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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五章 往事(上)

    秦晋南一说出这句话,便已有些后悔了。他深知这么问实在有些无礼,但他对这个年轻人有着极强的好奇心,终究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叶渐红却并不介意,淡然一笑,道:“庄主所说不错,晚辈确实身有残疾,只有独臂。”言毕,右手拿起左衣袖一扬,袖里空空如也。秦晋南、秦晚和杨掩逸都面色一惊,秦晋南虽已在信中知晓,心中仍然是震惊不已。

    杨掩逸万没想到这洒脱不羁的年轻人竟然会只有独臂,惊奇之下忙问道:“怎么会有这等事?叶兄弟你的手怎么会……?”秦晚一双美目闪着惊异的神情,看着叶渐红等他回答。

    叶渐红眼里一瞬间闪过一抹极难查觉的悲痛之色。然后他神情平静、语气淡然地道:“这件事,却是要从晚辈五岁时说起了。那时晚辈家里家境贫寒,父亲是个落第书生,平时只能靠打渔度日;有一天父亲捕鱼回家,路上见本地的一名恶霸竟然在强抢渔民的鱼,父亲虽然手恶缚鸡之力,但也见不得这种事情,于是上前去说理阻拦。可是在那个时候,有理也是没用的,恶霸便叫手下收了父亲的鱼,还将他打断了一条腿。”他神色虽是淡然,目中却有无奈的悲痛,“父亲咽不下这口气,便拖了一条断腿告官,因为他坚信这世上还有公理。可是那恶霸其实就是县官的手下,我父亲不但官没告成,反而被抓进了大牢,后来我才知道,父亲当晚就让那县官给害死了。然后那恶霸便连夜带人来不但烧了我家的房子,还要杀人灭口。母亲为了保住我的性命拼命和他们反抗,那恶霸本要杀我,却被我母亲抱住,那一刀便砍掉了我的手掌;母亲嘶吼着将我推入门前的河里后,也被杀死了。”

    听到这里,厅中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惊诧于这样的惨祸会降临到一个五岁的小孩身上;而现在这样的往事从叶渐红口中说出来,他竟然会那么镇定。

    秦晋南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的一句问话已经将叶渐红心里的伤疤又血淋淋的撕了下来,虽然心中极度震惊,但他还是又问了一句:“那是不是就在那个时候,小叶你刚好被你师父所救呢?”

    叶渐红摇了摇头,道:“没有。等我从极度的痛楚中清醒过来后,已经被河水冲到离我的家不知有多远的地方了。我依稀记得我的断手已经被水泡得又白又肿,都没知觉了。我那时还小,想起家里的惨变,除了大哭一场之外,什么也做不了,于是只有昏昏茫茫的到处游荡。那时不但又冷又饿,手也开始流脓坏死,我就想在死前吃点东西,便在一个小镇上遇到了师父。”他就那样安静地讲述着那悲惨的往事,幼小的年龄却已经和死神迎面相遇了,而且是那般的深刻明了。

    “我那时并没有看清楚师父的样子,只看见他一个人坐在一个小面摊边,桌上的一碗面还没有来得及吃,我当时顾不了那么多了,恍忽中冲上去就将那碗面往嘴里塞,刚刚咽了两口就觉得脑子发涨,一下就晕了。”他说到这里,脸上露出淡淡地笑意,接道:“后来我才听师父讲,原来那碗面早就被追杀他的仇家暗中下了毒,要不是我突然出现又突然把面吃了,他也许就被人暗算了。后来师父便将我救下,只是我断手的肌肉和筋脉都已坏死,如不把整条手臂切掉,我也是活不了。于是师父将我星夜送到了云渡山,让剑宗里的一个神医前辈切了手臂,这才保住了我的性命。”叶渐红说完,又笑道:“师父说他因一碗面而遇见我,乃是注定的师徒情缘,不救我都不行了。”这一段痛苦的往事从叶渐红口中娓娓道来,却仿佛是在讲着另一个人的故事;那死亡的恐怖经历似乎早已随着他的成长湮灭在了时间的尘埃里,所以现在他才会那么镇定与坦然的面对从前。

    秦晋南等人一时俱都无言,他们知道这神色淡然的年轻人心中定然也是无比悲痛的,那般幼弱的年纪却要承受那家破人亡、断掌切臂的锥心痛苦,若非有着极其坚毅的心志,否则绝不能有现在这样的坦然。

    秦晚闻及叶渐红的身世之后,已是目现怒火。她自小便是一副嫉恶如仇的刚烈性格,如今更是恨不得立刻提枪去将那些狗官恶霸杀个精光。她忍不住问道:“那么叶兄在那岳前辈门下学艺长大之后,一定是回去报仇了吧?”秦晋南等人也都一起看着叶渐红。

    叶渐红唇边的笑意略带苦涩,道:“我在十四岁的时候确实回去找过那恶霸,可是到了之后才知道那恶霸和县官已经在一个月前被暴乱的灾民打死了,尸体被挂在了城墙上;我看到的时候就只剩下几堆白骨。”

    秦晚失望的道:“真是便宜了那帮禽兽。”叶渐红道:“我当时也是这样的感觉,觉得他们不是死在我的手里,便不算是替我的父母抱了仇。可是后来师父告诉我说,他们虽然不是我亲手杀死的,但他们终究是为自己的暴行付出了死亡的代价。往事已经过去,便不可再让仇恨左右自己的心性,如果不能把仇恨放下,便只会将自己困在阴暗的角落里,不能见到阳光。”他的神色带着尊崇的敬意,“师父的这番话,我想了很长的时间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知道师父是对的。”秦晋南叹道:“小叶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的博大胸怀,确是难得,也难怪武阳兄会如此看重于你。”叶渐红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晚辈终其一生也难抱其恩情;能为师父做一点事,晚辈自是义不容辞。”

    这时家丁已经准备好了热水,秦晋南便道:“小叶你一路鞍马劳顿,还是先去沐浴更衣,然后我们再来喝几杯。”叶渐红忙起身道:“有劳庄主。”早有家丁将他随身的包袱从马身上取来,领着叶渐红下去了。

    秦晋南待叶渐红走后,脸上泛起肃然沉凝之色,喃喃自语道:“武阳兄,你留下了一个自己不会亲自来完成的约定已经二十年了,可是就算你不来,但那个人终究还是要来的。然而你将这这件事交给他,认为这样就公平吗?”他轻声叹息着,神色间仿佛多了些许疲惫。

    秦晚见秦晋南神情有异,便问道:“爹,我们家既然来了客人,可你为什么有些紧张的样子呢?”秦晋南叹道:“我只是有些担心小叶,他这次来我们引风庄,其实是代师赴约,可是他师父的这个对头十分难缠,不知道小叶有无准备。”杨掩逸皱眉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从不曾听大哥你提起过呢?”

    秦晋南道:“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你们等会就知道了。”说完便不再开口。秦晚与杨掩逸对望一眼,都是满腹疑惑。

    小半个时辰过后,叶渐红已经沐浴完毕,却依然是换了一件被洗得微微发白的宽大青袍,洗掉了一身疲惫和风尘之后的他越发显得神采洒脱。此时家丁已在厅中摆上了一桌酒菜,秦晋南微笑着道:“老夫先前不知道小叶会来引风庄,却是怠慢了。现在只有略备薄酒给小叶接风。”叶渐红道:“是庄主太客气了。”四人落座之后,秦晋南亲手给叶渐红斟了一杯酒,道:“小叶初来塞外,这马奶酒虽然和中原的酒大不一样,却也另具一番滋味,这一杯老夫便敬小叶,招待不周之处,小叶不要见怪。”叶渐红道:“庄主请不要客气,晚辈生性自在,不喜俗礼,大家随意便是。”亲晋南言大笑道:“好!小叶果然有武阳兄的风范,想老夫当年与你师父一见如故,就是喜欢他这样的个性。”他起身举起酒杯,道:“晚儿、逸兄弟,我们便一起和小叶干了这杯吧。”杨掩逸笑道:“却不知道叶兄弟你酒量如何?”叶渐红脸色微红,道:“晚辈不擅饮酒……”谈笑中四人都将杯中之酒一干而尽。那秦晚虽是女儿家,但喝起酒来却毫不逊色,她的脸因酒力而略带绯红,却更增添了几分娇艳。

    不一会叶渐红已经干了五六杯酒,他却不胜酒力,脸上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秦晋南见此,便也不在劝酒,沉吟片刻后,他面现凝重神色,道:“小叶可知道你这次来到塞外,是为了什么事吗?”叶渐红道:“家师要我来此,是要替他见一个人,然后把一样东西交给这个人;而这样东西便由家师在二十年前托交与庄主保管。”秦晋南点头道:“不错,二十年前武阳兄正是在这大厅里把那东西交给了我,现在那样东西就在引风庄里。但是,”他望着叶渐红,“你师父可对你提过那是件什么东西吗?”叶渐红摇头道:“没有,家师说只要到了引风庄,庄主自会明白一切。”秦晋南一声叹息,道:“他没有对你提起往事,是因为他觉得二十年的时间可以消弭一切的恩怨,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而便是他的这个想法,也许会对你有所不利。”叶渐红微微一愣,不解道:“不知庄主此言何意?”

    秦晋南道:“因为江湖上的恩怨一向都是易结不易解。有的时候时间的确是能让人将有些东西淡忘,但有的时候却是刚好相反,如果一颗仇恨的种子被撒在了时间的尘土里,只怕它不但不会死亡,反而会发芽成长。”他重重地叹了一声,“也许你师父与那个人的恩怨就是这样,仇恨已经在心里生根,莫说二十年,纵然是一百年又如何呢?”叶渐红心中微微一凛:原来,这件事果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啊。他肃然道:“家师一向极少提起他的过去,这次塞外之行也就是把晚辈要做的事吩咐了一遍,其他的只字未提。庄主是否认为晚辈这次代师赴约会发生意外么?”秦晋南道:“这就是老夫所担心的。你师父既然没有告诉你详细的情况,想必他也是不想再触及往事徒增烦恼。现在就由老夫将个中原由说与你听吧。”叶渐红道:“多谢庄主能一解晚辈心中疑惑。”秦晚、杨掩逸二人也是急欲知晓此事的来龙去脉,都静待秦晋南下文。

    秦晋南沉吟一会,道:“这件事情,当然是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了。二十年前武阳兄临走时,便是在这里把那件东西交给了老夫。”叶渐红道:“家师既然将这件东西作为这次赴约的信物,想来定是不凡,却不知是什么东西?”秦晋南道:“其实也并非什么奇珍宝物,那东西就是与武阳兄定约的人的随身兵器,一个乌黑的铁盒子而已。”“铁盒子的兵器?”杨掩逸不禁有些奇怪,“那一定是件非常奇特的兵器吧?”秦晋南道:“不错,当初老夫见那人用那铁盒子与武阳兄决斗,铁盒子里不但可以发射各种暗器毒烟,而且还能弹出刀剑之类的兵器,十分诡异难防,乃是一件非常奇特而厉害的武器。当年武阳兄那等高强的武功,都险些栽在那铁盒子之下。”

    叶渐红闻言不由一怔,道:“庄主是说与家师订下约定的这个人曾经和家师有过决斗?他们二人之间到底是什么样的恩怨?”

    秦晋南苦笑了一声,道:“这件事情,武阳兄在临走前曾不断的说乃是孽缘造成。其实说穿了也就是一切都是拜一个‘情’字所致。唉,”秦晋南摇头叹息,“古往今来,这个‘情’字也不知折煞了多少英雄豪杰。想午阳兄坦荡一生,也免不了被情所困。”

    秦晚因是女孩,心思终是要细腻一些,道:“那照爹这么说来,岳前辈当年一定是喜欢上了某个女孩子了吧?”

    秦晋南道:“是的,此事说来话长。当年我远离中原来到这塞外做了点小买卖,在生下晚儿的那年,我便修书请武阳兄来塞外相聚,;那时武阳兄正游侠江湖,他接到我的信后不久便来了。却在途中遇见两队人马正在撕杀,武阳兄不忍见双方无辜伤亡,就插手管了此事,而那两个部落的领头人却是两个年轻的姑娘,两人见一个年轻的中原人胆敢干涉她们,便一起合攻武阳兄,但她们哪是武阳兄的对手,几个回合下来两人都被制住了。可是他并无伤人之意,而双方人马慑于他的高强武功,一时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秦晋南举杯喝了一口酒,续道:“在他的一番相劝之下,两个姑娘这才罢手言和。原来这二人都是塞外托尔特草原两个部落首领的女儿,一个叫蒙拉,出生于库拓部落;另一个叫多耶丽,是都徕部落的小公主。双方为了各自的部落领地一直不和,恰巧那天二人在回来的在路上碰到,于是才大打出手。武阳兄那时正是翩翩年少、豪气风发的年纪,言语中自是谈吐不凡、举止儒雅,不但制止了双方的争斗,也一齐俘虏了两个姑娘的芳心。”秦晋南无奈地摇了摇头,“两个姑娘各怀心事,当得知武阳兄要来克伦城之后,二人都邀请他一起同行。武阳兄胸怀坦荡,生性随和,再一想离克伦城还相当远,而且人多也热闹,便答应了。却不料这一路上与两个姑娘朝夕相处,他吃惊地发现自己已经爱上了其中的一个姑娘。”

    秦晚眼神一亮,急忙追问道:“那岳前辈爱上了哪个姑娘?”她个性直率,说话时全无一般女孩的矜持,而秦、杨二人早已经习惯了她的性格,也都见怪不怪了。

    叶渐红听得很仔细,这些他从未听岳武阳提起过的故事显然引发了他强烈的好奇心。他安静地听秦晋南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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