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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卷 114 前生無緣

    钱红英问:“有几个‘知青’没偷过?”

    林木森无言,他汗颜。

    “知青”的“偷窃”行为并不稀奇。在农村,“偷窃”行为分公与私,公家地里可拿西瓜,私人地里捡不得芝麻。一个村住着,几十年的邻居,几代人的交情。家家大门敞开,户户箱柜不锁。若有人手脚不干净,就是到别人家鸡窝摸个蛋,如同在吃水码头洗马桶,扰乱了生活秩序,招群愤众怒。若有谁被指为是“贼骨头”,比“铁帽子(地、富、反、坏、右份子)”还臭,连子女都蒙羞。然而,在公家地上则不同。社员若是出差、或开晚工到队里地上摸几个西瓜,拿几颗菜是常事。年长的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时还会唆使小青年干。林木森舅舅在三角滩“看秋”,待瓜熟期间,三角滩若有些零散农活,生产队的年青人总拖上林木森,或薛天康去。到了三角滩,大家赶紧做工,舅舅挺直腰杆、四下巡视。干了一半,歇息,舅舅就会在瓜地指点一二。西瓜怎样?看瓜柄与瓜藤连接处,这里有一根卷曲的、细细的须,只要它枯焦了,这瓜便熟了。瓜从藤上摘下来,轻轻一掌拍开,嫩黄的瓜瓤晶莹剔透,掰一块送进嘴里,爽口甜润,顿时满口生津,半个瓜吃下去,拍拍肚皮,真个是浑身说不出的舒坦。就去年打米回转,路过沈家舍的长滩,有人咕了声“百合地。”谁也没吭声,全湖乡种植习惯基本一样,百合地里套种西瓜、香瓜。船往岸边一拢,不等停稳,阿淦几个就窜进一队的百合地里。船继续摇,到长滩另一头,阿淦几个上了船,三箩筐西瓜。黑灯瞎火,摸到瓜就摘,顾不上是不是熟。于是,让船在龙溪河里慢慢淌着,拿只西瓜船舷一敲,皮破瓜裂,抓住中心的一团大口嚼,手一松,余下的“卟通”一声,落入水中,一沉一浮,顺着龙溪河向北飘荡。

    这些事“知青”们耳濡目染,从好奇到积极参与,在寻求“刺激”中进而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天下“知青”是一家,遇饭吃饭,遇粥喝粥。“客人”来了,可“宵夜”怎么办?“知青”们便多次体验鲁迅先生的《社戏》生活——“尝新”。生产队的地头河滩桑林里黄豆、蚕豆轮种,一片片的,还好摘,从蔸向上,一把把地捋;三个人出去,一个“望风”,二人“作业”,速战速决。回去放上盐一煮,脸盆盛着,用手剥着吃,真香!

    被钱红英这么一问,林木森认为对“知青”的“偷窃”行为的判定应该有个度,这就是钱;如果偷窃行为是为了去变钱, 这就不同于为饱食一餐了。就象沈阿发,混水摸鱼,嫁祸“知青”,偷了生产队的黄豆去卖钱,被社员吊在树上痛打(当然有杀鸡给猴看的意思),倒霉的是搭上陈坚的“船”,因是劳改释放犯,以破坏“知青上山下乡”罪,被判了五年。陈革明、肖俊文偷大队养鸡场的鸡是为了去变钱,此举自然是出格了。

    林木森对自己所下的定义很是满意;见张国民给他腾了床,走了,他倒在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已大亮。林木森去看钱红英;见杨慧丽与汪美珍“四花旦”等钱北的“女知青”都在,想想钱红英患得的是女人的隐私,他出面无意义,转身去了茧站。

    推进“205”,房间被人收拾过。林木森当是徐桂香,又感到不象;徐桂香不可能把书、资料、图纸归纳得这样井然有序。能作到这点的只有张爱玲,也不可能,张爱玲正为“誓师大会”忙得不可开交。还有……难道是朱丽雯?!

    林木森到厨房, 问:“桂香姐,谁进了我房间?”

    “你几时回来的?快,吃饭。”徐桂香狡黠一笑,说,“吃了饭,我告诉你。”

    林木森说:“告诉我了就吃饭。”

    徐桂香说:“今天中午有红烧肉。你闻,香不香?”

    林木森说:“桂香姐,你说呀!要不,等会帮你洗碗。”

    徐桂香说:“这时候就知道桂香姐了?不要你洗碗。这是女人作的事。好了,告诉你,朱丽雯来了,就你去太湖大队那天。在你房里待了大半天。行了吧?快吃饭。”

    顿时, 林木森感到心旷神怡,二大碗饭吃得津津有味,红焼肉真香!

    回到“205”, 林木森感到屋里处处都有朱丽雯的痕迹;枕巾上还依稀留有苿莉花香,禁不住抱起枕头闻,发现下面有一张纸。展开,原来是朱丽雯抄录李商隐的一首诗:

    “相见时难别亦难,‘西’风无力百花残。

    春蚕到死丝方尽,蜡烛成灰泪始干。

    晓镜但愁云鬓改,夜呤应觉月光寒。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乌殷勤为探看。”

    这首脍炙人口的佳作,为了“避讳”,她把笫二句的“东风”改成“西风”;无疑她是针对……•林木森翻自己抄录的诗。不见了,显然是被她带走了。良久,林木森开始工作,把测绘的资料添补到《公社区域图》上。开始很顺利,当他瞥见万丰大队后,手中的铅笔变得沉重了。眼前时时晃动着朱丽雯的身影;穿着粉红色丝质睡衣,一对丰满乳房若隐若现,含情脉脉的大眼凝视着他,反反复复说一句话:“我们浪迹天涯,我们去寻找蓬山;浪迹天涯,寻找蓬山……”

    林木森无法工作了。

    去不去万丰?林木森犹豫不决。他寻到了一条理由,公社副书记刘水根说:“万丰大队打算搞个‘千亩圩’。” 以农田标准整齐划一的“千亩圩”,这可是“农规、改造”的大手笔,刘水根说话的口气很是炫耀,可王宏铭似乎并不感兴趣。他的话说得很透,要万丰大队先拿个“改造方案” 交“农规指”。自己擅自插进去,好不好?不能去,王宏铭的城府太深,“慕虛名而處實禍”,弄不好这里面涉及到些个人恩怨。林木森侧面向徐桂香打听,徐桂香想了一阵,说:

    “应该没有什么事。万丰大队支书赵洪权是刘书记的大舅哥,平日里要些仗势,在万丰大队一手遮天,可对公社领导还是服服贴贴,公社有什么事总是积极支持,带头响应。”

    徐桂香猜透了林木森的心思。过了二天,林木森放下早饭碗,徐桂香把一只饭盒放上桌上,说:

    “丽雯喜欢吃面食,我包了点馄饨;帮姐跑一趟,送去万丰。”

    说完,徐桂香转身便走。望着她胖胖的背影,林木森心头一阵热。。

    林木森来到万丰大队,刚踏上码头;一伙人正围着大队支书赵洪权,七嘴八舌谈得起劲。林木森看见参加“测绘学习班”的赵庆生,正想向他打听万丰小学;被赵洪权看见,忙过来,热请地握住林木森的手,说:

    “林主任,我们正商量搞‘农田标准化’;刘书记同你说了吗?林主任是‘专家’,提提意见!”

    林木森听了很高兴,说:“赵支书,万丰可走在前面了,公社正想搞个‘农田标准化’的‘试点’。”

    赵洪权很是得意,说:“是吗?林主任,公社这个点我们作定了!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与天奋斗,其乐无穷!与地奋斗,其乐无穷!与人奋斗,其乐无穷!’开展‘农田标准化改造’是‘农业学大寨’的具体表现,万丰大队坚决支持!我对大队的人说,整个公社就万丰最适宜‘农田标准化改造’。万丰大队四面全是河,不象其他的大队,一个圩垸里相互参错。我们准备搞个‘千亩圩’工程,力争在三年时间,彻底改变万丰的面貌!林主任,你提方案,我找刘书记说。公社集中力量,象‘东环主干道’,每个大队来一二百人,改造好了万丰,不就取得了成绩与经验了吗?”

    听他气壮山河斗志,林木森感到泰山圧顶;他明白王宏铭为什么要万丰大队先拿个改造方案交“农规指”了,他忙解释说:

    “这些可得由公社作决定。赵支书,是不是先集中几个人,把地形、地貌勘测一下?”

    赵洪权手一挥,说:“测绘是肯定的!林主任,看看这圩垸。万丰与公社只隔条龙溪河,可比隔条长江还远。这么多年,一点好处都得不到。刘书记对‘东环主干道’的评价很高;说林主任真有一双慧眼,想得远,能洞察一切!干脆,林主任来万丰‘建点’, 再让刘书记‘挂帅’,我全力支持!公社方面……•说实话, 最好来些实惠的!”

    赵洪权反复地强调, 公社应“全面支持万丰”; 林木森只有告辞:

    “我先看看。赵支书,你们的想法,我一定转给公社。”

    赵洪权皱拢眉头,没再说,便让赵庆生陪着林木森“巡视巡视”。林木森认真了,看了一阵,觉察万丰圩是个锅底状,问了几个数据,赵庆生有些含糊其实,林木森感觉有点不对劲;正想再问,转过一个弯,就听朗朗的读书声。林木森的心头乱窜,问:

    “那里是学校?”

    赵庆生说:“是。万丰就这块热闹,一座小学,一家供销店,大队卫生站;平日买肉都得上龙溪。”

    林木森问:“小学是不是有个‘代课老师’? 叫朱丽雯,是钱北的‘知青’?”

    赵庆生说:“朱丽雯?对。朱老师昨晚走了。

    林木森忙问:“走了?几时走的,公社知道吗?”

    赵庆生说:“解放军‘东风农场’来了一条‘铁壳船’,说要送朱老师去省城。朱老师不肯去,说要等学校放假。领头的是罗政委;他说,‘这些不用你管。己通知公社另外安排人了。’就让战士帮着收拾,上船走了。”

    手中的饭盒“当”地一声,落在地上。林木森被惊醒,忙拾起饭盒,掩饰说:

    “在太湖忙了几天,没休息好。你回去吧;‘千亩圩’工程规模大,涉及范围广,‘勘测’要抓紧。人手不够,向王主任汇报,可以从其他大队抽调;需要我作些什么尽管来找我。”

    枯水时节,河面平静;龙溪河水在河床底悄然流淌。

    林木森此时心如河水,思索绵绵。“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他反思自己今天的举止太冲动,叹息命运作弄人。“人之所欲,适與天相值實難”;“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林木森惊叹:人可以运用智慧,没有做不到的事,但天道却不是人力所能改变的!

    林木森有种感觉,好象最珍贵的东西丢失了。不,是被人拿走了,被人堂而皇之地拿走了。

    “若是前生未有緣,待重結,来生愿”。丽雯,愿你……•幸福!

    上下五千年,纠葛在文章,无论多少辛酸泪,留于他人讲。求金牌、求收藏、求推荐、求点击、求评论、求红包、求礼物,各种求,有什么要什么,都砸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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