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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城·往·事· 17第十六章

    那日碾坊胖老三来求白家少爷,被白府管家给截了去,引到听事房说了会儿话,白管家言少爷不在,胖三伯想也好,见了少爷倒有嫌,不如多个人的嘴巴传过去,遂递了梨木提篮,内置祖传的南海红珊瑚一株,道,

    “此乃鄙人一点心意,薄礼礼轻,望总管笑纳。”

    白管家打开瞧一眼,笑道,“东西就不用了,珊瑚名贵,寓意吉祥,最宜镇宅,受其是要折寿的。不过你放心,老朽受人之托,必会忠其之事,这几日你照常上工,莫须有的闲话少管就是了。”

    那胖三伯大喜,连连作揖,“多谢白总管!”这老管家碾坊时便帮过他一把,此番话毕,愈显厚道。

    白管家搀他起身,“先生不敢,先生言重了,只是连着三月例钱要扣,规矩定着了,不好开口。”

    不用扫地出门,胖老三已是大喜过望,何曾计较这等小事,又是一番感激,说什么也要留下红珊瑚株,实在推辞不得,管家勉强收了。那胖三似了了一桩大事,千恩万谢的走了。

    ***

    管家回身拎着梨木提篮去禀白昊轩,书房里白少爷正在瞧各家米铺的账。

    “少爷,胖老三打发走了,留了株红珊瑚,等您处置。”

    白昊轩头也未抬,“既然收了,你便留着。”

    管家拱手,“无功不受禄,为少爷效犬马之劳,是老朽本分。”

    这话白昊轩听着耳熟,抬起眼来思索了那么一会儿,半晌似有所悟,喊管家上来,“临河、东街两家铺面各扩一间,临河挨着的那间是不是刚拆?”

    管家答,“还没呢少爷,倒是搬走了,临河的玉石生意不大好做。”

    白昊轩点头,“全盘下来不值,叫王掌柜去谈,只要一间。东街边上的铺不好买,也叫掌柜问问行情,月租十五两往上就免了。”

    管家应了诺,一一记下。白昊轩又道,“把那珊瑚拿来我瞧。”

    遂递了提篮上去,白昊轩掀开盖子瞧那么一眼便盖回去,“不到五寸。”

    管家仍笑,“是的少爷,也就四寸开外,不到五寸。”

    白昊轩啧了一声,这老头简直成精,自己嫌珊瑚株小,却推说得冠冕堂皇;明知自己瞧不上,仍奉了来,分明是借“烂花”献佛,不供反惹了。

    五寸不到的小珊瑚株,虽明媚如血,白家主仆却一眼都瞧不上,但祖传贡品随意处置不得,俨然一尊烫手山芋,白管家丢给自己主子,白昊轩干脆摆摆手,“改日老夫人礼佛,带到庙里去。”

    白管家心里竖起大拇指,到底是主子,这才是名副其实的借花献佛,嘿!妙哉!

    ***

    碾坊事毕半月,两家米铺新张大促。白昊轩亲自过问,两家掌柜视若猛虎,小心陪护。眼见东街米铺里,三间铺面井然有序,各色粮食置于四尺深梨木大桶中,用小牌写了名称插在上面。头间稻米、小麦、玉米面;二间黄豆、绿豆、蚕豆、赤豆;三间卖些土豆、红薯、山芋等物磨制成的粉面,各项均一目了然。

    东街陈掌柜小心陪着,白昊轩仔细问价。

    由掌柜处知,稻米按产地、精细程度之不同,价钱略有所差,最劣等的,十株铜板便能买上一斤。掌柜拿出一斗量器,上宽下窄的四方木斗,底部有本地商会的款作保,这一斗斟满是一升,老百姓往往拿麻布袋或提篮,装上这么一斗,付上七八株钱,便能带回家供老小果腹。

    白昊轩握了一把米细瞧,“是何处产的米?”

    掌柜答,“往东北,盐州滩地上的稻米,地太湿了,肥力易泻,种出来的粮食本不大可口,好在路程不远,仍收得。本铺所进稻米中,这种便是最劣等的了。”

    白昊轩拍拍手点头道,“这种就按五分算,原价往下再折五成。其他的,依原价减两成或三成,铺子开张,算个福利。”

    这陈姓掌柜错愕道,“东家,这……无此先例啊,也没有名头。”

    行商一行,确无减价之说法。为免同行相欺,各地所辖商会,照旧会在年会时,总一遍各地行情,太低或太高,须勒令整改;不从的,商会虽不勉强,但自此失掉商会庇护,也不是很划得来的事情。各家老板精尖的人,谁也不想赚一票就跑路,钱财如流水,源远流长方才算好。

    故白城所辖之苏南商会,那继任的新会长赵晴岚,听闻白昊轩所发之“奇思妙想”时,惊得一口茶胡乱喷出,为保他这远方的表兄不毁掉一方基业,连忙让仆役备车,要亲自劝服了去。白府这头传话的小厮人小鬼大,含了两句话没讲出来,待这位锦衣华服的青年万事备妥,穿堂而出时,跪地将手上的二提药材包供了上去。

    “回赵会长,我家东家还有几句话带给您。”

    赵晴岚急吼吼,“快说!”

    “是,我家东家说,‘折价’一事请了庙里师父作法,是舍财积德,扯不上危害经济;另外只办三天,眼下已复原价,会长大可放心。”

    赵晴岚白眼翻之,“你东家真会做事,派了你这么个犊子来传话,你也很会讲话,当真深得我心。”

    小厮不为所动,赵晴岚道,“你手上的是什么?亏难你东家竟还记得我这姨表兄弟。”

    小厮将关子卖得十拿九稳,“东家说‘会长同余惺惺相惜,一看便知’,小的多话便僭越了。”

    赵晴岚盯着小厮上下打量,着实无甚鬼怪,这才接了药材包,犹疑打开。

    竟不是什么名贵药材,各药铺里均有晾晒的野菊花矣。

    赵晴岚眼角抽了抽,跪地小厮的声音幽幽传来,“我家东家说了,野菊花清热败火,请笑纳,万望会长保重安康,火不上头。”

    ***

    “哈哈哈哈!”白府听事房里,白昊轩同管家大笑,小厮回来后将赵晴岚的表情学得有模有样,眼见主子开心,机灵鬼舔着脸往前讨赏,“少爷,小的这趟差事办的不错吧?”

    白昊轩大力颔首,“不错!”

    “少爷可有赏赐没有?”

    白昊轩笑道,“你话还没说完,就要赏赐?”

    小厮挠挠头,“到底瞒不过少爷,不过我怕说了,少爷不高兴,赏赐便飞了。”

    管家虎着脸,“鬼小子!不说一样没有!”

    眼见玩笑着捞不到好处,小厮只好道,“赵会长有佳礼回馈,回时我怕耽搁久了不新鲜,给直送后厨去了。”

    “哦?”

    “另有书信一封。”

    白昊轩拆了信,纸是浅黄的罗纹宣纸,细薄绵软,横纹韧起,衬得那氤氲的墨迹格外奔放洒脱。一旁的小厮抻着脖子瞧,被管家弹了一烧栗,撵到后院做事去了,他郁闷挠头,赵会长起先无异,后来撵他在外头候着,说要拟书信拜谢。天晓得赵晴岚拟信时,如何抬着自己手腕,才没够力透纸背,不过咬牙切齿一定是真的,小厮拿信时分明看到赵会长脸都僵了。

    撇开奔放的字迹不谈,信上内容倒是温婉,大意是嘱白昊轩身体为重,大病之下莫要太过奔走操持;又言兄弟之间理当照应,商会那边不用劳心之类。正巧后厨差人来禀,说送来的食材已然炖好,来问何时用之。白昊轩看得愉悦,便说现在,立时端上一瓷制五彩大汤盅,盅盖掀开,白汤浓郁,参香扑鼻。

    白昊轩鼻子灵,问,“可是上次客人带来的野山参。”

    丫鬟答,“正是呢,掌厨怕糟践,只折了须稔,参仍是整的,留着主子以后磨药。”

    白昊轩失笑,府里的下人,各个人精。又见盅碗里红星点点,像是枸杞,一白物漂浮,料定是主料无疑,熬得化了形,辨不出大概,遂问,“可是刚送来的回礼?”

    丫鬟略躬身,“正是呢少爷,据说是二年精壮的膘猪,就地宰杀,取了脑,用姜压了腥便送来的。表少爷亲自选了,嘱咐送来的人捱不得,掌厨不敢怠慢,立马做了,辅料天麻还是我去药材铺里现拿的呢!”

    遂添了一碗,特意将那猪脑整块捞出,呈到白昊轩面前,“少爷,这猪脑益虚劳、补骨髓,乃健脑佳品,您快趁热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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