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历史小说 > 黑苹果

正文 第八章 借料

    早上上班,车间里的各个小组都要先集中一次,由课长训话,讲完了,大家鸟散状,到流水线上坐定,流水线的上每个岗位都有日光灯,一闪,全打开,车间象白昼,流水线开始轰轰地响起来,开始工作。

    每天都维修三四十台的故障机,豪俅以前没有想到电子厂的故障机会这么多,每个小组有五六个维修员,启生是他们这些新来人的共同的师傅,坚良,荣中,豪俅,俊水年纪比较轻,为人非常的热情,还有一个叫平阳,平阳和俊水经常在一起,年纪都比较轻,都是一级技术员,是组里的精英,平时,他们两个只管修机器,遇到事情,他们也会偶尔凑过来,悄悄地告诉大家解决方法,这也是他们两个无论在技术上,或者在人品上,都受到车间里所有人的尊敬的原因。

    傅天非常瘦,长着一双机灵的眼睛,上班时间,除了帮助维修维修机器外,他的眼睛总是向车间扫视。

    青木和坚生已经转入大夜班,这是豪俅没有想到,车间里,有的人,突然就没了,不是走了,就是调了。

    荣中几乎每天都非常注意豪俅的维修量,甚至,他经常坐着看着豪俅做活儿,当豪俅多做一台时,他就立刻也跟着做一台,看起来真是令人奇怪,他紧张的时候就双脚搭在一个箱子上,水花也骂他坐无坐姿,荣中就笑着答道:“你们不知道,我们男人的坐姿个个象狗一样。”

    pda的液晶坏了很多,小组向仓库借了十个,戴眼镜的仓库员抱着十个液晶屏过来,大叫:“谁收?”

    “他。”启生站起来,指着豪俅。

    “你?”豪俅莫名其妙。

    “签名。”

    “这。”豪俅觉得奇怪,借了这么多的贵重的液晶屏,以他单独一个人的名义,是不是太过份了。

    “你尽管签,天蹋下来,有我们帮你顶着。”启生笑道。

    “这。”豪俅还不太熟悉这里的借大量物料的规矩。

    “不要紧,你签,以后拿坏的给他们报废就行。”俊水在远处站起来,说了一句。

    “呀,我好久没听到这种声音啦,听起来多爽。”女仓库员笑道。

    “不敢,不敢,粗人一个,只要你好好让我过日子,我就心满意足了。”俊水缩在桌子底,觑了一下女仓库员,嘻嘻的。

    女仓库员收了签名,从俊水旁边走过来,突然“啪”一声,用笔记本拍了一下俊水的肩膀。俊水躲闪不及被拍了一下。“还清啦。”

    “还没有清呢。”女仓库员笑道,推着铁滑车,夹着笔记本,向仓库走去。

    虽然是借,在小组里可以公用的,如果放在显眼的位置,下一个维修小组也是可以使用的,这会引起借物料的小组不便,豪俅问启生:“这么多的液晶屏,放在那里,如果另一班的人拿去使用,怎么办?”

    启生笑了笑,摊开手说:“我也没办法,最好是带回家吧。”最后,他说,大概可以藏在桌子底下的。

    “以后,这些液晶被维修的人员代换,仓管员向我要,我要如何交差?”

    启生说,“可以用旧的代替,虽然名义是借的,公司也绝不会向借的人要新的,不过,你要注意那些换下来的不良品,以后,拿它向仓库报销。”

    “为什么借条上面写着傅天,我们不是向仓库里借的?”豪俅觉得奇怪,刚才仓库员拿给他签名时,上面写着责任人是傅天。

    “我们是傅天管的,以后,可以直接拿给他,总之,你不必担心,只要有旧的,坏的报过去就行。”启生一边说,一边拆机器。

    傅天是第七维修组的维修员考评人,作为课长,虽然他一个月比别人多拿三百多元,但他每天都处于紧张的状态之中,他特别注意老剑,他属于老剑管的,但有时,他又不怕老剑,有时,老剑在生产上碰到大问题时,他也在旁边着大声叫骂着老剑,老剑也不敢回应他,事实,他的观察力超过了老剑,经常发现老剑出错,而老剑则不可能发现傅天的错误。

    荣中时时注意着豪俅的维修数,豪俅做一台,他马上又脚落地,双手上桌,多做一台,他的行为令豪俅吃惊,他为什么这样紧紧地跟着我,豪俅有时觉得莫名奇妙,如果他无法超越豪俅的时候,他就会把双脚搭在一个塑料箱上,箱上放满了待修的故障机。

    荣中特别喜欢听<中国少年先锋队的队歌>维修台上有一碟片就有一首这样的歌,每次,荣中总着把片子放在一台pda里,然后,一边修理,一边听着歌,他仅比豪俅早进入维修小组,经常摆架子。

    没有规定维修量,但要维修的数量是有一定的范围的,通常都在五六十台以上。

    中午,下班时,豪俅忐忑不安问启生,那液晶屏到底能不能报呀,到时向我要好的,我没法。

    “不要紧,到时,你就说你吃了,我找十片坏的给他们。”启生仍然炎炎笑道,豪俅觉得启生笑得令他有些心寒,他一直抓摸不定。

    走着走着,突然启生对豪俅说:“反正是借的,你怕啥呀,十个液晶屏算啥,有人把整个厂子都搬回去呢。”

    “没这么恐怖吧。”豪俅更奇怪,不好再问了。

    下午,刚上班,老剑就是拿着两台外观的机器对着傅天,叫骂起来:“你们维修组,到底是如何修机器的,修一台坏一台,还修得乱七八糟。”

    傅天接了机器,看了看,又盯了一下老剑,老剑马上低下头,傅天已经知道老剑的意思,知道这种机器通常重亲喷漆就可以,知道老剑又对维修组的某个人看不顺眼了,来到维修组。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修理机器,把机器全弄外观的,你叫公司如何拿着这样的机器卖给客户,这些机器卖给你们,你们要不要?”

    其实,这仅仅是傅天故意找岔子,豪俅感觉今天修得快一点,怎么傅天就过来了叫嚷。

    傅天放下机器,看了看周围,对本组的几个维修组的维修员马上有了一个定数,知道老剑要找谁的碴子。

    “你活儿要认真呀,要不,人家要批你们,你们就会难过,我们都是打工的,我是从来不和工人过不去,除非做得连自己也骗不了的人,我才会发脾气,刚才老剑拿着这两台机器,对我指手划脚的,我把它拿给你们,你们看看,自己找找原因吧,看看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傅天走了,他的最后的话特别奇怪,而且,一字一句:“........,什么地方出问题?”

    “唉,仅仅是外观,这样大吵小闹的。”坚良炎炎地说。

    俊水马上站起来,走过来,看了看,又看了看水花的位置,她不在,她到流水线上拉机器了。

    俊水喃喃道:“你们要注意,你们要听傅天的话。”说完就回到位置。

    就在俊水回到座位的当儿,豪俅突然看了一下这个二十来岁的热情青年,后面的头发已经白了三分之一!

    启生一点儿也不在乎,“什么事,这样大惊小怪,什么地方出问题,脑袋出问题呗。”

    坚良看了一下启生,也不经意地笑了笑:“我怎么总感觉,这车间里总好象有人要修理我们似的。”

    “车间就是用来生产机器,修理机器,人也是产品,别人当然也可以修理我们。”平良笑道。“人,机器,都可以互相修来修去的。”

    荣中紧张地把脚搭在塑料箱上时,水花就对他说:你不怕砍头。

    荣中笑道:“有你这样的美丽的女孩作伴,作鬼也风流。”

    水花敲了他的后背,也笑道:“你真会说话。”

    水花没事时,就坐在流水线边的一张靠椅上对着镜子梳妆。

    “怎么白屏的机子这么多,而故障几乎都是一样的,烦死我了。”启生叫道。

    “换上主板就可以了。”坚良笑着说。

    “在屏显正常的情况下,换上ic就不会,否则,一会儿就完蛋了,换板也没用,ic5就发热得非常的厉害。”俊水在旁边叫道。

    “你们每人都要写维修记录,如果没写维修记录,每次扣一百元,这是制造部通知的。”一个女青年过来,对着所有的维修人员叫道。

    “所写的都是千篇一律,你们到底有没有修呀。”女青年叫道。

    还有桌前有示波器的人,必须填写一份点检报告,豪俅与启生凑合着过日子,当然就不必写这份报告了,维修过程中遇到了屏歪,屏斜等装不好的,或者有结构性的错误的,就交给结构组的维修人员,维修也分成如此细的类型,也是豪俅没有想到的,现在他们维修的pda主板主要有三种,3022,3303,3034,还有一种3005c,后来,还有一种761型的,前面三种,使用的主板基本都一样,其实,如果主板与推动板一起配套的话,这些机型都是可以互相混用的,电路性能上大多都一样,液晶屏不一样,现在,豪俅知道的主要有三星,富士,*,松下等,只要屏的大小一样,排线一样,都拿起来混用,他已经问过了俊水,俊水说,只要排线一样,基本都一样。

    “喂,俊水,听说十八日,公司要发生大事,到底是什么事呀,你是老工人,给点内部消息。”坚良说,豪俅马上竖着耳机注意着,他觉得俊水的话,几乎都是金口玉言,而且,都是在不经意中说出来的,他说话的时候总开玩笑,不让人注意,俊水的话句句是千锤百炼。

    “听说十八日那天,每一个工人必须在六点之前到达公司上班。”荣中也应了一句,好象要引爆话题。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啦!这么早,到底要不要让人睡觉。”坚良说。

    “不知道,大概,公司要倒毙,大家来开追悼会。”俊水笑道。

    “呀,莫非董事长死了,不可能,不可能,........。”惯于把俊水的话当成金科玉律的豪俅,吓了一跳,过后,觉得不太可能。

    加班,启生与坚良早早就走了,豪俅象征性地做了一会儿活,向傅天请示了一下就走了。

    下班时,荣中一边走一边问启生,豪俅在旁边听了,觉得荣中简直是无事找事,有的问题简直是奉迎,豪俅觉得荣中问问题简直是一种造作,现在,两个人同在一组,傍晚时,豪俅站起来,看了面前顶上的考评卡,才发觉,坚良与启生这段时间与他一起在做活儿,考评人是兴辉,兴辉是五组的课长,他为啥考评七组的维修员?这使豪俅莫名奇妙,兴辉平时为人比较耿直,不会弄虚作假。

    豪俅和荣中的考评人是傅天,傅天为人耿直,通常也不会考核工人,但傅天的考评工作有时会被老剑抢去做,更令人奇怪的,老剑要考评人时,就叫水花印苹果,而水花长着一双老鼠眼,与老剑一样,她经常赁着自己的心情印苹果,有时,印完,怕人看见,就收在自己的抽屉里,她对那个人看不顺眼,黑苹果一只,某个人看着高兴,红苹果一只,某个人表现平常,即不令人烦恼,也不令人高兴,蓝苹果一只,一只苹果多少钱,还要视月末而定,有的人被印了黑苹果,大吵大闹,到处上诉,到了月末,就会被扣得重一些,假装不知道,任赁考评人心态处理,通常只会象征性地扣掉十元,或者五元。

    晚上下班时,走出车间时,老剑在门口叫道:“你们新来的,没有厂服,再过两天,你们要向老工人借厂服,到时要用的。”

    “要不要戴帽子?”有人问道。

    “要,全副武装,帽子,冬衣,冬裤,到时没穿戴制服,一律赶出公司。”老剑叫道。

    “外衣和裤都好看,也象一个工人,戴上帽子,就象一个偷机器的贼了。”坚良笑道,他决定在关键的时候,再戴帽子。

    然而,豪俅总想着那十个液晶屏,他思量着如何赶紧找十个废品报上去,他不喜欢欠着物料,拖着日子。
Back to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