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明亮的月光【3】
上高二的时候，我们班上忽然转来一个女同学。她的名字叫鸿格尔珠岚鸿格尔珠岚，蒙语，一种花的名字，亦指佛像前长明灯之光晕，意译为心灵之灯。。和名字一样，她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当年，我没看过多少电影，但我敢保证，哪一个电影明星也比不上她。当她穿着素洁的蒙古袍走进教室，当包？腾格尔老师把她介绍给同学而她害羞地环视了一下同学们的时候，我感到许多同学都被她照亮了。仿佛我们的心中早已储放着洁白的蜡烛，而她的目光就是点燃我们心之银烛的灼热的火焰。我一下子爱上了她。你知道的，在那个年龄和那个时候犯相思是不明智的，但我却不顾一切地坠入了相思河。
班级添了这样的一颗明珠，开始的惊讶过去后，各种各样的表现在以后的日子里不断出现了。女同胞们叽叽嘎嘎凑到一块好成一团又唱又跳自不必说，男同胞们的表演可说是千姿百态。是啊，咱们男人有时候虚荣心比女人更强。就拿对鸿格尔珠岚来说，明明每个同学都喜欢她，崇敬她的美，却鬼鬼祟祟莫名其妙地躲着她；明明恨不得用世界上最美最纯洁的语言形容她，却不断地把一些污言秽语撒在她的身上。为什么？就因为她太美了，美得没有一点不足之处。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符合美的韵律，都会吸引无数渴慕的目光。尤其当她
歌舞起来的时候，那些刚从大学毕业的青年教师眼里，也不禁添了许多内容。
然而，她在班级的处境依然尴尬，好多男同学仍旧说她的坏话。把美的说成丑的唯一动机，就是证明自己心地完好，证明自己丝毫没有被鸿格尔珠岚吸引。而和班上其余的女同学，大家则有说有笑。原来的“班花”、“校花”则摆脱了艰难的处境，让位于鸿格尔珠岚，和男同学们友好地说笑了。尤其和那些相貌平平、待人随和的女同学大家是又打又闹，有时还开一些过分的玩笑。因为大家知道，无论多么过分，别人都不会把桃色的流言蜚语加在这样的女孩身上的。那种流言蜚语仿佛是对女孩的一种苛刻的鉴定，有些人是永远也摊不上的。即使有人开她们的玩笑，也是今天说了明天忘了。唯独对鸿格尔珠岚，无论如何也和大家划不到一块儿。她比一般人高出太多，这是她的错。
我没有加入制造流言蜚语的行列。我以原来就有的孤傲冷峻为掩护，默默地爱着她。可以说她占据了我全部内心，白天想的是她，夜里梦见的是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左右着我的注意力。我的学习成绩因此而直线下降，期中考试，由去年同期的第五名落到第三十名。
一个学期下来，除了礼貌性地打招呼，我和鸿格尔珠岚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对于我，只要默默地爱着，偷偷地爱着，就足够了。否则，一个中学生，我能做什么呢？一次学校里安排高年级同学植树，鸿格尔珠岚竟和我分在一组。天哪，我极度地紧张和激动，心跳加速，血压升高，脸上热得像烧着的木炭。我不敢正眼看鸿格尔珠岚一下，只是摆出平时那副冷酷样，默默地干活。只是在必要时，才说一两个诸如“树苗”、“扶正”的词来掩饰我的内心。和她在一起，我感到真切的幸福，我愿意和她永远这样劳动下去。
太阳快落到西边山后去了，学校的树也快栽完了。我心中不禁平添无限惆怅，这一天过得太快了呀！
就在我心中滋生着依依不舍的情愫的时候，忽然，我听到一个蚊蚋似的细小的声音，是鸿格尔珠岚在说话，她趁蹲下扶树苗时和我说话。
“你为什么那么冷酷、高傲呢？”见我不答，她接着又说，“大家在一起快快乐乐不好吗？”
停了一会儿，她说：“听说过去你学习很好，咱们都应好好学习才对。”
见我仍旧不发一言，只是一铣一铣地往树坑里铲土，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细声说：“咱们来个学习比赛吧。”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日思夜想梦绕魂牵的人要和我比赛，难道我还会退缩吗？而且，除了我，谁又能得到这样的殊荣呢？我暗暗发誓，一定以优异的成绩来报答鸿格尔珠岚的情谊。
接下来的日子，我改变了过去那种心无所系一味苦恋的状态。我把更多的精力和时间花在了学习上。在班级、在操场、在小土山和小树林都可以见到我刻苦学习的身影，甚至在梦里还念念有词地背着什么。我知道，除了我，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拥有这个契约。我要使这个契约兑现得超出所有人的意料，尤其鸿格尔珠岚的意料。在那些日子里，我常常到我们共同栽植
的那些小树旁去。每当我懒惰困顿并因此而产生厌学的情绪时，抚摸着那些茁壮成长的小树，就仿佛又听见了那个声音：“咱们来个学习比赛吧。”之后，我的一切慵懒、倦怠之情都一扫而光，重又精神百倍地投入学习。
那年秋季校运会的时候，我参加了摔跤比赛。我从小就热爱我们民族的三项传统体育项目，对摔跤更是有一种特别的感情。那次校运会，我过五关斩六将，终于赢得了决赛权。对手那森诺日布是刚毕业分到我们学校的老师，是个又高又壮的汉子。在刚刚结束的全苏木的那达慕大会上，他得过第三名。本来，我没有把握赢他，或者说凭实力赢他是很困难的。但是鸿格尔珠岚就坐在摔跤场旁边的草地上，以一种鼓励和关切的目光看着我，不断地喊着“加油”。我心里明白，她是冲我一个人喊的。为此，我得争口气。所以，我感到自己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果然，我赢了。你不是问我如何在摔跤场上战胜一个又一个对手的吗？告诉你，好朋友，每当我听到《布魁道》（布魁道：摔跤手上场前的一支歌曲，大意是呼唤摔跤手上场。）的时候，每当我和人捉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感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我，关切我并为我加油。这听来似乎有点可笑，和布魁们上场时跳的那种强悍、雄劲、勇武的“玛克夏”舞不一致，和激动人心撼人心魄的“布魁道”不协调，但事实确实如此。
当我从领奖台上回到同学们当中的时候，我看到了鸿格尔珠岚赞许的目光和会心的微笑。我知道，我赢得的不仅仅是荣誉，还有一颗纯洁的心。
我没有辜负这颗心，我没有忘记白杨树下的那个契约。期末考试发榜的时候，我让鸿格尔珠岚和全班同学都大吃一惊！全班学期成绩总评第二！我只输给了一个人，那就是鸿格尔珠岚。
我暗自替她高兴的同时，也记下了这一箭之“仇”。明年，我会超过你的，我对自己说。
那是我的一个难忘的日子。中午饭后，我离开吵吵嚷嚷的人群，独自漫步到我们定下契约的那棵小白杨树旁。对着小树，我自言自语：“怎么样，鸿格尔珠岚，新吉勒胡不是孬种吧？”
我轻轻地抚摸着那些挺拔的白杨树，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感觉。我为自己拥有的那个契约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忽然，直觉告诉我，鸿格尔珠岚也可能来这里。我朝远处学校的方向望去，鸿格尔珠岚正和一个女伴有说有笑地走着。我知道鸿格尔珠岚会关注我。我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所笼罩。
不久，我们做完了那个学期的最后一件事：评“三好学生”。你一定会猜得到吧，我和鸿格尔珠岚双双荣登榜首。我们的相片也上了学校的光荣榜。
接下来是漫长的假期。整个假期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到锡林郭勒草原去串亲戚，也没有到呼和浩特姐姐那里去。我只呆在阿林草原，呆在家里。有时帮阿爸放放牧，有时套上勒勒车到草原深处去拣牛粪。较之往年，我干的活是多得多了。额吉不让干，我也抢着干。只有干活，我才可以缓解一下我如饥似渴的思恋。我还常常骑马到学校去，在那个玻璃橱窗前看鸿格尔珠岚的照片，到那些小树跟前去回忆往日的温馨。真的，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可爱神竟无意中光顾了我们，让我们真实地为她幸福，为她忧伤。而她却像云雾或朝霞，和我们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是的，我拥有过一个契约，拥有过良好的自我感觉，但我确实不敢肯定鸿格尔珠岚给予我的是属于哪种感情的东西。我痛苦异常。每当我面对她的相片，看着她的笑脸时，都要在心里对她说许多许多心里话，祈求着真诚高尚的爱情。
我频繁地出入学校引来了麻烦。学校食堂的储备室丢了东西，护校的老头为了推卸责任而怀疑到我的头上。后来抓到了小偷，我却不好意思常常光顾校园了。我只得徘徊在校门外的白杨树下，远远地看着那个玻璃橱窗。那些日子里，我受尽了相思的可怕煎熬，也尝到了迷惘和忧伤的滋味。终于，我忍不住了。在一个风雪的黄昏，我闯进了校园，用拳头打碎了那片阻隔我和鸿格尔珠岚的玻璃，偷走了她的相片……从那以后，我足不出户就可以和鸿格尔珠岚在一起了。我看着她的笑脸，和她说话，向她倾诉我的苦衷，并一厢情愿地和她订了一个又一个契约。我还经常到敖包上去，躺在向阳的地方，一个人享受拥有那张相片的幸福。
我终于千辛万苦地盼来了开学的日子。开学那天，我特意穿上过年时才上身的蒙古袍和崭新的蒙古靴，骑上我心爱的雪青马。我又回到了给我知识和智慧、激发我爱情的校园。当我看见那庄严的大门时，我在心中说：谢谢了，母校，你给了我这么多这么多，我将永远感谢你，报答你。当我策马来到门前的时候，我又为自己捣坏橱窗上的玻璃和偷走鸿格尔珠岚的相片而感到内疚。我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用自己的双手报答母校。
进了校园，拴马的时候，我见到了同学敖其尔胡日查。我俩打过招呼拴好马一起朝教室走去。教室前早聚集着一大群男女同学，见我们过来，一个女同学要出风头，说：“你们看呀，白马王子来了！”我知道，她是在说我，恭维我。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类爱耍小聪明和爱出风头的女孩。我一把拉过身旁的敖其尔胡日查推到那个女孩身边，说：“给你个白马子！”同学们“哄”的一声笑了。那女孩和敖其尔胡日查都红了脸。
我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面和刚见面的同学打招呼，一面看了看鸿格尔珠岚的座位。她为什么还没来呢？她可是从未迟到过呀。我心不在焉地翻着新发的课本，一边为鸿格尔珠岚的姗姗迟来而焦灼。我还不时地作着一些不吉利的预测。我担心那些预感会成为现实，就又立刻朝好处想。
上课了，鸿格尔珠岚还没有来，整整一天都没出现她的影子。这一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是可想而知的，仿佛我的生活中没有了阳光、空气和水，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枯竭，在消失……我好象没有了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是啊，我再说一遍，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可爱情却着实地光顾了我们。让我们尝尽了她所带给我们的苦辣酸甜、哀痛与忧伤。现在回想那种日子，总觉得我们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爱情使我们的心灵变得美好，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鸿格尔珠岚还没有来学校上学。天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我的心不由地被某种无名的恐慌与担心揪得紧紧的。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摧残我，捉弄我，令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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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的一个难忘的日子。中午饭后，我离开吵吵嚷嚷的人群，独自漫步到我们定下契约的那棵小白杨树旁。对着小树，我自言自语：“怎么样，鸿格尔珠岚，新吉勒胡不是孬种吧？”
我轻轻地抚摸着那些挺拔的白杨树，心中充满了甜蜜的感觉。我为自己拥有的那个契约而感到骄傲和自豪。忽然，直觉告诉我，鸿格尔珠岚也可能来这里。我朝远处学校的方向望去，鸿格尔珠岚正和一个女伴有说有笑地走着。我知道鸿格尔珠岚会关注我。我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所笼罩。
不久，我们做完了那个学期的最后一件事：评“三好学生”。你一定会猜得到吧，我和鸿格尔珠岚双双荣登榜首。我们的相片也上了学校的光荣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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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校园，拴马的时候，我见到了同学敖其尔胡日查。我俩打过招呼拴好马一起朝教室走去。教室前早聚集着一大群男女同学，见我们过来，一个女同学要出风头，说：“你们看呀，白马王子来了！”我知道，她是在说我，恭维我。我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类爱耍小聪明和爱出风头的女孩。我一把拉过身旁的敖其尔胡日查推到那个女孩身边，说：“给你个白马子！”同学们“哄”的一声笑了。那女孩和敖其尔胡日查都红了脸。
我一言不发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面和刚见面的同学打招呼，一面看了看鸿格尔珠岚的座位。她为什么还没来呢？她可是从未迟到过呀。我心不在焉地翻着新发的课本，一边为鸿格尔珠岚的姗姗迟来而焦灼。我还不时地作着一些不吉利的预测。我担心那些预感会成为现实，就又立刻朝好处想。
上课了，鸿格尔珠岚还没有来，整整一天都没出现她的影子。这一天，我是怎么过来的你是可想而知的，仿佛我的生活中没有了阳光、空气和水，我感到自己的生命在枯竭，在消失……我好象没有了最重要的精神支柱！是啊，我再说一遍，年轻时我们不懂爱情，可爱情却着实地光顾了我们。让我们尝尽了她所带给我们的苦辣酸甜、哀痛与忧伤。现在回想那种日子，总觉得我们得到的要比失去的多。爱情使我们的心灵变得美好，改变了我们的生活。
接下来的几天，鸿格尔珠岚还没有来学校上学。天哪！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呀？我的心不由地被某种无名的恐慌与担心揪得紧紧的。好似一只无形的大手在摧残我，捉弄我，令我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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