”
“父皇这几日胃口不大好，姐姐的粥清热温润，他想必会喜欢。”画意道，“不过，姐姐这次倒有些不巧了，父皇正在内与相国大人详谈，想必要等些时候。”
昌平微微一笑，“多谢太子妃提点。我这就将东西交给承德总管，以免打扰父皇休息。”
画意目送她进殿，未等她出来，往出宫的路走去。
到相国府时，长公主正在院中侍弄着盆中茶花。浓绿鲜嫩的叶上点缀着雪白缤纷的花朵，在乍暖还寒，冰雪将融未融的初春，煞是好看。
画意走过去，默默看着她修剪着花枝，半晌没有说话。
纤长素手摆弄枝叶，鲜红豆蔻衬着雪白茶花，艳得刺目。
许久，画意盯着她，缓缓道：“您没生病。”
长公主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淡淡一笑：“整日缩在这相府中，锦衣玉食，又怎会生病？”
画意更加不说话了。
长公主继续摆弄着手中雪白的花朵。
看了眼外面天色，似乎将要转晴，温和阳光从淡黑的云层中破出。
“舅舅很想见你。”很久之后，画意开口道，“就连情绪……都已经不像平日的他了。”
长公主的手一顿，随即淡淡道：“昨日因今日果，当初如何选择，现今就该为它付出代价。”口气恍若置身局外的旁观者。
画意咬了咬下唇，有些犹豫。
长公主看她一眼，掏出锦帕拭干净手，语气依旧很淡：“我知道他尚在病中。但即便我去了，他的病也好不了，如此，又何必多走一趟？”
“知道这茶花叫什么吗？”她问。
画意摇了摇头。
“这是西域著名的沙漠红袍，生在炎酷沙地之中，耀眼得如同血一般红，是西域的圣花。”
“可是……”这明明是清纯雅致的白色花朵啊！
似看穿了她的心思，长公主微微一笑，摘下一朵花放入手中揉捏，“这是从西域移植过来的培育的新品种。原本只生在酷热中的沙漠红袍，到了江南，却只在冬末初春开花，而且，还只开白花，上面仅带几丝粉红。”
“当初还以为它活不了，却没想到能生长的如此健康。”
画意默不作声。
将手心碾碎的花瓣倾泻，长公主神色恬淡，“你看，没有什么活不了。别以为换了个环境会如何如何。这世上，本就没有人失去了谁会活不下去。”
“这花，如今叫什么名？”画意问。
“雪皎。”
“当年只因我喜欢，你舅舅便派人从西域好不容易移植回来。”长公主接着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当初我以为没了他不能活，今日看来，不过是幼稚小儿的痴想。”
“意儿，好好和沐儿一起罢。”长公主叹了口气，表情柔和了些，轻轻抚了抚画意额头，“人一生中有些东西得不到，不要怨自己运气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它命中注定就不属于你。”
画意抬眸看她，眼中划过一丝迷惘，随即清明。
长公主倏然露出一丝宠溺笑容，“好了，今晚就留在相府用饭罢，我叫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锦汁脆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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挥退身旁伺候的宫女，皇帝朝画意招招手，“意儿……咳咳，过来。”
“舅舅。”画意坐过去，有些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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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儿……”皇帝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画意赶紧道：“舅舅别急，我这就派人唤娘亲入宫。”说着，朝一侧的宫人吩咐道：“去相府将长公主宣来，就说是陛下召见。”
侍立一侧的承德抬眼，似想要阻拦，欲言又止。
皇帝方由着画意伺候着躺会龙床，呼吸有些浑浊。
“陛下，服药的时辰到了。”宫女低声请示。
见皇帝恹恹，画意接过药碗，白瓷勺搅拌着汤药，轻声道：“舅舅，该喝药了。”
皇帝由她伺候惯了，此时也不像之前那般推却，侧头皱着眉由画意一勺一勺喂着。
服了药，皇帝情绪平静许多，也有了些精神，和画意闲闲聊着。
去往相府的宫人很快回来，跪在地上禀告：“萱颜长公主今日去往泷湶寺上香礼佛，至今未归。相国大人已派人快马前去迎接，待公主一回京便能进宫拜见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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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怒气瞬间平息大半，他无奈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叹了口气：“你想说什么，朕知道。朕只想见她一面，难道连这个要求都不能实现？朕是皇帝，兢兢业业循规蹈矩一生，到底还不如笼中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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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您又何必如此执着……”帘外传来一声清冷冷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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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苦笑，眼中冷冽：“连你都为她出面，看来朕确实是在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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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画意盯着她，缓缓道：“您没生病。”
长公主停下手中动作，抬头，淡淡一笑：“整日缩在这相府中，锦衣玉食，又怎会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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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茶花叫什么吗？”她问。
画意摇了摇头。
“这是西域著名的沙漠红袍，生在炎酷沙地之中，耀眼得如同血一般红，是西域的圣花。”
“可是……”这明明是清纯雅致的白色花朵啊！
似看穿了她的心思，长公主微微一笑，摘下一朵花放入手中揉捏，“这是从西域移植过来的培育的新品种。原本只生在酷热中的沙漠红袍，到了江南，却只在冬末初春开花，而且，还只开白花，上面仅带几丝粉红。”
“当初还以为它活不了，却没想到能生长的如此健康。”
画意默不作声。
将手心碾碎的花瓣倾泻，长公主神色恬淡，“你看，没有什么活不了。别以为换了个环境会如何如何。这世上，本就没有人失去了谁会活不下去。”
“这花，如今叫什么名？”画意问。
“雪皎。”
“当年只因我喜欢，你舅舅便派人从西域好不容易移植回来。”长公主接着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当初我以为没了他不能活，今日看来，不过是幼稚小儿的痴想。”
“意儿，好好和沐儿一起罢。”长公主叹了口气，表情柔和了些，轻轻抚了抚画意额头，“人一生中有些东西得不到，不要怨自己运气不好。也可能是因为它命中注定就不属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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