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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3牢笼

    在魅京大楼五楼的工艺品展销中心,裴其宣与我迎面撞上,彼时我正与林喜儿确定碰面地点。他还身着西装,呢料外套挽在手上,与几位同行的男女交谈,见到我一愣,还是停下脚步与我打招呼。

    我拉下耳机稍有些尴尬。

    “宜姐,自己来逛吗?”他向我点头,身边的几位客人看了我们一眼自觉散开去,由一位助理模样的女孩子代为介绍。

    “不,”我说,“与朋友约着吃自助餐,不过挤不进电梯。你还在工作中?”

    “是,几位客人明天要回去,带他们买点纪念品。”

    这是笑笑与他分手以来我们首次见面,他在建筑公司已是工程部负责人,社会职场历练,已经能做到冷静自持,对我仍似以往客气。但到底有些东西是不同了。仍清楚记得,不止继父的旧房子,还是我自己租的小屋,他多少次带着工具光顾,捋起袖子,修过水管,换过电灯,改过线路,甚至还通过下水道,不怕脏不怕累,随传随到。

    受人恩惠,自己妹妹有负于她,连带自己都不禁脸红。

    “她……笑笑她还好吗?”

    这话显然在他心里翻腾了许久才决意问我,我道,“目前来说还不错。”

    “那个男人,风评据说不太好。”他说得很斟酌。

    我坦诚回道,“是。这些我都说与笑笑听。”

    他情绪还是低落下来,猛吸了口烟,“她说我像是看久的汉字,越来越让她陌生和惶恐。”

    她竟真听从童童的话,拿这样的借口与裴其宣分手?而裴其宣竟也信以为真。我不知该拿这样的话题怎么办,一时没有回话。

    “所以她才找与我完全不同的男人。就算那个男人让她失望,也觉得理所当然。这到底是什么道理。”

    “笑笑任性冲动起来,哪次有道理。”我突然同情起他来。

    “那个男人能给她什么,除了钱以外。”他皱紧眉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

    “笑笑不是那样的女人。”她若只爱钱,早有诸多机会。不至于等到现在。很多时候,人的选择是没有轨迹可寻的。

    “我知道她一直羡慕你和傅先生的婚姻。她对傅先生很有好感。现在又喜欢傅先生朋友,大概,笑笑不是不喜欢钱,而是需要很多钱。”

    我惊讶地说,“他们关系一向不好。”

    裴其宣意外道,“傅先生追求温晴时,她无意中饮醉向我痛哭我才知道。不过那也是傅先生娶你之前的事。”

    大约我的表情过于震惊,他又赶紧补充说,“笑笑早已经释怀,其实她介意与嫉妒的是她们的台花温晴。”

    “没事的。笑笑与念琛皆是公众人物,在某些场合见过也是正常的。”我附和着说。

    “不管怎样,希望你多多照顾她。她一路到今天很是不容易。我希望她好。”他朝我微微恭下身。

    这一刻,我突然似看到程铮。比起震惊我更多的是不解,于是出口问道,“为什么到这地步还能做到为她着想。她已经爱上别人。”

    他一脸惨灰,嘴角却有淡淡的笑意,显得更加凄凉,“不会有人比我更爱她。她真希望她永远不要明白这一点。”

    因为笑笑选择了次爱,所以才想要同情与保护她吗?我眼睛瞬时便湿润了。突然在想,有没有一个男人曾如此爱过我。

    我与笑笑和砚青没有不同,我们都没有选择与最爱自己的男人在一起。虽然各自都有理由。但正如裴其宣所说,若做了选择,最好不要知道,这个男人才是最爱自己的。

    他离去的背影有些孤独,却让我有丝丝暖意。爱情不必自己体验,看到亦会觉得幸福。不禁让人对凉薄的生活又生起希望与信心来。

    林喜儿已在餐厅门口左顾右盼,见我蹦跳得摇起手来。看到她的笑颜,远远的便似乎闻到花香。其实友谊也与爱情一样,很是脆弱。不同之处在于,爱情非我即他,不能共存,冰火两重天;友情却可妥协,由知心变成熟悉的朋友即可。我对林喜儿便是这般。

    并非我怪罪她,只是从砚青打破我们的平衡关系开始,我们便已经不能做知心朋友。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已与她说过你。”林喜儿与我站在点心台前,她这般朝我说。

    “你不是从不插手我们的事吗?”我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

    “我以前也这样想。可是这件事其实我也有责任,如果我一早就告诉她傅先生与你的关系,她一定不会去惹傅先生。”

    “这怎么能怪她呢。只有念琛去招惹喜欢的女人。他不喜欢被人追求。”

    “所以—”

    我笑道,“定是他喜欢上砚青的。砚青主动与否不会改变这个结局。”

    “这么说你不怪她?”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奇怪地反问。

    林喜儿瞪了我一眼,“你总是这样冷淡,让人猜不透你的情绪。可你定是介意的吧,否则不会把车还给她,还说是你送给她的。”

    “那便是我介意了吧。”

    “那砚青找你赔罪,你可会原谅?”她又小心翼翼问我。

    “我无意与她扯上关系。”我说。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总之她现在知道你是姐姐,心里一定愧疚死了。”林喜儿朝我吐舌,自此便真的不再提砚青的事。

    其实林喜儿的来意在她问第一句时我便知道,但这种发现并没有让我有丝毫喜悦。我不知她是否只是单纯地希望我与砚青姐妹和好,还是为砚青接下来的行动做铺垫。这两种可能性都不是我希望的。

    如果是后者,陆砚青便太让人可怕。小小年纪已有如此手段。

    若非我让念琛把MINI要回来,她是否还会当作不认识我,与我继续斗下去。想到在她与笑笑车祸现场她的表现,便让人冷汗淋漓。此时真希望相信林喜儿的话,她的确到林喜儿告诉她为止,都不知道我陆宜是谁。

    看来她主动找我已经是不久的事了。

    到家时正遇上程铮给童童授课。打过招呼,我便独自泡了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景听曲,享受这难得的安静。程铮是个好老师,我是门外汉亦听出童童长进许多,声音顺滑,感情流泄也错落有致,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来说,这样的造诣已经可嘉可赞。

    这是今年最后一堂钢琴课,我说过要与他谈明年的合同,但发生砚青的事,让我甚为犹豫与担忧。

    一曲完毕,童童立刻站起来,“陆宜,夕城来电话了吗?”她自知道可以与秦展见面,一日便要问我三回。

    “你叶叔叔还没有给我电话。或许是圣诞后。”

    “这样我怎么能安心度圣诞呢。不知可否邀他一起去美国,我想介绍我的朋友与他认识。”她十分雀跃。

    “能抽出一天时间已经很不容易。不要令我们为难。”

    程铮走过来说,“傅太太,您最近特别累。是不是去休息一下?”

    我挤出一丝笑意来,又摸了摸脸,“是吗?我脸上写了字?”

    童童不满地说,“爸爸都不用她工作。为什么会累。而且我最近都这么听话。”

    “是啊,童童最近真的很听话。”我笑着夸奖她。她哼地一声别过头去,“不知道她在忙什么,爸爸最近又许久不陪我吃晚饭了。丈夫不爱回家,难道不是妻子的责任吗?”

    “不知又是从哪里看来的,以为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便证明自己长大了。”

    “就是因为你这样漫不经心,爸爸才会想外面的女人。”见我仍把她当小孩,她双眼瞪得圆圆的,又叉着腰朝我抱怨。

    “你不是也一样觉得外面的女人比我更好吗?”我笑意更大。

    “那是当然了!她从来不肯讨好我!我自然也不会喜欢她!”她跺脚,转朝程铮叫。

    程铮也被逗笑了,“可是傅太太却最尊重你。”

    “总之你要把爸爸看紧一点。唉,女人其实都一样。换来换去都差不多。”她突然叹气,小小年轻又似看透世情一般无奈。

    我笑得不可抑止,差点要打跌。她气得跑上楼去。

    我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程铮也有些担忧,“童童说得没错,你与傅先生好像最近关系一直不太好。如果是我女朋友的事,我要向你说声抱歉。”

    我连连摇手,“不关她的事。我与念琛向来如此。不过不在公司上班,我们少了一些交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傅先生仍然没让你去上班?”他惊讶地说。

    我点头,但更准确一点说,是念琛等着我去跟他说。他拉不下脸让我回去。但我没有想给他台阶下。其实我在介意什么,自己也不清楚。

    我请他坐下,又泡了一杯咖啡给他,“倒是你,是否心里仍然怪罪我先生?”

    “自然不会。这件事傅太太帮我许多,她的确不再与傅先生来往了。但我们的感情好像有些不一样。”他苦笑,“大概要过些日子才能恢复吧。”

    我点头,“这件事你考虑一下。明年若有意向,可再与我详谈。”

    “傅太太仍然觉得童童的家教我来合适吗?”他大吃一惊。

    “我向来对事不对人。希望你也一样。”

    他有些歉然,“这是自然的。是我自己想太多了。傅太太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的。”

    “还有。”他又说,“傅太太您自己呢。对傅先生与秦展如何看?”

    “你觉得呢?”我问他。

    他沉默了一会,才慢慢说,“我觉得傅太太似乎刻意想把自己关在牢笼,外面的世界也许和你想像的不一样呢。”

    “你觉得念琛是我的牢笼吗?”我感兴趣问他,今日竟然有兴致与要与他谈下去。

    “不。大概是这整段婚姻吧。不止是傅先生。”

    “那外面又是指谁呢。秦展?”

    “傅太太其实都知道。又何必一定要我说出来?”

    我笑着点头,“是。不过你把婚姻想得太简单。我和念琛都不是冲动的人。其实人生何处不是牢笼。不过看你选择被关在哪里。”

    “你总习惯用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和别人。”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也许是。”

    “你对年轻人的看法太偏激!”

    “是是。”我附和说,“不知不觉中,便已经变得这样固执。真是没办法。”

    “傅太太!”他叹了一声,不甘地叫我。

    有时候我想,我是爱傅念琛的。否则,我为何偏偏选择他给我的这个牢笼呢。而且从未懊悔过。

    而傅念琛又是怎么看我的?至少他与我的看法不一样。他从不甘愿被我锁住。

    司机送走程铮,诺大的傅宅便安静下来。二楼隐约传来童童房内传出的电视机的声音,又听到她与朋友煲电话,咯吱咯吱地笑,快乐无悠的样子。

    我倚在门边点了一支烟,二楼的走廊亮着桔红的灯,听着听着,笑意便绽开在唇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也慢慢习惯了有童童的日子。喜欢看她瞪我,与我生气,同我争吵。

    这个牢笼,有傅念琛与童童,似乎并不难熬,也并非那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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