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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六)二人再见

    当一个人成为另一个人命中注定时,该如何逃脱?

    时至今日,林果儿才知道,逃不了……

    这个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

    她错了,她真的错了。半个月前的画尊大赛她就该意识到,任凭这个人,拥有从第二顺位到第一的超绝运气。

    所以,当今科状元战死沙场的消息传来时,林果儿……真的……一点都不意外!

    这绝对是大晏国开国以来第一次!

    不!应该说,这绝对是有科举历史以来的第一次!

    大晏国自开国起,便倡导“武守山河,文治天下”,每三年开春科举之后的夏季,便是天子祭天求风调雨顺时,届时需由当届状元充当司仪,体现晏国“以文治国”的宗旨。

    然而如今,状元已死,祭天仪式近在眼前。

    于是,科举历史上,第一次“顺位”便这样发生了……

    当任凭成为今科状元这样的消息传进林家时,着实让林家炸开了锅,而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林果儿却跌坐到了地上,傻了……

    “呵……”她坐在地上傻笑了一声,吓坏了一旁想来扶起她的丫鬟听雨。

    “小姐,你可别吓我,只是任大人前途更加光明了而已。”听雨甚是好奇,若她家小姐已经拒绝了任凭的提亲,那么任凭是否为状元就跟她家小姐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听雨,我真的……”林果儿望着天,眼神放空,“一点都没有意外到被吓到哦……”

    听雨颇是怀疑地看着她已经吓傻的模样,嘴角抽了抽,躬身扶她,“小姐,咱先起来好不好,地上凉。”

    “……”林果儿依旧愣着,神思仿佛已经不在身体里。

    “小姐,别这样,听雨知道你讨厌那任凭,不想他飞黄腾达,所以才会如此……”听雨不知林果儿与任凭的赌,蹲下摇了摇她,“老爷快回来了,他若看见小姐这模样,会斥责下人的。”

    “对了,”林果儿眼睛一亮,提着裙摆站了起来,“我去找爹!”

    林森刚回,便见自家次女心急如火地跑过来,气喘吁吁道:“爹,能不能……能赶紧联系上那乐正家……家的家主?”

    “乐正辕?”林森见她问得颇急,一时没能明白状况,“怎么了?”

    “女儿想跟他……他……”林果儿说得急,气一时转不过来,又因心情作祟,半天没把“他”后面的话吐出来。

    上天也没给她机会吐出来。

    ——“小姐,任凭大人上门拜会您。”下人是这般通传的。

    林果儿顿时如遭雷劈,一脸菜色望着林森。

    林森莫名其妙被她目光洗礼,“他找的是你,你瞧着为父也没用啊。”他也能明明白白看出,自家次女与那任凭是何等的不合。

    但,该她面对的是,他决不能替她完成。这是每一个林家子女必须拥有的勇气。

    “那女儿……去了。”林果儿挥挥手,颇有“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等着她的任凭依旧坐在上次的位子,继续研究林家的茶碗质地,直到侧颜光线一暗,才转过头去,只见林果儿逆着光耸拉着头站在门口。

    明明看不清她的容貌,更看不到她右耳的红痣,他却能肯定,是她。

    任凭回过头,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我依照约定,再次拜访的时候,折桂而来。”

    林果儿狠狠拍了一下门柱,脸上挤出一丝灿烂的笑容,谄媚地走进来,“是哦,恭喜任公子……哦不,该是任大人。从一开始认识大人的时候,大人没有显露身份,于是这‘公子’‘公子’的就叫顺口了,大人可不要怪罪小女子哦。”说着,她颇是若无其事地走到他对面的椅子旁坐下。

    任凭见她故作镇定端起茶开始喝,才面无表情开口:“我不介意你日后改口叫‘相公’。”

    “噗——咳咳!”林果儿喷了满口的茶水,呛得震天动地。他是故意的!他一定是故意卡在她喝了茶之后才说的!

    不行,她道行果然还是太浅了么?

    林果儿强忍心头想掐死任凭的冲动,优雅放下茶杯,再优雅地用手绢擦了擦嘴边的茶水,继续恭维:“不过任大人果然少年了得啊,这下可是女皇陛下钦点的状元了,光宗耀祖之事,着实是可喜可贺啊。”

    “林二果,”任凭一瞬不转地盯着她,打断她:“你转换话题的手法太拙劣,无法改变你日后会叫我‘相公’的命运。”

    面对如此犀利而一根筋的人,林果儿只差没跪下朝他磕头,求他高抬贵手放了她一命。

    “既然是当初约定的事,你就该遵守。”任凭继续道。

    林果儿身子一僵,回想当日他回答得爽快,忽然觉得蹊跷:“你似乎对于此结果一点也不意外?”

    任凭点点头:“不意外,因为我知道他活不了多久。”

    林果儿一震——难道说他对状元……暗下毒手?

    任凭瞥了一眼她的龌蹉想法,低头想了一会儿才开口解释:“殿试的时候,女皇陛下的题目,是让我们说一说对边境的小国不停侵扰国境的看法。当时先状元主张战,我主张和。我跟他文采差不多,眼界大同小异,能决定我们名次的,只是观点的不同而已。而我,之所以主张和,是因为我知道……”说到这里,他抬头,深邃的眼底闪过一丝光芒,让他原本木然的脸焕发出智者的光彩。

    “知道什么?”林果儿听得入神,呆呆问道。

    任凭提唇一笑,闭眼道:“知道女皇陛下只不过想借天下学子的口,来完成她想平定周边小国的霸图的第一步。晏国以文治天下,朝臣多半中庸,同我一般主张安稳和平,女皇需要这样一个人,很会说的人,将打仗的借口说得头头是道,如此,她才可以出兵。”

    “所以……你明知怎样答可以夺取第一,却偏偏逆其道而行?”林果儿一愣,故意不顺从女皇陛下的意思回答却仍能夺得“榜眼”,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任凭已经逆天了。

    画尊大赛的时候,他也说过,她放水的境界不够,太露痕迹……可见此人放水手法一绝,能保证自己放水之后仍能夺取第二不失水准。

    但……“为什么?”放着唾手可得的“第一”不取,偏偏甘于“第二”。

    任凭垂眼,表情十分的淡,“我是太子殿下一手栽培起来之人。没有一个王者,希望自己的得力手下事事好强,这样闪光的人,不是助力,而是阻力,迟早会被……”他蓦地抬头,讳莫如深看向林果儿。

    林果儿像是见识了一个崭新的任凭,被他这一瞬的闪光所吸引,下意识就开口问道:“状元的事……然后呢?”

    “既然是提出这个主张的人,那么便不能躲在后面看。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提出战的那个人会是状元,成为状元的那个人,会因为他的主张,而上战场。”说到这里,任凭高深道:“军中向来不容文臣,何况是一个靠嘴皮子‘纸上谈兵’而上位的嫩头小子。状元兄只有一张嘴,既不能打,又缺乏打仗经验,更无法服众。而武将们为了除去这枚提出让他们抛头颅洒热血,自己却躲在帐中对他们指手画脚的眼中钉……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做呢?”

    林果儿听他回问,眨了眨眼,顺着他的话推测道:“推他上战场,然后……战死?”一如战报所传来的那般,战死。

    “不错,不像想象中的笨。”任凭赞赏地点点头。

    瞬间,任凭那高大闪光的形象在林果儿心中破灭,又恢复他毒舌的可恶嘴脸。

    林果儿只觉得头顶青筋跳了跳,灿烂微笑问道:“任大人,将刚刚那句话说成‘不错,比想象中的还要聪明’……”说到这里,她脸一沉,站起来再不顾形象地咆哮:“……会死吗?!!”

    任凭顶着她的咆哮,熟视无睹地喝了口茶,“你希望——我将你想象得笨得出奇,然后发现原来你只是笨得普通,一对比恍然大悟,觉得原来你还是比想象中的聪明。我也没意见。”

    林果儿一头磕在了旁边的茶几上。

    她绝望了,这个男人真心无法相处!求老天收了他去给您老人家作伴吧。

    任凭淡然瞥了一眼她欲将自己额头磕坏的阵势,清了清嗓,“其实,嫁给我没什么不好的。”

    林果儿一愣,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任凭,他真的是在说“嫁给‘我’没什么不好的”?而他话里面的“我”指的是他自己……吧?

    任凭继续推荐自己:“你若想画画,喜爱画画,我那里有最好的画纸和画笔。物不因价而贵,没有什么比行家更了解的了,我想你也懂其中道理。”

    林果儿抱头不为所动。画画诚可贵,幸福价更高。她无法想象一边被毒舌一边静心画画的日子。

    任凭见说自己优点不够,微微施压:“难道林家二小姐如此的不济,连约定也可作废?”

    林果儿捂耳朵,表示什么都没听到。

    任凭眸色一深,见她软硬不吃,开始从旁敲击:“你若不嫁我,迟早也会嫁给别人。身为林家的嫡女,对方说不得便是什么世家子孙,纨绔子弟,娶妻之前便姬妾成群了。但就我来说,至少可以保证你是……”说到这里,他忽然顿了一下,反常地将脸别到暗处。

    “是什么?”林果儿放开双耳,好奇他的举动。

    “……”任凭垂了眼眸,用眼角的视野瞧了瞧林果儿,才转过来,面色隐隐有些泛红。

    林果儿拖着腮等他后文。

    被她清澈的眸子直直地瞧着,任凭鲜有地不自在,抵唇低咳了一声,才认真正视着她道:“至少可以保证你是……唯一。”毕竟,她是他唯一能记得容貌的女子,在他生命中,是最特殊的存在。

    林果儿身子一震,沉睡了十八年的春心,在这一刻,这一句话之后……萌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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