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苦瑞娘为夫纳妇 狡丫头自谋外聘
听得此言，方氏面色一白，低了头不语。季老太急道，“傻女儿，若不未雨绸缪，待他领着狐媚娼道的小yin妇进了家门，再后悔也迟了！”方氏直摇头，“相公不会负我。”不承望女儿如此倔强，季老太好生着恼，“谁叫你肚皮不争气，就庭哥一个小子。便是女婿不介意，他那些姑婆、伯父、兄长婶娘怎能满意，必是要撺掇他纳小。女婿今日不依，明日不依，不定后日便依了，你还做梦呢！再说，也须为宁丫头计较一二，她母亲若是被人挂上妒妇的名号，谁家敢娶这样的媳妇进门？”
谁知方氏咬定了牙。就是不吭声，季老太甚是怨怅，因埋怨说，“若你没把陪嫁的十儿打发嫁了人，开脸让她做你房里人，如今又何苦我来多事？那孩子是个妥当的，对你又忠心，谁知——”方氏冷笑，“这却怪不得女儿！十儿哭着喊着求我放了她，心都飞了，强留下人有甚么趣儿？太太当真以为我是那不容人的，相公但凡要娶，我绝无二话！”季老太甚是震怒，一拍桌道，“我的话你就一句也听不进？”
玉宁“哇”地哭将起来，只好用这个法子解解围。只是她心中着实郁闷，难道古代男人必须三妻四妾，不能“一生一代一双人”么？虽然她来这里的时日不长，也能看出她称为阿爹、姆妈的两人感情很好。方氏已将她抱起探查被褥，并无不妥，只好摇着哄，“可是吓着了？宁儿乖，姆妈在呢！不哭不哭……”玉宁头枕着方氏的胳膊，软软的吴侬软语低低地在耳边萦绕，鼻间还能闻到来自方氏的淡淡幽香；竟是触景伤情，痴在那里。
这正是：世事自来多余恨，满眼皆是无奈人。
见季老太气色不比寻常，方氏唇边噙起一抹苦涩。她将不再哭闹的玉宁放回摇篮，终是低了头，“宁儿生下来，我便料着有这一天。罢了，太太息怒，女儿听从便是。”说着，眼圈一红，手不由拽紧了被单，手指因捏得太紧竟有些发白。季老太将心比心，如何不心疼，只含泪说，“我的儿，这是为了你好！谁叫咱们是女人呢？”还要再劝，春杏已婷婷袅袅捧着匣子在门外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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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忙拭干泪迹，令春杏进来。方氏顾不得理论，面沉如水上下打量这个丫头。不过二八年华，颜色倒好，穿着件半旧水绿衫蓝比甲、白绫裙，低眉敛目立在那里，倒是乖巧柔顺，不甚淘气。季老太心知女儿计较。便不叫人退下，只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常五家的忙什么？东西可都收齐备？”春杏垂首一一回答，在方氏审视的目光下，只觉背脊阵阵作寒。好不容易，听得季老太说，“我这里没事，你去看着他们收东西，仔细碰坏了。”待出得屋子，春杏背心竟已湿透。
且说这春杏本是方府家生子，自小便服侍季老太。因她细致少言，待人又和气，颇受季老太赏识。春杏素日见府里的几个姨奶奶被大妇拿捏得可怜，偏在下人面前又颐指气使，可笑可气，对那妾室一流，着实厌弃。不成想季老太发话，要在她和秋桃两个之中挑一个给姑爷使唤，她如听晴天霹雳一般，只暗求上苍佑她，侥幸别入了姑奶奶眼。
思量着方才姑奶奶打量自己的目光，冷淡中透着威严，与往日大不相同，春杏生生打个寒战，那点子侥幸心思也没了着落。她脚下一顿，转身去了后院抱厦。一个月白撒花交领褙子，身量娇小的丫头正在收拾包袱，便是秋桃。见她进来，秋桃柳眉倒竖，冷笑说，“姐姐不去服侍太太，来这里做甚么？”春杏见她杏目盈怒，粉面含怨，心中兀的一喜。见左右无人，便顾不得许多，只问她，“姐姐想问妹妹一句话，可是情愿服侍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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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桃臊得脸通红，“姐姐问得奇怪，哪由得我愿不愿的，只听太太吩咐罢！再说，未必就挑中我。”最后一句说得甚是幽怨，太太只带了春杏去见姑奶奶，莫不是已经定了人？她心有所思，看春杏的眼神更是不虞。春杏暗自叹息，姑爷家中虽不若府里富裕，可人才一等一的好，姑奶奶比起府里的太太，也和软许多，只怕这妮子真动了心。她却不知，姑奶奶若没些手段，为何上上下下都赞她好；姑爷更是被她降服得妥帖。若非她自身难保，顾不了别人，定要劝她莫趟这趟浑水。
春杏一咬牙，握住秋桃的手，说，“好妹妹，我们从小一处长大，虽不是一个爹妈，可是我却当你是我亲妹妹一般。姐姐跟你说实话，我却是不愿——”秋桃唬了一跳，忙看左右，“我的姐姐，这个话说不得，若飘进太太耳中，你还活不活？”春杏含泪道，“那也顾不得了，姐姐立过誓，宁死不为妾！我猜妹妹却是愿意的，何不彼此成全，两全其美。只求妹妹休疑我是有心藏奸。”
这秋桃是个年轻心热的，看春杏言语真诚，已信了七八分，臊得直啐她，却没言语。春杏知她意动，恳切道，“妹妹生得比我好，又年轻，若是我选，也必选妹妹。只是有一点，妹妹万万切记，姑奶奶面前莫要喜形于色，露了心迹，更不可叫她知道你对姑爷……”秋桃听得怔怔的，，满面□竟一寸寸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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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邱婆子，季老太气得双眼几欲喷火，她千挑万选寻来帮衬女儿的两个丫头，竟如此给她长脸，“想出去？好，叫牙婆来，两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我送她了，好称了她们的心愿！”方氏却在一旁劝解，“太太何必生气，她们有点子心思，也是常理。女儿倒想求个情呢！”季老太余怒未散，“做下人的，最忌讳的就是有二心！我对她们拿女儿一般待，便是这样报答我，可见不是东西！虽说被薛家的人听见失了颜面，也总比误了女儿大事来得强！”
方氏劝道，“太太想想，她二人素日服侍还算尽心，若这样发落出去，只怕底下人兔死狐悲，反生外心。再则哪个女人不想当正室，难得春杏这丫头有这个志气，太太何不成人之美，也是件功德。至于秋桃，太太就把她给我罢，她既有心，服侍相公自然尽力，女儿看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岂不比那起子爱打肚皮官司的用着省心？”
季老太这口气却是难平，方氏忙笑着拿话岔开，“太太给宁儿的东西，何不先赏女儿看看？”方老太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暂且不理论，一面打开那缠枝莲纹的黄花梨匣子递给女儿，“这些正是年轻女孩儿戴的，算是我这外祖母给宁丫头添装，也不知我能不能看到那天，索性你替她收着。”
方氏一样样看过，有镶珠嵌宝的花头簪、金累丝钗、草虫钗、嵌珍珠金花掩鬓、珠子箍儿、点翠花细、红宝镶金坠儿、玉葫芦坠儿、金镶珍珠手链、白玉镯，俱是上品，因叹道，“太太偏心太过，这些好东西还是留给茹丫头和馨丫头罢，她们才是您嫡亲的孙女儿不是！”季老太闻言不悦道，“我知你要强，怕被人说闲话。可你总不能为自己硬气，糟践我的心意。再者，你怎知她两个的我没准备？这个给宁丫头，要不要等她自己来说！”
方氏无法，又开了底下一层，却是一张地契，吃惊地看着母亲，“太太——”季老太含泪说，“这是老爷的意思。你自幼娇养，虽说老爷定的这门亲低了些，却也怕你吃苦头，当初多多置办嫁妆就是这个意思。谁知——后来，老爷将你没带走的都折成银子，置办了田产，怕你不收，这才让我先保管着。如今老爷去了，我也是活到哪儿算哪儿，说去便去的人，还是趁早给你的好，也好叫女婿脱身去走那经济正道。女儿若是体贴老爷的慈心，便收下；若以为嫁了人便与生身父母再无干系，就还来。我拿去老爷坟前一把火烧了，全当没养这个女儿！”
方氏早已泪湿衣衫，俯倒在床，“女儿错了，女儿真是无地自容！”季老太慌得去扶，“我儿莫哭，做月子可不能流泪，快收了罢！”拳拳爱女之心真个溢于言表，只叫那旁观的人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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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方府来人接走了季老太，而秋桃和养娘则留在了薛家。薛谦原是不依的，却经不住方氏苦劝，“因我肚皮不争气，十载才得一男，亲长们早就有意为相公纳妾，谁知相公不依。瑞娘明白，这是相公重我之故，可别人只当瑞娘是妒妇，容不得人。其实，拼着没了名声，我们一家子和和美美地过，倒也值了。所以我从不深劝，更不主动张罗。只是，如今有了宁儿，不得不为女儿打算一二。相公想一想，瑞娘若是坐实这妒妇的名头，日后还有谁家敢来求娶宁儿为妇。宁可我委屈，也不能叫女儿受屈。”
一席话说得薛谦没了言语。方氏趁热打铁，只说，“总是要进人的，不如寻个不淘气的，秋桃不错，又十分情愿服侍相公，岂不比外头寻的好？”薛谦皱眉，半日方说，“既如此，先叫她服侍你，果然是懂事的，再来计较。”许久未听得方氏回应，薛谦回身看去，见她一双美目泪光点点，面上似喜还忧，胸口一滞，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只说，“瑞儿，你信我！”方氏一怔，泪珠滚滚落下。
夫妻二人却不知，他们所言俱听在玉宁耳中，以致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一则感动的是方氏为了她所作出的牺牲；二则欣慰的是薛谦对妻子一片赤诚；三则感慨的是秋桃自以为如愿，殊不知她与春杏所谋，俱被人告密与主母，方氏却是将计就计。再者震惊的是方氏的手段，她虽留下了秋桃，到底薛谦心中扎了根刺，先已存下偏见。玉宁几乎可以断定，秋桃的满腔情意只怕是“嫁与东风春不管”，竟是要辜负了去。
而她最难受的，却是这些女人的无奈与痛苦，拘泥于方寸之地，还得尔虞我诈，争夺夫宠。古代的女人活得大是不易。方氏今日之苦他日未尝不会落于她身上，那时该如何忍受？她的骨子里可是只容得下一对一的婚姻！这却如何是好？玉宁深深地忧郁了。
谁知方氏咬定了牙。就是不吭声，季老太甚是怨怅，因埋怨说，“若你没把陪嫁的十儿打发嫁了人，开脸让她做你房里人，如今又何苦我来多事？那孩子是个妥当的，对你又忠心，谁知——”方氏冷笑，“这却怪不得女儿！十儿哭着喊着求我放了她，心都飞了，强留下人有甚么趣儿？太太当真以为我是那不容人的，相公但凡要娶，我绝无二话！”季老太甚是震怒，一拍桌道，“我的话你就一句也听不进？”
玉宁“哇”地哭将起来，只好用这个法子解解围。只是她心中着实郁闷，难道古代男人必须三妻四妾，不能“一生一代一双人”么？虽然她来这里的时日不长，也能看出她称为阿爹、姆妈的两人感情很好。方氏已将她抱起探查被褥，并无不妥，只好摇着哄，“可是吓着了？宁儿乖，姆妈在呢！不哭不哭……”玉宁头枕着方氏的胳膊，软软的吴侬软语低低地在耳边萦绕，鼻间还能闻到来自方氏的淡淡幽香；竟是触景伤情，痴在那里。
这正是：世事自来多余恨，满眼皆是无奈人。
见季老太气色不比寻常，方氏唇边噙起一抹苦涩。她将不再哭闹的玉宁放回摇篮，终是低了头，“宁儿生下来，我便料着有这一天。罢了，太太息怒，女儿听从便是。”说着，眼圈一红，手不由拽紧了被单，手指因捏得太紧竟有些发白。季老太将心比心，如何不心疼，只含泪说，“我的儿，这是为了你好！谁叫咱们是女人呢？”还要再劝，春杏已婷婷袅袅捧着匣子在门外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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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忙拭干泪迹，令春杏进来。方氏顾不得理论，面沉如水上下打量这个丫头。不过二八年华，颜色倒好，穿着件半旧水绿衫蓝比甲、白绫裙，低眉敛目立在那里，倒是乖巧柔顺，不甚淘气。季老太心知女儿计较。便不叫人退下，只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常五家的忙什么？东西可都收齐备？”春杏垂首一一回答，在方氏审视的目光下，只觉背脊阵阵作寒。好不容易，听得季老太说，“我这里没事，你去看着他们收东西，仔细碰坏了。”待出得屋子，春杏背心竟已湿透。
且说这春杏本是方府家生子，自小便服侍季老太。因她细致少言，待人又和气，颇受季老太赏识。春杏素日见府里的几个姨奶奶被大妇拿捏得可怜，偏在下人面前又颐指气使，可笑可气，对那妾室一流，着实厌弃。不成想季老太发话，要在她和秋桃两个之中挑一个给姑爷使唤，她如听晴天霹雳一般，只暗求上苍佑她，侥幸别入了姑奶奶眼。
思量着方才姑奶奶打量自己的目光，冷淡中透着威严，与往日大不相同，春杏生生打个寒战，那点子侥幸心思也没了着落。她脚下一顿，转身去了后院抱厦。一个月白撒花交领褙子，身量娇小的丫头正在收拾包袱，便是秋桃。见她进来，秋桃柳眉倒竖，冷笑说，“姐姐不去服侍太太，来这里做甚么？”春杏见她杏目盈怒，粉面含怨，心中兀的一喜。见左右无人，便顾不得许多，只问她，“姐姐想问妹妹一句话，可是情愿服侍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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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桃臊得脸通红，“姐姐问得奇怪，哪由得我愿不愿的，只听太太吩咐罢！再说，未必就挑中我。”最后一句说得甚是幽怨，太太只带了春杏去见姑奶奶，莫不是已经定了人？她心有所思，看春杏的眼神更是不虞。春杏暗自叹息，姑爷家中虽不若府里富裕，可人才一等一的好，姑奶奶比起府里的太太，也和软许多，只怕这妮子真动了心。她却不知，姑奶奶若没些手段，为何上上下下都赞她好；姑爷更是被她降服得妥帖。若非她自身难保，顾不了别人，定要劝她莫趟这趟浑水。
春杏一咬牙，握住秋桃的手，说，“好妹妹，我们从小一处长大，虽不是一个爹妈，可是我却当你是我亲妹妹一般。姐姐跟你说实话，我却是不愿——”秋桃唬了一跳，忙看左右，“我的姐姐，这个话说不得，若飘进太太耳中，你还活不活？”春杏含泪道，“那也顾不得了，姐姐立过誓，宁死不为妾！我猜妹妹却是愿意的，何不彼此成全，两全其美。只求妹妹休疑我是有心藏奸。”
这秋桃是个年轻心热的，看春杏言语真诚，已信了七八分，臊得直啐她，却没言语。春杏知她意动，恳切道，“妹妹生得比我好，又年轻，若是我选，也必选妹妹。只是有一点，妹妹万万切记，姑奶奶面前莫要喜形于色，露了心迹，更不可叫她知道你对姑爷……”秋桃听得怔怔的，，满面□竟一寸寸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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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了邱婆子，季老太气得双眼几欲喷火，她千挑万选寻来帮衬女儿的两个丫头，竟如此给她长脸，“想出去？好，叫牙婆来，两个吃里扒外的贱蹄子我送她了，好称了她们的心愿！”方氏却在一旁劝解，“太太何必生气，她们有点子心思，也是常理。女儿倒想求个情呢！”季老太余怒未散，“做下人的，最忌讳的就是有二心！我对她们拿女儿一般待，便是这样报答我，可见不是东西！虽说被薛家的人听见失了颜面，也总比误了女儿大事来得强！”
方氏劝道，“太太想想，她二人素日服侍还算尽心，若这样发落出去，只怕底下人兔死狐悲，反生外心。再则哪个女人不想当正室，难得春杏这丫头有这个志气，太太何不成人之美，也是件功德。至于秋桃，太太就把她给我罢，她既有心，服侍相公自然尽力，女儿看她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岂不比那起子爱打肚皮官司的用着省心？”
季老太这口气却是难平，方氏忙笑着拿话岔开，“太太给宁儿的东西，何不先赏女儿看看？”方老太不忍拂了她的好意，暂且不理论，一面打开那缠枝莲纹的黄花梨匣子递给女儿，“这些正是年轻女孩儿戴的，算是我这外祖母给宁丫头添装，也不知我能不能看到那天，索性你替她收着。”
方氏一样样看过，有镶珠嵌宝的花头簪、金累丝钗、草虫钗、嵌珍珠金花掩鬓、珠子箍儿、点翠花细、红宝镶金坠儿、玉葫芦坠儿、金镶珍珠手链、白玉镯，俱是上品，因叹道，“太太偏心太过，这些好东西还是留给茹丫头和馨丫头罢，她们才是您嫡亲的孙女儿不是！”季老太闻言不悦道，“我知你要强，怕被人说闲话。可你总不能为自己硬气，糟践我的心意。再者，你怎知她两个的我没准备？这个给宁丫头，要不要等她自己来说！”
方氏无法，又开了底下一层，却是一张地契，吃惊地看着母亲，“太太——”季老太含泪说，“这是老爷的意思。你自幼娇养，虽说老爷定的这门亲低了些，却也怕你吃苦头，当初多多置办嫁妆就是这个意思。谁知——后来，老爷将你没带走的都折成银子，置办了田产，怕你不收，这才让我先保管着。如今老爷去了，我也是活到哪儿算哪儿，说去便去的人，还是趁早给你的好，也好叫女婿脱身去走那经济正道。女儿若是体贴老爷的慈心，便收下；若以为嫁了人便与生身父母再无干系，就还来。我拿去老爷坟前一把火烧了，全当没养这个女儿！”
方氏早已泪湿衣衫，俯倒在床，“女儿错了，女儿真是无地自容！”季老太慌得去扶，“我儿莫哭，做月子可不能流泪，快收了罢！”拳拳爱女之心真个溢于言表，只叫那旁观的人黯然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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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方府来人接走了季老太，而秋桃和养娘则留在了薛家。薛谦原是不依的，却经不住方氏苦劝，“因我肚皮不争气，十载才得一男，亲长们早就有意为相公纳妾，谁知相公不依。瑞娘明白，这是相公重我之故，可别人只当瑞娘是妒妇，容不得人。其实，拼着没了名声，我们一家子和和美美地过，倒也值了。所以我从不深劝，更不主动张罗。只是，如今有了宁儿，不得不为女儿打算一二。相公想一想，瑞娘若是坐实这妒妇的名头，日后还有谁家敢来求娶宁儿为妇。宁可我委屈，也不能叫女儿受屈。”
一席话说得薛谦没了言语。方氏趁热打铁，只说，“总是要进人的，不如寻个不淘气的，秋桃不错，又十分情愿服侍相公，岂不比外头寻的好？”薛谦皱眉，半日方说，“既如此，先叫她服侍你，果然是懂事的，再来计较。”许久未听得方氏回应，薛谦回身看去，见她一双美目泪光点点，面上似喜还忧，胸口一滞，过去将她揽入怀中，只说，“瑞儿，你信我！”方氏一怔，泪珠滚滚落下。
夫妻二人却不知，他们所言俱听在玉宁耳中，以致她心中百般不是滋味，一则感动的是方氏为了她所作出的牺牲；二则欣慰的是薛谦对妻子一片赤诚；三则感慨的是秋桃自以为如愿，殊不知她与春杏所谋，俱被人告密与主母，方氏却是将计就计。再者震惊的是方氏的手段，她虽留下了秋桃，到底薛谦心中扎了根刺，先已存下偏见。玉宁几乎可以断定，秋桃的满腔情意只怕是“嫁与东风春不管”，竟是要辜负了去。
而她最难受的，却是这些女人的无奈与痛苦，拘泥于方寸之地，还得尔虞我诈，争夺夫宠。古代的女人活得大是不易。方氏今日之苦他日未尝不会落于她身上，那时该如何忍受？她的骨子里可是只容得下一对一的婚姻！这却如何是好？玉宁深深地忧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