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之薄沐。 第九回：长乐宴·侃侃谈
要逃走，第二种办法是跳马车。不过由于相府的马车实在华丽，加上长公主进宫的人马浩浩荡荡蔚为壮观，画意并未在这方法上看到希望。
昨晚没睡好，刚刚又在侍女的伺候下换上宫装，折腾了将近两个时辰。画意坐在马车上昏昏沉沉，很快便入睡。
马车入了北华门，要下车时画意才被侍女小心唤醒。
揉了揉眼睛，利落地跳下马车，让躬着背作踏凳的太监诧然地睁大眼。画意没注意到众人的反应，因为她已经被巍峨的宫门给震撼住了。
呆呆地环顾宏伟的宫阙，高大庞然的气势让她感觉自己藐小如蝼蚁。
“意儿。”前面的长公主朝她唤道。
画意赶紧跑过去，上了后面的一顶轿子。
轿子很平稳，画意差点再次睡过去。好在拐过几道宫墙，很快便到了皇太后的长乐宫。
传闻皇太后尤为疼爱这个外孙女，慕二小姐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长乐宫中成长，与她相伴的是太子薄沐，两人可谓青梅竹马。这次画意刚回来，皇太后就想召她进宫，后来知道外孙女身体不好，才作罢。昨日听说画意好了些，就急急宣入宫中。
今天是到长乐宫和皇太后吃晚饭，侍女本打算让她着那一身火红色的宫装，但画意现在对慕二小姐喜爱的红色实在没什么好感，坚决换下那身飒爽鲜艳的红色，千挑万选总算找到了一身素色的宫装。
连临影都打趣：“你竟然能从衣橱中找到一件不是红色的衣服，真真好本事！”
画意瞪她一眼。
慕二小姐的侍女习惯了在主人脸上涂涂抹抹，不过画意向来讨厌化妆，一旁的临影见她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被糟蹋不由愤愤然。
画意看她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干脆将任务交给她。却没想临影三下五除二化了点淡妆，效果竟出奇的好。
铜镜中的女子，容颜精致，秀眉如玉枝，双颊白皙如莹玉，唇线晶莹剔透。一袭浅色宫装，衬得高贵优雅，高挑纤瘦的身材，勾起一抹亮色，如泉水洗净的清荷。
“素面朝天，可爱可怜。”临影欣赏地围着她转了一圈。
画意朝天翻了个“临影式”的白眼。
不过倒确实让长公主讶异了片刻。但最终她只是欣慰地微笑，“意儿，你骨子里就该是薄朝第一美人，穿什么都美若天仙。今日出人意料的装扮，或许的确会是极好的策略。”随即登上了马车。
留下画意一个人无语问苍天。
站在原地停顿三秒，画意深呼吸，随后在太监的领路下与长公主一并跨入长乐宫的大门。
进殿之前，她突然拉住长公主，有些紧张地瞄了瞄殿内的情况，“娘，我……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外婆她……”
长公主淡定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放心，你这孩子，什么时候这般畏畏缩缩的？”
于是画意只好闭嘴。
殿上坐着几个人影，画意没抬头，直到长公主跪在地上：“萱颜参见陛下、皇太后和皇后娘娘！”
皇帝也在？画意一怔，刚要跟着跪下，殿上传来欣喜的声音：“起来吧！意儿，快到外婆身边来，让外婆好生看看！”
画意站在原地呆了呆，殿上坐着三人。向她招手的是一个神态和蔼的妇人，与一身金黄龙袍的皇帝并坐，很显然是皇太后。衣裳华贵艳丽，眉宇间满是慈爱的笑意，眼角刻着深深的纹路。画意却不敢轻怠，单看这皇太后的眉，就知她不是寻常人物，此时虽然看似柔和，画意却可以想像，那眉梢微微翘起时，是如何严厉无情。
打量的过程中，长公主眼角瞥了眼她，画意赶紧在皇太后的招手下走到她身边，有些手足无措地唤了声：“外婆。”
皇太后拉着她的手左右看了看，感叹：“两年的功夫，意儿更美了。”
被陌生人拉着手，画意克制住排斥感，默默低着头。
皇太后偏头对皇帝笑道：“薄沐找的先生不错，比之两年前，意儿确实文静了许多。”
皇帝微笑着望着画意：“只是委屈了意儿，两年都住在山林之中。”语气温和，像是寻常亲人间的聊天，画意瞬间对这个皇帝产生了好感。
画意摇了摇头：“跟着先生学习了两年，意儿才知当初确实莽撞了些，若不是外婆和舅父约束着，还不知会闹出什么事儿来，山中条件自然比不得薄都，但学了些东西，到底值得。”
眼梢微微窥见长公主赞赏的微笑，画意敛了敛心思，唇边挂着一抹浅笑。
也许之前见面都是如此，皇太后很自然地拉着画意在身边坐下：“跟外婆说说，那姓宋的先生都教了些什么？”
画意看了看相当于和自己平起平坐的皇帝，撞见对方包容的笑意，赶紧收回视线，措辞答：“宋先生其实什么也未教。”
“什么也未教？”皇太后意外地挑眉，与皇帝对看一眼。
就在此时，殿门口的太监尖着嗓子禀告道：“太子到！”
画意一呆，只见头戴玉冠，一身太子朝服的薄沐步入殿内，一一朝众人见了礼。
原来所谓的吃个便饭居然是聚集了王室的几大首脑。画意不禁后悔今天冒冒然答应了进宫。
“沐儿，那姓宋听说没教意儿一点学问，此事当真？”薄沐行完礼起身，皇太后劈头直抒疑问。
当事人竟然到场了！原本打算胡诌过去的画意只能抚额，避开来自薄沐的灼灼视线。
明黄色五龙衮服愈发显得殿中人明朗俊逸，玉色长冠，皓齿明眸，薄沐目光平直冷静：“此事详情，孙儿不知。还要看意儿如何说。”
皇太后拉着画意的手，“意儿，跟外婆说说，那姓宋的怎会什么都未教？”
窘迫地支吾着，画意终是选择糊弄过去：“宋先生崇尚的是‘无为’二字。所谓月盈则亏，水满则溢，教学若是不能遵循自然之法，将过犹不及。宋先生之所以隐遁山林，意图就在于体味天地的‘虚’。意儿在先生门下虽并未学到多少书本中的学问，却了解到有一种学问，并非通过文字刻在书本上，而是每个人通过大自然去感悟的。”
“意儿在山林中与山石为邻，以鸟兽为友，渐渐认识到世间万物尽管良莠不齐，却并不存在高低贵贱，人与蝼蚁何为尊何为贱？并非由人们说了算，万物乃自然之子，生来都是平等的。比如世族，门荫使人产生等级之分，其实这些都是人们所规定的，并非大自然的规律。宋先生让意儿自己去参详，以无为代替有为，因此可以说‘什么都没教’，也可以说‘什么都教了’。”
龙座旁的素衣女子，开始尚有些顾虑地小心措辞，直至侃侃而谈，丝毫没有注意周围的反应，一张精致绝艳的脸微微扬着，沉醉在思绪中自信而大胆，与记忆中的女子同样从容自若，然而却有着说不出的差异。薄沐默默听着，眼眸深处渐渐幽深。
画意一口气将临时编好的理由说完，才发现殿中已是一片沉默。长公主一脸暗沉地看着她，皇太后的脸色也冷下三分。唯有薄沐如黑夜般的眼眸探究地打量着她。
见皇帝宽容地微笑面对她，她恍然醒悟，她刚刚说了什么啊！这里是等级森严的古代，在统治阶层面前说着一番话明显是叛逆谋反，简直找死！
皇帝身边的华贵妇人微笑着提醒：“菜肴都端上来了，母亲，是不是该开宴了？”
皇太后摆了摆手：“先吃饭罢。”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虽没有看画意，牵着她的手却没放开。
画意走在后面，朝华贵妇人感激一笑，对方温柔地勾起唇角，发间的凤簪轻轻晃动。
画意早就认出这位夫人是梦中抱着薄沐的那个美人，看来是太子的母亲、当今皇后谢氏无疑。
吃完时皇太后的面色已恢复正常，笑着问画意近两个月的经历。
宴桌上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画意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帝后都是温和地注视着她，长公主看向她的目光中似有些特殊的意味，身边的薄沐安静地吃着饭，并未抬头，提问者皇太后正饶有兴趣地等着画意解答。
画意清了清嗓子，搁下筷子，问：“外婆可知道扶苏宫？”
众人反应不一，皇太后挑眉：“略有耳闻，莫非它与你此次出行有关？”
薄沐总算抬起金贵的头颅，不过画意没理他，朝皇太后微微一笑道：“没错，意儿这两个月都是在扶苏宫中。当初落水昏迷，待我醒来，才发现前尘往事都悉数忘却，仅仅记得在宋先生处求学的过程，连侍女说我是相国小姐也不相信，那时我抛下丫鬟，准备逃回去找宋先生，偶然遭遇扶苏宫宫主容洵，被他收留。”
听画意说完，皇太后想了想，问：“听说扶苏宫乃武林邪教，宫主容洵更是嗜血的魔头，他怎会收留你？”笑容中是说不出的深沉意味。
我家容洵嗜血？放屁！
画意忍住拍案而起的冲动，微笑着回答：“求学时，意儿曾与一位云公子成为至交，后来方知，云公子的真实身份是扶苏宫宫主容洵。”
圣母玛利亚，她不是有心说谎的，容洵知道了可千万别怪！
一时间全桌人的目光迥异，尤其以长公主的眼神最为怪异，饱含着惊诧、怪罪等不下三七二十一种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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揉了揉眼睛，利落地跳下马车，让躬着背作踏凳的太监诧然地睁大眼。画意没注意到众人的反应，因为她已经被巍峨的宫门给震撼住了。
呆呆地环顾宏伟的宫阙，高大庞然的气势让她感觉自己藐小如蝼蚁。
“意儿。”前面的长公主朝她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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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闻皇太后尤为疼爱这个外孙女，慕二小姐童年的大部分时光都是在长乐宫中成长，与她相伴的是太子薄沐，两人可谓青梅竹马。这次画意刚回来，皇太后就想召她进宫，后来知道外孙女身体不好，才作罢。昨日听说画意好了些，就急急宣入宫中。
今天是到长乐宫和皇太后吃晚饭，侍女本打算让她着那一身火红色的宫装，但画意现在对慕二小姐喜爱的红色实在没什么好感，坚决换下那身飒爽鲜艳的红色，千挑万选总算找到了一身素色的宫装。
连临影都打趣：“你竟然能从衣橱中找到一件不是红色的衣服，真真好本事！”
画意瞪她一眼。
慕二小姐的侍女习惯了在主人脸上涂涂抹抹，不过画意向来讨厌化妆，一旁的临影见她那张精致绝伦的脸被糟蹋不由愤愤然。
画意看她那跃跃欲试的模样，干脆将任务交给她。却没想临影三下五除二化了点淡妆，效果竟出奇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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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也在？画意一怔，刚要跟着跪下，殿上传来欣喜的声音：“起来吧！意儿，快到外婆身边来，让外婆好生看看！”
画意站在原地呆了呆，殿上坐着三人。向她招手的是一个神态和蔼的妇人，与一身金黄龙袍的皇帝并坐，很显然是皇太后。衣裳华贵艳丽，眉宇间满是慈爱的笑意，眼角刻着深深的纹路。画意却不敢轻怠，单看这皇太后的眉，就知她不是寻常人物，此时虽然看似柔和，画意却可以想像，那眉梢微微翘起时，是如何严厉无情。
打量的过程中，长公主眼角瞥了眼她，画意赶紧在皇太后的招手下走到她身边，有些手足无措地唤了声：“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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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皇帝宽容地微笑面对她，她恍然醒悟，她刚刚说了什么啊！这里是等级森严的古代，在统治阶层面前说着一番话明显是叛逆谋反，简直找死！
皇帝身边的华贵妇人微笑着提醒：“菜肴都端上来了，母亲，是不是该开宴了？”
皇太后摆了摆手：“先吃饭罢。”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虽没有看画意，牵着她的手却没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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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早就认出这位夫人是梦中抱着薄沐的那个美人，看来是太子的母亲、当今皇后谢氏无疑。
吃完时皇太后的面色已恢复正常，笑着问画意近两个月的经历。
宴桌上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画意看了看众人的反应，帝后都是温和地注视着她，长公主看向她的目光中似有些特殊的意味，身边的薄沐安静地吃着饭，并未抬头，提问者皇太后正饶有兴趣地等着画意解答。
画意清了清嗓子，搁下筷子，问：“外婆可知道扶苏宫？”
众人反应不一，皇太后挑眉：“略有耳闻，莫非它与你此次出行有关？”
薄沐总算抬起金贵的头颅，不过画意没理他，朝皇太后微微一笑道：“没错，意儿这两个月都是在扶苏宫中。当初落水昏迷，待我醒来，才发现前尘往事都悉数忘却，仅仅记得在宋先生处求学的过程，连侍女说我是相国小姐也不相信，那时我抛下丫鬟，准备逃回去找宋先生，偶然遭遇扶苏宫宫主容洵，被他收留。”
听画意说完，皇太后想了想，问：“听说扶苏宫乃武林邪教，宫主容洵更是嗜血的魔头，他怎会收留你？”笑容中是说不出的深沉意味。
我家容洵嗜血？放屁！
画意忍住拍案而起的冲动，微笑着回答：“求学时，意儿曾与一位云公子成为至交，后来方知，云公子的真实身份是扶苏宫宫主容洵。”
圣母玛利亚，她不是有心说谎的，容洵知道了可千万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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