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伊消得人憔悴之容洵。 第五十回：清潭水·峭壁悬
陡峭的山脊上垂着一条瀑布，本该是白色的银练，然而秋高气爽，山涧的泉水渐渐干涸，瀑布只剩下细小的水流滑落清潭。潺潺的流水缓缓散开，打湿了潭边的石头。
画意踩着大块的石头来到瀑布旁，好奇地蹲下身，将手伸进水流中，清凉凉的。
前面的容洵停下来，回头等她。画意赶紧擦干手跟上去。
他们走到瀑布下，抬头，日光被遮住了一半，嶙峋的石块突出分明。
“好高。”画意感叹，“雨季的时候肯定是一条很宏伟的瀑布吧！”
“嗯。”容洵似有似无地回应着，上下打量庞大的石块，突然道：“你爬上去。”
“啥？”画意睁大眼。
容洵没有看她，似在估计石块的稳定性，只是加了句：“爬到山顶去，从石块上爬过去。”
“你，开玩笑的吧？”画意有些不敢相信。
“可能有点滑，小心些。”温暖的日光下，清风拂过，容洵回头叮嘱，神色温柔。
于是，为了那个一瞬间的温柔，造成了画意现在攀在大石头上进退不得的僵硬局面。
细小的水流滑过的石块表面生着清嫩的苔藓，一片湿滑，画意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然而上面的那一块实在隔得太远，够不着，下面的那一块石头表面还有刚踩出脚印的苔藓，滑的很，一旦放弃，只有一个后果——掉进下面那个冰冷的水潭，那也只是理想的结果，毕竟谁知道她会不会很倒霉地摔在石头上血浆迸溅呢？
画意咬了咬牙，为了活命，只有豁出去了。
要是有剑的话就好了，那就可以用任萧那一招。在山里训练那一次，画意布置了攀爬的任务，没想到那些会轻功的杀手们稍稍一提气，起跃，几个腾飞就上了崖顶。只有任萧一步步靠力气攀爬了上去。
当时任萧遇到的情况也跟现在的画意差不多，不过他将剑插进岩石中，踩着剑就上去了。
早知道就该找根木棍来。画意懊恼着，一眼瞥见不远处的藤蔓，眼睛一亮。
感觉到来自下方的视线，画意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右手死死按在石头上，脚踩在一块暂时还算稳定的苔藓上，蜷缩着身体，左手甩鞭将那藤蔓勾过来。
秋日的阳光本来很温暖，却让画意出了满身的汗。藤蔓生着倒刺，但此刻顾不得那么多，画意利落地将它缠在腰间。
就算失足掉下去，还有腰间这个保险，念及此，画意深呼一口气，引导着身体中的那股热流缓缓下沉，慢慢吐出一口气，握紧拳头，双脚腾空，一个翻身，脚尖迅速点过石面，再一翻身，人已到了瀑布之上。
画意不置信地看了看四周，再站在水边往下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轻易爬了上来。
一阵风过，容洵白衣翩然落在她旁边。
“我上来了？”画意拍了拍脸颊，瞪大眼问容洵。
“你已经站在上面了，不过我要你爬上来，你却用了轻功。”日光倾斜，容洵背光而立，双眸微眯。
“轻功？”画意无辜道，“我不知道啊！”
“罢了。”容洵无奈地揉了揉眉，走过去解她腰间的藤蔓，“你上来就好。”
“小心些。”画意赶紧自己动手，“这藤上有刺。”
“你怎么上来的？用轻功么？”她问。
“嗯。”
“我真怀疑你是马道长我是郭靖。”画意念念叨叨，总算解开腰间的结，将树藤扔到一边。
秋风起，青黄的竹叶呼呼飘散。
容洵随意在空中捻过一片竹叶，迎着日光，纤长的指间枯萎的竹叶脉络清晰，叶片狭长小窄。
画意也跟着捡了一片看，“怎么了？”
“叶有两半。”琉璃色的眸子映着秋光，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树叶不都有两半吗？”画意不以为意。
“你能顺着叶脉将它分成两半么？”
“这可能有点难度。”她如实答，指尖顺着中间的纹路开始慢慢撕开，分开的两半明显有些残破。“我再撕一次。”她不气馁地再捡了一片叶子。
容洵无奈地看着她，“我说的是用鞭。”
“嘎？”
剔透的手指夹着一片叶放在她眼帘前，“仔细看，将它的结构印在脑中。”
画意推开他的手，“你是开玩笑吧？别告诉我你打算把我往那方面训练。”他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高三老师啊！
“你有过一些内功底子，必要的时候也助过你多次，不过内力虽好用，却极不可靠，遇上城府深的江湖人，不仅极易被探清武功，而且小小一包化功散就能让你完全落入他们手中。”容洵眉头微皱，“因此，你要练的是招式而非心法。之前训练如何运鞭，你做得很好。然而，你从未试过训练对更小一些的东西，如竹叶的捕捉，尤其是在秋风落叶中，”手指轻移，小小的竹叶被极速掷出，笔直划过画意眼前，“移动的竹叶。”
视线追寻着那片平直飞出去的叶子，直到看不见，画意懵懵地回过头看他，喃喃道：“我觉得……我不可能做到。”
容洵看着她，眼眸深处是浅色的担忧：“凉儿，你要学会保护自己。因为，不久……”他望向苍茫的远处，声音包含叹息，“我会死，护你不住。”
这是容洵第一次这么叫她。画意被深深震住。凉儿……赵叔叔死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此刻听到这个名字，恍若隔世。
容洵那么强大，明知道他中了剧毒，在她心底，其实并没有产生“他不久就会死掉”的感觉，潜意识，她认为他绝不会轻易就那么死的。现在再次被他提及，画意才知自己是多么顽固和愚蠢。
“真的没有解药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微微颤抖，带着希冀期盼。
抬头，抚摸她的右颊，容洵摇了摇头。
画意别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泪光，“到底是什么毒？”
“噬心草。”
她猛地回头，“怎么会？当初蓝衣的那杯茶你不是没喝么？！”
容洵微微笑，“是啊，不过当时喝与不喝并无差别。”
全身的血液冷掉，她的指尖颤抖着。
“噬心草之毒无色无味，下毒之人每日下的量极少，然而日积月累下来却不少。当年毒发，一个时辰内就差点夺了我性命，众人都以为无药可解，遂只能以毒攻毒。寒冰绝是当世第一奇毒，能使人全身结冰而死，即便炎炎夏日亦然。少量服用能镇住心脉，抑制毒液侵蚀心血。”容洵回忆着，缓缓说道：“如此三年，后来找到南疆的一位巫医，得知噬心草和摩兰草不能共生，有其一种的地方必不能生长另一种植株，若强行种植，反倒两者全部荒芜。他本想用摩兰草为我救治，然而当时噬心草之毒已经渗入全身血脉，直接服用只会速死。”
“寒冰绝同样有解药，却是罕见的天山火狐的心头血，再配合剧毒的麒麟石。两种毒药的解药本难以融合，但传说世间有一宝石为七星泪，天地混沌之初成形，是西陵族至宝，能融合天下相冲之物，如水火，寒冰绝和噬心草解药。于是我创建扶苏宫，辗转得到了七星泪。”
“然而，由于体内两种毒年深日久，解药极有可能成为催命的毒药，药师不敢妄用剂量，从古书上得知一个奇方，磨制一个紫砂壶，在内壁上嵌入一层融制的解药，每日冲茶服用，紫砂配合茶水能缓和毒性。但，成或不成，全凭命数。”
“后来……摩兰紫砂壶被我打碎了，是不是……？”画意嘶哑问道。
唇角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容，容洵拾去飘落在她发顶的竹叶，“现今亲口告诉你，只因不愿日后你从别人口中知道反而自责。所谓的解药，一年前我便已放弃。只是由于习惯才继续用下去。”
“我……”画意低下头去。
冰凉的指尖擦过她湿润的眼角，“我说过，这是命数。甫一出生就有算命先生说过，即便我侥幸没有夭折于襁褓中，日后也活不长久。所以，一切都与你无关，只因命中注定。”
秋风中，他的声音夹杂着种种苍凉和无力。
那天晚上，画意埋在被子里，哭湿了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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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意踩着大块的石头来到瀑布旁，好奇地蹲下身，将手伸进水流中，清凉凉的。
前面的容洵停下来，回头等她。画意赶紧擦干手跟上去。
他们走到瀑布下，抬头，日光被遮住了一半，嶙峋的石块突出分明。
“好高。”画意感叹，“雨季的时候肯定是一条很宏伟的瀑布吧！”
“嗯。”容洵似有似无地回应着，上下打量庞大的石块，突然道：“你爬上去。”
“啥？”画意睁大眼。
容洵没有看她，似在估计石块的稳定性，只是加了句：“爬到山顶去，从石块上爬过去。”
“你，开玩笑的吧？”画意有些不敢相信。
“可能有点滑，小心些。”温暖的日光下，清风拂过，容洵回头叮嘱，神色温柔。
于是，为了那个一瞬间的温柔，造成了画意现在攀在大石头上进退不得的僵硬局面。
细小的水流滑过的石块表面生着清嫩的苔藓，一片湿滑，画意好不容易爬到这个高度，然而上面的那一块实在隔得太远，够不着，下面的那一块石头表面还有刚踩出脚印的苔藓，滑的很，一旦放弃，只有一个后果——掉进下面那个冰冷的水潭，那也只是理想的结果，毕竟谁知道她会不会很倒霉地摔在石头上血浆迸溅呢？
画意咬了咬牙，为了活命，只有豁出去了。
要是有剑的话就好了，那就可以用任萧那一招。在山里训练那一次，画意布置了攀爬的任务，没想到那些会轻功的杀手们稍稍一提气，起跃，几个腾飞就上了崖顶。只有任萧一步步靠力气攀爬了上去。
当时任萧遇到的情况也跟现在的画意差不多，不过他将剑插进岩石中，踩着剑就上去了。
早知道就该找根木棍来。画意懊恼着，一眼瞥见不远处的藤蔓，眼睛一亮。
感觉到来自下方的视线，画意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右手死死按在石头上，脚踩在一块暂时还算稳定的苔藓上，蜷缩着身体，左手甩鞭将那藤蔓勾过来。
秋日的阳光本来很温暖，却让画意出了满身的汗。藤蔓生着倒刺，但此刻顾不得那么多，画意利落地将它缠在腰间。
就算失足掉下去，还有腰间这个保险，念及此，画意深呼一口气，引导着身体中的那股热流缓缓下沉，慢慢吐出一口气，握紧拳头，双脚腾空，一个翻身，脚尖迅速点过石面，再一翻身，人已到了瀑布之上。
画意不置信地看了看四周，再站在水边往下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轻易爬了上来。
一阵风过，容洵白衣翩然落在她旁边。
“我上来了？”画意拍了拍脸颊，瞪大眼问容洵。
“你已经站在上面了，不过我要你爬上来，你却用了轻功。”日光倾斜，容洵背光而立，双眸微眯。
“轻功？”画意无辜道，“我不知道啊！”
“罢了。”容洵无奈地揉了揉眉，走过去解她腰间的藤蔓，“你上来就好。”
“小心些。”画意赶紧自己动手，“这藤上有刺。”
“你怎么上来的？用轻功么？”她问。
“嗯。”
“我真怀疑你是马道长我是郭靖。”画意念念叨叨，总算解开腰间的结，将树藤扔到一边。
秋风起，青黄的竹叶呼呼飘散。
容洵随意在空中捻过一片竹叶，迎着日光，纤长的指间枯萎的竹叶脉络清晰，叶片狭长小窄。
画意也跟着捡了一片看，“怎么了？”
“叶有两半。”琉璃色的眸子映着秋光，泛着星星点点的光芒。
“树叶不都有两半吗？”画意不以为意。
“你能顺着叶脉将它分成两半么？”
“这可能有点难度。”她如实答，指尖顺着中间的纹路开始慢慢撕开，分开的两半明显有些残破。“我再撕一次。”她不气馁地再捡了一片叶子。
容洵无奈地看着她，“我说的是用鞭。”
“嘎？”
剔透的手指夹着一片叶放在她眼帘前，“仔细看，将它的结构印在脑中。”
画意推开他的手，“你是开玩笑吧？别告诉我你打算把我往那方面训练。”他简直就是传说中的高三老师啊！
“你有过一些内功底子，必要的时候也助过你多次，不过内力虽好用，却极不可靠，遇上城府深的江湖人，不仅极易被探清武功，而且小小一包化功散就能让你完全落入他们手中。”容洵眉头微皱，“因此，你要练的是招式而非心法。之前训练如何运鞭，你做得很好。然而，你从未试过训练对更小一些的东西，如竹叶的捕捉，尤其是在秋风落叶中，”手指轻移，小小的竹叶被极速掷出，笔直划过画意眼前，“移动的竹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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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容洵第一次这么叫她。画意被深深震住。凉儿……赵叔叔死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叫过她了，此刻听到这个名字，恍若隔世。
容洵那么强大，明知道他中了剧毒，在她心底，其实并没有产生“他不久就会死掉”的感觉，潜意识，她认为他绝不会轻易就那么死的。现在再次被他提及，画意才知自己是多么顽固和愚蠢。
“真的没有解药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嗓音微微颤抖，带着希冀期盼。
抬头，抚摸她的右颊，容洵摇了摇头。
画意别过头去，不让他看见自己的泪光，“到底是什么毒？”
“噬心草。”
她猛地回头，“怎么会？当初蓝衣的那杯茶你不是没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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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心草之毒无色无味，下毒之人每日下的量极少，然而日积月累下来却不少。当年毒发，一个时辰内就差点夺了我性命，众人都以为无药可解，遂只能以毒攻毒。寒冰绝是当世第一奇毒，能使人全身结冰而死，即便炎炎夏日亦然。少量服用能镇住心脉，抑制毒液侵蚀心血。”容洵回忆着，缓缓说道：“如此三年，后来找到南疆的一位巫医，得知噬心草和摩兰草不能共生，有其一种的地方必不能生长另一种植株，若强行种植，反倒两者全部荒芜。他本想用摩兰草为我救治，然而当时噬心草之毒已经渗入全身血脉，直接服用只会速死。”
“寒冰绝同样有解药，却是罕见的天山火狐的心头血，再配合剧毒的麒麟石。两种毒药的解药本难以融合，但传说世间有一宝石为七星泪，天地混沌之初成形，是西陵族至宝，能融合天下相冲之物，如水火，寒冰绝和噬心草解药。于是我创建扶苏宫，辗转得到了七星泪。”
“然而，由于体内两种毒年深日久，解药极有可能成为催命的毒药，药师不敢妄用剂量，从古书上得知一个奇方，磨制一个紫砂壶，在内壁上嵌入一层融制的解药，每日冲茶服用，紫砂配合茶水能缓和毒性。但，成或不成，全凭命数。”
“后来……摩兰紫砂壶被我打碎了，是不是……？”画意嘶哑问道。
唇角挂着一抹柔和的笑容，容洵拾去飘落在她发顶的竹叶，“现今亲口告诉你，只因不愿日后你从别人口中知道反而自责。所谓的解药，一年前我便已放弃。只是由于习惯才继续用下去。”
“我……”画意低下头去。
冰凉的指尖擦过她湿润的眼角，“我说过，这是命数。甫一出生就有算命先生说过，即便我侥幸没有夭折于襁褓中，日后也活不长久。所以，一切都与你无关，只因命中注定。”
秋风中，他的声音夹杂着种种苍凉和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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