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8薛举人风光献祭 巧玉宁初试身手
却不知方氏因何不允，玉宁巴巴瞅着她，灵动的眸子满是哀求。薛谦不由道，“只瞧瞧便回来，不碍的。”方氏无奈，“不许出门，一会子若放炮仗就赶紧回来，可不是甚么好玩儿的！”再三吩咐刘妈妈好生看护姐儿，又叮嘱玉庭一回，这才放行。
出得房门，一十六个衣帽周全的小子看护着一十六个堆花团子，整整齐齐立于前庭。须知薛谦家中男女仆众拢共才十来个，今儿来的却是他兄弟两家田庄里边的人口。再看那团子，足足有小孩子大小、底平、其形如歪嘴大桃，竟是神话故事中蟠桃的造型。团子上堆着米面塑成的各式吉祥图案，诸如象驮宝瓶、三羊并立、金鱼摇尾，图案皆不相同，五彩鲜艳、造型活泼。就只一件，那些祥兽个个“有眼无珠”，与它们点睛，便是薛谦的活计。
早有人端着搭了红稠的盘子过来，上面摆着毛笔、胭脂。薛谦少不得接过，一一点红。每点一只，便有人唱词，不过是应景的吉利话。彼时，中门大开，两个小子扛着炮竹出去燃放，一时间劈啪作响，好不热闹。小子们将堆花团子装笼、挂红，按次抬出正门，往薛诚家中进发。
他两家挨得近，这送祭礼的队伍偏偏沿着水洼子绕道而行，一路招摇，引来好些村民围观热闹。队伍后头，便有两人抬了一担堆比拳头略小的团子跟来，一路散与众人，请他们“沾囍”。引得好些顽童嘻嘻哈哈蜂拥而来，争着抢着讨果子吃，好不喧闹。
门外这般火热，玉宁哪里忍得住，只因刘妈妈苦劝，这才不情愿地扒着大门往外伸脖子，未曾跟出去。玉庭也是不得闲，一时放炮仗，要掩住妹妹双耳，以免震伤耳膜。一时来得许多人，要护着幼妹，别让人瞧了去。待得鞭炮燃尽，十六只堆花团子悉数进得薛诚门中，刘妈妈千哄万哄自领了玉宁去。玉庭得了空，这才忙忙追着父亲赶往大伯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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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诚窝窝囊囊好些年，如今托赖儿子争气，兄弟拉扯，虽还比不得薛谦，家中也是黛瓦粉墙，收拾一新，今日更是憋足劲头，要风光一番。薛谦远远就看得兄长穿了件崭新的藏蓝缎袍，红光满面地与人大派红包，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玉明、玉扬兄弟两个却是在祠堂里安顿祭品。独有最小的玉衡举着风车满园乱窜，见薛谦两个来，早一头撞进堂兄怀里，奶声奶气地问，“宁姐姐呢，她答应给我做小狗狗风筝哩！怎么好久好久不过来啦？”玉庭乐呵呵地抱起他，“你姐姐有好东西给你呢，这会子不得空，你别去闹她，过年就得了。”玉衡困惑地搔脑袋，却也没吱声。一时，薛诚陪了他们去厅中说话，院子里早摆了两桌席面，酬谢送祭的小子们。
少时，玉明兄弟也过来问安，薛谦便要盘查玉扬功课。如今薛谦不必做馆，每日除了拜亲会友、习字写文，余暇不过指点指点他兄弟的功课学业。玉庭求学在外，玉明不是栋才，玉衡还小，只玉扬有些根骨，独得薛谦细心指教。谁知，忽地从内室跑出个丫头，嘴里嚷着，“不好了，老爹快去看看罢！老娘打了小珍珠，如今已气昏过去！”
薛谦父子俱已愣住，而玉明两兄弟又是臊又是急，一时无措。幸而厅外吃酒划拳的人倒不曾理会，只薛诚紫涨了脸皮，顺手就给那丫头一个大耳刮子，“嚎丧个甚，死也不挑好时辰！天天闹也就罢了，大过节还不消停！阿弟和大侄子且吃着茶，我去看看那婆娘到底玩个啥花头！”忙忙带了儿子进去。
薛谦瞧这光景，自然不肯再留，索性告辞，父子两个折返家中。玉庭颇为忧心，“也不知姆姆有无大碍，阿爹为何不多待会子，也好帮衬一二？”薛谦摇头说，“男主外女主内，这事须得你姆妈出面。再者，庭儿如今在外念书，却不知你大伯家——哎，不提也罢！妻贤夫祸少，为父必要为你择一有德贤妻才是。”玉庭面上一红，“阿爹怎突然说这个？孩儿明年便要下场做那童生试，须得全力以赴，再不想为这些旁门分心。”
因方才之事，薛谦着实不快，一时耐不得，这才对儿子发通牢骚，他也省得不妥，忙以话岔开，“正该如此，想你大舅破例允了你去他家附读，又得方老先生垂青，保你下场一试，庭儿自当苦下功夫，方不负亲长厚望。比如这几日，虽学里放假，庭儿却该好生温习功课。眼下是个空挡，你竟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为题，做篇文章来我看，若是不好，下场也不必提，省得到时出丑。”
那玉庭自幼赋性聪明，犹在其父之上，不但时文捉事立就，诗词下笔有章。听他父亲出题，心下已有丘壑，忙忙自回书房做题。薛谦到底放心不下，转身去了后院寻他娘子，还须她过府探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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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本想着趁晚去瞧瞧，或者帮着调停。谁知黄昏十分，明哥媳妇竟挺着个肚子赶来求救，“求二婶帮婆婆求个情，公公要撵她回娘家呢！”方氏大吃一惊，“明儿媳妇且说清楚些，你婆婆如何将伯伯惹恼得这般？”吴氏十分羞于出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方氏叹气道，“我连缘由也不知，又如何劝得？”
吴氏顾不得，吞吞吐吐说，“今儿，小珍珠……冯姨娘不敬婆婆，被婆婆打了几下。她不知怎的……忽然小产了。公公本已动怒，婆婆偏不肯服软，可不是火上焦油！求二婶去讨个情罢，否则我们一家子都成笑话了！”方氏怒道，“你婆婆太也糊涂，那可是条命啊！”吴氏慌忙解释，“不……我们本不知她有孕，二婶，且看在您那几个侄儿份上罢！”
方氏却也为难，“怎不去求你二叔？”那吴氏深知自家婆婆粗鄙无礼，早已不得二叔敬重，哪里敢寻他帮忙，情急之下，竟是艰难跪下，慌得方氏赶紧去拉，“胡闹，你可是双身子，还不起来！亏得你婆婆日日抱怨，难为你倒不记仇！我跟你去就是了。”吴氏忙来搀她，“不瞒二婶，这却不是为了婆婆，妾身却是为了相公，不忍他难堪。”方氏道，“只保佑日hou庭儿媳妇也似你这般懂事……”
彼时，玉宁正在耳房做针线，听见这等八卦，早已竖起耳朵要听八卦。说来大姆姆对她还过得去，偏她有意无意总爱挤兑方氏，对大伯也十分霸道，就很是看不过眼。谁知大伯终于重振一回夫纲，大伯威武！想那小珍珠也不是善茬，还抢了她送娟姐姐的香囊，真真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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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儿，姐儿……”
“哎哟！”玉宁这一走神，手指头便吃了教训，忙含进嘴里。海棠忙去看她伤口，“宁姐儿在想甚么，做活计可不敢分心，才叫你也不应，这会子可扎疼了？”见她嗔怪，玉宁忙讨好道，“海棠姐姐，我没事！扎花哪有不扎到指头的，不必大惊小怪，一点儿也不疼！”海棠没好气道，“奴婢可不是心疼姐儿，是心疼这丛杜鹃，可惜了的！这手套子眼看要完工，真是——”玉宁一看，很显眼的一颗“红豆”落在上面，这血迹可不好弄。
见她懊恼，海棠去端了茶与点心过来，“姐儿不如吃点子小食，顽一会子，这只手套交给奴婢来做罢。”玉宁好奇，“海棠姐姐有什么好法子把这血渍弄干净？”海棠失笑，“奴婢可没这等本事，再做一只一模一样的不就成了。”玉宁好生失望，“这法子也太费功夫了，大过节的，劳动海棠姐姐灯下赶活儿，这法子不好！”
海棠道，“还要甚么法子，在这里点缀草虫可是不好看。”玉宁前世是美术老师，虽说没多少高深的艺术造诣，却也晓得该如何构图，她端详了一会子，便有了主意，自寻了一色丝线，劈线起针，海棠情知劝不住，只得在一旁燃起蜡烛。
刘妈妈一时间进来，见玉宁这架势，只嗔怪海棠，“奶奶吩咐过不许姐儿灯下做活，你还想吃挂落不成？宁姐儿听话，咱今儿歇了罢。”海棠努努嘴，“我哪里说不动姐儿，还是妈妈来劝劝罢！”玉宁摇头，“阿嬷莫急，一会子就好。”一时抬起头来，软软地说，“今儿累阿嬷和姐姐们挨罚了罢？明儿我必给你们讨赏回来，不叫你们为我受委屈！”刘妈妈笑道，“很不该说这个话，那不是该的！姐儿且快快做，一会子奶奶要回来了。”
一时完工。海棠接过细瞧，雪白的缎面开着一丛杜鹃，旁边是枚鲜章，绣有字，极为欢喜，“还是姐儿心思巧，怪好看的。姐儿得闲也给奴婢画个样子罢！那手套上的花看着像是凸出来，一摸却又不是！真真别致！”刘妈妈如同自己得了夸奖一般得意，“咱姐儿长得这般好，谁知人更聪明，手也巧，才摸几日针，就好成这样！我的姐儿别是王母身边的玉女托生的罢？”
玉宁大囧，也就这画画和手工靠前世做做弊，阿爹教她读书习字可从不觉得自己灵秀，她猴上在刘妈妈身上耍赖，“阿嬷取笑人家，我不依，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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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黑透，从薛诚宅门里走出几人。一婆子打了灯笼在前边引道，后边竟是玉娟搀着方氏，梨花抱着衡哥，还有一婆子拎着大大两个包袱跟在最后。那方氏一行走一行温言说，“好孩子，你们只管安心住下，不必顾虑才是。你便与宁儿一处做个伴儿，不必操心你弟弟，横竖有我呢！放心罢！”
衡哥儿窝在梨花怀里已然熟睡，而玉娟却是未语泪先流，哽咽难言。着实令人唏嘘。
出得房门，一十六个衣帽周全的小子看护着一十六个堆花团子，整整齐齐立于前庭。须知薛谦家中男女仆众拢共才十来个，今儿来的却是他兄弟两家田庄里边的人口。再看那团子，足足有小孩子大小、底平、其形如歪嘴大桃，竟是神话故事中蟠桃的造型。团子上堆着米面塑成的各式吉祥图案，诸如象驮宝瓶、三羊并立、金鱼摇尾，图案皆不相同，五彩鲜艳、造型活泼。就只一件，那些祥兽个个“有眼无珠”，与它们点睛，便是薛谦的活计。
早有人端着搭了红稠的盘子过来，上面摆着毛笔、胭脂。薛谦少不得接过，一一点红。每点一只，便有人唱词，不过是应景的吉利话。彼时，中门大开，两个小子扛着炮竹出去燃放，一时间劈啪作响，好不热闹。小子们将堆花团子装笼、挂红，按次抬出正门，往薛诚家中进发。
他两家挨得近，这送祭礼的队伍偏偏沿着水洼子绕道而行，一路招摇，引来好些村民围观热闹。队伍后头，便有两人抬了一担堆比拳头略小的团子跟来，一路散与众人，请他们“沾囍”。引得好些顽童嘻嘻哈哈蜂拥而来，争着抢着讨果子吃，好不喧闹。
门外这般火热，玉宁哪里忍得住，只因刘妈妈苦劝，这才不情愿地扒着大门往外伸脖子，未曾跟出去。玉庭也是不得闲，一时放炮仗，要掩住妹妹双耳，以免震伤耳膜。一时来得许多人，要护着幼妹，别让人瞧了去。待得鞭炮燃尽，十六只堆花团子悉数进得薛诚门中，刘妈妈千哄万哄自领了玉宁去。玉庭得了空，这才忙忙追着父亲赶往大伯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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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诚窝窝囊囊好些年，如今托赖儿子争气，兄弟拉扯，虽还比不得薛谦，家中也是黛瓦粉墙，收拾一新，今日更是憋足劲头，要风光一番。薛谦远远就看得兄长穿了件崭新的藏蓝缎袍，红光满面地与人大派红包，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玉明、玉扬兄弟两个却是在祠堂里安顿祭品。独有最小的玉衡举着风车满园乱窜，见薛谦两个来，早一头撞进堂兄怀里，奶声奶气地问，“宁姐姐呢，她答应给我做小狗狗风筝哩！怎么好久好久不过来啦？”玉庭乐呵呵地抱起他，“你姐姐有好东西给你呢，这会子不得空，你别去闹她，过年就得了。”玉衡困惑地搔脑袋，却也没吱声。一时，薛诚陪了他们去厅中说话，院子里早摆了两桌席面，酬谢送祭的小子们。
少时，玉明兄弟也过来问安，薛谦便要盘查玉扬功课。如今薛谦不必做馆，每日除了拜亲会友、习字写文，余暇不过指点指点他兄弟的功课学业。玉庭求学在外，玉明不是栋才，玉衡还小，只玉扬有些根骨，独得薛谦细心指教。谁知，忽地从内室跑出个丫头，嘴里嚷着，“不好了，老爹快去看看罢！老娘打了小珍珠，如今已气昏过去！”
薛谦父子俱已愣住，而玉明两兄弟又是臊又是急，一时无措。幸而厅外吃酒划拳的人倒不曾理会，只薛诚紫涨了脸皮，顺手就给那丫头一个大耳刮子，“嚎丧个甚，死也不挑好时辰！天天闹也就罢了，大过节还不消停！阿弟和大侄子且吃着茶，我去看看那婆娘到底玩个啥花头！”忙忙带了儿子进去。
薛谦瞧这光景，自然不肯再留，索性告辞，父子两个折返家中。玉庭颇为忧心，“也不知姆姆有无大碍，阿爹为何不多待会子，也好帮衬一二？”薛谦摇头说，“男主外女主内，这事须得你姆妈出面。再者，庭儿如今在外念书，却不知你大伯家——哎，不提也罢！妻贤夫祸少，为父必要为你择一有德贤妻才是。”玉庭面上一红，“阿爹怎突然说这个？孩儿明年便要下场做那童生试，须得全力以赴，再不想为这些旁门分心。”
因方才之事，薛谦着实不快，一时耐不得，这才对儿子发通牢骚，他也省得不妥，忙以话岔开，“正该如此，想你大舅破例允了你去他家附读，又得方老先生垂青，保你下场一试，庭儿自当苦下功夫，方不负亲长厚望。比如这几日，虽学里放假，庭儿却该好生温习功课。眼下是个空挡，你竟以‘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为题，做篇文章来我看，若是不好，下场也不必提，省得到时出丑。”
那玉庭自幼赋性聪明，犹在其父之上，不但时文捉事立就，诗词下笔有章。听他父亲出题，心下已有丘壑，忙忙自回书房做题。薛谦到底放心不下，转身去了后院寻他娘子，还须她过府探看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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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氏本想着趁晚去瞧瞧，或者帮着调停。谁知黄昏十分，明哥媳妇竟挺着个肚子赶来求救，“求二婶帮婆婆求个情，公公要撵她回娘家呢！”方氏大吃一惊，“明儿媳妇且说清楚些，你婆婆如何将伯伯惹恼得这般？”吴氏十分羞于出口，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方氏叹气道，“我连缘由也不知，又如何劝得？”
吴氏顾不得，吞吞吐吐说，“今儿，小珍珠……冯姨娘不敬婆婆，被婆婆打了几下。她不知怎的……忽然小产了。公公本已动怒，婆婆偏不肯服软，可不是火上焦油！求二婶去讨个情罢，否则我们一家子都成笑话了！”方氏怒道，“你婆婆太也糊涂，那可是条命啊！”吴氏慌忙解释，“不……我们本不知她有孕，二婶，且看在您那几个侄儿份上罢！”
方氏却也为难，“怎不去求你二叔？”那吴氏深知自家婆婆粗鄙无礼，早已不得二叔敬重，哪里敢寻他帮忙，情急之下，竟是艰难跪下，慌得方氏赶紧去拉，“胡闹，你可是双身子，还不起来！亏得你婆婆日日抱怨，难为你倒不记仇！我跟你去就是了。”吴氏忙来搀她，“不瞒二婶，这却不是为了婆婆，妾身却是为了相公，不忍他难堪。”方氏道，“只保佑日hou庭儿媳妇也似你这般懂事……”
彼时，玉宁正在耳房做针线，听见这等八卦，早已竖起耳朵要听八卦。说来大姆姆对她还过得去，偏她有意无意总爱挤兑方氏，对大伯也十分霸道，就很是看不过眼。谁知大伯终于重振一回夫纲，大伯威武！想那小珍珠也不是善茬，还抢了她送娟姐姐的香囊，真真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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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儿，姐儿……”
“哎哟！”玉宁这一走神，手指头便吃了教训，忙含进嘴里。海棠忙去看她伤口，“宁姐儿在想甚么，做活计可不敢分心，才叫你也不应，这会子可扎疼了？”见她嗔怪，玉宁忙讨好道，“海棠姐姐，我没事！扎花哪有不扎到指头的，不必大惊小怪，一点儿也不疼！”海棠没好气道，“奴婢可不是心疼姐儿，是心疼这丛杜鹃，可惜了的！这手套子眼看要完工，真是——”玉宁一看，很显眼的一颗“红豆”落在上面，这血迹可不好弄。
见她懊恼，海棠去端了茶与点心过来，“姐儿不如吃点子小食，顽一会子，这只手套交给奴婢来做罢。”玉宁好奇，“海棠姐姐有什么好法子把这血渍弄干净？”海棠失笑，“奴婢可没这等本事，再做一只一模一样的不就成了。”玉宁好生失望，“这法子也太费功夫了，大过节的，劳动海棠姐姐灯下赶活儿，这法子不好！”
海棠道，“还要甚么法子，在这里点缀草虫可是不好看。”玉宁前世是美术老师，虽说没多少高深的艺术造诣，却也晓得该如何构图，她端详了一会子，便有了主意，自寻了一色丝线，劈线起针，海棠情知劝不住，只得在一旁燃起蜡烛。
刘妈妈一时间进来，见玉宁这架势，只嗔怪海棠，“奶奶吩咐过不许姐儿灯下做活，你还想吃挂落不成？宁姐儿听话，咱今儿歇了罢。”海棠努努嘴，“我哪里说不动姐儿，还是妈妈来劝劝罢！”玉宁摇头，“阿嬷莫急，一会子就好。”一时抬起头来，软软地说，“今儿累阿嬷和姐姐们挨罚了罢？明儿我必给你们讨赏回来，不叫你们为我受委屈！”刘妈妈笑道，“很不该说这个话，那不是该的！姐儿且快快做，一会子奶奶要回来了。”
一时完工。海棠接过细瞧，雪白的缎面开着一丛杜鹃，旁边是枚鲜章，绣有字，极为欢喜，“还是姐儿心思巧，怪好看的。姐儿得闲也给奴婢画个样子罢！那手套上的花看着像是凸出来，一摸却又不是！真真别致！”刘妈妈如同自己得了夸奖一般得意，“咱姐儿长得这般好，谁知人更聪明，手也巧，才摸几日针，就好成这样！我的姐儿别是王母身边的玉女托生的罢？”
玉宁大囧，也就这画画和手工靠前世做做弊，阿爹教她读书习字可从不觉得自己灵秀，她猴上在刘妈妈身上耍赖，“阿嬷取笑人家，我不依，不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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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黑透，从薛诚宅门里走出几人。一婆子打了灯笼在前边引道，后边竟是玉娟搀着方氏，梨花抱着衡哥，还有一婆子拎着大大两个包袱跟在最后。那方氏一行走一行温言说，“好孩子，你们只管安心住下，不必顾虑才是。你便与宁儿一处做个伴儿，不必操心你弟弟，横竖有我呢！放心罢！”
衡哥儿窝在梨花怀里已然熟睡，而玉娟却是未语泪先流，哽咽难言。着实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