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1小庆哥借宿薛家 夫妻俩一时纷争
只说中饭后,方氏拉着小庆哥细问他上下学时辰，吃住哪里？那友庆犹豫片刻,答道，“明天侄儿就要跟了苏师傅习武。半日学兵法谋略，半日习武。他老人家规矩大,因侄儿不是入室弟子,真个是不允我进他屋里呢！少不得要求姑母疼疼侄儿,允我上门叨扰一顿中饭，下了课侄儿仍旧归家,明日再来。”
薛谦听了皱眉,“依我说，你竟在这里安心住下。白天学武，夜里我还能替你指点一二功课,岂不两处便宜？”方氏也道，“你姑父说得很是！一会子我就命人把书斋旁边的厢房收拾出来，虽不如你家舒服，总亏不着你。想那习武辛苦，再每日奔波折腾终不是长久之计！庆儿只管住下，不过五日八日的回去一趟，叫大人放心就是。”
友庆羞涩一笑，“祖母也这般说来着，只是侄儿怕太过麻烦姑父、姑母，因此不曾提起。”方氏嗔他，“你这孩子！下回再说些个外道话，我必不依的！你父是我同胞兄长，你在我跟前自然与庭儿一样。谁知哥儿辜负我的心，倒是见外得很！”友庆面上讪讪的，“姑母恕罪，原是侄儿想岔了！明日侄儿一并带上行礼衣裳过来，可使得？”
薛谦对方氏笑道，“几日不见，庆儿怎变了个人似的，越发拘谨起来？”方氏笑嗔，“可不是这话，只管来，我喜欢尚且不及呢！”又问他，“服侍你的人可是一并跟来？”友庆迟疑片刻，“侄儿屋里的姐姐们很不必过来，就带一个素日跟我的小子罢？”方氏心疼道，“哥儿在家行动就有人服侍，到了我这里反要自己收拾？也罢，我屋里的丫头与你拨两个过去，洗衣叠被、端茶送饭甚么总得有人做。虽不如你家的丫头灵巧，且将就凑合着使唤。”
薛谦摇头道，“日后庆儿学有所成，去沙场御敌也派丫头跟着不成？”方氏不以为然，“那种地方，去不成才好呢！哥儿不过学个本事，哪能就走那一步？岂不把他娘心疼死？”友庆不服气道，“侄儿决心修习武功，自然情愿御敌于边关，扬我大明军威！若学无用武之地，岂肯甘心？姑父训导的着实在理，侄儿不用人服侍的！”
方氏无奈，“御不御敌的，眼下说这些还早了点！如今你来我家住，便要听我的！也罢，给你一个丫头贴身服侍，这事儿我做主了！虽说哥儿不想要人服侍，也该体谅我的难处，别叫我日后难见你父母！”友庆无法，只得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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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友庆，方氏便忙着张罗房间。友庆不比别个，且养尊处优惯了，怕他不习惯乡下生活，方氏特意命人开库将素日收着的一套梨木家具收拾出来；拣那上等物什一一陈设屋里；换上新给玉庭做的被褥床单。
听人报说已收拾齐备，方氏因不放心，到底亲自去看了。一时命人将素锦床帐换成水墨字画的绸幔，一时命撤下将屋里隔断处的山水画屏，换成多宝阁，陈设器物；一时叫换去书案上的羊皮罩灯，另设玻璃绣球灯，摆设银镜桌屏。瓶插红梅、盆栽兰草，墙上挂出命人字画，暖帘、薰炉一应齐备，这才略略满意。
万事具备，方氏回去便命梨花把砚心叫来。拿丫头素来在书房伺候，倒是个稳妥的。不大会子，一个模样清秀的丫头跟了梨花进屋，一时来到东次间，只低眉顺眼立在门边，由方氏细细打量，见她一身紫棠袄白绢裙，倒是安静和顺，观之可亲。再观她行动，拘束谨慎是有的，也算上得台面，心中已先取中。
她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问，“知道我叫你做甚么？”砚心摇摇头，低低应了声，“奴婢听奶奶吩咐。”方氏瞧她双目间隐隐有紧张之色，倒是有些放心，因吩咐道，“我娘家侄儿要来暂住，你们都是知道的。我瞧着你还算稳妥，想要你去服侍哥儿。”茉莉听了惶恐道，“奴婢怕自个儿笨手笨脚，不会伺候贵人。”
方氏听了一笑，“有甚么难的，素日你在书房伺候，一应物事也尽知晓。只有句话我说在前头，用心服侍自然是该的。只不要生出甚么糊涂想头就是！别的人家如何处置我不管，我这里的规矩么，但凡给薛家、给我丢人的，立即打死，凭谁求情也不中用！你可记下了？”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砚心急忙跪了，，语带惶恐道“奴婢不敢的！求奶奶还是派别的姐姐去罢！”说着就磕头。方氏笑道，“怕甚么，只要你守规矩，我只有疼你的。去罢，庆儿明日来，他在这里的大小事情我就托付给你。一时缺了甚么，只管问梨花要。你服侍的妥当，过了我自然有赏。”砚心无法，只得忐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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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薛谦进来，见方氏正往外走，因说，“这是去哪里，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方氏道，“甚么要紧事，我省起忘了嘱咐宁儿一句话，去去就来？”却见薛谦面色不虞，遂改口道，“也罢，我的事明儿再说也使得。不知老爷有何事苦恼，可是为了娟丫头的亲事？”薛谦眉头一紧，沉声道，“进去再说。”竟把梨花一并打发去了外头，自己拉了方氏屋里说话。
稍时，砚心又匆匆折返。见梨花坐在外面廊上做活计，忙去他跟前说话，梨花连连摆手，又指指屋里。砚心会意，又悄声说，“姐姐这会子可有空，我有事求你？”梨花点点头，放下绣绷，同她去了花墙根下。因问她何事，砚心发愁道，“梨花姐姐，听说那位方公子还要带一个小子过来。幽意馆就这么三间屋子，两间打通做了书斋，一间客房。素日我住外头夹间，如今来个小子，又如何呢？”
梨花不以为意，“我当是甚么要紧的？你如今服侍小庆哥，自然在他屋里睡。否则夜里要茶要水的，叫谁做？炉子熄了谁又去添柴？”砚心踌躇道，“谁说不是呢？只是里头也没我睡的地儿。一日半日的，打地铺也就完了；一年半载的，我可受不住！”梨花一笑，“且收着些罢，也不是姐儿，倒娇贵起来，仔细奶奶听了不自在！”
砚心赔笑道，“好姐姐就心疼心疼妹妹，我白捱了苦头又与姐姐有甚么好呢？好歹替人家想个辙，我自然有谢礼。”梨花啐她，“谁稀罕那个？”只她到底搁不住砚心百般软话求了，无奈道，“教你的法子，只把书斋后面的软榻叫婆子收拾过去，就搁在南窗下头。平日不过哥儿一时累了躺躺，夜里自然该你睡。有甚么好愁的？”
砚心一喜，随即摇头道，“奶奶没吩咐，我们私自去搬里头东西，可别叫人说成个贼罢？”梨花忍笑说，“真真是个傻的！谁叫你私底下去，只管大大方方跟管事说，那屋里没个歇脚的地方，庆哥儿一时累了或懒得动弹也没搁处；竟要设一张软榻才好。横竖书斋后头那张并没人用，怕他们不赶着与你搬去？庆哥儿可是奶奶的亲侄儿，只瞧瞧奶奶今日百般周到打点物事，谁敢怠慢？奶奶自然也没有不依的。”砚心喜道，“姐姐这法子果然高明，我这就去，明儿再来谢过姐姐！”说完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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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回到廊下，忽然听到方氏说，“这事得缓，老爷也太着急了些！”一时又压低了嗓音，再听不真切。梨花虽觉得奇怪，到底坐回原处拿了绣绷子扎花。做下人忌讳的就是好奇心太盛，以至惹来主家嫌恶。
却说薛谦夫妇在屋里商议半日竟说不到一处。见方氏满脸不赞同，薛谦若有所思道，“瑞娘可是对娟丫头有成见？那日她说话虽失于冒失，却是因为担心女儿，并非心存恶意。”方氏气得笑了，“老爷竟是这样想的？妾身嫁来薛家近廿载，老爷以为妾身气量狭小到连个孩子的话也百般计较，耿耿于怀？”说完只赌气别过身不理。
薛谦并未似过去那般俯就，反而执意问道，“那为何不允我与兄长说这件亲事？成与不成全在他们，我不过是牵线搭桥一回。那程少卿倒是个难得的，我猜大哥夫妻俩必然千肯万肯；娟丫头柔顺乖巧，再瞧我的面上，少卿自然也不会反对。如此大好良缘瑞娘你因何阻拦？”
方氏待要怎地，却还是忍气说，“妾身并非要阻拦，只是不想老爷牵涉其中。今儿你们出门后，我左思右想终觉得不妥。老爷细想想，倘若这头亲事定了，那头再来个比他程少卿更好的人家上门求亲，大伯便不说甚么，大姆姆还不定怎生抱怨？娟姐儿毕竟还年轻，一时信了她娘，岂有不怪你多事的？妾身就怕亲事没成，反把我们两家生分了！”
听她这般说来，薛谦面色稍霁，也道，“哪有这许多万一，难不成就为了这么个猜测撩手不理？岂不是因噎废食！瑞娘，我与大哥乃是手足至亲，瞧着我的面儿上多担待些个可使得？”方氏听他话里话外都是疑心，少不得忍耐了，“妾身如何不担待了？若有个既能助他们结缘，又不怕得罪人的法子，老爷就不想听听？”
薛谦忙问甚么法子？一时听方氏说道，“老爷不是认下程少卿为侄儿么，妾身寻个日子摆上几桌酒请了他来家，在讲大伯一家也请了，只说是认下干亲，叫他们彼此相认。如今娟丫头也到该定亲的年纪，她老子娘对这些年轻后生自然格外关注。倘若果然对少卿有结亲的意思，必然要寻你出面。那时老爷再去探探程少卿口风，他若有意，自然是遣媒来家。既成全了一双两好，又不叫自己落下埋怨。老爷以为如何？”
薛谦犹豫片刻，方说道，“娘子说的也有道理。好在娟姐儿的亲事不必急在一时半刻的，来日方长。只是庭儿的亲事很该紧着些，倒是娶个媳妇儿管管他，免得被那些狐朋狗友带上了邪路才是！”方氏苦笑，“儿女皆是前生债，这话果然一点不错！老爷怕庭儿被带坏了，妾身却是担心宁儿、庆哥儿两个。”薛谦大惊，“他两个可是出了甚事？”
方氏摇头道，“如今倒没甚么。只是我觉着，庆儿对咱们闺女太亲近了些。如今哥儿要来家暂居，这眼看一年大似一年，别生出别的心思来，毁了自己前程是小，两家子的脸面也荡然无存！”薛谦松口气，“你呀，就爱瞎操心！便是不信庆哥儿，对咱们闺女也不信么？她可是你养大的，还能糊涂到这个份儿上？倒是庭儿的婚事须得多多留心，早完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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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天还只是微微亮，友庆带着方府的家人已到得薛家集埠头。友庆因吩咐管事自去薛家，他径直去苏师傅那里。管事哪里肯依，只苦苦劝道，“这样太不合礼数，姑爷、姑奶奶想是要怪罪的！到底先去拜见了长辈，这会子还早着，误不了哥儿上课！”友庆只好依了。
待得薛家家人将他们迎进客厅，稍时便有枣花出来传话，“哥儿先去上课罢，老爷并奶奶这会子还没起呢。”友庆本是心急如焚的，巴不得听这话，忙告罪离去。惹得跟在后边的福生一路撵一路叫唤，“哥儿慢些个！且等等小的！”友庆跺脚道，“还不快跟上，今儿头一遭上课就去晚了，苏师傅岂有不生气的？”福生只得把书袋斜跨身上，撒腿就跑。两人匆匆消失在大门外头。
因友庆这一番折腾，薛谦夫妇不过一会子就起了身。收拾妥帖了，方氏自去客厅见方府人众。那管事磕头行了礼，方才呈上一封书信，乃是方大舅手书。请她代为照看儿子，叫他吃饱穿暖即可，给些粗茶淡饭就是了。因笑嗔道，“大哥倒是狠得下心，却叫他妹子为难！庆儿是我嫡亲的侄儿，大哥不心疼，我还心疼得紧！叫我怎舍得去折磨孩子？再者乡下地方，原就比不得方府富贵，哥儿自然不习惯，更要日日辛苦着勤习武艺，吃得苦头已然不小，还想怎么着呢？”
方府管事赔笑道，“我家老爷也是想磨砺哥儿，心里也是心疼的，否则就不必特意给姑奶奶写这封信来。就怕姑奶奶太过疼惜庆哥儿，叫他短了志气。”方氏一笑，“罢了，既交给我，自然不会把好好的哥儿倒勾引坏了去！你们回去也给太太与我嫂子说，叫她们放心。”
管事将行李交给薛家人，便告辞离去。不大会子玉宁就来了，与母亲道个万福，且笑道，“姆妈今儿怎起得这样早？可是庆哥哥来了？”方氏笑叹，“可不是他！天不亮就到了。也不知哥儿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真下定决心，别过了新鲜劲就打退堂鼓罢？”
忽听友庆在门外气呼呼说，“姑母忒瞧不起人！侄儿定不会半途而废，叫人笑话！”方氏母女回头一看，倒是诧异，“才去多大会子就回来？莫不是你师傅还没起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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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得厅里的小庆哥把个白玉似的脸刷地红到耳后根，沮丧地瘪瘪嘴，“师傅甚么也没说，就让我回去！”方氏奇道，“可是怪你去迟了？”守在门外的福生忍不住分辩，“我们哥儿去的时辰，那个苏师傅还睡着呢！我们等了好大一会子才出来，却是无有多话，只黑着个脸子撵我们走！依小的说，他竟是成心要作弄人哩！”
友庆厉声喝道，“还不住口！谁准你编排我师傅的？”福生唬得在门外跪了，自己掌嘴道，“叫你嘴贱！叫你嘴贱！”友庆心中烦躁，伸手指着门外，“你滚远些，今儿我不想看到你！”福生赶紧爬起来一溜烟跑了。玉宁瞧着好笑，方氏却微微蹙眉道，“这小子也是一心护主。你便有气，骂过就算了！倒是去你师傅那里认个错，问清楚了，下次改过就是。”
友庆苦恼道，“侄儿怎么没问，他老人家根本不理我！”玉宁上下将他打量一番，一时笑道，“庆哥哥，宁儿倒猜着些缘故呢！”友庆忙道，“妹妹快说！”玉宁摇摇头，“须得哥哥跟我去一个地方！”友庆疑惑地看着她，方氏也嗔怪说，“这会子还顽，没见哥儿着急得很？有甚么话就说，别作弄人！”
玉宁吐吐舌头，“宁儿哪有作弄人？庆哥哥随我去，一看便知的！”也不待友庆说话，死活拖他去了花厅一镶嵌银镜的多宝阁前。友庆忍气道，“别卖关子成不成？我这会子烦着呢！”玉宁也不恼，只说，“庆哥哥瞧这镜子！”友庆覷了一眼，不耐道，“我知道这镜子比铜镜好，如今我家好多呢！你巴巴的带我来瞧这个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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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宁指着镜子道，“庆哥哥瞧瞧你这身打扮，就不觉得有甚不妥？”友庆迟疑地走到那面足有半身高的镜前，细细端详了。因为有武课，他特意换了轻便衣裳，不过一身圆领云纹宝蓝锦袍，腰系青玉带，头上仍着网巾，正是武人装扮。因问，“哪里不妥？”
玉宁正色道，“锦衣熏香，宝带束腰，网巾还缀着宝石，哥哥这样子哪里像是去习武的？再者那位苏师傅又不是逃犯，放着一身的本事偏隐居务农为生，必然不喜那富贵名利。哥哥这一身行头未必瞧得过呢！只是昨儿那位师傅为何不早说与你知道，这会子才发作？”
友庆一时嗟叹，“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师傅昨儿原是吩咐了我换一身轻便衣裳，莫不是也叫我穿布短褐、打绑腿，跟农夫一般模样？”说着已带出三分嫌恶。玉宁刺他一句，“哥哥明日还想去边关杀敌呢，这会子不过是换一衣服就不肯啦？”说得友庆面红耳赤，“谁说我不肯！我这就跟福生要一身去！”
玉宁凉凉道，“哥哥不是才叫人家远远儿躲着你，这会子去哪里找人？”友庆脚一顿，立时苦恼起来。方氏正在花厅外头瞧他两个说话，一时笑道，“哥儿白白去讨人家的旧衣裳作甚么，怪腌臜的！我这里正与小子们做了几身，还没给他们。哥儿若是不嫌，我叫人与你取来。”
友庆喜之不尽，连连说不嫌。方氏只得命梨花去库里寻两身友庆穿得的衣裳。小庆哥忙躬身道，“这位姐姐并不知道侄儿身量长短，不如侄儿也跟着去，待会儿就不过来了？”方氏含笑道，“使得。”玉宁忍笑唤住他，“别忘了摘网巾上的珠子！”友庆匆匆对她辑手，“明儿再来谢过妹妹！”倒是催着梨花快去。
玉宁想象着贵公子一样的友庆换上小子的衣服穿，就觉着好顽儿，一个人在那里掩了嘴笑个不住。方氏自然看在眼里，斟酌半日说，“宁儿不是要学丹青么？玄妙观的慧真师傅是个书画大家。我儿可愿拜她为师？”玉宁惊愕道，“姆妈说的是苏州那个玄妙观？与咱们这里得有好几日行程，莫不是叫宁儿搬去观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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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见女儿唬得大气也不敢出的小可怜模样，失笑道，“你就想去我也不允的！这慧真师傅昔日与我有些交情，我已写帖子请她来家，不过白问问你。别整日疯顽，等我闲了你跟我去厨房学两道菜，妆个门面也好。再有该学着裁剪衣裳，做鞋做袜的，只会扎花可不行。你养娘年轻的时候手艺就不错，等我吩咐她教你。”
玉宁掰着手指算，“要念书，要学画，还要学针织女工，姆妈怎一会子就给宁儿派这许多差事？”方氏嗔道，“这就多了，还没让你跟我学理家。别看这妇道人家日日只在家中安坐，伺候公婆，体贴相公，照顾儿女，操持一家子的衣食住行，要想都打理妥帖可不是简单的！你便有些小聪明又管甚么使？还有你那字，软塌塌的，全无半点笔锋。从明儿起，每天临十张帖子与我过目。”
玉宁瞧她娘的态度，心知抗议无效，只好怏怏离去。走到门口又折转回来，“姆妈，娟姐姐想去外婆家探望茹姐姐、馨姐姐，宁儿也怪想她们的。姆妈闲了的时候带我们去罢，省得娟姐姐总是抱怨人家没有姐妹情意！”
方氏心下存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竟不知她们几个这般要好？难为娟儿惦记，得闲儿我带你们去就是。”玉宁嘻嘻笑了，“一会子娟姐姐再来寻宁儿，总算有个交代了！”方氏笑道，“怎么，娟丫头来寻过你几次？她作甚么这样着忙，你就不问问？”玉宁忙回话道，“怎么没问？娟姐姐说大姆姆眼看要与她定下亲事，怕日后姐妹难得再见一回，越发心底挂念。”
她实在弄不懂玉娟在想甚么，也不记得茹姐姐两个几时与她要好过？瞧着日益焦躁的玉娟，小宁姐觉着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索性还是交给英明的母亲大人处理好了！果然，一抹异色从方氏眼底闪过，很漫不经心地问，“娟儿性子温顺，你那几个表哥表姐想必很喜欢她罢？”玉宁如何听不懂方氏在问甚么，只是，这不大可能罢？
她想想还是实说，“茹姐姐、馨姐姐对我们极好，倒能顽在一处；表哥们淡淡的，并不怎么同娟姐姐说话；喜不喜欢的，宁儿竟是不知！”方氏却也觉着自己多心，因笑道，“男女有别。你那几个表哥原没做错。”一时又嘱咐道，“你也不小了，虽然与庆哥儿两个亲厚，也该注意分寸，别拉拉扯扯的，说话就好好说，仔细别人瞧了当笑话出去乱传，平白污了你两个的名声！”
玉宁再不料她说这话，只得低低应了声是。在这个世界，女人的贞洁大于命，想想那个有名的清官海瑞生生饿死才六岁大的闺女，只因为陌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读者大大，好吧，瓦以后不每一章都防盗，咱隔三差五防一回吧，亲们买前注意看内容提要哦
薛谦听了皱眉,“依我说，你竟在这里安心住下。白天学武，夜里我还能替你指点一二功课,岂不两处便宜？”方氏也道，“你姑父说得很是！一会子我就命人把书斋旁边的厢房收拾出来，虽不如你家舒服，总亏不着你。想那习武辛苦，再每日奔波折腾终不是长久之计！庆儿只管住下，不过五日八日的回去一趟，叫大人放心就是。”
友庆羞涩一笑，“祖母也这般说来着，只是侄儿怕太过麻烦姑父、姑母，因此不曾提起。”方氏嗔他，“你这孩子！下回再说些个外道话，我必不依的！你父是我同胞兄长，你在我跟前自然与庭儿一样。谁知哥儿辜负我的心，倒是见外得很！”友庆面上讪讪的，“姑母恕罪，原是侄儿想岔了！明日侄儿一并带上行礼衣裳过来，可使得？”
薛谦对方氏笑道，“几日不见，庆儿怎变了个人似的，越发拘谨起来？”方氏笑嗔，“可不是这话，只管来，我喜欢尚且不及呢！”又问他，“服侍你的人可是一并跟来？”友庆迟疑片刻，“侄儿屋里的姐姐们很不必过来，就带一个素日跟我的小子罢？”方氏心疼道，“哥儿在家行动就有人服侍，到了我这里反要自己收拾？也罢，我屋里的丫头与你拨两个过去，洗衣叠被、端茶送饭甚么总得有人做。虽不如你家的丫头灵巧，且将就凑合着使唤。”
薛谦摇头道，“日后庆儿学有所成，去沙场御敌也派丫头跟着不成？”方氏不以为然，“那种地方，去不成才好呢！哥儿不过学个本事，哪能就走那一步？岂不把他娘心疼死？”友庆不服气道，“侄儿决心修习武功，自然情愿御敌于边关，扬我大明军威！若学无用武之地，岂肯甘心？姑父训导的着实在理，侄儿不用人服侍的！”
方氏无奈，“御不御敌的，眼下说这些还早了点！如今你来我家住，便要听我的！也罢，给你一个丫头贴身服侍，这事儿我做主了！虽说哥儿不想要人服侍，也该体谅我的难处，别叫我日后难见你父母！”友庆无法，只得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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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友庆，方氏便忙着张罗房间。友庆不比别个，且养尊处优惯了，怕他不习惯乡下生活，方氏特意命人开库将素日收着的一套梨木家具收拾出来；拣那上等物什一一陈设屋里；换上新给玉庭做的被褥床单。
听人报说已收拾齐备，方氏因不放心，到底亲自去看了。一时命人将素锦床帐换成水墨字画的绸幔，一时命撤下将屋里隔断处的山水画屏，换成多宝阁，陈设器物；一时叫换去书案上的羊皮罩灯，另设玻璃绣球灯，摆设银镜桌屏。瓶插红梅、盆栽兰草，墙上挂出命人字画，暖帘、薰炉一应齐备，这才略略满意。
万事具备，方氏回去便命梨花把砚心叫来。拿丫头素来在书房伺候，倒是个稳妥的。不大会子，一个模样清秀的丫头跟了梨花进屋，一时来到东次间，只低眉顺眼立在门边，由方氏细细打量，见她一身紫棠袄白绢裙，倒是安静和顺，观之可亲。再观她行动，拘束谨慎是有的，也算上得台面，心中已先取中。
她面上却是不显，只淡淡问，“知道我叫你做甚么？”砚心摇摇头，低低应了声，“奴婢听奶奶吩咐。”方氏瞧她双目间隐隐有紧张之色，倒是有些放心，因吩咐道，“我娘家侄儿要来暂住，你们都是知道的。我瞧着你还算稳妥，想要你去服侍哥儿。”茉莉听了惶恐道，“奴婢怕自个儿笨手笨脚，不会伺候贵人。”
方氏听了一笑，“有甚么难的，素日你在书房伺候，一应物事也尽知晓。只有句话我说在前头，用心服侍自然是该的。只不要生出甚么糊涂想头就是！别的人家如何处置我不管，我这里的规矩么，但凡给薛家、给我丢人的，立即打死，凭谁求情也不中用！你可记下了？”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砚心急忙跪了，，语带惶恐道“奴婢不敢的！求奶奶还是派别的姐姐去罢！”说着就磕头。方氏笑道，“怕甚么，只要你守规矩，我只有疼你的。去罢，庆儿明日来，他在这里的大小事情我就托付给你。一时缺了甚么，只管问梨花要。你服侍的妥当，过了我自然有赏。”砚心无法，只得忐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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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薛谦进来，见方氏正往外走，因说，“这是去哪里，我有要紧事跟你商量！”方氏道，“甚么要紧事，我省起忘了嘱咐宁儿一句话，去去就来？”却见薛谦面色不虞，遂改口道，“也罢，我的事明儿再说也使得。不知老爷有何事苦恼，可是为了娟丫头的亲事？”薛谦眉头一紧，沉声道，“进去再说。”竟把梨花一并打发去了外头，自己拉了方氏屋里说话。
稍时，砚心又匆匆折返。见梨花坐在外面廊上做活计，忙去他跟前说话，梨花连连摆手，又指指屋里。砚心会意，又悄声说，“姐姐这会子可有空，我有事求你？”梨花点点头，放下绣绷，同她去了花墙根下。因问她何事，砚心发愁道，“梨花姐姐，听说那位方公子还要带一个小子过来。幽意馆就这么三间屋子，两间打通做了书斋，一间客房。素日我住外头夹间，如今来个小子，又如何呢？”
梨花不以为意，“我当是甚么要紧的？你如今服侍小庆哥，自然在他屋里睡。否则夜里要茶要水的，叫谁做？炉子熄了谁又去添柴？”砚心踌躇道，“谁说不是呢？只是里头也没我睡的地儿。一日半日的，打地铺也就完了；一年半载的，我可受不住！”梨花一笑，“且收着些罢，也不是姐儿，倒娇贵起来，仔细奶奶听了不自在！”
砚心赔笑道，“好姐姐就心疼心疼妹妹，我白捱了苦头又与姐姐有甚么好呢？好歹替人家想个辙，我自然有谢礼。”梨花啐她，“谁稀罕那个？”只她到底搁不住砚心百般软话求了，无奈道，“教你的法子，只把书斋后面的软榻叫婆子收拾过去，就搁在南窗下头。平日不过哥儿一时累了躺躺，夜里自然该你睡。有甚么好愁的？”
砚心一喜，随即摇头道，“奶奶没吩咐，我们私自去搬里头东西，可别叫人说成个贼罢？”梨花忍笑说，“真真是个傻的！谁叫你私底下去，只管大大方方跟管事说，那屋里没个歇脚的地方，庆哥儿一时累了或懒得动弹也没搁处；竟要设一张软榻才好。横竖书斋后头那张并没人用，怕他们不赶着与你搬去？庆哥儿可是奶奶的亲侄儿，只瞧瞧奶奶今日百般周到打点物事，谁敢怠慢？奶奶自然也没有不依的。”砚心喜道，“姐姐这法子果然高明，我这就去，明儿再来谢过姐姐！”说完匆匆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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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花回到廊下，忽然听到方氏说，“这事得缓，老爷也太着急了些！”一时又压低了嗓音，再听不真切。梨花虽觉得奇怪，到底坐回原处拿了绣绷子扎花。做下人忌讳的就是好奇心太盛，以至惹来主家嫌恶。
却说薛谦夫妇在屋里商议半日竟说不到一处。见方氏满脸不赞同，薛谦若有所思道，“瑞娘可是对娟丫头有成见？那日她说话虽失于冒失，却是因为担心女儿，并非心存恶意。”方氏气得笑了，“老爷竟是这样想的？妾身嫁来薛家近廿载，老爷以为妾身气量狭小到连个孩子的话也百般计较，耿耿于怀？”说完只赌气别过身不理。
薛谦并未似过去那般俯就，反而执意问道，“那为何不允我与兄长说这件亲事？成与不成全在他们，我不过是牵线搭桥一回。那程少卿倒是个难得的，我猜大哥夫妻俩必然千肯万肯；娟丫头柔顺乖巧，再瞧我的面上，少卿自然也不会反对。如此大好良缘瑞娘你因何阻拦？”
方氏待要怎地，却还是忍气说，“妾身并非要阻拦，只是不想老爷牵涉其中。今儿你们出门后，我左思右想终觉得不妥。老爷细想想，倘若这头亲事定了，那头再来个比他程少卿更好的人家上门求亲，大伯便不说甚么，大姆姆还不定怎生抱怨？娟姐儿毕竟还年轻，一时信了她娘，岂有不怪你多事的？妾身就怕亲事没成，反把我们两家生分了！”
听她这般说来，薛谦面色稍霁，也道，“哪有这许多万一，难不成就为了这么个猜测撩手不理？岂不是因噎废食！瑞娘，我与大哥乃是手足至亲，瞧着我的面儿上多担待些个可使得？”方氏听他话里话外都是疑心，少不得忍耐了，“妾身如何不担待了？若有个既能助他们结缘，又不怕得罪人的法子，老爷就不想听听？”
薛谦忙问甚么法子？一时听方氏说道，“老爷不是认下程少卿为侄儿么，妾身寻个日子摆上几桌酒请了他来家，在讲大伯一家也请了，只说是认下干亲，叫他们彼此相认。如今娟丫头也到该定亲的年纪，她老子娘对这些年轻后生自然格外关注。倘若果然对少卿有结亲的意思，必然要寻你出面。那时老爷再去探探程少卿口风，他若有意，自然是遣媒来家。既成全了一双两好，又不叫自己落下埋怨。老爷以为如何？”
薛谦犹豫片刻，方说道，“娘子说的也有道理。好在娟姐儿的亲事不必急在一时半刻的，来日方长。只是庭儿的亲事很该紧着些，倒是娶个媳妇儿管管他，免得被那些狐朋狗友带上了邪路才是！”方氏苦笑，“儿女皆是前生债，这话果然一点不错！老爷怕庭儿被带坏了，妾身却是担心宁儿、庆哥儿两个。”薛谦大惊，“他两个可是出了甚事？”
方氏摇头道，“如今倒没甚么。只是我觉着，庆儿对咱们闺女太亲近了些。如今哥儿要来家暂居，这眼看一年大似一年，别生出别的心思来，毁了自己前程是小，两家子的脸面也荡然无存！”薛谦松口气，“你呀，就爱瞎操心！便是不信庆哥儿，对咱们闺女也不信么？她可是你养大的，还能糊涂到这个份儿上？倒是庭儿的婚事须得多多留心，早完早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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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话，第二日清早，天还只是微微亮，友庆带着方府的家人已到得薛家集埠头。友庆因吩咐管事自去薛家，他径直去苏师傅那里。管事哪里肯依，只苦苦劝道，“这样太不合礼数，姑爷、姑奶奶想是要怪罪的！到底先去拜见了长辈，这会子还早着，误不了哥儿上课！”友庆只好依了。
待得薛家家人将他们迎进客厅，稍时便有枣花出来传话，“哥儿先去上课罢，老爷并奶奶这会子还没起呢。”友庆本是心急如焚的，巴不得听这话，忙告罪离去。惹得跟在后边的福生一路撵一路叫唤，“哥儿慢些个！且等等小的！”友庆跺脚道，“还不快跟上，今儿头一遭上课就去晚了，苏师傅岂有不生气的？”福生只得把书袋斜跨身上，撒腿就跑。两人匆匆消失在大门外头。
因友庆这一番折腾，薛谦夫妇不过一会子就起了身。收拾妥帖了，方氏自去客厅见方府人众。那管事磕头行了礼，方才呈上一封书信，乃是方大舅手书。请她代为照看儿子，叫他吃饱穿暖即可，给些粗茶淡饭就是了。因笑嗔道，“大哥倒是狠得下心，却叫他妹子为难！庆儿是我嫡亲的侄儿，大哥不心疼，我还心疼得紧！叫我怎舍得去折磨孩子？再者乡下地方，原就比不得方府富贵，哥儿自然不习惯，更要日日辛苦着勤习武艺，吃得苦头已然不小，还想怎么着呢？”
方府管事赔笑道，“我家老爷也是想磨砺哥儿，心里也是心疼的，否则就不必特意给姑奶奶写这封信来。就怕姑奶奶太过疼惜庆哥儿，叫他短了志气。”方氏一笑，“罢了，既交给我，自然不会把好好的哥儿倒勾引坏了去！你们回去也给太太与我嫂子说，叫她们放心。”
管事将行李交给薛家人，便告辞离去。不大会子玉宁就来了，与母亲道个万福，且笑道，“姆妈今儿怎起得这样早？可是庆哥哥来了？”方氏笑叹，“可不是他！天不亮就到了。也不知哥儿是心血来潮还是真真下定决心，别过了新鲜劲就打退堂鼓罢？”
忽听友庆在门外气呼呼说，“姑母忒瞧不起人！侄儿定不会半途而废，叫人笑话！”方氏母女回头一看，倒是诧异，“才去多大会子就回来？莫不是你师傅还没起身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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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进得厅里的小庆哥把个白玉似的脸刷地红到耳后根，沮丧地瘪瘪嘴，“师傅甚么也没说，就让我回去！”方氏奇道，“可是怪你去迟了？”守在门外的福生忍不住分辩，“我们哥儿去的时辰，那个苏师傅还睡着呢！我们等了好大一会子才出来，却是无有多话，只黑着个脸子撵我们走！依小的说，他竟是成心要作弄人哩！”
友庆厉声喝道，“还不住口！谁准你编排我师傅的？”福生唬得在门外跪了，自己掌嘴道，“叫你嘴贱！叫你嘴贱！”友庆心中烦躁，伸手指着门外，“你滚远些，今儿我不想看到你！”福生赶紧爬起来一溜烟跑了。玉宁瞧着好笑，方氏却微微蹙眉道，“这小子也是一心护主。你便有气，骂过就算了！倒是去你师傅那里认个错，问清楚了，下次改过就是。”
友庆苦恼道，“侄儿怎么没问，他老人家根本不理我！”玉宁上下将他打量一番，一时笑道，“庆哥哥，宁儿倒猜着些缘故呢！”友庆忙道，“妹妹快说！”玉宁摇摇头，“须得哥哥跟我去一个地方！”友庆疑惑地看着她，方氏也嗔怪说，“这会子还顽，没见哥儿着急得很？有甚么话就说，别作弄人！”
玉宁吐吐舌头，“宁儿哪有作弄人？庆哥哥随我去，一看便知的！”也不待友庆说话，死活拖他去了花厅一镶嵌银镜的多宝阁前。友庆忍气道，“别卖关子成不成？我这会子烦着呢！”玉宁也不恼，只说，“庆哥哥瞧这镜子！”友庆覷了一眼，不耐道，“我知道这镜子比铜镜好，如今我家好多呢！你巴巴的带我来瞧这个做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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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宁指着镜子道，“庆哥哥瞧瞧你这身打扮，就不觉得有甚不妥？”友庆迟疑地走到那面足有半身高的镜前，细细端详了。因为有武课，他特意换了轻便衣裳，不过一身圆领云纹宝蓝锦袍，腰系青玉带，头上仍着网巾，正是武人装扮。因问，“哪里不妥？”
玉宁正色道，“锦衣熏香，宝带束腰，网巾还缀着宝石，哥哥这样子哪里像是去习武的？再者那位苏师傅又不是逃犯，放着一身的本事偏隐居务农为生，必然不喜那富贵名利。哥哥这一身行头未必瞧得过呢！只是昨儿那位师傅为何不早说与你知道，这会子才发作？”
友庆一时嗟叹，“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师傅昨儿原是吩咐了我换一身轻便衣裳，莫不是也叫我穿布短褐、打绑腿，跟农夫一般模样？”说着已带出三分嫌恶。玉宁刺他一句，“哥哥明日还想去边关杀敌呢，这会子不过是换一衣服就不肯啦？”说得友庆面红耳赤，“谁说我不肯！我这就跟福生要一身去！”
玉宁凉凉道，“哥哥不是才叫人家远远儿躲着你，这会子去哪里找人？”友庆脚一顿，立时苦恼起来。方氏正在花厅外头瞧他两个说话，一时笑道，“哥儿白白去讨人家的旧衣裳作甚么，怪腌臜的！我这里正与小子们做了几身，还没给他们。哥儿若是不嫌，我叫人与你取来。”
友庆喜之不尽，连连说不嫌。方氏只得命梨花去库里寻两身友庆穿得的衣裳。小庆哥忙躬身道，“这位姐姐并不知道侄儿身量长短，不如侄儿也跟着去，待会儿就不过来了？”方氏含笑道，“使得。”玉宁忍笑唤住他，“别忘了摘网巾上的珠子！”友庆匆匆对她辑手，“明儿再来谢过妹妹！”倒是催着梨花快去。
玉宁想象着贵公子一样的友庆换上小子的衣服穿，就觉着好顽儿，一个人在那里掩了嘴笑个不住。方氏自然看在眼里，斟酌半日说，“宁儿不是要学丹青么？玄妙观的慧真师傅是个书画大家。我儿可愿拜她为师？”玉宁惊愕道，“姆妈说的是苏州那个玄妙观？与咱们这里得有好几日行程，莫不是叫宁儿搬去观里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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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见女儿唬得大气也不敢出的小可怜模样，失笑道，“你就想去我也不允的！这慧真师傅昔日与我有些交情，我已写帖子请她来家，不过白问问你。别整日疯顽，等我闲了你跟我去厨房学两道菜，妆个门面也好。再有该学着裁剪衣裳，做鞋做袜的，只会扎花可不行。你养娘年轻的时候手艺就不错，等我吩咐她教你。”
玉宁掰着手指算，“要念书，要学画，还要学针织女工，姆妈怎一会子就给宁儿派这许多差事？”方氏嗔道，“这就多了，还没让你跟我学理家。别看这妇道人家日日只在家中安坐，伺候公婆，体贴相公，照顾儿女，操持一家子的衣食住行，要想都打理妥帖可不是简单的！你便有些小聪明又管甚么使？还有你那字，软塌塌的，全无半点笔锋。从明儿起，每天临十张帖子与我过目。”
玉宁瞧她娘的态度，心知抗议无效，只好怏怏离去。走到门口又折转回来，“姆妈，娟姐姐想去外婆家探望茹姐姐、馨姐姐，宁儿也怪想她们的。姆妈闲了的时候带我们去罢，省得娟姐姐总是抱怨人家没有姐妹情意！”
方氏心下存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我竟不知她们几个这般要好？难为娟儿惦记，得闲儿我带你们去就是。”玉宁嘻嘻笑了，“一会子娟姐姐再来寻宁儿，总算有个交代了！”方氏笑道，“怎么，娟丫头来寻过你几次？她作甚么这样着忙，你就不问问？”玉宁忙回话道，“怎么没问？娟姐姐说大姆姆眼看要与她定下亲事，怕日后姐妹难得再见一回，越发心底挂念。”
她实在弄不懂玉娟在想甚么，也不记得茹姐姐两个几时与她要好过？瞧着日益焦躁的玉娟，小宁姐觉着不对劲，却又不知哪里不对，索性还是交给英明的母亲大人处理好了！果然，一抹异色从方氏眼底闪过，很漫不经心地问，“娟儿性子温顺，你那几个表哥表姐想必很喜欢她罢？”玉宁如何听不懂方氏在问甚么，只是，这不大可能罢？
她想想还是实说，“茹姐姐、馨姐姐对我们极好，倒能顽在一处；表哥们淡淡的，并不怎么同娟姐姐说话；喜不喜欢的，宁儿竟是不知！”方氏却也觉着自己多心，因笑道，“男女有别。你那几个表哥原没做错。”一时又嘱咐道，“你也不小了，虽然与庆哥儿两个亲厚，也该注意分寸，别拉拉扯扯的，说话就好好说，仔细别人瞧了当笑话出去乱传，平白污了你两个的名声！”
玉宁再不料她说这话，只得低低应了声是。在这个世界，女人的贞洁大于命，想想那个有名的清官海瑞生生饿死才六岁大的闺女，只因为陌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读者大大，好吧，瓦以后不每一章都防盗，咱隔三差五防一回吧，亲们买前注意看内容提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