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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171 正日初一

    正月初一,新年头一天,新年新气象,要有一个好的开始,规矩最多。

    首先要喜庆。大家都要穿新衣服,众人相见,互道恭喜。是日不动刀(不许杀生),不扫地(怕财气扫走),不动针线(怕一年辛苦)。不索债,禁哭泣、禁漫骂、禁打人等不祥行为。

    早餐必取甜食,如糖莲子、糖年糕或甜汤团,应“一年甜到底”。早晨吃年糕,取“年年高”之意,食团子寓意“团圆包好”。中午多吃除夕剩饭,在除夕煮饭时,必多于平日,取“吃剩有余”之意;饭盛于新箩中,把桔子、年糕放在上面,年初一蒸而食之,称为吃“隔年饭”。晚上,家家早睡,名为“赶鸡宿”(鸡眼夜盲,鸡于黄昏归宿)。晚间,在祖宗神像前供酒和菜饭。此规矩大多要守到初四,有的人家直至供到正月十 八。也有的人家在白天携上酒菜、香烛到祖先墓前敬奉,谓之“上年坟”。 此日,“蚕花娘子”们要象征性地扫蚕室,称“扫蚕花”,见面互视“蚕花甘四分”,祈蚕茧丰收。

    在 除夕夜,家里还要点一盏油灯放在神龛前,油灯一直要点到大年初一的早晨,油盏叫“点蚕花火”,象征着把蚕花的祥瑞接到了新的一年。此时是生产队养蚕,只有“蚕花娘子”们履行这些了。

    队里的老人爱摆古,逄事便说过去怎样怎样。老人说,过去才叫过年!“腊月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杀猪、二十七宰鸡。”家家还要“开油锅”,炸肉圆子、炸鱼圆子、炸果子等,这些全在腊月二十七完成,叫作“炸七不炸八”。

    除夕黄昏,蚕乡还要“呼蚕花”。小孩子们都兴高采烈地提着马头灯、元宝灯、鳌鱼灯、兔子灯等各式各样的灯笼,大人先领着到自家桑园绕上一圈,然后把孩子们集中到道场上去玩蚕花灯的游戏。小孩子们点燃灯里红烛,在村前屋后、田头地角来回奔逐嬉戏,嘴里唱着童谣:“猫也来,狗也来,蚕花落我屋里来,白米落我田里来,搭个蚕花娘子一道来……”

    孩子们呼唤猫,狗是一道不成文的风俗,“猪穷狗富,猫来看库。”猫,狗来家兆头好。孩子们跑累了,给孩子们的奖赏是“压岁钱”。除夕当晚的“压岁”是过年风俗中极富特色的祈福形式,寄托了长辈对晚辈的美好祝愿。压岁钱须用红纸包裹,在除夕夜孩子睡着时,由长辈悄悄放在孩子的枕头下面。此时,长辈还须将新衣帽放置孩童床前,枕边放有“开口果子”。如橘子,意为“开口吉利”、“开口吉祥”;又如寸心糖(一寸长的芝麻糖),寓含“称心如意”之意。

    只是,因为林木森没有给薛帅俩姊弟封“压岁钱”,李阿三赌气,今年也不给李金凤“压岁钱”。他原以为女儿会问,好乘机说道林木森两句。没料到女儿一声也不吭。

    李金凤还真的没有想这些,今年她有了林木森,一切都心满意足了!

    天刚蒙蒙亮,就听见有鞭炮声,先还不多,后来响成一片。此为“开门炮”,起床打鞭炮,“暴发”。鞭炮声燃起人们过年的兴致,激发人们对新的一年的期盼与热忱。

    过年放不放鞭炮,定意很难。尽管有“造反派”再三提出禁止,各级革委会都行行官样文章,避而不谈。当然,临近春节商店里是不卖鞭炮的。可鞭炮厂存在就有会有鞭炮,这样,只是增加了一些折腾。民间照放,只是放完马上扫了。而一红(当干部的)一黑(有“帽子”的)是绝对不放的。

    鞭炮一响,大家都醒了。林木森揉揉眼说:“放鞭炮了,天亮了吗?”

    徐贞女说:“才三更。大家要迎新,放了鞭炮又睡。”

    李金凤说:“真热闹,明年我们也放!”

    林木森说:“好。把灯关了,晃眼。”

    李金凤伸手关了台灯。

    徐贞女忙说:“不能关,夫妻床头灯越亮越红火!”

    李金凤忙把灯打开,怕林木森睡不是踏实,就把他搂在怀里。

    在蚕乡,正月初一要“眠蚕花”,平日都早起的女人都要睡到十点以后。蚕种要放在“蚕花娘子”怀里靠体温孵化,人们把这种“催生”行为移植到新年习俗中,意为“焐发蚕花,越焐越发”,也包含着一种象征意义。

    徐贞女起床时,李金凤也坐了起来;姆妈说:

    “难得睡个晏觉,起来干什么?”

    李金凤赶紧躺下了,从来没有在白天同木森躺在被窝里过。

    李金凤用手托起腮帮,仔细地端看林木森熟睡的容貌。她要把木森的每根头发,眉毛都印在脑海中。她发现,林木森睡熟时会**鼻子,翕合着,很有趣!你是我的!你给了我爱,给了我声誉,改变了家里的生活;阿爸向我敬酒道歉。你使村上、钱北的姑娘都羡慕、嫉妒我!你是我的一切!李金凤突然想到了沈梅英,这个潜在的“情敌”;想到她家的富有气派,自家的困窘;她气诿了。想到林木森说的“三开间三进两披厢院宅”,兴奋了。李金凤发誓,一定要拼尽全力服伺好木森,不能让自己的男人受一点委屈!

    李金凤情不自禁地吻自己的男人;她想,只有好好地服伺林木森才是在报答他。林木森醒了。李金凤有些羞臊,说:

    “你醒了:还早哩!再睡一会。”

    “起床吧!”林木森感到躺在这门都没有的里屋如同睡在露天,说,“万一有人来,我们只能躲在被窝里了。”

    李金凤看看俩人都没穿衣,羞红了脸,吃吃地笑。

    李阿三回来时,徐贞女刚刚点火烧早饭。才吃了“初一团子”,就有客人来了。正月里,客人进门必须先请喝糖开水,再喝“薰豆茶”。徐贞女取薰豆时,突然叫了一声。声音不大,她还赶紧捂住了嘴,李阿三还是听到了。

    李阿三进里屋,看见娘子手中拿着一包玫瑰酥糖。这还是沈荣根请林木森去绘《牡丹图》时送的“茶食三珍”,徐贞女当即藏在床下的“石灰瓮”里。“茶食三珍”在农村太贵重;吃,舍不得;送人,想了一圈也没合式的人家。送礼去人家要“回礼”,一般人家怎么回得起?倒是金娥放在心里,找了借口,一是钱南薛支书过生日,二是天健起屋请道士看时辰;拿去了两样,剩下玫瑰酥糖七拖八拖竟然“忘”了。

    打开,渗满油的酥糖干枯收缩了;屑子象烘干的纸,一碰脆成了小块。李阿三额角上的青筋突起,埋着头抽旱烟。李金凤撅着嘴,又贪婪地吃着。望着舅妈惜痛的脸,林木森说:

    “这可是‘震兴斋’的独一份!”

    李金凤“卟”地一声笑,酥糖的糖粉溅得她一脸。李阿三一敲烟竿,笑笑出去了。徐贞女也笑,还是转过身去,扯起围裙擦了擦眼晴。

    先来的是“扯白话”的常客。他们大都冲着李阿三昨天夸口的肉馅团子来的,作了二蒸的肉馅团子很快就没了。原来人们有时为了口福,并不在乎破了规矩。好在藏起几个,不然薛帅姐弟可会“闹翻天”。

    薛天健真的送来一条“西湖”香烟,二瓶“状元红”黄酒。李金凤又装作给猪喂食,茶也没泡走开了。大家正说笑,金娥风风火火跑进门,说:

    “姆妈,木森的干女儿来了!”

    “不说了不作数了吗?”

    林木森说,他急了。王富贵当街一跪,让女儿小盈拜认他作干爸,林木森当场下不了台,没吭声;事后他找了蔡阿毛、李忠良,再三拜托他们去劝说。过了一阵没见动静,也就没放在心上。没料到今天上门了;俗话说,“初一儿,初二郎,初三初四拜干娘。”看来王富贵是铁了心,把女儿“送”给林木森了。再说,大年初一,怎能拒人上门作客呢?

    陪小盈来的是姨妈银珠;银珠挑来了一担“年敬”。破船也有三斤钉;王富贵出手阔绰,令人感叹。小盈进门就磕头,见过干爸,转身又给干妈、姨妈、舅公、舅婆磕头拜年,连薛天康兄弟都没拉下。林木森无可奈何,只好封了五块钱“见面钱”,李金凤却笑得合不拢嘴。

    “干亲”正式结下了。李金凤去请王富贵夫妇来吃饭,由李忠良、李士元、阿珍姨一家“作陪”;这些人还没到,金德江陪着阿爸、姆妈前来“拜年致谢”。长辈先给晚辈拜年,林木森是诚惶诚恐,赶紧留住。于是,又叫上王阿土、王阿桂、王建华夫妇等人“作陪”。薛天康、王兴荣、王阿淦等四下跑,借来桌凳碗筷,好在风和日丽,屋里庭坪摆了三桌。林木森三处“敬酒”;酒没敬完,王大明、李伯林、蔡小毛、杨慧丽、钱红英、汪美珍等来了七八个,说是添客加双筷,“下饭菜”可不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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