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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5第六十五章节

    “青慕他——”女人的脸色骤变,杜平安一惊,追问道,“他怎么样了?!”

    “他要出来了!”女人脸色刷白,豆大汗珠滚滚从额头落下,杜平安一时间傻了,“阿泰隆要出来了?!”难道这是什么暗语不成!就在杜平安揣摩女人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金贵老爹一脚将杜平安踹开,吼道,“还傻愣在这里干什么,去找稳婆!她要生了!”

    “啊!”杜平安急了,“生小孩!”没有妇产科大夫,没有B超仪器,没有消毒水,怎么生啊!杜平安急得像只无头的苍蝇满地打转。

    杜平复“蹬蹬”火急火燎的朝屋后跑去,一边跑,一边冲房间里头的慧娘喊,“那女人要生,赶快去烧水!”毕竟是有过两个孩子的爹,对这方面多少还是有些经验的,喊完话,一溜烟往大街上跑去。

    “还傻愣在这里干什么,把她抱进屋里去!”金贵老爹飞起一脚,踹得杜平安小腿肚子生疼。回过神来的杜平安急忙将脸色惨白的女人抱进自己的卧室。

    “子昭啊,伯父知道你有许多的委屈,但是这个时候人命关天,你得体谅。等这事完了,伯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金贵老爹神情凝重,信誓旦旦的安抚房间内的辛子昭。辛子昭望了一眼杜平安怀里痛得脸色发白的女人,了然的点了点头。这一点头,无疑在金贵老爹心目中,辛子昭这个儿媳的地位瞬间坐了火箭,超过了儿子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多好的儿媳啊,识大体!顾全局!

    “男人都出去!”女人生孩子,血煞阴气太盛,一般是不让男人在场的,所以端来一大盆子热水的慧娘急忙将杜平安与金贵老爹轰出门去。见床上女人叫的凄惨,慧娘开始一边安抚着,一边解开女人的亵裤。辛子昭见状,也朝着门外走去。

    “弟妹!你可不能走,你走了我一个人忙不过来!”慧娘急忙叫住辛子昭,急切的吩咐道,“快把剪刀浸泡在热水里,一会儿有用!”慧娘将女人的裤子扒下,凑到跟前仔细看了一番,又摸了摸,慧娘放缓语气,“别怕,深呼吸,徐徐吐出,不要用力挣,用□的力气去推,孩子就快出来了——”

    “啊——”女人使劲揪住被角,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喊声,不仅让在房间内的慧娘紧张的浑身冒汗,连屋外的杜平安与金贵老爹也急得团团转,一个劲的朝院门外巴望着,“平复怎么还没回来啊!”

    辛子昭的心“扑通扑通”跳到了嗓子眼,从红色绸缎里取出剪刀时不小心被剪刀角扎出了血印子,将剪刀放入滚烫的开水时,被飞溅的开水烫出了个小水泡。眼神瞟到女人敞开的白花花的大腿上,辛子昭心虚的想要逃开。

    屋内屋外的人都备受煎熬,分分秒秒的等待都是如此的漫长。杜平安几次跑到前街上去找人帮忙,可眼下是年初五,懂接生,会医术的大都走亲访友去了。孩子迟迟不下来,慧娘忍着眼泪,望着床单上的血越流越多,不得不壮起胆子柔声鼓励着越来越虚弱的女人。

    恨不能脚下装个“风火轮”,杜平安没命的朝暨阳大狱后的停尸房跑去。“砰!”一脚飞起,踹开停尸房前斑驳的大门,乍一见,映入眼帘的是厉云森紧紧将梁仵作搂在怀中,梁仵作苍白的脸上泛起病态的殷红。这一幕绝对数得上世界奇迹,然而此时此刻杜平安哪有心情调侃,急吼吼的跑上前从厉云森怀中将梁仵作拽出,“快!拿上你的箱子,救人要紧!”

    “你撒手!”厉云森恼羞成怒,使劲掰开杜平安紧拽的手掌,将梁仵作护在身后,阴狠道,“我忍你很久了!你怎么老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说,你是不是觊觎我家子玉的才貌!对我家子玉有非分之想!”

    显然,杜平安打翻了厉云森这缸陈年醋坛子。杜平安心头十万火急,哪有心情跟厉云森掰扯。抡起桌上的工具箱,乘着厉云森躲闪之际,拉起梁仵作就往屋外跑,“快跟我去救人,晚了,恐怕一尸两命!”

    梁仵作缓缓舒了一口气,冷风一吹,脸上的烧灼感更炙。杜平安的及时出现并没有招来梁子玉的反感,反而有种解脱困局与迷惘的欣喜。此时见杜平安一脸的焦躁,梁子玉知道恐怕情况危急。也不相询,只是甩来杜平安的拉拽,闷着头跟在杜平安身后跑。

    厉云森恨恨的跺了跺脚,跟了上去,心里早就将杜平安祖宗十八代男性同胞全都问候了一遍,歹毒的连年仅两岁的杜敏行也没放过。

    “平安,你怎么才回来!”金贵老爹的语气充满责怪、焦急与悲伤,在他的身后,杜平复亦是一脸的焦躁与担忧,杜平安心头一紧,追问道,“爹!她没事吧!”

    “孩子还没出来,找遍整条街也没有找到稳婆!”金贵老爹求救的目光转向杜平安身后的梁子玉,“大夫,您一定要救救她!”。不及细说,杜平安拉着梁子玉朝卧室奔去。女人的呼喊声微弱,状若呻吟呢喃,慧娘的声音变得焦急慌乱,“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孩子就快出来了!千万不要睡——”

    杜平安踹开房门,一股血腥味充斥着房间,雪白的床单染成了一片鲜红色,辛子昭脸色苍白的从床榻之侧端走一盘又一盘的血水。见到杜平安带着“大夫”走进来,慧娘终于崩溃了,哭喊道,“小叔,快救救她,她——她流了好多的血——”

    “你没跟我说有女人要生小孩,而且看样子还是难产!”梁子玉有些裹足不前,虽也曾在无奈之下救过两条人命,可那毕竟是在可控制范围之内。女人生孩子,好比一只脚踏进鬼门关,随时都面临一尸两命的惨痛结局,自认没有这方面经验的梁子玉犹豫了。

    “她——她,流了很多血——”厉云森见床上的女人腹部高高隆起,眼见着气若游丝,面如蜡纸,也不禁有些慌乱起来,目光随着杜平安一起望向梁子玉,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吧!

    “一切就拜托你了!”杜平安说完,与厉云森一起退了出去,将整个房间连同床上人的性命也一起交到梁子玉的手里。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房间外,寒冷的院子里,老杜家所有的人都在静静的等着,谁都没有心情说一句话。这一晚格外的安静,却也异常的寒冷。

    “吱呀——”门开了,慧娘红肿着眼睛从里面走了出来,杜平安、金贵老爹、杜平复,连同局外人的厉云森也一齐凑到跟前,焦急的问道,“怎么样了?”谁知话音刚落,慧娘飞扑进杜平复的怀中哇哇大哭,一边哭着,一边使劲捶着杜平复的胸口,“为什么老天总对女人如此残忍——”

    “大哥,麻烦你跑一趟城东的阿泰隆府上。也许——”也许他府上已经出事了,杜平安没有将话说完,转身快步走进卧房。正见辛子昭将一把冒着热气的剪刀递进梁子玉的手中,而梁子玉一贯冰冷恍若幽灵般苍白的脸上渗出了汗水,也湿透了厚重的汗衫。

    “你想好了吗?”梁子玉冰冷的声线第一次颤抖了。杜平安走到床前,看到女人苍白着脸,微弱的用嘴型回答了一个字“是”,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从容与慈祥。

    杜平安急了,也愤怒了,疾步走到跟前,对着梁子玉吼道,“这种问题你问她做什么?!一定要保住大人!孩子没了,可以再生——”想到让一个足月的婴孩活活憋死,心中何其痛心,可相较于大人的性命,杜平安只能如此选择。

    “先生,不可能了,晚了——”女人已经累得难以用语言表述,颤巍巍伸出纤白的手掌,眼神无声的恳求着。杜平安走上前,紧紧握住女人白皙的手掌,柔声安抚道,“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虽然只有一面之缘,然而女人的端庄舒雅、高贵恬静、温柔细致,无一不让杜平安敬佩:她是一个好女人,值得一个男人用一生去疼爱。

    “帮我照顾他(她)——”女人温柔苍白的脸上显出决绝的神情,一双饱含热泪的眼睛就这样一眨不眨的盯着杜平安,微微起合的泛白的唇角似乎有无数的话想要说,然而她实在累了,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

    “赶紧做决定吧!”梁子玉冲着状若木桩的杜平安吼道,“晚了,连孩子都不保!”杜平安犹豫了,眼前一阵阵发着眩晕,连一双脚也好似站在云端上飘乎乎的不着力。他的大脑一片混沌,太多的事情挤压在这一两天,杜平安感觉自己的胸口像要爆炸一般饱涨着、难受着。

    “没了丈夫,没了孩子,没了家的女人,死去也许比活着要幸福——”“幸福”的定义,有时候并非全都快乐,只是比最坏的情况稍稍好点,便已经是“幸福”了,因为他们都没得选。辛子昭的话像一句重锤不断激打在杜平安心底最脆弱的地方。

    “放心吧,他(她)会是我的孩子,唯一的孩子!”杜平安的话掷地有声,躺在床上的女人静静合上双眼,白皙的手掌悄然从杜平安的手心滑落。紧跟着传来一声婴儿稚嫩却柔软的啼哭声“哇哇哇~~~~”孩子的呼喊,却再也不能让他的母亲睁开双眼,仔细瞧一瞧他,抱一抱他,亲一亲他。。。。。。。

    “生了生了,阿弥陀佛!”金贵老爹听到孩子的啼哭声,欢喜得在院子里团团转。杜平复去城东阿泰隆府上,还没有回来。慧娘想笑却更想哭,同是女人,她了解女人生死一线时的想法,如果换做是她,慧娘想她也一定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杜平安接过辛子昭手里的布袄将孩子身上血迹擦净,小心翼翼包裹起来,抬头见辛子昭的目光正温柔的落在孩子身上,杜平安将心头的苦涩咽下,无限平和道,“他会是我们的孩子——”辛子昭抬起头怔怔的望着杜平安,一双清冷的眼睛之中悄然蒙上了一圈淡淡的,柔软的水汽。

    抱着孩子走出满是血腥味的卧房,金贵老爹满面喜色的瞧着襁褓之中的婴孩,想从孩子恬静的肉呼呼的小脸上瞧出一星半点儿子的影子。却不想,瞟到杜平安身后辛子昭一脸的复杂,金贵老爹当即板下脸来,“子昭啊,你放心,我老杜家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信誓旦旦的狠话说完,一扭头望着襁褓里的小小孙儿,金贵老爹苦巴巴着一张橘皮老脸,为难道,“母亲虽然出身低贱,可这孩子是无罪的,他毕竟是我们老杜家的种——”前一阵传的有鼻子有眼睛的“杜平安留恋花红阁姑娘”的谣言,如今看来,传言非虚,金贵老爹心头自责不已。

    “爹!你在说什么——”杜平安话没说话,倒吸了口凉气,腰间嫩肉被辛子昭掐住一点点,随后一百八十度大回旋,直绞得杜平安眼眶里的泪水差点没绷住。

    “伯父说什么便是什么。”辛子昭淡淡的扫了一眼困惑之中的杜平安,从杜平安手中接过婴孩,辛子昭颇有几分一家之主的做派,吩咐道,“你跑一趟管家,去请管甄氏来一趟!”说完,搂着孩子走进了自己的卧室。

    “啊!我?!”厉云森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的不可思议。我是她什么人,她凭什么指挥我去跑腿,她男人不是在这儿吗?!厉云森一脸愤怒的盯着杜平安,杜平安不理,又颇为委屈的望向梁子玉,谁知梁子玉还在用酒水泡手,神情一片冰冷。

    “爹,麻烦您再晚点去趟老王大叔家,让他连夜赶出一副棺材——”杜平安的话音刚落,金贵老爹瞪大双眼,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那——那个女人她——”原本还在发愁拿这个帮他老杜家添了孙子的女人怎么办,如今倒好,什么也不用去愁了,可金贵老爹的心口像是被人塞进了一块大石头般堵得慌。

    “我这就去——”厉云森没再废话,慌慌张张跑去找管家媳妇。原本孩子平安降生带来的喜悦被女人的突然离去冲淡了,尽管这个女人至今不知姓甚名谁,谁家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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