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六章 复仇大计
埋了那老人，西贝灰头土脸地进了屋，见莫雨羽东找西翻不知在找什么，他走到她跟前，将手里的木桩往她面前一摆，“你说，这碑文该怎么刻？”
“关我什么事？！”莫雨羽推开那木桩，继续翻箱倒柜。
莫雨羽这顿翻箱倒柜地乱找，足足花掉了三四个时辰，西贝坐在门口的石凳上几乎快等睡着了。直到她欢喜地扬起一张纸走出来，西贝这才揉了揉眼睛，看她将那张纸递到自己跟前。“是什么？”他展开来。
“西贝，你可还记得我们是为何而来？这张纸就是状告穆漪私放丝竹虫的证据。”莫雨羽指着那上头的蜜蜂图案，“你瞧，作为皇家钦点的供应商，月泉山庄用于交易的纸张天下独一无二，错不了的。”
西贝几乎不可置信，可手中的那张纸，分明就是穆漪向老人购买丝竹虫的订单！本来他还抱一丝希望，希望一切都只是巧合，丝竹虫泛滥之事乃是天灾并非人祸……但证据就在眼前，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为了一己之私，会害了那么多无辜的蚕农！
“皇帝早就对这场蚕丝之灾大发雷霆，令各县官府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这回我们铁证在手，定叫穆漪吃不了兜着走。”莫雨羽一丝冷笑，将那订单小心放进西贝的怀中，“届时，西贝你不但能不费吹灰之力收购月泉山庄，而且立了大功，皇帝不知还要如何嘉奖于你呢！”
西贝却笑不出来。一时间酸甜苦辣咸一股脑地涌在心口，他也不明白自己对穆漪怀着的是怎样一种感情，他恨她，却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他希望看到穆漪低声下气地前来求他，但如果——他摸摸了胸口那张压得他都快透不过起来的订单，如果将它交出去，那穆漪的生死大权就掌握在朝廷手中，已非他所能左右……
“想什么？眉头皱的那么深。”莫雨羽已经关好门，挽起西贝的胳膊，笑道，“我们快下山吧。”
“好。”西贝轻轻答应一声，不经意地将自己的胳膊抽出，他目朝前方，故意不去看莫雨羽的眼神。
然聪明如莫雨羽又岂不会不知西贝心中的想法，但她却故意装傻，轻摇羽扇，跟在西贝的身后。
约莫晌午时分，两人才一前一后走到城门口，却见城门口站着不少的官兵，手里拿着画像与入城之人一一对照。
西贝乃是行商之人，没少贿赂过朝廷里的要员，城西的这些小兵小吏自然对他也是熟识。西贝这么一走过去，便有个官兵点头哈腰地过来：“这不是三少嘛！听说您刚从梨花岛回来，怎么今天又出城洽谈生意去了？要我说，大家族就是大家族，底蕴厚实！这丝竹虫一灾闹得多少家绸庄破产，还有那些蚕农，哎哟哟，惨不忍睹，有些甚至都到街上来要饭来了。放眼整个京城，就您西贝府依旧巍立不倒，照样开张啊！”
“这是怎么回事？”西贝指着那些在关口盘查的官兵问道。
“还不是丝竹虫闹的！”那官兵轻声道，将手中的那张画像展开，“这个人，不知道三少见过没有？”西贝和莫雨羽一看，都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那画像上的人，正是深山里的那个老伯！
西贝将莫雨羽拉到身后，尽量挤出一抹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慌张：“此人，和丝竹虫有何关系？”
那官兵指着画像上的老人，“您还不知道吧？这丝竹虫就是这老家伙放出来的！已经有好几个蚕农指证，亲眼看见这个人在桑林里面鬼鬼祟祟的。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后来才知道这老头子专门以豢养毒物为生，在京城里做黑市买卖，犯的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株连九族？”西贝显然被他的话吓愣了，冷不防地脱口而出。
腾地，莫雨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西贝死死握住，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西贝手心沁出的汗水。她微蹙起眉头，有些不解西贝如此过激的反应。
那官兵也是一时的怔愣，“嗯，是啊。”好一会才道，“嗨，话虽然这么说，但那老头子向来就一个人，听说他以前的家乡闹饥荒，死得一个不剩了，哪还有什么人陪他去走那黄泉路啊？”
西贝暗吁一口气，将那官兵拉到一边道，“不瞒大人，画像上的那老伯我见过，他原是用毒药加害于我，我出于自卫已措手将他杀死。”
莫雨羽横眉一皱，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自首，当下握紧腰间的匕首，万一官兵要将西贝抓住，自己便要带着西贝杀出去。
官兵“哦”一声，点点头明了地看着西贝，竟有几分抱怨道，“三少啊三少，您恨他入骨小的能理解，可您，唉，您也太不仗义了，您瞧，您已经家财万贯了，还跟兄弟们抢这份赏金！”
西贝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一旁的莫雨羽拉了拉他的袖子，将刚由城墙上撕下来的告示给他看，上头罗列了老人的各大罪状，完后说，因这老人行踪诡异，但凡举报者赏金一两；但凡活捉罪犯者赏金十两；特例逮捕过程中出现失手错伤或错杀者，一律不追求其责任，赏金二两。
西贝真是有点想笑出声来，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奇，杀了人不但不吃官司，反倒能拿到赏金了。他拍了拍那官兵的肩膀，“兄弟，这赏金我不要了，你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但我求你一件事情。”言外之意，这二两黄金就归你了，但钱不是白拿的，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官兵也不傻，二两黄金虽然值钱，但你得分什么事，看值不值当，于是问道，“什么事？三少先说来听听。”
西贝看了一眼莫雨羽，回头冲那官兵道，“我长这么大，伤过的人不少，但杀人还是头一次，不论他罪孽如何深重，我心里也万分的愧疚，这人我已经埋了，所以希望不要惊到他的亡灵——”
“您就放心吧！”他还以为多大点事呢！官兵拍胸脯保证道，“要说其他事情可能能将我难住，这事我办的多得去了，跟您打一万个保票。”
这个官兵跟西贝一向熟稔，西贝也放得下心。至于他如何办事，这大牢里面的黑暗程度不比商场来得低，其中的管管套套也是与外人张扬不得的。
西贝这两日来遇到不少惊心动魄的事情，早就疲惫不堪，正想好好回家休息一番，既然那官兵答应办好此事，遂拉着莫雨羽要进城门，不想身后传来一记冷声：“西贝三少，真是巧啊！”
“哟，穆庄主，您今儿也过来了？”方才那官兵看见来人，脸上又立即堆满了笑容。他知道这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西贝府上的丝绸，月泉山庄的蜂蜜，那都是能哄得惠妃娘娘开心的东西，惠妃高兴了，皇上就龙颜大悦；皇上一高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才能过上好日子。莫说他这小小的衙役，就连府尹大人都想将这两个人当菩萨供着！
穆漪可没给他好脸色，“你们大人传召，我敢不过来么？”一旁提着包袱的秦管家附和着冷哼一声。
“传召？可有说所谓何事？”西贝急急走到她面前，他心想，自己尚还没将她私通老伯之事告知朝廷，府尹大人又怎能预先知晓？
这个家伙情急之下竟然握住了她的手也浑然不知，穆漪看着他如此担心的神情，早先因传召之事而引起的一肚子火也渐渐消散了一些。
话说她对西贝这个人本身也不是怎么讨厌，只是有时候会因为他而心烦气躁，好比上次在海边，这次又见他牵着莫雨羽——等等，他刚才就是用这只脏手牵的莫雨羽那死丫头！想到此处，穆漪很大力地将他的手甩开，冷声道，“大人传召我，于你何干？”
“当然于我有关！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如今全国上下均因为丝竹虫之事闹得人心惶惶，皇上曾下旨命各大县衙其他案件都押后处理，不过看这笨女人的表情，似乎丝毫也没察觉大祸临头！他到底要不要将自己已经得到她罪证的事情提前告诉于她呢……
“因为西贝打算控告你私放丝竹虫之事，穆漪，你的死期快到了！”莫雨羽将话接过来，好一脸得意的笑容。
秦管家立即跳了出来，“诶诶诶，你可不要乱说话，你以为衙门跟你们山寨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的吗？我们庄主向来一心忠于朝廷，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什么丝竹虫，你可不要胡乱诬蔑人！”
“是吗？”莫雨羽冷笑一声，“放没放，穆漪她自己心里清楚。”
“你要告我？”穆漪真是不可置信地盯着西贝的眼睛，她没想到大清早被府尹大人的信鸽弄醒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妆也没画连蜂园都没时间去看急匆匆又是水路又是旱路地赶过来竟然就是因为她被他告了！
“你放没放丝竹虫？”西贝无暇顾及此刻穆漪心里的感受，他只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一个关于眼前这个女人值不值得自己去关心，去想念，去动真情的答案！
干嘛凶巴巴地看她？岛上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凶她的！
“放没放？！”得不到回应，令西贝心里更加担心，也更加失落！
面对他高分贝的质问，穆漪猛然吓了一跳。她心里哀叹一口气，原来所谓什么横霸梨花岛，什么无人敢惹这些词都是假的！头一回碰到别人动真格地生气，才知道自己内心是如此的脆弱，对方不过是眼神凶了一点，态度强硬了一点，语气重了一点，就把自己吓得跟个木头人似地，这以后传出去还不笑掉楚昕筒的大牙？想到此处，穆漪心虚地甩掉西贝的手，一句“懒得理你”便直奔城里走，秦管家立刻跟上。
莫雨羽看着他们的身影，冷冷地道：“西贝，希望呆会公堂之上，你不要令我如刚才这般的失望！”
“呆会公堂之上？”西贝被她的话点醒，“难道，是你通知的府尹大人传召穆漪？不，怎么可能呢？你我这两日都在深山之中，连信鸽都没有，你没有可能通知得到府尹大人——”
莫雨羽冷笑一声，“西贝你太不了解梨花岛了。要在那个地方称雄一方的人，能耐比你想象当中要高得多，尤其是像我这种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人。”
西贝突然想起第一次听别人介绍莫雨羽的话。
“这些可是梨花岛天柱山山寨的人，最前面那个是山寨的军师，听说山寨最骇人的136条酷刑都出自她之手，你可千万别惹着她。”
“而且啊，她也是醉乡居的老板！”
“不过你别听这酒楼名字取的文雅，说白了，那就是家黑店！光是一碟醉乳鸽就要到八两银子，凑不够银子，人就被强卖到山寨里面当奴役！”
老管家说的不错：女人美如蛇蝎，越是美就越毒。
而她莫雨羽不化妆的时候确实美得简直不可方物。
西贝感觉自己心里嗖嗖地发凉。
可就这时候，莫雨羽已经换了一种温柔的口气，“西贝，就算府尹今天不传召穆漪，明天还是要将她押上公堂的，你也知道朝廷对丝竹虫一事的重视程度。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尽快达成你的心愿，跟穆漪报仇啊。还有海大，他也是主谋之一，平日里他富可敌国朝廷都不敢轻易动他，这可是你向他报仇的最佳时期……”
最后这一句，令西贝心里感觉痒痒的。他昂首挺胸地往家走，还抚摸了两下胸口的那封订单。
“真没想到西贝三少爷竟然是这种人！”秦管家抱着包袱沿着大街喋喋不休地讲，“当初是我瞎了眼，还劝庄主你和他结什么秦晋之好。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和姓莫的勾结，来陷害庄主你！现在想想，海少爷虽然长得丑了点，人品差了点，但对庄主毕竟是一片真心实意啊！你看海少爷那么有钱，却从来不沾任何绯闻，一颗心就扑在庄主身上，还发誓今生一定非庄主你不娶——这可是天下第一有钱人的真心告白，世间哪里去寻这样的有情郎哦！”
“行了行了！早知道你这么啰嗦，我就带宝儿出来了！”穆漪本来就烦躁的心情被她搞得更差。说三少好的是她，说他不好的也是她！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将那个西贝褒到天上去嘛！害的她因此春心萌动了那么一小下，这下好，看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原来的那些小泡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灭了……唉。
“我啰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才知道啊……”秦管家低声嘟囔了一句。
穆漪眯着小眼睛盯着秦管家：“哼哼，说什么？”
秦管家马上笑道：“哈哈，我是说，如果庄主这次带的是宝儿，那刚才一定会上演一出‘血染城门’的好戏了！西贝三少的武功又那么高，刀枪不入的，到时候受伤的一定是我们宝儿。”
是啊，如果是宝儿在身边，那方才听见西贝那家伙的问话，自己一定会很冲动地叫宝儿修理他——真没道理！凭什么这家伙的武功那么高？连在梨花岛武功排名册第三她最最亲爱的宝儿都败在他手下！
“庄主你累不累？拐过这条街，前面就到衙门了。”秦管家马上转移话题。事实上，若庄主再深入地思考带谁过来合适的话，最后会发现带一个啰嗦不停还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她其实更不划算。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穆漪刚要右转，突然看见前面锦旗上绣得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心绣绸庄。真是巧，这间铺子恰是她最看好的针绣三号铺子！
秦管家的脑袋也立即凑了上来，“可是前面怎么围满了这么多人？不像是来买绣品的。”
“当然不是买绣品了！”经过的一位大婶答道。
“不买绣品，那他们来心绣绸庄做什么？”穆漪不免有些着急，虽然还不是自己手里的铺子，但花了一年的心血对这间店铺做调查，她心里几乎将这件铺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般，看到那么多人在外面吵吵嚷嚷，她心急如焚。
“这些客人早先就定购了绣品，但是最近丝竹虫泛滥，所有的绣庄都没有货源，因此而倒闭的绣庄多不胜数，也只有西贝家族这样的大绣庄能挨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
“怎么会这样？”远在梨花岛的她对这里的发生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原来师兄提到的丝竹虫真的有那么厉害，她原先以为那些豆大的绿虫子只是普普通通的寄生虫，因为懒的要命才吸附到蚕的身上吸取食物，没想到，没想到它们竟然能害的千千万万的人破产倒闭！“如果绣庄倒闭，那么那些绣娘，纺工，岂不是也会因此失业？”
“可不是嘛！”大婶叹了口气，“我呀，就是原先对面红叶绣庄的绣娘，平日虽然赚不了多少银子，但总算糊口饭吃，现在闹了这灾难，我丢了饭碗，我那当家的在蚕农帮工，今年连工钱都拿不着，可怜家里还有两个娃等着饭吃……”
“大婶你别难过。”穆漪最见不得人流眼泪，加上自己心里也有愧，安慰一声，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锭足足有五十两的银子交到那大婶手中，“出门在外，随身带的钱不多，这你拿去，好歹能用上一阵。”
“那我就代表我全家谢谢姑娘的大恩大德了，谢谢，谢谢了……”大婶满是感激地离去。
穆漪鼻头有些酸酸的，用力吸了吸，这才忍住。回头，见秦管家向自己伸出一只手，一边掏出丝绢擦着两行看不见的“泪水”，嘴里说道，“我秦姨一朵鲜花算不上，也是一颗鲜草，平日里啃馒头吃剩菜穿旧衣裳只为攒够嫁妆，可攒到四十，还没攒够，只怕出嫁遥遥无期……姑娘也大发慈悲，赏我一锭银子吧！”
穆漪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下去，“嫁人？你问问谁要娶你回去哦？敢跟本庄主要银子，不想干了？跟了我这么多年不知道我的外号叫做一毛不拔？敢跟我要银子？！”
“一毛不拔嘛！梨花岛谁不知道啊。”秦管家委屈地搓着被打红的手，“那刚才不是看见庄主出手那么大方，以为您改了性……”
穆漪啧啧嘴，“秦姨啊秦姨，您老人家是不是跟宝儿呆的时间太久，完全被她同化掉了？你现在完全就是一个翻版的老宝儿好不好？我改性？你改了名字我都不可能改性！你看看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哪件不是我给你买的我们梨花岛的名牌产品？”
秦管家很无辜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庄主？我们岛上的名牌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的衣服是不是我们自产自销的？是吧。那就是我们岛上的名牌——梨花岛牌嘛！梨花岛在外头也是很有名气的这你要承认的！”
秦管家脸上骤然可见三根黑线。梨花岛的衣服为何要自销？因为从它的第一道工序开始，就是出奇无比的差！拿出去就算卖一文钱都没人要！既然这么差的衣服为何还要产？问的好！就因为它太太太太便宜了，所以月泉山庄里里外外所有家丁护院丫鬟小厮的工作服都是庄主跟这家破服装厂定的货，上百号人哪！拢共不到一两银子！
所以，有名气的只是梨花岛，不是梨花岛的衣服啊，庄主……秦管家有股想哭的冲动。
“别伤心难过了，衙门到了。”穆漪拍拍她的肩膀，真是没办法，这么大的人了还为了这点小事流眼泪，“这样吧，如果你找到娶你的人呢，我就给你包办嫁妆！”
“真的？”秦管家立即喜笑颜开，“其实要娶我的人早就有了——”
“停！”穆漪摁着额头，还真给鼻子上脸来了，不知道此刻本庄主正身处险境啊，“还有一点，就是本庄主还没成亲之前，你们都一个个的往后排队！”
“哦！”秦管家明了地点头，“那我立刻去找海少爷——”
话未说完，某人就被拽起衣领，拖进了衙门。
西贝刚回到家，便看见老西贝在大厅里心急如焚地走来走去，眉头差点扭成两只大麻花，两位哥哥身体笔直各站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发生什么事了么？”西贝瞧着这三位问一句。
“三弟！你总算回来了！”西贝二少那个热泪盈眶啊，一个箭步奔到自家三弟身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三弟，我们西贝家的百年基业，可就靠你了，如果你也没有办法，那，那我们的生意就全泡汤了啊，三弟……”
西贝三少捏着鼻子一掌将自己二哥拍开。“二哥你养的哪款鸟？又将鸟粪拉在你身上了，呕——好臭！”
可怜的西贝二少一张包子脸贴在墙壁上，被压成了白面馅饼……
“爹，发生什么事了？”西贝三少上前一步，一旁西贝大少亲自为三弟献上舒服的藤椅。
老西贝叹口气，“还不是丝竹虫闹的！”
西贝三少瞧见了莫雨羽脸上得意的笑，又扭过头问老爹，“朝廷不是已经非常重视这场虫灾了吗？”
“哼！朝廷重视？就算杀了那些遭天谴的管个屁用！”老西贝心里头生着气，嘴里便骂出脏字来了，“这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两天也不知你跑到哪里去了？铺子里的事你一概撒手不管了是不是？你没看见铺子外头里里外外围了三层的人，都举着手里的订单来要货！没有丝源，我们哪来的货呀？！”
“我们有丝源。”西贝三少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那急得老西贝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丝源？丝源在哪？”
西贝三少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将你们急成这样，做我们这种靠天吃饭的生意的，要处处留个心眼，凡是往最坏的方面去准备，这可是爹您之前教诲我的。”
西贝大少也耐不住性子了，“三弟，丝源在哪里，你道是说啊。”
“在货船上。”
“货船？”老西贝迟疑一声，“我们心绣绸庄什么时候也做起水上的生意了？”
“是我跟克西国订购的，每年都要订购一千公斤，应付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西贝三少站起来，“丝竹虫再厉害，也不可能跑到远洋的克西国去，爹，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老西贝点头，“一千公斤足够了。但是没看到实在的丝源，我这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你说的货船什么时候能来？”
“未时。现在船差不多已经靠岸了，我现在就去取货，让爹安心。”西贝三少迈步要走，老西贝连忙拦住，“孩子，孩子，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刚才衙门派人传话，说抓到私放丝竹虫的犯人，要你去做个证。码头那边我亲自去。”
西贝三少关心的又哪是货源的问题，他想，老伯已经死了，那所谓的犯人岂不是是指穆漪？他前脚刚进城，府尹大人后脚就指名他去作证，分明就是知道自己身上有穆漪和老伯狼狈为奸的罪证。
罢了，就算自己去了码头，心思也早就跑到公堂去。西贝这么一合计，屁股还没坐热就去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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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贝，你可还记得我们是为何而来？这张纸就是状告穆漪私放丝竹虫的证据。”莫雨羽指着那上头的蜜蜂图案，“你瞧，作为皇家钦点的供应商，月泉山庄用于交易的纸张天下独一无二，错不了的。”
西贝几乎不可置信，可手中的那张纸，分明就是穆漪向老人购买丝竹虫的订单！本来他还抱一丝希望，希望一切都只是巧合，丝竹虫泛滥之事乃是天灾并非人祸……但证据就在眼前，他没想到这个女人，竟然为了一己之私，会害了那么多无辜的蚕农！
“皇帝早就对这场蚕丝之灾大发雷霆，令各县官府将罪魁祸首捉拿归案，这回我们铁证在手，定叫穆漪吃不了兜着走。”莫雨羽一丝冷笑，将那订单小心放进西贝的怀中，“届时，西贝你不但能不费吹灰之力收购月泉山庄，而且立了大功，皇帝不知还要如何嘉奖于你呢！”
西贝却笑不出来。一时间酸甜苦辣咸一股脑地涌在心口，他也不明白自己对穆漪怀着的是怎样一种感情，他恨她，却只是想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他希望看到穆漪低声下气地前来求他，但如果——他摸摸了胸口那张压得他都快透不过起来的订单，如果将它交出去，那穆漪的生死大权就掌握在朝廷手中，已非他所能左右……
“想什么？眉头皱的那么深。”莫雨羽已经关好门，挽起西贝的胳膊，笑道，“我们快下山吧。”
“好。”西贝轻轻答应一声，不经意地将自己的胳膊抽出，他目朝前方，故意不去看莫雨羽的眼神。
然聪明如莫雨羽又岂不会不知西贝心中的想法，但她却故意装傻，轻摇羽扇，跟在西贝的身后。
约莫晌午时分，两人才一前一后走到城门口，却见城门口站着不少的官兵，手里拿着画像与入城之人一一对照。
西贝乃是行商之人，没少贿赂过朝廷里的要员，城西的这些小兵小吏自然对他也是熟识。西贝这么一走过去，便有个官兵点头哈腰地过来：“这不是三少嘛！听说您刚从梨花岛回来，怎么今天又出城洽谈生意去了？要我说，大家族就是大家族，底蕴厚实！这丝竹虫一灾闹得多少家绸庄破产，还有那些蚕农，哎哟哟，惨不忍睹，有些甚至都到街上来要饭来了。放眼整个京城，就您西贝府依旧巍立不倒，照样开张啊！”
“这是怎么回事？”西贝指着那些在关口盘查的官兵问道。
“还不是丝竹虫闹的！”那官兵轻声道，将手中的那张画像展开，“这个人，不知道三少见过没有？”西贝和莫雨羽一看，都惊得目瞪口呆！
因为那画像上的人，正是深山里的那个老伯！
西贝将莫雨羽拉到身后，尽量挤出一抹笑容来掩饰自己的慌张：“此人，和丝竹虫有何关系？”
那官兵指着画像上的老人，“您还不知道吧？这丝竹虫就是这老家伙放出来的！已经有好几个蚕农指证，亲眼看见这个人在桑林里面鬼鬼祟祟的。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后来才知道这老头子专门以豢养毒物为生，在京城里做黑市买卖，犯的可是株连九族的死罪！”
“株连九族？”西贝显然被他的话吓愣了，冷不防地脱口而出。
腾地，莫雨羽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西贝死死握住，她甚至可以感觉到西贝手心沁出的汗水。她微蹙起眉头，有些不解西贝如此过激的反应。
那官兵也是一时的怔愣，“嗯，是啊。”好一会才道，“嗨，话虽然这么说，但那老头子向来就一个人，听说他以前的家乡闹饥荒，死得一个不剩了，哪还有什么人陪他去走那黄泉路啊？”
西贝暗吁一口气，将那官兵拉到一边道，“不瞒大人，画像上的那老伯我见过，他原是用毒药加害于我，我出于自卫已措手将他杀死。”
莫雨羽横眉一皱，她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会自首，当下握紧腰间的匕首，万一官兵要将西贝抓住，自己便要带着西贝杀出去。
官兵“哦”一声，点点头明了地看着西贝，竟有几分抱怨道，“三少啊三少，您恨他入骨小的能理解，可您，唉，您也太不仗义了，您瞧，您已经家财万贯了，还跟兄弟们抢这份赏金！”
西贝被他说得一头雾水，一旁的莫雨羽拉了拉他的袖子，将刚由城墙上撕下来的告示给他看，上头罗列了老人的各大罪状，完后说，因这老人行踪诡异，但凡举报者赏金一两；但凡活捉罪犯者赏金十两；特例逮捕过程中出现失手错伤或错杀者，一律不追求其责任，赏金二两。
西贝真是有点想笑出声来，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奇，杀了人不但不吃官司，反倒能拿到赏金了。他拍了拍那官兵的肩膀，“兄弟，这赏金我不要了，你爱怎么处置怎么处置。但我求你一件事情。”言外之意，这二两黄金就归你了，但钱不是白拿的，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官兵也不傻，二两黄金虽然值钱，但你得分什么事，看值不值当，于是问道，“什么事？三少先说来听听。”
西贝看了一眼莫雨羽，回头冲那官兵道，“我长这么大，伤过的人不少，但杀人还是头一次，不论他罪孽如何深重，我心里也万分的愧疚，这人我已经埋了，所以希望不要惊到他的亡灵——”
“您就放心吧！”他还以为多大点事呢！官兵拍胸脯保证道，“要说其他事情可能能将我难住，这事我办的多得去了，跟您打一万个保票。”
这个官兵跟西贝一向熟稔，西贝也放得下心。至于他如何办事，这大牢里面的黑暗程度不比商场来得低，其中的管管套套也是与外人张扬不得的。
西贝这两日来遇到不少惊心动魄的事情，早就疲惫不堪，正想好好回家休息一番，既然那官兵答应办好此事，遂拉着莫雨羽要进城门，不想身后传来一记冷声：“西贝三少，真是巧啊！”
“哟，穆庄主，您今儿也过来了？”方才那官兵看见来人，脸上又立即堆满了笑容。他知道这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西贝府上的丝绸，月泉山庄的蜂蜜，那都是能哄得惠妃娘娘开心的东西，惠妃高兴了，皇上就龙颜大悦；皇上一高兴，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才能过上好日子。莫说他这小小的衙役，就连府尹大人都想将这两个人当菩萨供着！
穆漪可没给他好脸色，“你们大人传召，我敢不过来么？”一旁提着包袱的秦管家附和着冷哼一声。
“传召？可有说所谓何事？”西贝急急走到她面前，他心想，自己尚还没将她私通老伯之事告知朝廷，府尹大人又怎能预先知晓？
这个家伙情急之下竟然握住了她的手也浑然不知，穆漪看着他如此担心的神情，早先因传召之事而引起的一肚子火也渐渐消散了一些。
话说她对西贝这个人本身也不是怎么讨厌，只是有时候会因为他而心烦气躁，好比上次在海边，这次又见他牵着莫雨羽——等等，他刚才就是用这只脏手牵的莫雨羽那死丫头！想到此处，穆漪很大力地将他的手甩开，冷声道，“大人传召我，于你何干？”
“当然于我有关！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如今全国上下均因为丝竹虫之事闹得人心惶惶，皇上曾下旨命各大县衙其他案件都押后处理，不过看这笨女人的表情，似乎丝毫也没察觉大祸临头！他到底要不要将自己已经得到她罪证的事情提前告诉于她呢……
“因为西贝打算控告你私放丝竹虫之事，穆漪，你的死期快到了！”莫雨羽将话接过来，好一脸得意的笑容。
秦管家立即跳了出来，“诶诶诶，你可不要乱说话，你以为衙门跟你们山寨一样不分青红皂白的的吗？我们庄主向来一心忠于朝廷，从不做违法乱纪的事，什么丝竹虫，你可不要胡乱诬蔑人！”
“是吗？”莫雨羽冷笑一声，“放没放，穆漪她自己心里清楚。”
“你要告我？”穆漪真是不可置信地盯着西贝的眼睛，她没想到大清早被府尹大人的信鸽弄醒头也没梳脸也没洗妆也没画连蜂园都没时间去看急匆匆又是水路又是旱路地赶过来竟然就是因为她被他告了！
“你放没放丝竹虫？”西贝无暇顾及此刻穆漪心里的感受，他只是迫切地想知道答案，一个关于眼前这个女人值不值得自己去关心，去想念，去动真情的答案！
干嘛凶巴巴地看她？岛上从来没有人敢这么凶她的！
“放没放？！”得不到回应，令西贝心里更加担心，也更加失落！
面对他高分贝的质问，穆漪猛然吓了一跳。她心里哀叹一口气，原来所谓什么横霸梨花岛，什么无人敢惹这些词都是假的！头一回碰到别人动真格地生气，才知道自己内心是如此的脆弱，对方不过是眼神凶了一点，态度强硬了一点，语气重了一点，就把自己吓得跟个木头人似地，这以后传出去还不笑掉楚昕筒的大牙？想到此处，穆漪心虚地甩掉西贝的手，一句“懒得理你”便直奔城里走，秦管家立刻跟上。
莫雨羽看着他们的身影，冷冷地道：“西贝，希望呆会公堂之上，你不要令我如刚才这般的失望！”
“呆会公堂之上？”西贝被她的话点醒，“难道，是你通知的府尹大人传召穆漪？不，怎么可能呢？你我这两日都在深山之中，连信鸽都没有，你没有可能通知得到府尹大人——”
莫雨羽冷笑一声，“西贝你太不了解梨花岛了。要在那个地方称雄一方的人，能耐比你想象当中要高得多，尤其是像我这种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人。”
西贝突然想起第一次听别人介绍莫雨羽的话。
“这些可是梨花岛天柱山山寨的人，最前面那个是山寨的军师，听说山寨最骇人的136条酷刑都出自她之手，你可千万别惹着她。”
“而且啊，她也是醉乡居的老板！”
“不过你别听这酒楼名字取的文雅，说白了，那就是家黑店！光是一碟醉乳鸽就要到八两银子，凑不够银子，人就被强卖到山寨里面当奴役！”
老管家说的不错：女人美如蛇蝎，越是美就越毒。
而她莫雨羽不化妆的时候确实美得简直不可方物。
西贝感觉自己心里嗖嗖地发凉。
可就这时候，莫雨羽已经换了一种温柔的口气，“西贝，就算府尹今天不传召穆漪，明天还是要将她押上公堂的，你也知道朝廷对丝竹虫一事的重视程度。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尽快达成你的心愿，跟穆漪报仇啊。还有海大，他也是主谋之一，平日里他富可敌国朝廷都不敢轻易动他，这可是你向他报仇的最佳时期……”
最后这一句，令西贝心里感觉痒痒的。他昂首挺胸地往家走，还抚摸了两下胸口的那封订单。
“真没想到西贝三少爷竟然是这种人！”秦管家抱着包袱沿着大街喋喋不休地讲，“当初是我瞎了眼，还劝庄主你和他结什么秦晋之好。真没想到，他竟然会和姓莫的勾结，来陷害庄主你！现在想想，海少爷虽然长得丑了点，人品差了点，但对庄主毕竟是一片真心实意啊！你看海少爷那么有钱，却从来不沾任何绯闻，一颗心就扑在庄主身上，还发誓今生一定非庄主你不娶——这可是天下第一有钱人的真心告白，世间哪里去寻这样的有情郎哦！”
“行了行了！早知道你这么啰嗦，我就带宝儿出来了！”穆漪本来就烦躁的心情被她搞得更差。说三少好的是她，说他不好的也是她！早知道当初就不要将那个西贝褒到天上去嘛！害的她因此春心萌动了那么一小下，这下好，看清了那个人的真面目，原来的那些小泡泡就这么轻而易举地破灭了……唉。
“我啰嗦又不是一天两天了，才知道啊……”秦管家低声嘟囔了一句。
穆漪眯着小眼睛盯着秦管家：“哼哼，说什么？”
秦管家马上笑道：“哈哈，我是说，如果庄主这次带的是宝儿，那刚才一定会上演一出‘血染城门’的好戏了！西贝三少的武功又那么高，刀枪不入的，到时候受伤的一定是我们宝儿。”
是啊，如果是宝儿在身边，那方才听见西贝那家伙的问话，自己一定会很冲动地叫宝儿修理他——真没道理！凭什么这家伙的武功那么高？连在梨花岛武功排名册第三她最最亲爱的宝儿都败在他手下！
“庄主你累不累？拐过这条街，前面就到衙门了。”秦管家马上转移话题。事实上，若庄主再深入地思考带谁过来合适的话，最后会发现带一个啰嗦不停还半点武功都不会的她其实更不划算。
“我又不是不认识路。”穆漪刚要右转，突然看见前面锦旗上绣得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心绣绸庄。真是巧，这间铺子恰是她最看好的针绣三号铺子！
秦管家的脑袋也立即凑了上来，“可是前面怎么围满了这么多人？不像是来买绣品的。”
“当然不是买绣品了！”经过的一位大婶答道。
“不买绣品，那他们来心绣绸庄做什么？”穆漪不免有些着急，虽然还不是自己手里的铺子，但花了一年的心血对这间店铺做调查，她心里几乎将这件铺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般，看到那么多人在外面吵吵嚷嚷，她心急如焚。
“这些客人早先就定购了绣品，但是最近丝竹虫泛滥，所有的绣庄都没有货源，因此而倒闭的绣庄多不胜数，也只有西贝家族这样的大绣庄能挨到今天，已经不容易了。”
“怎么会这样？”远在梨花岛的她对这里的发生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原来师兄提到的丝竹虫真的有那么厉害，她原先以为那些豆大的绿虫子只是普普通通的寄生虫，因为懒的要命才吸附到蚕的身上吸取食物，没想到，没想到它们竟然能害的千千万万的人破产倒闭！“如果绣庄倒闭，那么那些绣娘，纺工，岂不是也会因此失业？”
“可不是嘛！”大婶叹了口气，“我呀，就是原先对面红叶绣庄的绣娘，平日虽然赚不了多少银子，但总算糊口饭吃，现在闹了这灾难，我丢了饭碗，我那当家的在蚕农帮工，今年连工钱都拿不着，可怜家里还有两个娃等着饭吃……”
“大婶你别难过。”穆漪最见不得人流眼泪，加上自己心里也有愧，安慰一声，立刻从怀里掏出一锭足足有五十两的银子交到那大婶手中，“出门在外，随身带的钱不多，这你拿去，好歹能用上一阵。”
“那我就代表我全家谢谢姑娘的大恩大德了，谢谢，谢谢了……”大婶满是感激地离去。
穆漪鼻头有些酸酸的，用力吸了吸，这才忍住。回头，见秦管家向自己伸出一只手，一边掏出丝绢擦着两行看不见的“泪水”，嘴里说道，“我秦姨一朵鲜花算不上，也是一颗鲜草，平日里啃馒头吃剩菜穿旧衣裳只为攒够嫁妆，可攒到四十，还没攒够，只怕出嫁遥遥无期……姑娘也大发慈悲，赏我一锭银子吧！”
穆漪翻了个白眼，一巴掌拍下去，“嫁人？你问问谁要娶你回去哦？敢跟本庄主要银子，不想干了？跟了我这么多年不知道我的外号叫做一毛不拔？敢跟我要银子？！”
“一毛不拔嘛！梨花岛谁不知道啊。”秦管家委屈地搓着被打红的手，“那刚才不是看见庄主出手那么大方，以为您改了性……”
穆漪啧啧嘴，“秦姨啊秦姨，您老人家是不是跟宝儿呆的时间太久，完全被她同化掉了？你现在完全就是一个翻版的老宝儿好不好？我改性？你改了名字我都不可能改性！你看看你全身上下，从里到外哪件不是我给你买的我们梨花岛的名牌产品？”
秦管家很无辜地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庄主？我们岛上的名牌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的衣服是不是我们自产自销的？是吧。那就是我们岛上的名牌——梨花岛牌嘛！梨花岛在外头也是很有名气的这你要承认的！”
秦管家脸上骤然可见三根黑线。梨花岛的衣服为何要自销？因为从它的第一道工序开始，就是出奇无比的差！拿出去就算卖一文钱都没人要！既然这么差的衣服为何还要产？问的好！就因为它太太太太便宜了，所以月泉山庄里里外外所有家丁护院丫鬟小厮的工作服都是庄主跟这家破服装厂定的货，上百号人哪！拢共不到一两银子！
所以，有名气的只是梨花岛，不是梨花岛的衣服啊，庄主……秦管家有股想哭的冲动。
“别伤心难过了，衙门到了。”穆漪拍拍她的肩膀，真是没办法，这么大的人了还为了这点小事流眼泪，“这样吧，如果你找到娶你的人呢，我就给你包办嫁妆！”
“真的？”秦管家立即喜笑颜开，“其实要娶我的人早就有了——”
“停！”穆漪摁着额头，还真给鼻子上脸来了，不知道此刻本庄主正身处险境啊，“还有一点，就是本庄主还没成亲之前，你们都一个个的往后排队！”
“哦！”秦管家明了地点头，“那我立刻去找海少爷——”
话未说完，某人就被拽起衣领，拖进了衙门。
西贝刚回到家，便看见老西贝在大厅里心急如焚地走来走去，眉头差点扭成两只大麻花，两位哥哥身体笔直各站一旁，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发生什么事了么？”西贝瞧着这三位问一句。
“三弟！你总算回来了！”西贝二少那个热泪盈眶啊，一个箭步奔到自家三弟身上，又是鼻涕又是眼泪的，“三弟，我们西贝家的百年基业，可就靠你了，如果你也没有办法，那，那我们的生意就全泡汤了啊，三弟……”
西贝三少捏着鼻子一掌将自己二哥拍开。“二哥你养的哪款鸟？又将鸟粪拉在你身上了，呕——好臭！”
可怜的西贝二少一张包子脸贴在墙壁上，被压成了白面馅饼……
“爹，发生什么事了？”西贝三少上前一步，一旁西贝大少亲自为三弟献上舒服的藤椅。
老西贝叹口气，“还不是丝竹虫闹的！”
西贝三少瞧见了莫雨羽脸上得意的笑，又扭过头问老爹，“朝廷不是已经非常重视这场虫灾了吗？”
“哼！朝廷重视？就算杀了那些遭天谴的管个屁用！”老西贝心里头生着气，嘴里便骂出脏字来了，“这远水救不了近火，这两天也不知你跑到哪里去了？铺子里的事你一概撒手不管了是不是？你没看见铺子外头里里外外围了三层的人，都举着手里的订单来要货！没有丝源，我们哪来的货呀？！”
“我们有丝源。”西贝三少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那急得老西贝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丝源？丝源在哪？”
西贝三少笑道，“我道是什么事将你们急成这样，做我们这种靠天吃饭的生意的，要处处留个心眼，凡是往最坏的方面去准备，这可是爹您之前教诲我的。”
西贝大少也耐不住性子了，“三弟，丝源在哪里，你道是说啊。”
“在货船上。”
“货船？”老西贝迟疑一声，“我们心绣绸庄什么时候也做起水上的生意了？”
“是我跟克西国订购的，每年都要订购一千公斤，应付一下应该没有问题吧？”西贝三少站起来，“丝竹虫再厉害，也不可能跑到远洋的克西国去，爹，你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老西贝点头，“一千公斤足够了。但是没看到实在的丝源，我这颗心始终悬在嗓子眼，你说的货船什么时候能来？”
“未时。现在船差不多已经靠岸了，我现在就去取货，让爹安心。”西贝三少迈步要走，老西贝连忙拦住，“孩子，孩子，你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
“刚才衙门派人传话，说抓到私放丝竹虫的犯人，要你去做个证。码头那边我亲自去。”
西贝三少关心的又哪是货源的问题，他想，老伯已经死了，那所谓的犯人岂不是是指穆漪？他前脚刚进城，府尹大人后脚就指名他去作证，分明就是知道自己身上有穆漪和老伯狼狈为奸的罪证。
罢了，就算自己去了码头，心思也早就跑到公堂去。西贝这么一合计，屁股还没坐热就去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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