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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往·事· 39最新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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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昊轩要纳秋鲤,因不是娶妻,故不作成家立业之算。但人丁单薄的白府,往常统共两位主子,打今次起,又要来新人了。

    自秋大娘点头后,白昊轩将婚嫁事宜全数提上日程,二人虽俱为男子,白昊轩亦承诺礼数周全,但为避人口舌是非,白少爷分寸须臾间拿捏得极准。

    头先一件说亲,并不找那外头的媒人婆子,只拟了白管家做担保人,往秋鲤家提亲“报吉”。秋大娘将秋鲤的八字红帖,即所谓“庚帖”者,送与担保人,又交予白昊轩,压在祖宗牌位下三天,称“压庚”。因秋鲤八字早些时白府便了若指掌,又因为八字才纳其入府,因此并不行“合婚”一项(俗称合八字),直接送安心礼去秋鲤家。照习俗,用一块金玦,上镌吉祥花纹,并一个金锭、一对金如意,意合“决定如意”的口彩,因白老夫人远在普陀仙山,并不请双亲吃“安心酒”,只顺而定了吉日,日子请过秋大娘准后,再投茶,秋家报以糕,糕必返半,谓之两头高,由此后始行聘下礼。

    白昊轩虽着意低调此事,但只为外道。内里定亲,聘礼倒下的很重,当日清早,制备五福拜寿的门帘盖顶双辔马车三辆,或红底乌金丝线镶绣,或黑底红线。早中晚各发出一辆,绕城逛荡一圈,悄然停在茶寮门口,将每辆车上五口香枝木大箱快速搬入茶寮。秋鲤先细瞧各箱,雕花各异。先指一处喜鹊跃枝的问他娘,“这是何意?”

    秋大娘道,“这枝为梅枝,梅素有报春光之称,因此这雕花寓意‘喜报早春’。”

    又指一桃子与蝙蝠间刻的问,答曰“桃为仙桃、寿桃,加蝙蝠便是福寿双全。”

    他瞧着屋里被十五口大箱挤满,颇为兴致盎然,并不真懂那婚姻大事为一生之大事,哪里瞧得见身后秋大娘忧心忡忡的目光。复逐一推箱而视时,母子两个才大吃一惊。

    当间口管家趁夜色送来清单,这老汉新衣新帽,入门跺了两下脚,进来拱手道贺。他就着单子引了母子二人瞧。

    头两箱是足箱的金银。本应打成饰物,因念秋鲤身份,并不派那簪花珠翠的用场,故而直接使钱,码的方方正正。管家道,“整是金块一箱,八十八两;银锭一箱,一百六十六两,共计二百五十四两。”

    母子两个瞠目结舌,若说那百余两的银钱已是大数,那整箱的金子简直不敢想,秋大娘心里打颤,就算白昊轩腰缠万贯,下如此大手笔,何尝不是要秋鲤嫁得彻底。他人虽不在,借着管家的口,分明就是在宣告对这儿子的所有权,从今往后,她这个娘倒要生生断绝关系了。

    又往下看。各是聘饼一担,五十公斤;海味八式,发菜是必须的,以取其发财之意,其他则有鲍鱼、蚝豉、元贝、冬菇、虾米、鱿鱼、海参、鱼翅和鱼肚等……

    三牲,一对鸡,两边父母长辈不全,本送两对的变成一对,猪肉五斤起双飞。另并酒、生果、茶叶、芝麻若干,各有寓意美好,并四色糖、斗二米香炮镯金等必需品。白管家一一介绍过,秋大娘道,“真是费心了。”

    管家回礼,“大小巨细,都是少爷亲自过问的。府里少爷办事,可放万分心。”

    又嘱咐,“吉日已合过帖,三日后正午时良辰吉日,白府来轿接新,还请秋夫人多多费心。哦,对了,吉服翟衣在最后一个箱子里。”

    秋大娘回礼,寒暄几句后送走了白管家。一阖上门,不由长吁短叹。秋鲤不瞧那满屋的箱子,回身来搀他娘。

    “娘,您想说什么?”

    秋大娘瞧他一眼,“你倒知道娘有话讲?”

    秋鲤腼腆道,“我这快要走了……合该无论儿女,做母亲的不都要千叮咛万嘱咐么……”

    秋大娘道,“哼,我就是有一肚子话要讲,瞧你这猴急样,也是半句也说不出来。真让我寒心!”

    秋鲤舔着脸过来蹭他娘,那妇人抚着他的头,依偎着道,“自你去白府当差的四五年里,我没有一天不担忧,那时你小,虽不定同上头的主子打多少交道,但怕个万一。你又常说怕,我便猜想那当家的白少爷不好惹;往后事情里,又觉人家不安好心,更替你前途担忧。那日他单约我说一会子话,倒还坦诚,这人只就事论事,不扯私人情感。要我料,你去白府的日子不会难过,但切记两条,一不可越矩,你若离了白少爷掌控,后果不堪设想,只在他所划范围内,他倒不见得为难你。”

    秋鲤不眨眼地听着,却摇头,“娘我听不懂。”

    “听不懂先记着。”秋大娘接道,“二则,事已定局,再往前扯那些糊涂账不必要,往后你且记着,为人做事多留心,白府家业大,能学的不少。譬如今次这白少爷下聘,各样东西俱是火候极准,我秋家虽寒门小户,但这礼你收得如何?”

    秋鲤道,“还挺舒心的。”

    秋大娘笑了笑,“便是了。倘若换个粗心大意的,或你来下聘,又觉如何?”

    秋鲤摇头,“那定是有不中意的地方了。”

    秋大娘道,“今次聘礼,莫消说你,连我也满意。咱们虽不图钱财,但看重礼数敬意。他知我为人,为了叫你嫁得放心,来讨我欢喜,礼送的妥妥帖帖;又拿得出法子,维护他白家的名声,二者切实做到了。我便觉这人有他不简单的地方,以后做事,这些个方面的,你多同白少爷学学。”

    秋鲤挠头,“娘,这为人做妾的,我怎么觉得你没讲到夫妇相处之道……”

    秋大娘敲他脑门,“为妾!你倒上道得快!真把自己当女子,要遵那三从四德?!我不怕打击你,妾同妻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妾不过是另一种意义上“服侍”主子的仆人,你去白府了,同那丫鬟下人并无甚区别。人家多少双眼睛看着呢,你唯唯诺诺地去讨主子欢心,成日琢磨巴结维护的,谁能看得起你,只有做人做好了,自己主着心,到哪里都不怕。娘问你,到了新地方,成了新身份,同另一名男子开始新生活你怕是不怕?”

    秋鲤点头,“怕……”

    秋大娘端详看了秋鲤好一会儿,“不要怕,以后做事凭本分,不卑不亢。”

    “嗯。”

    就此二人歇息睡去。

    ***

    白府里,白管家交完差回来,白昊轩没睡,问他情况,道,“还算满意。”

    白昊轩点头不语,管家道,“少爷亲自过问是对的,那秋氏心细,倒不看钱财多少,只看是否关乎她儿的名声。”

    原见箱子中有一口“福寿三多”,当中石榴寓意多子。白昊轩认为不符,让撤换了。由此其他各项也不放心,细细点过一遍。管家倒头次见他少爷此般殷勤,但白昊轩只言纳妾虽平常,但仍系婚嫁,谨慎些没错就是了。

    他自然只能应诺,恐是白昊轩自己也没发现,对秋鲤破了许多戒,白管家贼精的眼神,料着往后这府里,要有大变化了。

    如此过了三日,吉日正午,禾俗重亲迎豪家富室必盛驺从,鸣锣喝道,居官长也。白昊轩红衣亦蟒服数珠,高头大马居中;戚友少长,衣服甚都,导于舆前,谓之陪娶。当中空着的彩舆,灯光映射,即将入主,周围婢媪随其后,手爇安息香,氤氲之气达数百步。

    小小的茶寮空前热闹起来,栅栏一开,头顶红盖的秋鲤被母亲搀了出来,秋大娘眼含热泪,将孩子的手交于喜婆,见着入了彩舆,她抠着门板,将心里的不舍全压了下来。

    有看客问,“秋大娘,您家的谁出嫁呀,这么好命。”

    大娘勉强撑起笑,“远房的外甥女,探亲被白少爷看上了,就迎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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