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薄沐。 第三十八回：奔策马·下聘书
回到相府，刚从马车上跳下来，一眼看见府中家丁牵着马伺候着慕方修上马。
画意走过去行了一礼，“父亲。”
慕方修回头看到她，微有意外，随即温和问道：“从宫中回来？”
“嗯，进宫看望了舅舅。”
慕方修点头，一时也想不出话题来。
尽管父女俩日日见面，实际上交流的机会并不多，二女儿回京之后性情大变，其后又掀起那么大的风浪来，此时看着眼前文静默然的女儿，慕方修恍然发觉自己真的摸不懂小女儿的性格。
找不出话题来，画意微笑，“那我先进去了。”
“意儿！”慕方修唤住她，对着诧然的画意温柔笑道：“若是无事，陪爹去青山马场赛马可好？”
宽阔的马场由栅栏围出平坦的马道，盘山而上，绿草茵茵，春意盎然，腾腾马蹄声轰隆隆在远处响起。
春光无限，暖暖阳光洒在泛绿的草地上，画意由小厮领着在马厩中挑了匹温驯的白马，初初只是骑马跟在慕方修后面闲闲踏青，慕方修想必是马场的常客，有固定的坐骑——一匹高大的藏褐色马，威武勇猛，乍看来与他温文儒雅的书生形象极为不相称。
旷野雨后初春空气清新，两人骑马行了一段，慕方修回头朝画意微笑提议：“意儿，可愿与爹爹赛一场？”
画意长吸一口气，笑着应和：“好啊！”口中说着，手下马鞭一挥，“爹爹可别输给女儿！”声未到已如箭般冲出。
慕方修微愣，回神时早落后一步，望着前方马背上的身影，他和蔼一笑，挥鞭追上。
环山马道掩映在葱翠树林中，追逐一阵，画意拉着缰绳在马术场边停下，放眼望去，不少贵族子弟在平整广阔的纵马驰骋训练马术，更远的地方环列着客座，席上人声鼎沸，马场上正上演着精彩的马球赛。
画意坐在马背上，手搭凉棚迎着日光看过去，慕方修此时亦停下马，并驾齐驱。
“爹爹，边疆匈奴的祸患如今状况如何？”她转头问道。
慕方修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面色略带严肃，“匈奴人身体魁梧强壮，战马优良兵器锋利，两朝虽暂时表面相安无事，但战事无可避免，薄朝初立时国势微弱，只能虚与委蛇订立盟约以待休养生息，如今我朝国力蒸蒸日上，一旦战祸起，情况自不可同日而语。”
“这样啊。”画意若有所思。
“太子殿下亦功不可没，当初向皇帝谏言在世族子弟中挑选身强体壮者进行培养，至今已有不少精锐被选编入近卫军，更有不少小小年纪便表现出将帅之才可堪大任，一扫京都颓气。”慕方修道，又看了看画意，“可惜之后在太后娘娘的鼎力推动下，近卫军兵符被你表舅中大夫令赵江得到。”
画意诧异。
“意儿。”慕方修一脸严肃地看着她，“记住今日爹爹对你的嘱咐，太后娘娘虽手腕独断，但太子更非等闲之辈，你不日便要入主东宫，若他日两方之间发生冲突，记得时刻站在太子一边，他是你的夫君，即便长远打算，你也该明智抉择。如今朝堂虽形势复杂，外有边疆潜在威胁，但时势造英雄，太子一旦登上大宝必是振长策御宇内、履至尊制六合的一代明君。”
没想到慕相对薄沐如此有信心……画意小小惊到了，随即皱眉：“爹爹何以如此笃定？”
慕方修展眉：“因为，太后娘娘已经过了强盛之期，太子却是一把尚未开刃的宝剑。”
画意也舒展了眉头，“爹爹放心，意儿知道怎么做了，薄沐不是普通人，既然决定嫁给他怎么说也该为他打算，意儿这不是在向爹爹打探边关消息么，将来也希望为夫君分忧！”
“如此甚好。”慕方修欣慰道。
画意扬了扬手中的马鞭，“趁着春风拂面，爹爹和女儿再赛一场如何？”
慕方修无奈叹气，“爹爹一把老骨头经不得再一次颠簸了。”转而又爽朗一笑，“不过既然是将出嫁的小女儿，老夫姑且上阵一拼！”
两匹骏马同时如离弦之箭冲出，相互追赶，快速消失在马道尽头。
太子大婚自是隆重无比，婚礼事宜早在婚期两月之前便开始着手准备，嫁衣由宫廷御衣坊一针一线缝制，新娘装束几乎武装到牙齿，凤冠霞帔，绣鞋云肩每一样都须试了又试确保万无一失。
那日恰是嫁衣缝好的日子，在长公主满意的目光下，画意由侍女伺候着披上金凤祥云镶镂花边的大红华衣，绣娘顿身为她系好腰间的同心结。
急匆匆的念年正在此时出现。
“你快去大厅！”念年贸贸然冲进来，连一旁的长公主也没看到，冒冒失失伸手要拉画意。
“反了！小姐闺房是你该来的地方？！”长公主铁青着脸霍然站起来，“给我拉下去！”
“等一下！”不等绣娘整理好衣裳，画意急急转过身，只见念年面露焦急。念年向来看她不惯，今日竟主动跑来，必是出了急事。
“怎么了？”她问道。
看了看一旁的长公主，耐不住心中焦急，念年终于犹豫着说出口：“琮王来向小姐求亲了，正在大厅和相爷商谈！小姐让我来叫你……哎呀，详细我也说不清楚，你去了就知道了！”
画意瞪大眼，此事可谓石破天惊，顾不上发脾气的长公主和那成群忙着伺候试衣的绣娘，她拉着念年直接赶往相府大厅。
在花厅后堂看到面色苍白的轻轻，画意拉住她的手，才发现她正细微地颤抖。
“意……意儿，我怕……”紧紧握住画意的手，轻轻满目仓惶地看着她，眼神颤颤如一头被围困的小鹿。
透过垂帘缝隙往前厅看，只见空旷的大厅内慕相背手而立，薄泽一袭藩王朝服，头戴礼冠，腰间系着亲王赤绶，一洗平日嬉笑的气质，贴身袍服衬得身姿翩翩，颀丽修长。
气氛肃穆而庄重。
慕相朝服未换，挺直脊背，声音冷淡，“十二殿下一身赤黑色袍服，知情的明白您是来求亲，不知情的可要以为您是来我慕相府祭祀了。”
朝服是薄朝皇子最隆重的大礼服，除却在一年之中少之又少的早朝上穿着，吉庆典礼时亦要隆重装扮以示端重，自然，宗族祭祀也算吉庆典礼的一种。不过薄泽如此打扮必然是为了表明庄重之心。慕相明显的曲解其意，对求亲一事拒绝之意可谓昭然若揭。
轻轻握着画意的手紧了又紧。
薄泽恍若根本没听出话中之意，微微一笑屈身道：“泽今日身穿朝服绝无半分以身份之尊胁迫相国的意思。薄泽只想向相国表明真诚心意，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薄泽对画情小姐一见倾心，还望相国大人能同意亲事。”
慕方修讽笑，“窈窕淑女？若说二女儿还可。下官的大女儿能让十二殿下一见倾心，只怕是殿下说笑了罢。”
薄泽挑眉，“莫非连慕相本人都看不到大小姐的魅力所在？”
慕方修一愣。
画意拉着轻轻的手，面露严肃，“说实话，你想不想嫁给他？”
轻轻一呆，脸色更加苍白，心神无主地连连摇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画意不忍地看着她，“那你告诉我，你可喜欢他？”
“我……”将头深深埋下去，声音弱不可闻，“我喜欢他，可是……”
画意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发，“那好，我会让你风风光光嫁到琮王府。”
轻轻和念年都是一脸愕然地看着她。
“轻轻与别的女子不同，我喜欢的正是她这一份未受尘世浸染的单纯。”薄泽温柔应对慕相。
“所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琮王虽然贵为王爷之尊，但既然心系我姐姐，当然不能不顾相府的要求，对不对？”一个人影从帘后走出道。
薄泽先是一愣，随即做了个揖，微笑道：“那是自然。不知九嫂嫂有何要求？”
“不对，”画意晃了晃食指，“不是我，而是爹爹和娘亲。”
“意儿！”慕相想要开口阻止，画意不顾他语气中的紧张，对薄泽扬眉道：“琮王诚心诚意来求亲，相府荣幸之至。只是王爷一无聘礼二无冰人，请恕我们实在看不出诚意何在。相府只有两个小小要求。爹爹信佛，琮王爷若是能在三日之内向薄都大小寺庙内的菩萨们表明诚心，想必爹爹也乐见女儿出嫁。另外，纳彩怎能少了媒人？听闻十年前薄都有一位家喻户晓的媒人玉蝴蝶，不过数年前她明言金盆洗手隐居世外。琮王爷心诚，想必能将她请来主持婚事。”
此二要求已不仅仅是刁难，根本是要完全绝了对方求亲的念头。自多年前情殇，玉蝴蝶便心灰意冷遁形山林，如今生死不明，即便薄泽将人找到，玉蝴蝶向来刁钻特立独行，要说服她答应出山也是艰难万分。
慕方修略一思索，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画意的话。
慕相国什么时候信了佛？薄泽稍一思索，微微一笑，“既然是慕相和九嫂嫂的要求，泽必尽力达到。”一挥手，身后的仆人恭谨地捧上一份盖着红绸的礼盒。
薄泽取出盒中金锁，“不知轻轻可在？”
画意看了看慕相，回头冲后堂门帘处使了个眼色，不久，一个胖胖的身影迟疑地走了出来。
看到一脸紧张的轻轻，薄泽却反而笑了，向她招手：“过来。”
轻轻下意识看了眼画意，见后者没有反对，才涨红着脸小步小步走了过去。
将金锁戴在她的胸前，薄泽露齿灿烂一笑，“这是母妃留给我的，以后属于你了。”
脸红的可以滴出血来，轻轻没点头也没摇头，手指摩挲着金锁边沿，偷偷抬眼看了看他。
谁也没有注意到远远的廊前，一双冰冷的眼睛注视着大厅这和谐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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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方修讽笑，“窈窕淑女？若说二女儿还可。下官的大女儿能让十二殿下一见倾心，只怕是殿下说笑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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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泽先是一愣，随即做了个揖，微笑道：“那是自然。不知九嫂嫂有何要求？”
“不对，”画意晃了晃食指，“不是我，而是爹爹和娘亲。”
“意儿！”慕相想要开口阻止，画意不顾他语气中的紧张，对薄泽扬眉道：“琮王诚心诚意来求亲，相府荣幸之至。只是王爷一无聘礼二无冰人，请恕我们实在看不出诚意何在。相府只有两个小小要求。爹爹信佛，琮王爷若是能在三日之内向薄都大小寺庙内的菩萨们表明诚心，想必爹爹也乐见女儿出嫁。另外，纳彩怎能少了媒人？听闻十年前薄都有一位家喻户晓的媒人玉蝴蝶，不过数年前她明言金盆洗手隐居世外。琮王爷心诚，想必能将她请来主持婚事。”
此二要求已不仅仅是刁难，根本是要完全绝了对方求亲的念头。自多年前情殇，玉蝴蝶便心灰意冷遁形山林，如今生死不明，即便薄泽将人找到，玉蝴蝶向来刁钻特立独行，要说服她答应出山也是艰难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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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相国什么时候信了佛？薄泽稍一思索，微微一笑，“既然是慕相和九嫂嫂的要求，泽必尽力达到。”一挥手，身后的仆人恭谨地捧上一份盖着红绸的礼盒。
薄泽取出盒中金锁，“不知轻轻可在？”
画意看了看慕相，回头冲后堂门帘处使了个眼色，不久，一个胖胖的身影迟疑地走了出来。
看到一脸紧张的轻轻，薄泽却反而笑了，向她招手：“过来。”
轻轻下意识看了眼画意，见后者没有反对，才涨红着脸小步小步走了过去。
将金锁戴在她的胸前，薄泽露齿灿烂一笑，“这是母妃留给我的，以后属于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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