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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221 三位同學

    湖兴地区位于浙北,辖区一市五县。湖兴城西丘陵起伏,由天目山的北脉组成。域内河网湖荡密布,西苕溪穿越,经湖兴城与东苕溪汇合为龙溪注入太湖。苕溪的得名,是由于流域内沿河各地盛长芦苇,进入秋天,芦花飘散水上如飞雪,引人注目,当地居民称芦花为“苕”,故名苕溪。

    西苕溪在距湖兴城区九公里的地方,被座石山阻拦。石山山不高,青松茂密,可谓“郁郁澗底松, 離離山上苗; 以彼徑寸莖,蔭此百尺條。”故名青山。青山劈开西苕溪,将苕溪水分出三分,形成条小苕溪婉延流向南。一河两流,将此地分隔成了三块。西苕溪北岸是丘陵地,大大小小的山丘桑林郁葱,这里是青山蚕种场。西苕溪南岸,小苕溪流域是处低洼地,经开垦,现是“南京军区空军”的“东风农场”。青山北面石岩峭壁,南坡是“湖兴地区地委党校”。湖兴农科所在青山脚下,西苕溪与小苕溪间的狭长三角区域内。

    湖兴农科所是省蚕桑科研及农业“农田植保”的农科机构,所行政隶属湖兴地区行署。农科所的行政综合楼是幢六层楼房;一至三层是行政办公室和资料室,由于农科工作有时不能回家,四、五层多为家不在所里的人员宿舍,六层是大小不等的四个会议室

    林木森走进农科所综合行政楼的门厅,顿时有些忐忑不安;这里有一种令人敬畏的庄重,更有一种 “久别归家”的情绪。儿时,林木森曾去过父亲的办公室,工厂办公大楼的门厅也是这样,宽敞、高大、明亮,光滑大理石地面映衬着人影,墙边摆着玻璃橱窗宣传栏,点缀几盆长青植物。只是工厂办公大楼进进出出的人很多,很是匆忙。

    “木森!”一女同志走出间办公室,在走廊里冲他招手。

    “肖大姐。”见到了肖杨,林木森高兴地走过去。

    “木森今天打扮得挺精神!”肖杨上下打量一番,“来报到吧,这边。”

    林木森听了很高兴,很得意,很是有股甜蜜的情绪。上白下蓝,一身的确良是朱丽雯的“礼物”。“粽子宴”后,他去公社办人学手续;中午,沈心田、王宏铭、刘水根等公社领导为他饯行。在庆贺欢快中,林木森陪领导们多喝了几杯,被赵小龙扶着回到茧站。

    一觉醒来,屋里有两个女人在说话;原是徐桂香和朱丽雯。见林木森醒来,她俩忙乎了一阵。徐桂香准备了夜宵,笑笑,走了。当晚朱丽雯柔情似水,“颠狂柳絮隨風舞,輕薄桃花逐水流”。朱丽雯要赶回万丰小学去上课,早早地走了;留下这套衣服,送给他作“贺礼”。说是林木森“大展才华的时候到了。与各路英杰相处,不可失面子。”

    肖杨原在“农田植保所”,后调任农科所人事科副科长;这次为“农业专科培训班”配备师资力量,她被地委书记陈绍泉点“将”,担任“农业专科培训班”的班主任。

    填完四五张表,领了一摞书;肖杨取出一叠用橡皮筋圈箍的塑料卡片,说:

    “木森,这是六月的饭菜票。早、中、晚三餐的颜色不一样。你们的伙食标准是每天五角;地区财政补一角,湖兴县革委会的补贴是二角,你交二角一天。所里考虑你们学习紧张,要开‘夜车’,每天增发一张早餐券作‘宵夜’,每餐交-角。今天是六月十九,六月份还有十二天,七月是三十一天,木森,扣除今天早餐,你一共要交一十二元八角。吃不完的可退钱;外出实习,因是在‘对口单位’ 搭伙,不去也要扣餐票。粮票不用交,考虑到有的学员还没‘转干’,东风农场支援了一批粮食。对了,心田特地交代,你是个‘烟鬼’; 我给你弄了张‘烟卡’, 凭‘烟卡’ 每月可买五条‘新安江’。 够了吗?”

    林木森掏出钱,交给肖杨;边说:“够了,够了。”

    “真够了?”肖杨的口气,象咛嘱“初出茅庐”的弟弟,说,“烟对身体有害,尽量少抽。宿舍房间内有卫生间,有热水;开水得去一楼开水房。这是‘临时购物卡’,木森,常用的日用品凭卡都在供销社买得到;日用品可以多买点,但不要太超量。木森,生活条件越优越,越要自觉遵守。还有,宏铭、爱玲再三拜托我,说你性格倔强,好管闲事;心田也说,你有‘草根情结’,心田欣赏你的是这点,担忧你的也是这点。记住,你是来学习的,特别是在青山蚕种场和东风农场,这是我们的实习基地,去了多学、多看、少说……”

    办公室的门被有规律地敲了三声,进来一个“同学”,偏瘦,中等个,皮肤较黑,戴一副高度近视眼镜。他很恭敬地说:

    “老师,你好!我叫陈仁杰……”

    “你是德兴县峦山公社的。欢迎你!”肖杨站起身与陈仁杰握手,说,“我叫肖杨,是‘培训班’的班主任。”

    陈仁杰拉开人造革的手拎包,取出一叠信封。他从信封一一抽出资料,说:

    “肖老师,这是我的‘入学通知书’、 公社介绍信、履历表……”

    肖杨说:“好好。陈仁杰,请等一下。木森,你住在……”

    “肖老师,是我的‘室友’来了吧!”隨话声,一个文质彬彬、白白净净、身材中等略显发福的人进来,略胖的国字脸上堆满笑;他向林木森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是于林公社的沈双林。”

    林木森忙伸出手,说:“你好!我是龙溪公社的林木森。”

    陈仁杰上前来,伸出手,说:“你们好!我叫陈仁杰,是德兴峦山公社的。”

    三双手握在一起,三个人都很开心地笑。

    综合行政楼是单间结构,朝南是通走廊。有电梯上下,消防通道在西端。林木森同沈双林住在“525”,走廊的东端。房间很大,有卫生间。农科所为每个学员都配备了一张双层单人床、一张书桌、两把椅子和一个衣柜。沈双林已把两张书桌并排、放在两张床之间,虽说书桌与床之间狭窄一点,但两人可坐在床上面对面地学习,显得亲热。

    “你抽烟吗?”林木森掏出“新安江”,他见桌上没有烟灰缸,试探地问。

    “偶尔抽。”沈双林掏出“西湖”,说,“抽我的。有时熬夜写报告,一个晚上要抽一包!这样,木森,君子协定,你有什么习惯,想作什么,不要顾及我;有缘才相聚,我们一切自便!”

    林木森说:“行!双林,你应该和我们公社张国庆是‘同行’吧?”

    沈双林说:“你眼光真准!作六年秘书了。张国庆可比我舒服,龙溪的沈书记、王主任都是湖兴的‘笔杆子’, 我每年光替公社书记、主任写工作报告就得十来篇。参加学习真好,总算可以清闲几个月了!林木森?你在公社哪个部门?等等,林木森!我想起来了;‘青港滩工程’还有‘火里救人’、‘风雨背纤’……林木森,当时我就说,这人的名字有六个木,怕是有六条命;水里火里什么险事都敢上。了不得!真的,我们公社林书记总是说,出了*彪是林氏家门不幸,我龙溪的家门可给我长了脸!林书记一直唠叨忙好了春蚕,要上龙溪去看你哩!哈哈,他可要扑空了。”

    “没有宣传的哪么悬乎。”林木森谦逊地说,心里却美滋滋地。

    门被有规律地敲了三声,陈仁杰来“拜访”他们;陈仁杰一见房间摆设,感叹不已。

    “你们这样多好。我的同屋说怕相互影响,杷书桌、衣柜分放两边;屋里象有‘两派’似地,弄得房间里中间空荡荡地,两边又挤又乱……”

    “来。抽烟。”沈双林说。

    陈仁杰说:“谢谢!我不会抽。二位,问你们一点小事。怎么来学习,每个县的补助标准都不一样?你们湖兴最高,一天二角;我们德兴最低,只有一角。穷县就是穷县。对了,你们出来,公社有补助吗?”

    沈双林侧转脸,朝林木森眨眨眼,说:

    “没有。陈仁杰同学,我一个月工资三十六元,家在生产队,每月光买工分就要二十元;自己要抽烟,还得贴补家用开支。县里不补贴,我连这里伙食都交不起。”

    陈仁杰的心里平衡了,算上公社每天一角五分钱的“补贴”,自己每天比“同学”还多了五分钱。还是山里人实在,湖乡的人就嘴巴甜,左绕右绕,泥水打墙——外面光。

    林木森说:“我还好,家里每月寄点钱。就是烟钱开销大……”

    陈仁杰惊诧了,说:“林木森,你还在拿工分?没有‘转干’?”

    “转了。”林木森感觉自己嘴太快,忙解释,“我是个‘知青’,家里寄着习惯了。”

    沈双林说:“于林公社的‘知青’绝大多数家里都给钱,按月给。‘知青’们说,站起不比阿爸矮,月月到阿爸手里拿烟钱;躺下比姆妈地方大,日日靠姆妈给钱花。说起来也真伤自尊!可是,‘知青’们除了出工挣些工分,自留地上没收入,养不活猪喂不了羊,一间小屋,连鸡窝都没地方搭。家里不给钱,日常开支从哪来?”

    林木森说:“说起来还真惭愧!说是‘我们也有一双手,不在城里吃闲饭。’倒跑到农村吃伸手饭了。”

    林木森提干后,也要父母不在寄钱。因为有些收入与政策不相符,木森不好说,可父母一算帐,发现他的收支不平。父亲说,“一个人在外,处处受肘他人。经济上看淡些,矛盾会少。”家里每月还是寄十块钱给他。静下来时,林木森很赞同父母想法,涉及实情,他又忘乎所以了。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正因心里有鬼,林木森时候考虑留条后路,于是养就了敛财心理。

    陈仁杰说:“这倒是实情。林木森,我问过了,这批学员中就你和湖滨公社的周鑫俩人是‘知青’。说到‘知青’上山下乡,我还有些意见。我户口在农村,和峦山镇上的同学一起回乡,可连‘回乡知青’也算不上。”

    沈双林说:“我也是农村户口,‘回乡知青’又怎样?不就多四十块‘安置费’,问问木森,四十块能作什么?”

    林木森说:“我属‘投亲靠友’。 四十块‘安置费’,光买农具、斗笠、雨衣,乱七八糟花了二十八九块,队里还收了四块钱管理费。”

    陈仁杰说:“‘知青’的问题看似简单,深究很复杂。峦山有的‘知青’自创门路,靠山吃山,整天寻‘山货’,弄得社员心里痒痒地。好了,二位,组织上让我们脱产学习,是对我们的培养,生活上清贫些,可以克服。你们去供销社没有?这里供销社的物资比公社供销社还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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