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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4第八十四章节

    这边汤姆挖空心思的想另投门下,那边杜平安正依靠在辛子昭身侧享受温香暖枕,听着卢福夸夸其谈这一路的惊心动魄,在管月楼与甄静思的惊呼之中,总能听到厉云森酸楚楚的反驳声。

    “说是迟那时快!就在那万恶的东洋鬼子明晃晃的尖刀即将挨近三叔脖子那一刻,突然只觉得眼前黑色暗芒一闪,东洋鬼子大叫一声‘啊呀’,尖刀应声而落!”卢福学着东洋鬼子的样子,一脸痛苦表情的捧住自己的手背,神情激动地继续说道,“原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是杜叔出手了!”

    “你还能再夸张点吗?!”厉云森朝着卢福比去了“枪”的手势,意在拆台。卢福眼珠子一翻,较起劲来,“不信你问展三叔!”展延年见战火又烧到自己这一边,眼见着手中美酒所剩不多,烤肉香气四溢看着马上就可以吃了,饥肠辘辘的展延年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点头同意卢福口中所诉。

    这下子卢福得意了,“您瞧见了吧,这是有证人作证的!”应付完厉云森,卢福讨好的贴近杜平安跟前,“杜叔您当时使的那招叫什么?”卢福曲起指头比划着。

    “佛门经典招式拈花指!”杜平安煞有介事朝着卢福比去了“拈花指”,那姿势优雅之中却暗藏杀气,瞧得卢福激动莫名。见卢福一副信以为真的样子,杜平安心里头那小小的恶劣因子还是悄然冒起了头,于是杜平安继续说道,“这拈花指修炼到极致便能摘叶伤人,杀人于无形,厉害非常!”

    “啊!”卢福满眼的星星闪烁,望向杜平安的目光高山仰止,仿佛在瞧那隐没在云端里的圣人一般。瞧着卢福的傻帽样儿,一旁的秋水痕薄消的嘴唇下弯,露出一个极尽嘲讽的笑意,淡淡道,“无药可救!”

    管月楼坐在轮椅上,一手拉着甄静思温暖略带薄茧的纤细手掌,尽管知道那卢福口中有夸张之处,然而可以想象,杜平安一行这一路而来的艰辛,恐怕时时濒临死亡的威胁。想到现在日子的平静祥和,管月楼夫妇望向杜平安的目光中充满感激。

    “平安,你总算是到了!”一声男性嗓门中气十足,其中流露出掩饰不住的欢喜,惊得杜平安浑身汗毛直立。这是哪位基友如此激情澎湃?!杜平安一扭头望向来路,原来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威廉库克神父,穿着一身黑色教袍,手捧圣经,大踏步而来,脸上真诚的笑容令杜平安心生感激。这一路虽然艰辛,但是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威廉库克神父!”不论是冲着那价值千金的船票,还是之后来到这片土地之后的诸多照顾,杜平安都应该站起身迎一迎这位异国的老友。所以杜平安站起了身,倒履相迎,与这位年逾四十的外国神父紧紧搂在了一起。

    金贵老爹和传统的惠娘尴尬的别开头去,虽然没有一开始的大惊小怪,可也觉得相当别扭。光天化日之下,两个男人搂抱一处,实在有伤体统。“咳咳——”在金贵老爹剧烈的咳嗽声中,杜平安与威廉库克神父终于分开了。

    “叔叔!”“叔叔!”这个时候杜平安才注意到威廉库克身后还跟着两小,敏行与敏秀。尽管只有八个月不见,这两个孩子已经比来时整整高出了半个脑袋。杜平安大叫着,像个怪叔叔般冲了过去将两小搂进怀中,疯狂的在原地打着转儿。惊得孩子们既兴奋又惊恐的“啊啊——”大叫起来。

    感受着怀中孩子稚嫩手臂毫无保留的紧紧搂着自己,杜平安心满意足。甄静思身旁刚刚会学步的小管宜云好奇的瞪大眼睛朝这边张望着,还有沉入甜甜梦想的小小杜青幕,紧紧拽着他粉嘟嘟的小拳头。他们将会是杜平安这一辈的未来,也许是想到孩子们的未来大有可为,杜平安狠狠给了威廉库克神父一拳。

    “啊!轻点!”威廉库克一脸痛苦的揉着被砸中的胸膛,“真是不习惯你们东方人打交道的方式,为什么就不能温柔点?!拥抱一下,或者来个吻礼既绅士又能表达你对我浓浓的感激之情。”拉着喋喋不休的威廉库克坐了下来,丰盛的晚宴开始了。

    孩子们围着篝火嬉闹着,雇佣的黑人员工许是一下子无法从奴隶的身份转换过来,只是依在墙角里朝这边好奇的张望着。却难以管住天生充满好奇欲的宝宝们加入到主人狂欢的派对之中去。见主人热情的拿出香美的食物招待黑皮肤的孩子,与他们自己的孩子并无差别时,这些忐忑了数个礼拜的黑人雇员们终于笑了,他们相信这一家的主人会是仁慈的。

    觥筹交错之间,杜平安的脑袋越来越沉,眼前的景象变成了叠影。依在身旁强有力的臂膀之上,杜平安打算这一刻尽情的放纵一回。

    模模糊糊之中,杜平安好像听到威廉库克谈到了唱诗班。突然杜平安混沌的大脑里跳出一个想法,尽管这个想法很快随着酒精一起消失在一片黑暗沉寂的脑域之中,却也让酒醉过去的杜平安不自觉露出一丝笑意。

    望着杜平安嘴角那一抹“诡桀”的笑意,辛子昭没来由的后背一阵发凉。辛子昭仰起头望天,呢喃道,“难道起风了吗?”漆黑的夜幕之中群星闪烁,一派晴朗。

    杜平安一觉睡醒早已日上三竿,顾不上脑袋一阵一阵发着晕眩,杜平安急忙冲出卧室,抓起坐在院里静静看书的辛子昭就往外跑。

    辛子昭随着杜平安急冲冲的脚步,一边狂奔惹来路人目光无数,一边无奈的问道,“昨晚宿酒,你头不疼了?”辛子昭记得昨晚上借着酒劲,某人像个孩子般搂着自己,撒着娇憨,吵着闹着要“陪陪我”“抱抱我”“我头疼”“不舒服”等等令人哭笑不得的无理要求层出不穷,大伙儿心知肚明的选择纷纷避让,给这对新婚燕尔的夫妻足够“施展”的时间与空间。

    “先别管我头疼不头疼,我带你去个地方——”杜平安话音刚落,眼前出现的东西南北走向的十字路口把杜平安难住了。胡乱从路边上抓来一黑人妇女,在妇女怯懦又希冀的目光之中,杜平安急吼吼的问道,“去教堂的路怎么走?!”

    黑人妇女不懂杜平安说什么,然而仅从双臂之间的力道,妇人悲伤又欣喜,黝黑发亮的脸庞微微垂下,带着十二分的谦卑道,“巴拉巴拉巴拉~~~~”这下子轮到杜平安傻眼了,问道于盲大约就是形容杜平安此刻悲催的境遇。

    “她是说,如果您想要她的身体,只需要付出十斗黍米的代价。”汤姆怪笑着从一侧繁忙的街道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厉云森、梁子玉、卢福与秋水痕一行。原来一大早他们就相伴逛逛克里小镇,没想到在这里遇到强抢民女的一幕。

    见那黑人妇女表情娇羞,虽然衣不蔽体,胸前那对□毫无兜揽的挂在胸前,身下裙摆破旧不堪却也拾掇的干净整齐。杜平安急忙退开三步连连道,“抱歉!抱歉!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纯粹是问路的一路人甲,不干逼良为娼的事!”

    一个急于解释,一个却是眉头紧皱,开出六斗黍米的低廉价格。汤姆恶劣的欣赏完杜平安的糗态,在杜平安威胁的目光中再一次走了出来,对那位黑人妇女解释道,“他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下教堂怎么走。”黑人妇女听了汤姆的解释,黝黑的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却在下一秒勉强收起所有生活的艰辛,指向西边的那条开阔的道路说道,“玛利亚大教堂就在那里!”

    “谢谢!”杜平安彬彬有礼,黑人妇女却紧张的手足无措,在黑人妇女自卑躲闪的目光中,杜平安诚恳的说道,“如果方便的话就来一品堂客帮忙吧,工资暂时开不出,不过一日三餐管饱倒是足够了。”说完杜平安朝着女人友善的点了点头,随后拉着辛子昭的手朝西边大道跑去。

    听完汤姆的翻译,黑人妇女惊讶、狂喜、不敢置信种种复杂情愫一起涌上黝黑发亮的脸颊,一时间眼泪夺眶而出,“我的孩子可以留下来了——”妇人哭倒在地,朝着杜平安的背影深深拜服,这是当地原住民祭奠他们伟大的无所不能的神祗时所奉行的大礼。

    玛利亚大教堂坐落在一片山清水秀之地,远远的就见教堂前面停满了各式马车。许多周边城镇的贵族冲着玛利亚大教堂日隆的名气,慕名而来。修建于十六世纪晚期的玛利亚大教堂气势恢宏,带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悲悯厚重的气息。

    望着眼睛犹如贵族宫殿般恢弘的教堂,和延绵数百顷的碧绿草地,杜平安震惊的恍若走进了童话故事中美丽公主沉睡的那座深幽的城堡。克里这样的小镇里居然有这么一座不亚于都灵大教堂的所在,这如何不令杜平安感到震惊。

    “早就听说玛利亚大教堂气势非凡,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汤姆啧啧称叹道,“十六世纪晚期正是黑死病呈现蔓延势态之时,所过之境,尸横遍野。十万余人的小镇,大难过后,所剩之人不足十之有一。这座教堂就诞生在那段最黑暗、最动荡不安的年代,成为拯救全欧洲受难人们的精神支柱——”所以在教廷辉煌的宝典中,玛利亚大教堂有着她无与伦比的超凡低位。

    生在这个时代,感受着天灾强大不可抗的威力,众人脸色齐齐一黯,只有杜平安唏嘘几声,凭空想象尸横遍野的惨况,那黑暗的画面总摆脱不了二十一世纪经典生化危机里血淋漓僵尸遍地的场景。实在找不到悲壮的感觉,杜平安拉着辛子昭亟不可待的走进庄严的玛利亚大教堂。

    足有三十米高的巨大圆形天穹之上密密麻麻刻有无数人形浮雕,从普罗米修斯偷下第一枚火种,到亚当夏娃偷尝禁果,再到上帝真身在十字木架上历经火刑,杜平安所能知道的古老的西方神话故事都在这偌大的苍穹之上一一体现。

    苍穹之下是一排排发着暗淡光芒的桌椅,桌椅之上坐满衣冠楚楚的贵人们,临靠门的地方,虔诚的贫民们席地而坐,这一刻沐浴在神祗的圣光下,贫与贵不再充满尖锐的矛盾,好似他们同属于上帝的子民。

    杜平安不信教,于信徒们心中虔诚的信仰根本无法体会。杜平安拉着辛子昭的手径直走上前,老远就见威廉库克道貌岸然的手捧圣经,用一种慈爱充满感恩的语调声情并茂的诵读着圣经。

    唱诗班的孩子们清一色全是白人,站在最最后排,两个黄种人的小孩反而不那么起眼。一架古朴的钢琴之上是巨大的直通天顶的管风琴,杜平安相信,玛利亚教堂之所以声誉日隆,恐怕这架巨大的管风琴功不可没。正如姑苏城外的寒山寺,他的钟声绵延数公里,代表的是上天的声音!

    音乐指挥大师起手准备,座下三十余人的交响乐团做最后的乐器调试,就在这庄严神圣的一刻,杜平安居然将辛子昭推上了最前台。面对在场千余双瞩目的目光,辛子昭尽量维系着面部从容的表情,以口型怒气冲冲的质问杜平安,“你干什么?!”

    观众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东方女子有些好奇,有些鄙夷,贵妇们交头接耳,以名贵的羽毛扇遮去鲜红的嘴唇,交换了彼此的想法,一时间现场响起一片嗡嗡声。

    “完了!完了!”尾随而来的厉云森一行面对周围人好奇的目光,颇有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之感的厉云森紧紧抓住梁子玉发凉的手掌,心中盘算着只有一有不对劲,立马拍屁股逃命要紧。果然跟在某人身后,别想有安生日子过。此时展延年已经悄然来到了杜平安身旁,一双老拳暗暗蓄劲。只要不用火枪,展延年自信能将这里所有人打趴下。

    威廉库克急忙走上前,拉住杜平安道,“平安,这里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没人比东道主的威廉库克神父更明白,这里坐着多少位达官显贵,多少位名媛贵妇。他们跺一跺脚,足以令整个美利坚伤筋动骨。

    “我没有开玩笑,我很认真!”杜平安微笑着,目光转向辛子昭道,“我知道你有一副天籁般的嗓子,为什么要藏着掖着,我喜欢听你唱歌——”这一刻杜平安的笑容温柔似水,却也自信非凡。而被温柔,被鼓舞的辛子昭在久久的沉默之后,顶着所有人不耐烦的目光走向了最前台。

    威廉库克朝音乐指挥大师比去了“开始”的手势:就相信这个神奇的东方人吧,假如不成功,顶多丢了玛利亚大教堂神父的职位,威廉库克肉疼的自我安慰着。指挥棒落下,轻灵无暇的音符像涓涓流淌的小溪水缓缓而出,灌溉了人们焦躁不宁的心田,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

    “耶稣我要赞美你,你是我的力量,你是我的盾牌,你是我一生的甜蜜,有你我才感觉不到苦,有你才是我生命的唯一。。。。。。。”这是怎样空灵的声音,好似天使轻轻扇动美丽纯洁的翅膀,精灵取下森林中第一滴露珠,雨水滴落于山涧幽泉之间,新的嫩芽破土而出,这是“生”的力量,“爱”的平等,还是“神”的梵音!

    一曲终了,梵音绕梁,聆听之人久久无法回神。辛子昭悄然走下台,来到杜平安身旁,紧张的感受到全场的沉寂。杜平安紧紧握住辛子昭发凉发汗的手掌,由衷的欢喜道,“这是神的警世梵音!”杜平安话音刚落,在场所有人站起身,雷鸣般的掌声响彻天穹!

    出了玛利亚大教堂,望着正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汹涌人潮,杜平安清楚的知道,只这一炮,辛子昭势如破竹般的“火”了。人们像潮水一般涌进大教堂,只想再次聆听上帝的声音。

    辛子昭冷艳的脸上表情一向掩饰的很好,然而那微微潮红的脸蛋还是泄露了他此刻激动的心情。辛子昭不是第一次上台演唱,而以往台下的观众欣赏的不是他无与伦比、被赋予生命般曼妙的歌喉,而是他介于男人与女人之间的禁忌之躯。这样的演唱充满尘世间的污垢,是见不得光的,而这一次辛子昭感受到当一名纯粹的歌手带给他无上的欢乐与荣耀。

    当年深陷水牢,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时,他何尝想到会有今天这一幕的欣喜。想到这里,辛子昭紧紧握住杜平安的手,紧随着杜平安的脚步,有他领着,辛子昭相信前面的路不再黑暗,不再迷惘,不再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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