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薄沐。 第十回：桑梓月·客居风
饭后，一帮人聚在一起闲话家常。画意寻了个借口跑到殿外的长廊上吹风。
秋夜的长空干爽高远，明月皎皎，微风轻拂，花园中暗香浮动，画意坐在长廊上，闭上眼，叹了口气。
如果是真正的慕画意，在这一群疼爱她的皇室人员面前，不仅能做到应对自如，可能还满意于众星捧月的状态。然而，对于前世寂寂一人，对办公室斗争敬谢不敏的小白领林落凉，被一帮权贵围在中间“嘘寒问暖”实在是一种折磨。
不过，好在很快就要结束了。画意舒了口气，抬头仰望星空，夜幕上闪亮的繁星璀璨迷人，像极了远方那个人的眼眸。
陌生的气息靠近，画意敏感地看过去，廊前的宫灯下，薄沐背手而立，一身明黄色长袍在光线晕染下趋近黑色，更添他冷漠沉静的气质。
“只见你独自一人叹着气，怎么了？”率先开口的是薄沐，他淡淡问着，走到她身旁。
画意没看他，依旧凝视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都说月是故乡圆，现在才了解到这句话多么正确。”
“故乡？何处的故乡？”薄沐偏头看着她。
“总之，不在此处。”
“哦？你出生于相国府，在长乐宫长大，却说故乡不在此处，那在何处？”薄沐似被她勾起了兴趣。
“我不是慕画意。”画意终于转向薄沐，认真道。
“你是。”薄沐淡定的情绪并未因她的话而受影响。
“我不是。”
薄沐闲闲道：“你右手臂上的红痣骗不了人，那是出生就有的。”
画意却笑了，“我倒不知，徒有慕二小姐躯壳的人也算是真正的慕画意？还是，对你的太子位而言，除去慕小姐的地位，其他都是弃之如履可有可无的东西？”
“至少你还记得宋玠之教导给你的东西，不是么？”
“那是我胡诌的。”画意笑了笑，“不信你可以随便考我，什么姓宋的姓云的，我早就忘到爪哇国了！”
薄沐皱眉。
半晌的安静。
“谢公子，你可曾爱过慕画意，或者，你可曾喜欢过她一点点？”许久，她嘲讽地询问，不待薄沐回答，她接口自答，“我猜肯定没有。你一定觉得利用那样一个骄纵跋扈蛇蝎心肠的女人也没什么好愧疚的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的委曲求全或许可以变为史书上的睿智犀利，但是欺骗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这种男人的品德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要先进去了，你要吹风的话，请继续。”说完，画意头也不回地走开。
后面传来低沉的声音，“我来找你，只是为了告诉你，若有下次，最好不要高谈先前那种言论。”
本打算潇洒离去的画意停住脚步，转身：“你是担心未来的妻子失去大家的宠爱吧？”
薄沐眉头紧皱。
画意像是没看到一般，讽笑道：“对不住，在我的认知中，每个人本该平等。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补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这是我的信仰！”
薄沐敛眉沉思，片刻释然，问：“有意思的话，我怎么从未看到过？”
这是画意读书时学过的《道德经》中的一小段，不过如果说“老子说的”只怕会引起歧义，她傲然道：“武林秘籍九阴真经里面的，你肯定没听说过吧，回去多练练吧！”临影的气势学得十成十。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薄沐默然伫立，最终，唇线抿起一个苦笑的弧度。
回到大殿，皇帝皇后都离开了。皇太后要留画意在长乐宫住下，“就留下来多陪陪我这时日无多的老婆子。”但还是拗不过画意的坚持，而且长公主也帮着劝说画意还是暂回相府为上。想来是先前的一番话，让长公主也不得不小心这个得宠的女儿惹出麻烦来。
“那意儿可别忘了下月就是外婆的生辰，你答应过了的。”临走，皇太后拉着画意笑眯眯叮嘱。
答应什么了？画意虽然疑惑，但想来这跟自己没关系，也就装模作样地点着头：“外婆，我记着呢。”
出门遇见薄沐，他有礼地朝长公主作揖：“姑母，我送你们到北华门。”
长公主欣然微笑：“那就有劳太子了。”不顾画意的眼色，去往北华门的路上将他们俩落在后面。
不好甩掉薄沐直接跑到前头去，画意耐不了一片安静，于是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我右手臂上有一颗红痣？”
薄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给我看过。”
“什么时候？”
迎着宫墙间吹过的夜风，薄沐望着远处的浓浓夜色，似在追忆，许久，才用缥缈的声音答：“你八岁，我们定亲那一年。”
画意突然想到一件事，看了看四周，走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问：“那个……那个啥，我们之前应该……没那个过吧？”
不可否认听到这个问题时，他有一瞬间的怔愣，随即难得地起了玩笑之心，饶有趣味地盯着突然靠近的女子。
被他的目光弄得思绪混乱，画意试探着问：“那是……有？还是，没有？”
他浅笑不答。
画意急得抓狂：“你不要卖关子，有就有，没有就没有。我原以为右手臂上的是传说中的朱砂，结果你告诉我那是娘肚子里带来的红痣，快点直接说，这可关系到我未来的幸福！”
“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他问。
脑中的念头直接冲出口：“我有处/女情结，怕我未来的老公也有处/女情结！”
“老公？”薄沐眉头微皱。
“夫君！”画意没好气，“有还是没有，你到底说不说呀？”声音有点大，引得走在前面的长公主回头，她赶紧将话稍压低。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她低着嗓子重又问了一遍。
薄沐神色淡淡，“不管有或没有，你未来的夫君是我。”
“放屁！”画意急了也不管嘴上，“等我走了你找空气结婚去！”
“你要走？”他迅速抓住话中的重点。
画意赶紧捂住嘴，扯出一个谄媚笑容，但见对方已经认定她要逃走的事实，干脆松了手，满不在乎道：“我当然要走，莫非还真留下来和你成亲么？”明眸在夜色中闪耀光芒，她的神情坚定而认真，“谢公子，你不喜欢慕画意，钟情于你的那个慕画意也早已死在那场落水中，所以我们都给对方一个清净，OK？我有我自己的未来要去经营，没空给以前那个骄纵跋扈的慕二小姐的所作所为买单，至于你，娶妻是一辈子的事，娶了再休，休了再娶，为何不直接找一个可以和自己真正相知相守的人？”
“你当然可以时时刻刻防备着我逃走，也可以忍受同床异梦。尽管我们的信仰不同，我还是奉劝你考虑清楚，权力固然威力无穷，普通人的幸福同样妙不可言。”
薄沐无声地听她说，直到她一口气讲完，始终默默无言。
北华门在望，他们已经落下一段路。长公主正在轿前等候。
画意扯了扯嘴角，“你好好想想，希望我们最终能达成共识。”她长舒一口气，笑道：“至于上次你把我敲晕送回相国府，虽然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念在我们缘分就快尽了，我就不追究了！”
薄沐仍是默默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画意也不管他，跑到长公主身边，又恍然记起了什么，回头笑着朝他挥手：“再见啦！”随即手脚并用利落地爬上马车。
马车稍稍调整了方向，在相府车夫的策鞭下朝着宫门的方向悠悠驶去。
远远望着马车在宫灯的照耀下缓缓出了北门，只余一连串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夜风拂过古老的魏阙，锦袍男子如画的眉目依然默默然，并无多少神情变换，伫立良久，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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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好在很快就要结束了。画意舒了口气，抬头仰望星空，夜幕上闪亮的繁星璀璨迷人，像极了远方那个人的眼眸。
陌生的气息靠近，画意敏感地看过去，廊前的宫灯下，薄沐背手而立，一身明黄色长袍在光线晕染下趋近黑色，更添他冷漠沉静的气质。
“只见你独自一人叹着气，怎么了？”率先开口的是薄沐，他淡淡问着，走到她身旁。
画意没看他，依旧凝视着夜空中的一轮明月，“都说月是故乡圆，现在才了解到这句话多么正确。”
“故乡？何处的故乡？”薄沐偏头看着她。
“总之，不在此处。”
“哦？你出生于相国府，在长乐宫长大，却说故乡不在此处，那在何处？”薄沐似被她勾起了兴趣。
“我不是慕画意。”画意终于转向薄沐，认真道。
“你是。”薄沐淡定的情绪并未因她的话而受影响。
“我不是。”
薄沐闲闲道：“你右手臂上的红痣骗不了人，那是出生就有的。”
画意却笑了，“我倒不知，徒有慕二小姐躯壳的人也算是真正的慕画意？还是，对你的太子位而言，除去慕小姐的地位，其他都是弃之如履可有可无的东西？”
“至少你还记得宋玠之教导给你的东西，不是么？”
“那是我胡诌的。”画意笑了笑，“不信你可以随便考我，什么姓宋的姓云的，我早就忘到爪哇国了！”
薄沐皱眉。
半晌的安静。
“谢公子，你可曾爱过慕画意，或者，你可曾喜欢过她一点点？”许久，她嘲讽地询问，不待薄沐回答，她接口自答，“我猜肯定没有。你一定觉得利用那样一个骄纵跋扈蛇蝎心肠的女人也没什么好愧疚的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你的委曲求全或许可以变为史书上的睿智犀利，但是欺骗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这种男人的品德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要先进去了，你要吹风的话，请继续。”说完，画意头也不回地走开。
后面传来低沉的声音，“我来找你，只是为了告诉你，若有下次，最好不要高谈先前那种言论。”
本打算潇洒离去的画意停住脚步，转身：“你是担心未来的妻子失去大家的宠爱吧？”
薄沐眉头紧皱。
画意像是没看到一般，讽笑道：“对不住，在我的认知中，每个人本该平等。天之道，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人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补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道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处，其不欲见贤。这是我的信仰！”
薄沐敛眉沉思，片刻释然，问：“有意思的话，我怎么从未看到过？”
这是画意读书时学过的《道德经》中的一小段，不过如果说“老子说的”只怕会引起歧义，她傲然道：“武林秘籍九阴真经里面的，你肯定没听说过吧，回去多练练吧！”临影的气势学得十成十。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薄沐默然伫立，最终，唇线抿起一个苦笑的弧度。
回到大殿，皇帝皇后都离开了。皇太后要留画意在长乐宫住下，“就留下来多陪陪我这时日无多的老婆子。”但还是拗不过画意的坚持，而且长公主也帮着劝说画意还是暂回相府为上。想来是先前的一番话，让长公主也不得不小心这个得宠的女儿惹出麻烦来。
“那意儿可别忘了下月就是外婆的生辰，你答应过了的。”临走，皇太后拉着画意笑眯眯叮嘱。
答应什么了？画意虽然疑惑，但想来这跟自己没关系，也就装模作样地点着头：“外婆，我记着呢。”
出门遇见薄沐，他有礼地朝长公主作揖：“姑母，我送你们到北华门。”
长公主欣然微笑：“那就有劳太子了。”不顾画意的眼色，去往北华门的路上将他们俩落在后面。
不好甩掉薄沐直接跑到前头去，画意耐不了一片安静，于是没话找话，“你怎么知道我右手臂上有一颗红痣？”
薄沐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给我看过。”
“什么时候？”
迎着宫墙间吹过的夜风，薄沐望着远处的浓浓夜色，似在追忆，许久，才用缥缈的声音答：“你八岁，我们定亲那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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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突然想知道这个？”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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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公？”薄沐眉头微皱。
“夫君！”画意没好气，“有还是没有，你到底说不说呀？”声音有点大，引得走在前面的长公主回头，她赶紧将话稍压低。
“到底是有还是没有？”她低着嗓子重又问了一遍。
薄沐神色淡淡，“不管有或没有，你未来的夫君是我。”
“放屁！”画意急了也不管嘴上，“等我走了你找空气结婚去！”
“你要走？”他迅速抓住话中的重点。
画意赶紧捂住嘴，扯出一个谄媚笑容，但见对方已经认定她要逃走的事实，干脆松了手，满不在乎道：“我当然要走，莫非还真留下来和你成亲么？”明眸在夜色中闪耀光芒，她的神情坚定而认真，“谢公子，你不喜欢慕画意，钟情于你的那个慕画意也早已死在那场落水中，所以我们都给对方一个清净，OK？我有我自己的未来要去经营，没空给以前那个骄纵跋扈的慕二小姐的所作所为买单，至于你，娶妻是一辈子的事，娶了再休，休了再娶，为何不直接找一个可以和自己真正相知相守的人？”
“你当然可以时时刻刻防备着我逃走，也可以忍受同床异梦。尽管我们的信仰不同，我还是奉劝你考虑清楚，权力固然威力无穷，普通人的幸福同样妙不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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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华门在望，他们已经落下一段路。长公主正在轿前等候。
画意扯了扯嘴角，“你好好想想，希望我们最终能达成共识。”她长舒一口气，笑道：“至于上次你把我敲晕送回相国府，虽然我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但念在我们缘分就快尽了，我就不追究了！”
薄沐仍是默默看着她，脸上没有任何反应。
画意也不管他，跑到长公主身边，又恍然记起了什么，回头笑着朝他挥手：“再见啦！”随即手脚并用利落地爬上马车。
马车稍稍调整了方向，在相府车夫的策鞭下朝着宫门的方向悠悠驶去。
远远望着马车在宫灯的照耀下缓缓出了北门，只余一连串踢踏踢踏的马蹄声，夜风拂过古老的魏阙，锦袍男子如画的眉目依然默默然，并无多少神情变换，伫立良久，这才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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