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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5072

    第七十二章

    阿图是半夜被怀里的唐元啃醒的。

    唐元呼吸不稳的扒在阿图身上,眼泪口水糊了阿图一脸,紧张的阿图赶紧把他抱起来细细查看。

    "主人做恶梦了?还是哪里不舒服?"翻来覆去也没检查出哪里出毛病的阿图珍惜的捧着唐元的脸,一下一下吻掉那咸涩的泪珠。

    唐元挣开阿图的大手,把自己的脑袋扎进阿图的怀里"...我现在,真的只有你了..."像是在说梦话,唐元哽咽的呢喃,说的不清不楚。

    阿图没听清,却也没问,只看着唐元一个劲的往怀里钻的没安全感劲儿,就觉得像被人掐住了心脏一样,疼的喘不过气来。遂伸手将人环抱住,一下一下拍着:"...主人不怕,奴在这儿,阿图在这儿..."

    唐元迷迷瞪瞪的哭了一阵儿,在阿图的安抚下又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倒是阿图,一下醒来,竟再也睡不着了,浑身骨头又酸又痛。小心翼翼的将熟睡过去的人重新放回被窝,压好被褥,阿图试图下地喝口水活动一下筋骨,哪儿想才半直起身,双腿一软就向地上栽去。

    阿图眼冒金星扑向地面时还顾忌着如果动静大会把刚哄睡的主人吵醒,硬是挥舞着胳膊想抓住些什么...

    piaji一声,床晃了晃。

    阿图艰难的撑起胳膊抬头,十分欣慰的看着床上的唐元抱着被子哼哼两声并没有被惊醒,松了口气才咬牙抽搐着肌肉扶着床边从地上慢慢爬起来。

    ...也许是紧绷了太久终于放松下来于是更累的原因?阿图扶着自己蹭破了皮的胳膊肘,一寸一寸摸上肩膀--没有人会比他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体了,他现在的状态根本不是疲劳过度。

    阿图活了四十多年得病的次数一只手都能数过来,每一次得病对他来说都是去鬼门关转一圈,阿图对那种浑身无力的感觉惧怕到深恶痛绝,而现在更是如此。头脑空白了一瞬,阿图慢慢的伸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也许是手心温度太高,他竟然不觉得额头很热。阿图又伸手探向床榻内侧的唐元,还没碰到,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阿图苍白着脸僵硬的停住了动作,浑身颤抖的后退,重心不稳重新跌到了地上。

    阿图狠狠地喘了两口气,哆嗦着右手摸上自己的左手腕。

    两人相处了这么久,再加上阿图有个过目很难忘的好记性,在唐元的调、教下脉象什么的不能说明白的透彻,但是和正常脉象不同的时候还是能摸得出来。

    ...良久,阿图颓然的放下手,手脚并用的爬到离床边最远的门口。再扭头,仅借着暗淡的月光,阿图贪婪又眷恋的注视着床上蜷成一团的人影。

    情绪起伏过大,阿图竭力控制着自己,却还是呜咽出声,像是一头受伤的野兽。不甘心...十分不甘心...

    一个奴隶想要把主人变成自己一个人的...果然是自己妄想,现在连老天都看不过去,于是自己现在连靠近小主人都不行了。

    阿图的表情似哭似笑,不甘心,又有什么用呢。

    以后没有自己,谁给主人洗脸洗脚,洗衣做饭,谁陪着主人看病抓药采药,谁会在主人孤单的时候陪在他身边...会有人的吧,毕竟主人是那么好的一个人...总归不再是自己了...

    好像一旦有了意识,病情总会加重的很快。

    头晕目眩的阿图一想到以后主人会乖乖巧巧的被另外的人抱在怀里,乖乖巧巧的对那人笑,乖乖巧巧的被那人亲吻--他就,他就--

    被想象刺激的血压升高眼冒金星的阿图被气晕了。身子支撑不住又一次倒地,发出砰地一声。

    ……

    唐元睡得很死,直到天色大亮才从黑沉的睡梦中醒来。

    唐元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揉着发涩的眼睛在身边乱摸寻找阿图,未果,大床上就只有他一个人。是出去打洗脸水了,或者是张罗吃食去了?唐元伸了个懒腰,慢腾腾的坐起身。

    父母以后会有平行世界的自己养,0000许诺了他们幸福的未来,遗忘掉曾经历过死亡的痛苦,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了,所有的悲伤失落只有他一个人背负就够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对得起自己,认真的过好这一辈子就好了。

    ...就算在异世,他也不会孤独,他还有阿图...

    ...阿图,怎么会光着膀子光着脚丫倒在门边?

    唐元的大脑在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先行动了,光着脚冲到阿图旁边把人扶起来,像是扶起来一个火球,这家伙竟然在发烧--唐元摩拳擦掌想把阿图抱起来先放到床上。可试了又试,肌肉疙瘩太沉,真的抱不起来T_T...

    看着阿图已经干到爆皮的嘴唇,唐元让阿图靠在门上,连滚带爬的跑到床边抱了被子给他盖上,又匆匆到桌子上倒了杯水--尼玛,冰冰凉...唐元一口灌进自己嘴里,这样多少能暖热乎一点。唐元跪在阿图身边,将水慢慢哺到阿图的嘴里。许是清甜的水滋润了喉咙,许是阿图忠犬属性发作--主人一靠近,就算是发烧烧到昏过去也得挣扎着醒过来看主人一眼...

    "...别说话,阿图你在发烧,你撑住,我扶你到床上去..."看着阿图双唇张合喘息想要说话,唐元连忙出声制止,不管什么情况,病成这样怎么能一直呆在地上。

    眼见唐元就要拉起阿图的胳膊,本身虚弱的阿图却像是突然被马蜂蛰了一样,瞪圆了眼睛,忽的一下伸手推开了唐元。

    "......"唐元没有防备,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呆呆的看着满眼红血丝的阿图。

    阿图迷迷瞪瞪的挥出手就后悔了,自己滚到一边躲开主人不就好了么,竟然如此没轻没重的把主人弄倒了,会不会摔疼了?刚想伸手去把主人抱起来检查下,又想到自己多半是得了疫病,应该离主人多远有多远,于是立马浑身僵硬的就往角落里爬。边爬边懊恼的要死,他明明应该在主人醒来之前就偷偷离开的...

    唐元如遭点击的看着阿图烧红着脸对自己避之不及的动作,不可置信的张张嘴,喉咙发紧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阿图爬到墙角,却不敢回头去看坐在地上的唐元。应该说些什么的吧,对主人。

    …像是奴得了病快死了以后不能陪着主人了…或者,奴就要死了主人离得远远的再找一个诚心实意的人把奴忘得干干净净什么的…阿图痛苦的抱住自己的脑袋,喉咙里溢出痛苦的呻吟。

    灵魂出窍状的唐元在阿图的叫声中回了神,见到阿图痛苦非常的模样,马上就要起身去查看却被阿图嘶哑的一声吼叫给顿在原地。

    阿图扯破了喉咙嗷嗷一嗓子后就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完全瘫在了墙角,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执拗的看着唐元。唐元被这双眼睛里汹涌的绝望震慑了,心脏都被这绝望逼迫的慢了半拍:"…阿图,你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唐元重新趴在地上,像怕惊吓了阿图一样,一点一点的挨近这头精神紧绷的野兽。

    阿图紧紧地盯着唐元苍白的表情,看吧,自己又让主人难过了,现在连靠近主人身边替主人将皱起的眉头抚平都不行了...虽然主人看起来好似已经痊愈,阿图却是对唐元发病的时候痛苦的状态记得清清楚楚。或许主人真的是天上下来的仙童有神仙保佑起死回生了这么一次,但有神仙庇佑的人也会被传染上疫病这一点让阿图对唐元身上发生的神迹十分不信任,也更不希望唐元再被自己传染上。

    阿图撑着自己无力的身躯在角落里慢慢跪好,一瞬不瞬的看着鼻头发红的唐元,要把这脸庞上每一个表情都记在心中似的,几乎叹息:"...奴本想昨夜就离开的,或许是奴执念太强,竟然留到现在,还能再看主人一眼,已经是苍天厚爱了...能遇上主人,是奴这辈子最大的福分......以后,如果主人能...能在闲暇时能想起奴...奴.....奴贪心到,不想就这样被主人遗忘..."阿图说道最后哽咽到不能成声,明明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可仍然支棱着脖子,就那么和唐元对视。

    唐元缓慢地摇头,拒绝阿图说出的近乎告别遗言一样的话,又开始慢慢向阿图靠近:"不会的,你不会有事的...我给你看看,我给你煎药...一定不会有事的--你不是说要站到我前面的么,不是说要一直跟着我陪着我一辈子赶你你也不走的么...你从来不骗我的..."唐元攀上阿图的肩膀,搂着阿图的脖子:"...就算是得了病我不让你离开你也不许离开--你让我看看,让我--"

    阿图歪歪脖子,像只大狗一样依恋蹭蹭唐元的手,嘴角扯出一抹微笑,笑疼了唐元的心肝肺。阿图伸出手扶住扒上来的唐元,和往常一样,纵容着唐元的一切。

    唐元感到背后的支撑,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情绪有崩的倾向:"...阿图你不会离开的我的吧...我...只有你一个了,你...不要留下我一个人..."那样我一个人没有任何牵绊的在这个异世还有什么意义?

    阿图嗯了一声,最后一次凑近小主人的脖颈,在他的耳边说:"...奴,喜欢主人。"

    唐元觉得不对的时候已经迟了,不可置信的看着阿图一脸眷恋的微笑,终是不甘的合上了眼睛,软软倒在阿图的怀里。

    阿图看着自己还在颤抖的右手--自己对主人动手了,把主人打疼了,用这只手...

    再没敢多迟疑,阿图晃晃悠悠的把唐元抱起来踱回床榻边安置好,又离开床边远远的注视了片刻,一咬牙,决绝的收回目光。

    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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